第41章
徐松喬派人去畫香樓和其他青樓打砸了一通,警告他們不許再玷污花滿蹊的名聲。
然后鼻青臉腫地來找花滿蹊邀功。
徐松喬還給她送了一盒子匯票地契,粗略估算,足足價值幾萬兩黃金。
花滿蹊毫不客氣地收下了:“行了,你的賠禮我收到了。”
徐松喬愣住:“賠禮!”
花滿蹊收了東西就毫不客氣將人趕走。
花滿蹊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早在發現安樂侯夫人等人對她展現出惡意的時候,就派手底下的人盯緊了這些人。
畫香樓是安樂侯夫人的一處暗產,這次的事情就是她的手筆。
花滿蹊派出去的人手得力,嚴刑逼供,迅速將畫香樓的原契、賬冊、經手人名冊和人證統統都弄到了手里,她掌握好了安樂侯夫人暗產的證據。
接著,派人去外頭散播自己名聲受辱,終日郁郁,甚至絕食的消息傳出去,并派人引導,說是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目的就是逼死她。
作為頂流,行走的輿論體,立刻引爆了輿論。
一眾貴女心疼不已,拜帖紛至,要來探病勸她。
各家青樓,尤其是畫香樓,被群情激憤的一干權貴子弟,打砸得根本沒辦法做生意,本來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生意,各家老鴇等都被找了各種借口請到牢里吃刑,連背后的當家人都受到連累敲打。
酈京百姓議論紛紛,猜測到底是誰要害她,各種陰謀論都出來了,等到輿論到達最高潮……
花滿蹊立刻打扮憔悴,拿著證據告上了酈京開封府——狀告安樂侯夫人蓄意毀她名聲,要逼死烈士遺孀。
一個是皇后的親妹妹、安樂侯夫人、永親王世子未來岳母。
一個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娘子、滿門忠烈的開國公府的嫡孫媳、鎮國大將軍白鶴眠的遺孀。
實在難斷案。
開封府想先壓下消息,先探探上面的意思,可卻是徒然,這個消息早就不脛而走,酈京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酈京嘩然。
安樂侯夫人出身淮路張家,張家祖墳冒青煙,出了個皇后,商戶張家雞犬升天,安樂侯夫人也靠著皇后,找了門好親事。
酈京誰人不知,這張家三娘子嫁入侯府,成了侯府夫人之后,就極力擺脫自己曾經的商戶女身份,最是自命清高,自詡是顯赫門庭,權貴后戚,也沒人觸她霉頭,提她商戶女的出身。
誰知,她平日里自命清高,私底下竟然做這種生意。
裝得樂善好施,可原來那些布施的錢都是這些欺壓民女血淚的骯臟錢。
還害人家娘子名聲,這娘子還不是什么普通人,是將軍遺孀。
豈不是讓軍民寒心。
消息一出,無數人蜂擁而至,追到安樂侯府打砸緊閉的侯府大門,唾罵安樂侯夫人。
消息很快傳到了安樂侯夫人的耳朵里。
安樂侯夫人開始不是沒想過將畫香樓轉出去,可畫香樓這樣的地方不僅日入千金,還是個探聽收集消息的好地方,靠倒賣消息又賺了一手,到底沒罷手,為了自己名聲,將這一處轉為暗產,這么多年都小心經營著。
安樂侯夫人原本想著,直接殺了這個花滿蹊或者毀了她的臉或者毀了她的名聲,可刻意行兇到底怕露了痕跡,何況這個花滿蹊身邊總是跟著許多人,要下手也不容易。
便想著,這酈京本來就模仿花滿蹊成風,這青樓姑娘就算隨大流也模仿,也是情理之中,并不突兀,更不違背律法。
她也不肖再做些什么,這時日一長,只要旁人提起青樓,就會和這花滿蹊聯想在一起,徹底壞了這個花滿蹊的名聲。
等她名聲臟臭,再美的皮囊又怎么壓得過她的女兒徐蘭采。
可現如今……
但安樂侯夫人心神很快定了下來,有恃無恐地去了開封府。
開封府外圍滿了百姓,百姓紛紛目不轉睛地望著公堂中央站著的花滿蹊。
縱然花滿蹊一身縞素,鬢邊緊簪一朵白花,形容憔悴,臉色雪白,卻另有一番嬌弱美感,實在是惹人憐惜,讓人內心不由得升起保護欲。
見安樂侯夫人被侍女扶著下了馬車,安靜的人群頓時群情激奮,沖著安樂侯夫人唾罵不停。
安樂侯夫人養尊處優慣了,什么時候輪到這些升斗小民對自己指手畫腳,心里暗恨。
不由得看向那個害得自己名聲受損,還得上公堂的花滿蹊。
兩人對視片刻,花滿蹊很快轉回頭去。
一身肅穆官服的府尹端坐在公堂之上,案臺之后,身后一副日出滄海的畫,頭頂一副‘明察秋毫’的匾額,師爺坐在下首,手持毛筆,隨時準備記錄。
老鴇頹然地跪在公堂之下,見安樂侯夫人來了,求救般看向她,安樂侯夫人微微蹙眉,立刻挪開目光。
府尹敲下驚堂木。
三班衙役紛紛持堂棍擊地,整齊高喊“威武”。
花滿蹊和安樂侯夫人被特許不跪。
畫香樓是她暗產一事,物證確鑿,無可抵賴。
安樂侯夫人無法否認:“畫香樓的確是我名下產業。”
府尹敲下驚堂木:“你該當何罪!”
安樂侯夫人反問:“我有何罪!”
府尹陳述:“安樂侯夫人,將軍夫人狀告你蓄意毀她名聲,要逼死烈士遺孀。”
安樂侯夫人彎唇,笑了一聲。
公堂外圍觀的百姓大罵:“這個毒婦,居然還笑得出來。”
老鴇露出手上的傷痕,說道:“是將軍夫人濫用私刑,嚴刑逼供,讓我攀咬誣陷安樂侯夫人。”
花滿蹊眉頭一皺,看向老鴇。
頓時,整個公堂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花滿蹊身上。
安樂侯夫人微笑,畢竟老鴇是她的人,一家老小都在她手里,諒她也不敢背叛自己。
花滿蹊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要確切坐實安樂侯夫人謀劃毀她名聲的這件事的難度頗大,這件事并沒有實際物證,至于老鴇,只要咬死了這件事是她自己的謀劃,安樂侯夫人就難被拉下水,畢竟她背后是皇后。
花滿蹊查過,這老鴇不僅貪生怕死,還愛榮華富貴,早年被家里賣到青樓,輾轉多年成了老鴇,可壞了身子沒辦法生養,現如今身邊也就剩幾個家人和一個小情人。
花滿蹊嘆氣:“本來還想給你指一條生路,行,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成全,讓你去死。”
老鴇定定看她:“將軍夫人,就算是按照律法,我也罪不至死。”何況,安樂侯夫人肯定會保她的。
花滿蹊嘆氣:“你該不會以為你還能活吧……你侮辱我這個烈士遺孀,毀我這個寡婦名節,差點逼死我。”
“若是不處置了你,豈不是寒了將士們和百姓們的心。”
“現在,居然還敢反咬一口來誣陷我!”
“到時我的父親一本參到官家那里……你以為你還能活嗎,你以為安樂侯夫人能保住你嗎,她巴不得和你撇清關系。”什么律法能抵得過官家一句話。
老鴇跪在地上,顯然已經慌了:“不!”
安樂侯夫人立刻打斷花滿蹊:“府尊,她這是當堂威逼利誘!”
府尹卻并未說話,只是握著驚堂木看著底下。
花滿蹊看著老鴇,繼續說道:“還有啊,等你死了,從前把你賣進青樓的家人繼續吃香喝辣,你的小情人繼續找別人風流快活,害死你的人繼續榮華富貴……”說到這,她看了安樂侯夫人一眼。
老鴇越聽越是驚懼,她沒想過會死的,她當場翻供——我確實是受了安樂侯夫人指使,我怎么可能膽大包天做這樣的事情。
安樂侯夫人罵道:“她不過是一個妓子老鴇,她的話怎能聽信!”
老鴇霍然看向安樂侯夫人,眼里閃過恨意,她捏緊了手,目視府尹,大聲說道:“府尊,民婦雖淪落風塵,卻也不是生來就是自己要做妓子的,我也知道好歹,白將軍為國捐軀,為守護我們這些百姓喪命,他的遺孀實在不該受此辱,我也勸過安樂侯夫人,可安樂侯夫人似乎是恨極了將軍夫人,民婦可以作證,她就是故意要毀將軍夫人名聲,她就是要故意逼死將軍夫人!”
安樂侯夫人勃然大怒:“府尊,你不能信這個妓子的話!我是被誣陷的!”這個下賤的妓子,竟敢背叛她!
安樂侯夫人指著老鴇:“我沒有!你敢誣陷我!你敢背叛我!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老鴇說道:“死無葬身之地我這個妓子命賤,能有你這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給我陪葬,也算是墳頭冒青煙是不是”既然已經撕破臉,她也沒什么好忍耐的了。
“你瘋了!我是侯府夫人,我是皇后的親妹妹!你敢誣陷我!”
“肅靜!肅靜!”
安樂侯夫人冷靜下來,她看向花滿蹊不屑地低聲道:“你該不會以為就憑一個妓子反復無常的口供,就能將我送監吧!”
花滿蹊靜靜看著她。
盡管有老鴇的證詞,可只有口供,缺乏關鍵物證,此案終究是不了了之。
可百姓們就是認定了安樂侯夫人是故意要逼死花滿蹊,就是仗著是后戚才這么無法無天,就算犯法了也能被包庇。
花滿蹊早就料到是這么個結果,繼續給輿論造勢,將安樂侯夫人、安樂侯府、甚至是皇后都一并架在火上烤。
一時民怨滔天,這把火還蔓延到朝廷。
安樂侯,如今亦是當朝禮部尚書,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參他的折子堆滿了官家的案頭。
——本朝明令不許官員狎妓,違令者奪職,可安樂侯竟然縱妻私開妓館。
——至于其妻是否蓄意害將軍夫人名聲,此事證據不足,尚未有定論,但其開設的妓館侮辱烈士遺孀,確實鐵定的事實,不妥善處理,必定寒了將士們的心。
——皇后教妹不嚴,縱容后戚,也是失職,必須嚴懲后戚,才能堵這天下悠悠眾口。
至于花滿蹊的父親戶部尚書,更是連上無數道折子,連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翻出來參他。
官家大怒,下旨將畫香樓封了,褫奪安樂侯的禮部尚書官職,又收回了皇后掌管后宮之權,禁足半年以儆效尤,又給花滿蹊賜下一堆東西安撫她。
……
安樂侯府。
正房。
安樂侯夫人哭喊著:“官人,我不知道事情會這么嚴重,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就把畫香樓轉給別人了。”
安樂侯只是冷笑一聲。
他的官職并非蔭封,是他苦讀二十年才熬來的,她就這么把他的前途給斷了,也是怪他失察。
“只是這一件事嗎,你為何要害那將軍夫人!”
安樂侯夫人怔住,還要撒謊,卻被安樂侯看了一眼,那一眼,實在讓她驚懼恐怖。
“說到底,我還不是為了我們蘭采!要不是她搶了我們蘭采名聲,還勾引我們蘭采未婚夫!我怎么會這樣!”
安樂侯夫人哭個不停,她風韻猶存,哭起來依舊動人:“官人,現在……現在該怎么辦!”
安樂侯閉了閉眼。
他曾經是愛重她,可時日久了,情愛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她這個無知婦人,就這么害他斷了前程,害幾乎所有武官都站在了他對立面,害了他整個侯府。
安樂侯端坐在錦繡堆椅上,他面容冷肅:“現在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你——用死來證明你的清白。”
安樂侯抬手,下人捧著一疊三尺白綾進來,候在一旁。
安樂侯夫人撲過去,跪在他腳邊:“不行,官人,我不!你不能這么對我!”
“你還不明白嗎,你必須死!為了我們侯府,為了我們孩子,你必須死!”
“你必須死!這樣我們安樂侯府才能洗的清楚!我們蘭采才能繼續順順利利嫁給永親王世子!我們安樂侯府才能繼續昌盛下去!”
兩個婆子上前按住安樂侯夫人,將白綾往安樂侯夫人脖子里套。
安樂侯夫人抓住手里的白綾,不停掙扎著,身下的云紋織金地毯被踢得皺成一團。
安樂侯背轉身,緊閉眼不去看。
“都給我住手!”徐蘭采氣喘吁吁沖了進來,推開仆婦,徑直抱住安樂侯夫人。
仆婦不敢對徐蘭采動手,只好暫時退開。
安樂侯夫人趴在徐蘭采懷里直哭。
徐蘭采看著安樂侯說:“父親,你饒過母親,我還有辦法!”
“你還能有什么辦法!”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去找花滿蹊。”
……
徐蘭采站在重峨院正房內。
她穿著蘭花寬袖羅衫,對襟素白褙子,系著一條蘭草刺繡兩片裙,妝容合宜,纖眉微攏,眉眼微蹙,紅唇微垂,明明是來低聲下氣求人,依舊腰背筆直,端著高門貴女的范。
墻中央掛著一副筆跡纖弱的迎風蘭草圖,沒有落款。
徐蘭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這幅蘭草圖上。
這是她第一次來他的臥房,卻是以他名義上妻子的客人的方式。
連客人也算不上,她是來求她的。
還真是世事無常。
花滿蹊坐在墻邊的荷花托交椅上,輕輕晃悠著,看也不看她,無聊地撥弄著粉彩花瓶里的白芍藥。
徐蘭采再次開口:“你原諒我母親,只要你為我母親說一句話,我母親就不用死了!你的恩情我永世難忘!必當報答,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絕無怨言。”
“啊”花滿蹊揪出白芍藥的一枚綠油油的葉子,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愿意為我上刀山下火海的人那可多了去了……你啊……得排隊。”
徐蘭采神色掙扎片刻,隨即決絕地撲通一聲跪下:“我求你!”
女主這一跪,倒是把彈幕給跪炸了。
【啊啊啊,氣瘋了,我們蘭采也太屈辱了,不要跪她!】
【太過分了吧,把我們蘭采尊嚴放在腳上踩,公主病是不是以侮辱別人為樂啊!】
【她根本不會放過你媽媽的,公主病她不像你這么大度善良!】
【明明是她媽先害人啊,大小姐報復回去怎么了!活該,我還嫌她死太輕松了!】
【公主病!她都跪下來求你了,你就不能大度原諒嗎你還是不是人!】
花滿蹊單手捧著雪白瑩潤的臉,一臉好奇地問:“徐蘭采,你以為你的膝蓋很值錢嗎!”
“徐娘子,你母親害我們家娘子的時候,不就是就沖著要逼死我們娘子嗎”竹青憤怒不已,“若不是我們娘機警,現在被逼死的就是我們娘子了!”
徐蘭采跪得筆直,默默流淚:“花滿蹊,我求你,你放過她吧,她不是有意的,她已經知道錯了。”
花滿蹊嗤笑一聲:“對我而言,讓她選擇一種死法,就已經是一種恩賜。”
徐蘭采哭喊著:“你為什么要這樣!得饒人處且饒人!只是一句話,一句話你就可以救我的母親!”
花滿蹊倒是有點好奇了:“那你說說看,我的一句話怎么救你的母親。”
徐蘭采以為她終于松動,急切地說:“你便說——是你讓畫香樓的老鴇攀咬誣陷我的母親。”
花滿蹊聽見之后,忍不住笑了:“你是覺得我是傻子嗎!”
“竹青,送客。”
徐蘭采站起身來,淡淡地說:“你放過我母親,我就不和你爭……白鶴眠。”
花滿蹊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定定看著她:“你在發什么瘋!”
徐蘭采篤定地說:“你最在乎的不就是白鶴眠嗎!”
徐蘭采那高潔如梅花一般的面容仰起,她微笑起來:“白鶴眠還活著……也不能說是還活著……但他的確還存在著不是嗎!”
徐蘭采的目光落在花滿蹊身后的那副蘭草圖:“那是我的親筆畫,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掛在臥室最顯眼的地方。”
第42章
小娘子默不作聲地看著墻上那副蘭草圖。
徐蘭采捏緊手指:“你也知道,我們感情深重,他待我如妻子般愛重,你放過我母親,我就不和你爭白鶴眠,我說到做到。”
徐蘭采聽見那位小娘子粉潤的唇張張合合。
是有點子細細弱弱的語調:“徐蘭采,你不要和我爭啦。”
徐蘭采自然不是對白鶴眠余情未了,她只是想著用她最在乎的東西來拿捏她而已。
顯然,很有用。
徐蘭采松了口氣:“可以,但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花滿蹊笑嘻嘻的,聲音脆脆猶如滴珠:“我讓給你啊。”
“什……什么”徐蘭采有些懵然。
她明明那么在乎白鶴眠,為了這個白鶴眠手段百出,對自己多番陷害,又甚至連他死了都不在乎,還要抱著牌位嫁給他,怎么可能說不在乎就不在乎了。
房梁一道凌厲筆直的身影猶如石塊墜下。
白鶴眠站在花滿蹊面前,不可置信地直勾勾地盯著她,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像是被拋棄的小狗:“你不要我了!”
徐蘭采嚇得驚叫一聲,驚恐地捂住了嘴巴,她退到了門檻邊,她的手扶著門框,勉強支撐著因為恐懼而有些發軟的身體。
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身軀高大雄偉,身形沒有什么變化,可面孔青白,毫無光澤,唇色雪白,眼周透著淺淡鴉青,雖不減俊美,可分外詭異,他的左手是嶙峋恐怖的森森白骨。
對這個未婚夫曾經也有過憧憬,更有著敬佩,恐懼慢慢散去,徐蘭采含淚問:“子規,原來你真的還在……”
白鶴眠聞言看向她,沒接話。
花滿蹊豐潤柔軟的小手撐著下巴,笑瞇瞇的像是看戲似的看著兩人。
少年想起什么,目光筆直地掃向徐蘭采,又掃向墻上掛著的那副蘭草圖,他一把將蘭草圖扯了下來,一貫從容的他,結結巴巴地慌亂又無措地解釋著:“蹊蹊,那不是什么交換的定情信物,是我去歲生辰她送我的禮物,這也不是我掛在臥房的,我也很少在酈京,都在邊關,這里的臥房擺設我都一應不管的,都是底下人隨意安排的,你不信,你可以叫人來問。”
“我也就收過她這一樣東西,沒別的了。”
“還有,也沒有什么感情深重,那是因為之前家里之前給我和她定下了婚約……”白鶴眠悄然觀察花滿蹊的神色,他暗自懊惱,只覺得越說越錯。
他一把將蘭草圖塞回徐蘭采手里,像是巴不得立刻撇清關系。
徐蘭采捏緊了手里的蘭草圖。
“子規,你幫我說說話,她這么喜歡你,她一定聽你的,你就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我求你了,你救救我母親。”徐蘭采去扯他的袖子,淚落如雨。
白鶴眠躲開她的手,皺眉:“若不是她要害蹊蹊,這么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徐蘭采泣聲:“何況,這件事根本就沒有實證,就憑著一個反復無常的老鴇的口供就能給我母親定罪嗎!”
她瞥了花滿蹊一眼:“焉知這個老鴇是不是受她指使的!”
花滿蹊噗嗤一笑:“哎,你娘的人,受我指使啊!”
徐蘭采一時語塞:“……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母親真的有錯,那她也罪不至死啊!”
白鶴眠抿唇。
的確,安樂侯夫人罪不至死,可她分明是要逼死蹊蹊,那以命抵命也是應當的。
謹守規則法度的少年將軍頭回將家國律法放在另一邊,將心上人放在前面。
白鶴眠語氣堅定:“害她的人都該死。”
徐蘭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壓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他口里說出來的,她面色頹然,搖搖頭冷笑幾聲,捏著蘭草圖轉身就走。
白鶴眠還記著方才的事。
“你剛剛是真打算不要我了嗎!”
他緊緊盯著她。
日光鉆過東窗,澆在她的面上。
她雪白的肌膚透著晶亮的光澤。
他的確很不安,就算所有人都認為她愛他,她甚至愿意嫁給他的牌位,可是他總有種不安,他覺得她并不喜歡他。
她的裙擺晃晃悠悠,漂亮的繡鞋尖尖晃蕩不停。
她朝著他招手,像是招呼小狗一樣,示意他湊到她身邊來。
他按照她的指示,順從地半跪在地,身軀緊緊貼在她身側,她捧著他的臉,按在自己的膝蓋上,她身上馥郁的香氣直往他鼻子里竄,把他熏得暈暈然。
她嘴角噙著笑,雪白的手摸摸他的側臉,甜蜜地叫著她給他取的愛稱:“尸尸,你這么乖,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呀。”
尸尸。
她沒有罵他‘你這個尸人。’
她竟然這么叫他,獨一無二的稱呼。
他覺得一股甜意直沖心口,自己的尸體像是活過來一樣。
他半跪在地,乖乖地貼在她的膝蓋上:“真的嗎!”
他的臉冰涼光滑,像是上好的青色玉石,泛著透亮的光澤。
花滿蹊盤得還挺舒服,沒忍住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漂亮的睫毛尖尖底下,剔透的眼珠微微滾動著。
“當然是真的啊,你要是一直都這么乖,我就不會不要你的啊。”
她柔軟地像是花苞一樣的手指頭在他的臉上揉搓著,他泛起甜蜜得花一樣的笑。
……
徐蘭采無功而返。
安樂侯夫人哭得難以自已,指責徐蘭采沒用,說自己都是為了她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兩人大吵一架。
徐蘭采忍耐多年的苦楚一朝爆發。
徐蘭采恨聲:“母親,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啊。”
“為了我就因為你做的這件事,你連累我們全家都抬不起頭!你害我以后都要背上罪婦之女的名聲!無論走到哪,我都擺脫不了你給我帶來的這個污名!你這個蠢婦!”
“我生你養你這么多你,我是你的母親!你竟然敢辱罵我!”安樂侯夫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辱罵你,這么多年,你打我罵我罰我還少嗎!”
“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好,我不對你嚴加管束……”
徐蘭采打斷她,她漠然地看著她:“閉嘴,我早就受夠了!為我好,永遠都是說為我好!這么多年,我就像是你的傀儡,被你擺弄,被操控,被你隨意打罵!你真的有當我是你的女兒嗎,我只是你拿來和其他貴婦攀比的工具!是你得到世人夸贊的教女有方的證明!是你繼續往更高的權利攀爬的階梯!我求你不要再假裝你很愛我!”
徐蘭采又哭又笑:“我從前也騙我自己,你愛我,哪有娘親會不愛自己的女兒呢,可是,真的有娘親會不愛自己的女兒……”
安樂侯夫人傷心地看著她:“你怎么會這么想娘啊。”
徐蘭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靠在墻上:“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為難我,就不會反過來怪我了,你會痛痛快快地去死,以死來證明你的清白,這樣我的名聲才能好起來。”
“徐蘭采!我是你娘!”
“放心,我沒有這么狠心,誰讓你是我娘呢。”她笑了一聲。
徐蘭采看向安樂侯:“父親,母親是要死的。”
“你瘋了,我可是你娘,你不能這么對我!”
“但誰說母親要真的死,她可以假死。”
安樂侯府放出了安樂侯夫人的死訊,安樂侯夫人引火自焚,在火中喪生,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骨。
謠言風起——安樂侯夫人是被花滿蹊冤枉的,只能以死來證明清白。
所有的矛頭直接指向花滿蹊,認為由于和徐蘭采的舊日恩怨,所以設計害死徐蘭采的母親。更因為她曾經為了白鶴眠對徐蘭采各種陷害設計從前就是聲名狼藉,人品有瑕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頓時,將花滿蹊架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被好些人冠以‘蛇蝎美人’的名號。
花滿蹊聽聞這些消息也只是笑。
“假死啊。”
花滿蹊本來就一直派人盯著安樂侯府,等到謠言愈演愈惡劣,她才用一場大火將安樂侯夫人從藏身之地給逼了出來。
安樂侯夫人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安樂侯夫人靠假死一事,再次毀花滿蹊這個將軍夫人名聲的事情敗露,徹底燃起了酈京百姓的怒火。
“說是以死來證明清白,結果玩的好一招啊,竟然假死。”
“一次不成,還來第二次,她這就是要逼死我們將軍夫人啊!”
“整個安樂侯府就幫著她一起隱瞞假死,去害人家烈士遺孀,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門!”
“他們權貴在這里安然度日,榮華富貴,白將軍卻在戰場拼死拼活,馬革裹尸,他們還有臉欺負人遺孀,真是罄竹難書!”
安樂侯夫人假死一事,反倒是將之前那樁‘毀遺孀名聲,意圖逼死她的案子’給板上釘釘了,安樂侯府闔府上下都牽涉其中,安樂侯連日被參,官家大怒,將安樂侯降為安樂伯。
沒多久,安樂伯府傳來了安樂伯夫人的死訊,這次不是假死。
傳言安樂伯夫人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安樂伯府上下慟哭,徐蘭采悲痛不已,更是在母親喪禮上哭暈了過去。
沒過幾日。
秘書省監陳臨羨上奏:“昨夜觀星象,東南處現七殺災星,乃大兇之兆,必是有不祥之人為禍天下。”
裴在光:“官家,近日禍亂頻頻,死傷無數,更不少百姓報案說親眼見到了鬼怪殺人,如今酈京人心惶惶……”
第43章
檐下雨珠泠泠織出一副珠簾。
竹青站在東窗邊看去,擱這雨珠簾子望去,一覽無余。
重峨院后院的蓮池珠光漣漣,蓮葉在雨中顫抖,而跪在蓮池邊上的那座蜂腰橋上的將軍,巍然不動。
竹青親眼見著前幾日還捧著將軍的臉溫柔輕哄的娘子,頃刻變臉,摸到團扇就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扇子下去。
“以為你是什么搶手貨嗎!”
娘子踹了他胸口一腳,生氣地說:“給我滾去后院跪著,直到我不生氣了才準起來!”
前院有丫鬟婆子打理,后院沒有她的準許一般是不許人去的,倒也不怕被太多人看見他這個早就死了的人。
這一跪就是到現在。
這將軍是毫無怨言,估計還以為娘子是吃醋,想討她歡心。
可她看出來,娘子無非是當時心情不好了,就要找個人撒撒氣,折磨折磨罷了。
竹青心里頗為痛快,從前娘子就歡喜他跟昏了頭似的,如今想開了倒是好事一樁。
她家娘子這樣的人,須得干干凈凈的人來配,他一個有過婚約的死人也配。
竹青心里想著事,手上動作依舊輕巧,她捏著玉石滾珠捶給輕輕給臥在榻上的娘子捶著腿,玉石滾珠的聲音混在脆脆的雨聲里。
娘子的眼皮微微動了動,似是被雨聲吵醒,不大高興地捂住了耳朵。
竹青溫聲:“娘子,可要將窗牖給合上,這樣就沒那么吵了。”
花滿蹊輕輕‘嗯’一聲。
竹青正要合上窗戶,就見娘子咕嚕一下爬了起來,趴在窗戶根上望向蓮池,她的胳膊肘支在窗沿邊,兩只手虛虛攏在唇邊:“尸人,你是傻子嗎,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
跪在雨里的人霍然抬頭,他整個人都被雨澆透,鴉黑的濕發黏連在頰邊,黑色衣袍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輪廓,那一塊塊肌肉線條都隱約可見,一只白骨嶙峋的手虛虛地垂在身側。
隔著密密匝匝的雨幕。
她趴在窗沿邊,歪著腦袋沒心沒肺地沖著他笑。
白鶴眠心口微軟,她到底是關心他的,見下了雨,就不舍得讓他跪了。
她皺著鼻子:“還不起來,你這個尸豬,你不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嗎,這么在雨里泡下去,誰知道你尸體受潮會不會長霉呀。”
他站了起來。
跪了這么久,他站起來的身形卻一點也沒晃動。
他飛奔回了廂房。
雨水落在身后。
他也帶了一身的雨水。
黑色的綢面衣擺滴著水,一只白骨嶙峋的手虛虛地垂在身側,顆顆水珠從骨頭落下,滴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洇出一圈圈水痕。
身后是一串帶著濕泥的腳印。
他的步子止在織金猩紅羊絨地毯邊,沒有再踏進去。
她喜歡光著腳丫踩在地毯上,若是被他弄臟,她又得生氣。
她生氣了他又不會哄,只知道照著她說的做。
她望著他微微蹙眉:“好可憐哦。”
她從榻上下來,走到他面前,示意他俯身。
他乖乖地俯下身子,她從袖子摸出一張繡著芍藥的巾子。
皓腕潔白,比巾子還白。
貼在他臉上的巾子溫溫熱熱,香香的,是她肌膚的香氣。
他晚間和她共眠時,是聞見過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巾子曾經是怎么貼著她香軟的肌膚,才沾染上這樣透骨的香氣……而現在這樣私密的巾子此時此刻正貼在他的臉上,和他毫無間距,也算是某種程度的肌膚相貼……
他躬著腰,僵硬著一動不動,他的面孔雪白,唇色雪白,只有眼珠子黑漆漆的,眼周一圈黛青色,沾了水的面孔晶瑩水亮,像是一尊詭譎的釉面塑像。
唯有那兩扇睫毛狂顫。
花滿蹊給他擦了一下就沒耐心了,巾子上那濕噠噠的水弄得她的手不舒服。
她兩指嫌棄地拈著巾子,隨便往他的領子里一塞。
“你自己擦……算了……你還是趕緊去洗澡吧。”
“洗完澡擦干凈點。”
“還不快點,你要是長霉了,我晚上豈不是不能抱著你睡覺。”這場雨過了,眼看著天氣又要熱起來,不然,他就是在后院跪到天荒地老,她也想不起來。
今晚終于能上床和媳婦睡覺了。
白鶴眠心口甜的不行,睫毛害羞得直抖,摸著她的巾子飛快地竄到了東側耳房,里面布置成了盥洗室,她的浴桶是不許他用的,他打了冷水,用澡豆仔仔細細地搓洗,渾身洗的干干凈凈,他嗅了嗅手臂,沒有雨汽的腥味了。
他眨眨眼,看向木架子上放著的一盒香粉和一籃子干花。
雖然文人雅士都愛往頭上簪花,還會抹脂粉,甚至在身上抹上香粉,可白鶴眠從不這樣。
他覺得這樣太沒有男子氣概了。
他猶豫片刻,抿抿唇,往身上稍微抹了點,香氣熏染,他伸手打算再多抹點香粉,又覺得這樣太過明顯,還是就這樣,或許比較自然。
她應該會喜歡的吧。
花滿蹊百無聊賴地刷著彈幕看。
【氣瘋了,他怎么這么賤,好歹也是個大將軍,讓他跪他就跪了嗎還跪好幾天,他是沒有尊嚴的嗎】
【典型的要老婆還是要尊嚴的問題,當然是選擇要老婆了!跪一跪又不會少塊肉!】
【你們是不是忘了公主病手里的那個舔狗系統,肯定是因為舔狗系統要求的呀,怎么可能是他自愿的,那天和我們蘭采撇清關系,肯定也是因為這個舔狗任務!】
【還不是自愿的,我看他愿意的很呢,一說到可以上床和老婆一起睡覺,我看他開心的都快飛起來了,著急的跑去洗干凈,好爬我們大小姐的床。】
【救命,給大小姐跪下還給你們抱怨起來,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隊想給大小姐跪下嗎!憑什么他命這么好,可以得到大小姐的命令跪下,讓我跪!讓我跪!別說跪幾天了,我可以跪一輩子!】
【他就是被舔狗系統控制的,我不信啊!不信他這么賤!老娘這個月真的快吃土了,為什么我打賞這么多,這該死的系統還不蘇醒啊!不是就差百分之二了嗎!】
看著爆滿屏幕的能量值禮物,花滿蹊樂不可支。
就喜歡他們干不掉她還得給她送錢花的窩囊樣子。
她打開系統頁面,她的直播間在所有位面直播間里實時排名第三,熱度8000w+,能量值更是以每秒破萬的速度瘋狂飆升。
至于白鶴眠的唯粉和白蘭cp粉還有她的黑粉,他們這樣努力給她打賞能量值無非是打著讓系統蘇醒,好收拾她的想法。
可惜,他們的算盤注定要落空了,她等不及看他們被氣到爆炸的嘴臉了。
花滿蹊關掉系統頁面。
花滿蹊笑瞇瞇地看著一身干爽的俊美少年朝她走來。
她擺擺手讓竹青下去。
竹青從白鶴眠身邊經過,恰好聞到一股香粉味。
竹青唾棄——真不要臉,為了討好娘子,還故意抹香香。
屋檐下的雨霖鈴叮叮當當。
花滿蹊半臥在榻上,薄紗綠衫子的細帶松松地系著,荔枝紅的抹胸被胸口撐的鼓起,像是荔枝紅殼半包裹著清甜晶瑩的荔枝軟肉……
她輕輕搖著扇子,那兩顆荔枝肉也跟著微微顫動。
白鶴眠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她明明是半躺著的,眼神卻是居高臨下的,從上到下地掃視著他的身體。
方才他在雨中健碩的身軀被衣袍掩映,半遮半掩的模樣,倒是讓她起了點興致,難得仔細打量他的軀體。
作為她的冰塊抱枕,在她的要求下,白鶴眠都是褪去上衣才能上榻。
他生前在軍中訓練的時候,天氣燥熱,將士們都是打著赤膊,不是什么大事。
可在她面前,他難掩不自在。
在她有如實質的目光下,白鶴眠很快褪去上衣,上了床榻,僵硬地躺在她身側。
她很快趴在他胸膛上,她是真把他當成了一塊用來納涼的抱枕。
他的尸體僵硬雪白,倒像是一塊微微泛青的晶潤的雪玉。
胸肌飽滿,腹肌壁壘,腰腹緊窄有力,優美的人魚線沒入某處,數條青筋僵硬盤在他修長的軀體上,但沒有汩汩的血液流動,像是玉石的脈絡。
像是把玩玉器,觸手冰潤沁涼。
白鶴眠忍耐地緊握拳頭,羞澀地緊閉起了眼。
花滿蹊在他頸窩處亂嗅,兩團荔枝白肉被壓得微平,毛茸茸的發絲蹭在他下巴和頸窩處:“你抹香粉了!”
白鶴眠的拳頭握得更緊,左手骨頭咯吱咯吱作響。
白鶴眠快速否認:“沒有,可能是今天多用了點澡豆。”
花滿蹊趴在他頸窩處:“以后少用點,我還是更喜歡你本身的味道。”
她說他更喜歡他的味道!
白鶴眠又是歡喜,又是羞澀,睫毛眼珠一起狂顫。
她捏住他硬的像是玉笛的手指。
他的尸體是真的很硬,感覺哪里都很硬。
也不知道……和平常人有什么不同。
她忽然說:“把褲子也脫了。”
白鶴眠緊張地捂住褲子系帶,他的臉也是僵硬的,表情也僵硬,動作眼神卻都是茫然無措。
“你這什么眼神,我又沒用戀尸癖!別給我玩欲拒還迎這套。”她就是好奇而已。
——完全就是一具充滿美學的人體標本。
她好奇地看著她新寵物的小……大鈴鐺。
確實和平常人不一樣。
少年羞憤欲死。
……
東窗外的雨漸漸下得溫柔起來,淅淅瀝瀝,淅淅瀝瀝……
雨幕軟得像是一層紗。
她玩夠了,乖乖地趴在他身上睡覺。
和邊境總是迅疾兇猛的雨大不相同。
她像是這酈京這富貴地兒的雨,纏纏綿綿,溫溫軟軟,讓人醉生夢死,能愛到骨子里去。
……
午后,雨水落盡,天氣很舒服。
花滿蹊睡過午覺,打算去集市逛逛。
白鶴眠披上大兜帽的披風,擋住有些看起來和常人有些不同的面容,嶙峋的手藏在披風下。
一行人上了街。
幾人打扮富貴,引來不少目光,尤其是為首的小娘子,雖然帶著帷帽看不清面容,身姿卻是婀娜。
街道剛被雨水洗過,水亮亮的,地面一個又一個水洼,被雨水浸潤過的空氣格外清新,鼻尖聞著微微濕潤,兩側的屋檐不時淌著雨水。
花滿蹊隔著帷帽左右張望,繡鞋軟底踩在濕地上,行走間泥點濺到她的鞋面和裙裾處。
街上熱熱鬧鬧的,賣什么的都有,目不暇接,但花滿蹊的目光都被賣各種吃食的吸引,除卻大面的鋪子,還有不少小攤販找行頭交了費,就扯了幾塊旗子,支了幾張桌子,就是一個吃飯的地兒。
整個集市都籠罩著市井吃食的香氣,鹵羊肉、煨鴿子、雞雜碎、鴨雜鹵、炊餅、糖面人、糕餅、各類果脯……
油紙包著片好的鹵羊肉,油脂豐富,油潤透明,冒著騰騰的熱氣。
花滿蹊撩開帷帽,只露一點下巴,在竹青投喂下,吃了一小片,吃著覺得還不錯,又再吃了一片。
剩余的便分給了竹青金草吃。
竹青金草都吃得滿嘴油潤,和娘子一塊出門,總是能把肚子都給吃圓了。
幾人走了沒一會,竹青金草手里都拿了不少吃食。
只有白鶴眠不僅肚中空空,手里也是空空的。
在花滿蹊看過來的時候,他故意沉下臉,想到兜帽擋住大半張臉,她應該看不見他表情,急忙哼一聲。
花滿蹊有些納罕:“你哼什么……你饞了!”
“你又不能吃這些……你要吃就吃……”
走過一處賣時令鮮花的鋪子,幾對男女從鋪子出來,男子發間都簪著花。
白鶴眠高高大大的,跟在她身后像是個小媳婦,他有點委屈:“今日是簪花節,別人家夫人都給官人送花。”
花滿蹊:“沒事,花而已,你自己墳頭也會長。”
“你這是什么話!”什么叫他的墳頭也會長。
竹青和金草跟在兩人身后,掩嘴偷笑。
花滿蹊看他一眼:“你整天跟別人比什么,你都不是人。”
“你要實在喜歡,我讓人給你扎幾朵紙花行了吧。”
“你……”他圖的又不是什么花!
“再說了,你怎么不記得給我送點東西,就知道從我這里摳錢!”
白鶴眠瞪大眼:“我的錢不都全給你了!”他現在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花滿蹊終于想起這茬,她輕咳一聲。
“不就是花嘛,買,買。”
他小心翼翼地將裝了芍藥花的盒子揣在懷里。
白鶴眠悄悄去牽她的手,捏住她柔軟的手指,期期艾艾地問:“蹊蹊,晚上還要玩鈴鐺嗎!”
【玩鈴鐺……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搞得人心黃黃的,到底是我太黃還是他太黃。】
【雖然當時被馬賽克了,畫面看不見,聲音也聽不見,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看他這蕩漾的表情,肯定是沒跑了。】
【……我就是這么叫我家貓的小鈴鐺的,也經常玩,可憐的孩子,大小姐是真把他當成寵物了啊,被物化成這樣他還樂著呢。】
【不覺得物化……感覺還挺……唔……我好污啊。】
【他這是被逼的樣子嗎我看他愿意的很呢!我好心疼我的錢啊!王八蛋!】
【狗男人,命真好!恨我沒有鈴鐺可以讓大小姐玩。】
花滿蹊:“……”他還上癮了是不。
一行人打道回府。
馬車才剛停在開國公府,就被皇城司的人團團圍住。
皇城司的人皆穿著一身勁服。
為首的人騎著高頭大馬,身軀修長,俊美修目,面上敷粉,有種說不出的陰柔狠厲。
金草撩開簾子出去:“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攔我們娘子的馬車!”
為首的人舉起一枚令牌,語調陰柔:“皇城司辦案,閑人退避。”
“請將軍夫人隨我們走一趟吧。”
馬車內。
白鶴眠眉頭緊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從未有如此痛恨自己見不得光的死人身份,連當面問案的資格都沒有。
“不僅是皇城司辦案,還是燕司公親自來,只怕此案不小。”他憂心忡忡。
花滿蹊倒是淡定。
畢竟裴在光和陳臨羨這兩人在朝堂上坑瀣一氣,污蔑她是不祥之人的事情,她早就在彈幕上看到了。
看白鶴眠愁眉不展。
花滿蹊像是逗貓兒一樣,勾勾他的下巴:“你不要亂跑,在家乖乖的就行。”
“可是……”
花滿蹊捏住他的下巴:“聽話。”
白鶴眠等人只好下了馬車。
燕應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掃了帶著兜帽從馬車上下來的白鶴眠一眼,目光落在他的那柄青鸞祥云劍上。
馬車載著花滿蹊一個人朝皇城司駛去。
馬車停下。
帶著帷帽的少女命令:“過來扶我。”
燕應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手。
那只手搭在他掌中的時候,一瞬之間,仿佛天昏地暗,他的靈魂仿佛都隨之震顫了一下。
她扶著他的手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燕應眉頭緊皺地望著自己的手掌,扭頭去看那道纖細的背影。
花滿蹊被關進衙署的問詢室里。
燕應親自來問話。
他目光上下掃視著她。
她頭上帶著帷帽,帷帽的輕薄的面紗垂在肩膀處。
直領對襟窄袖白羅衫,白綢緙絲抹胸、纖細的臂間挽了一條白色披帛,系著白色百迭裙、白玉環綬壓著裙擺。
裙子的面料很輕薄,貼在她身上,他隱約能看見她雙腿漂亮的形狀,筆直纖長。
燕應看了她一會:“把帷帽摘了。”
花滿蹊坐在圓凳,一動不動:“不要。”
“什么!”
花滿蹊防備地捂著帷帽:“我怕你見色起意。”
燕應扯扯嘴角,冷笑一聲:“……外頭人夸你幾句天仙,你真以為你是什么天仙不成。”
“我讓你摘了!”
“我不!”
“你不摘是吧!”
“我就不!”
“……”
【笑暈,這是什么小學生吵架現場嗎】
【笑發財了,估計大反派沒遇到過這樣跟他這樣耍賴皮的人。】
【只有我覺得大小姐的擔憂不無道理,她的確長著一張讓人很容易見色起意的臉啊,就算他是個太監也難說。】
【雖然他是個太監,但是好多太監越是身體殘缺,越是心理變態,這個燕應是這本書里的滅世大反派,心理那是相當的扭曲。】
燕應沒什么耐性跟她扯皮,將手里盤著的一顆核桃朝她的帷帽扔了過去,帷帽一歪,翩然落下。
燕應握住核桃的手霎時僵住。
她的裝扮純白素淡得不像話。
可那張面容卻是極秾極艷。
綠鬢朱顏,朱唇榴齒,露濃花瘦,絕世容光。
難怪她能靠這么一張皮囊在酈京掀起狂風浪潮。
她慍怒地瞪著他:“你真的很沒禮貌!我討厭你!”
便是生氣發怒,也格外動人。
燕應改變了主意,沒了繼續盤問她的打算,畢竟,所謂的真相,他比誰都清楚。
那道前國師留下的秘法就是他潛入她房間,悄悄放在她桌上的。
利用她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出生命格,利用她對白鶴眠的真心,讓她自愿犧牲一半壽命復活白鶴眠,但復活白鶴眠是假的,最多能他成為活死人,而這個秘法的真正作用是讓萬鬼同出,讓天下大亂。
毀了這個世界——才是他的目的。
燕應直言:“秘書省監陳臨羨上奏,稱你為七殺災星,是不祥之人。”
“鬼怪殺人,死傷無數,酈京人心惶惶……”
“陳臨羨是白日飛升的前國師的弟子,陳臨羨深得官家信重,這一劫,你很難逃。”
“你應該清楚,他們要置你于死地。”燕應神態悠然地把玩著手里的兩個核桃。
花滿蹊盯著他手里核桃:“所以呢!”
核桃是用來吃的,盤什么盤。
“我可以救你,但是……”燕應頓了一下,盯著她說,“從此以后,你歸我。”
【666,果然見色起意了,大小姐預判成功。】
【滾啊……他這個心理變態才配不上我們寶寶。】
花滿蹊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原來是你這個癩蛤蟆想吃我這個天鵝肉!”
她誠懇地評價:“你長得是很不錯,臉蛋好看,身材也好,可是……”
花滿蹊很是為難地看著他,她雙手一攤,做出無奈的表情:“可是——你沒有小雞雞啊。”
她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習慣性往別人的痛腳上踩,但這次她確實不是故意。
對于男人這種生物吧,她對他們的靈魂毫無興趣,有時很甚至很厭煩,但有時候吧,她又喜歡和他們睡覺。
那么……無論是男人的臉蛋身材還是男人那方面的能力,說是物化男人也罷,但這確實是她挑選男人很重要的一個標準。
燕應手里的核桃被他硬生生捏碎,他眼神冷厲,就這么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用眼神將她千刀萬剮。
自從他爬到這個位置,沒人敢這么侮辱他,便是官家對他也是極為寵信倚重,從未有過苛責言語。
她竟然敢……
他笑起來:“你想死的話,我成全你。”
花滿蹊眨眨眼,盯著他的手,雪白的小手鉆進他的手里。
她的手很軟……
燕應的手心被她的小手弄得發癢,那種靈魂震顫的感覺又來了。
他陰陰地冷笑一聲:“現在勾引我……晚了……”
話音未落。
她從掌心里掏摸出他捏碎的核桃。
燕應雙目微瞠,看著她專心地翻著那堆核桃碎。
她嫌棄地皺皺鼻子,很是不高興地指責他:“你這核桃怎么是空的!都沒核桃肉!”
花滿蹊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很不客氣地指著他鼻子說:“你都沒有小雞雞,我勾引你有什么用。”
【6啊,大小姐是真的不管別人死活,不考慮別人感受是嗎,專門往別人痛腳踩,還一踩再踩。】
【我看公主病不只是不管別人死活,她是連自己死活都不想管了吧,不然惹這個心理扭曲的蛇精病干什么,之前害過他的人,侮辱過他的人,甚至只是罵了他一句的人,全都被他大卸八塊拿去喂狗了,是真的喂狗!】
【現在皇城司的對犯人的所有刑罰、什么刑鞋、水刑、吊頭刑、都是他想出來的,落在他手里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以折磨人為樂,真的很滅絕人性。】
【何況害死他家人的,他都已經整死了,其他人又沒得罪他,他還要故意設計害死全世界的人,心理真的極度扭曲,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花滿蹊看著彈幕,不由呆住。
這這……這么變態的嗎……
還沒反應過來,他掐住她的腰肢,將她扔到了一旁的刑罰室里。
花滿蹊呆呆地看著各類的刑罰道具和滿地的血腥臟污。
不由白了臉。
燕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狠狠摜在刑罰凳上,他覆身壓了上去,他的手慢慢收緊,眼神冰冷,語調陰狠:“花滿蹊,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第44章
她被他壓制在刑罰凳上,她細細的脖頸被他鉗住,像是引頸待戮的白鶴。
她敢這樣侮辱他。
燕應雙目赤紅,眼神越發殘忍,他的手掌越收越緊,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掙扎的她,像是大貓戲耍小鼠,他迫不及待想看她對他示弱或者求饒……同意他方才提出的條件。
她歸他。
光是想想,他頭皮都要發麻。
他手掌底下是汩汩流動的血液。
雪白的膚肉從他指間微微溢出,她瓷白的面暈紅。
花滿蹊漂亮的大眼睛憤怒地要噴出火來,她朝著他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你算什么東西,敢這么對我!”
【大小姐,這個大反派可沒被你綁定舔狗系統呀,遇到瘋子是裝乖離他遠點,而不是和他硬剛!你罵人就算了,現在還打人,我的天啊!】
【公主病還真是公主病,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不分內容地犯病,這種不知死活的倒霉個性,要不是找了系統BUG,她這德性估計
第一章就被人給弄死了。】
【她是真當反派和我們鶴眠一樣好說話了是吧,難怪都說要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她給我們鶴眠反綁舔狗任務之后,是囂張跋扈習慣了,真當誰都是她舔狗,必須得慣著她呢,看她怎么死。】
【我就想知道,她憑什么這么拽啊。】
【我要是長她這樣,我比她還拽!】
明明被他牢牢壓制,生死都在他的手上,可她卻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模樣。
她看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條狗。
他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和他掐著她脖子,保有余地的恐嚇她的力道不一樣,她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像是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他。
燕應的身子驀然僵住,掐住她的脖子的手也僵住。
四周變得虛幻,一切都在晃動,逐漸如塵灰湮滅。
接下來就該是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化作塵灰,一點點湮滅。
從來都是這樣。
盡管他已經大權在握,卻還是什么都抓不住。
這個世界或許根本就是假的。
自從幻象越發嚴重之后,他只能靜靜等待著這種感覺過去。
可離奇的是,縱然世界湮滅,她巋然不動地被攏在他的掌心。
這次他的身體也沒有隨著這個世界湮滅。
他看著他的手依舊牢牢地握在她的脖頸處。
燕應眨了眨眼,四周的景象開始慢慢復原。
燕應審視的目光從她身上寸寸刮下。
他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他的臉愈發疼痛,可這疼痛是她給予他的,連疼痛都變得特別起來。
他好像終于能夠抓住點什么了。
兩人此刻貼的很近。
她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他像是趴在了搖曳的溪水上,她太香了,仿佛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味道,馥郁醉人。
他心口顫顫,竟有些微醺。
想牢牢抓住她,想把她時時刻刻帶在身上,想在她的雪白的每一寸皮肉上都留下自己的標記。
他握住她細細的脖頸的五指越發緊貼,條條青筋在他的手背繃起來,他的大拇指曖昧地摩挲著她的脖頸。
燕應單手撐在刑罰凳上,這樣的姿勢讓略寬松的官服被他身上的肌肉繃緊,肌肉線條和溝壑在繃緊的官服下格外明顯,仿佛能爆出來,和他格外陰柔的面孔分外不符。
“你大概不知道,無論是用……手,還是嘴……還是……”燕應的目光環視過刑房里的各種各樣的工具,刻意說著粗鄙的話,“還是這些工具,都可以讓你爽的。”
“死太監!你做夢!”花滿蹊看一眼刑具就頭皮發麻,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抬起手對著他又是一個狠狠的耳刮子。
他的頭被打得歪到一邊,他聞到一點血腥味,他緩慢地扭過頭,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跡。
他低頭看著指尖的血跡。
身子軟確實是軟,脾性也是真的硬。
那副姿態簡直比他從前在內廷見過的公主還公主。
燕應不怒反笑,大掌松開了她的脖頸,那細伶伶的雪白脖頸微微仰著,他其實沒有多用力,只不過是嚇唬她,可盡管他并沒有太用力,她的脖頸依舊被弄了幾個小小的紅印子。
他兀自低下頭,細細的熱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引得那片香頸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她身上的香氣簡直讓他發暈。
他的聲音帶著顫顫的笑意:“喜歡打人!”
“你平時是不是也是這么打白鶴眠的啊!”
“以后別打他了,只打我,好不好!”
“我喜歡你打我。”她給予的疼痛,讓他靈魂都震顫舒爽,讓他感覺自己像是真的活著。
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
花滿蹊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她使勁推他:“走開走開,你有病啊!”
“嗯,你就是我的病。”他像是聞到肉骨頭的狗,又湊了上去,繼續在她頸側細細的嗅。
她只感覺頸側一股熱熱的濕意。
他竟然敢——
花滿蹊氣憤至極,她低下頭,一口咬住他的頸側的大動脈。
他明明可以躲,卻并不躲開。
引頸待戮、束手就擒的姿態。
他的語氣滿是戲謔和享受:“你打算咬死我啊!”
他任由她的唇齒咬住他,他在她耳邊細細的喘,細細的汗打濕額發,身體細細的顫抖著?……
被咬住脖頸要害,那種危險的刺激感讓他戰栗不已,他略微寬松的官袍繃得越發緊,幾乎要崩裂一般,肌肉輪廓越發分明,隔著薄薄的官袍他鼓脹的胸肌微微抖著。
他輕聲說:“這么點……力氣怎么能……咬死我呢,再用力點。”
花滿蹊被氣到,咬得越發用力——她非咬死他不可。
細細的汗珠落入她的唇齒間。
她嘗到他汗液的味道,又咸又濕,她連忙松開他,嫌棄地‘呸呸呸’個不停。
縱然她這樣用力,也只是在他的頸側咬出了一道血痕,破了點皮。
他頗為不舍地盯著她唇齒間粉紅柔軟的小舌,方才就是被她這樣香軟的唇齒將他包裹,他抬手摸了摸頸側,觸到幾顆微微凹下去的牙印,心口有種難以言喻的飽脹感,那是她給他留下的痕跡。
他抬起她的下巴,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小牙齒。
她被他的手鉗制住下頜,她的粉潤的雙唇呈微微張開的狀態。
她的小牙齒整齊潔白,每一顆都長得很可愛。
他摸了摸她的小牙齒,心口仿佛也被她的小牙齒咬了一口。
他可觀點評:“你的小牙齒一點都不鋒利,是咬不死我的。”
他舌尖抵了抵牙齒,別有意味地提議:“好好磨一磨,或許可以。”
花滿蹊憤怒地瞪著他。
這個王八蛋該不會想著拿什么工具來折磨她吧。
“方才的條件還算數,我救你,不止救你,我還幫你報仇,弄死他們,好不好!”
燕應捧著她的臉頰,認真地說:“你歸我。”
“做你的春秋大夢!你才配不上我!”
燕應下意識酸道:“我配不上你,白鶴眠就配嗎!”
“你憑什么和他比,人家可是人人稱頌的大英雄,而你呢,臭名昭著,誰和你扯在一起估計都要被牽連。”
花滿蹊毫不留情地對著他一頓貶低。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下半身,繼續貶低他:“更何況,你連男人都不是,別說白鶴眠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你強吧。”
燕應抿住唇,強忍著沒有后退,兩側的拳頭握緊,無法言說的自卑和難堪涌上心頭。
他畢竟殘缺。
他刻意掩飾內心想法,笑道:“剛剛不是和你說過了,無論是用……手,還是嘴……都可以讓你爽的,甚至更爽……”
他的指節攀上她的裙擺系帶,他的眉眼俊逸,低聲引誘:“要不要我現在證明給你看看……”
回應他的是花滿蹊的又一個巴掌。
她將他推開。
“別敬酒不吃,偏吃罰酒。”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笑提醒,語調曖昧地像是調情:“我的——階下囚。”
她捂住胸口,漂亮的大眼睛害怕地盯著他:“階下囚!”
他看見她恐懼的眼神,他并不愿意她害怕他,他朝她走了幾步,低下頭:“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
她忽然笑了一下,她漂亮的大眼睛就這么盯著他,手臂攀上他的脖頸,輕柔地撫著他被她打紅的臉頰。
她語調溫柔:“疼不疼啊!”
她的細軟的手指貼在他的面上,輕柔地像是一根羽毛。
從沒有人這樣溫柔地撫摸過他、哄過他。
望著她猶如春花照水的面龐。
燕應有些恍惚地抬手試圖握住她撫摸著他臉頰的手,他都看不見他的眼神變得有多溫柔:“不疼。”
可她面上的溫柔陡然如潮水般褪去,她侮辱意味十足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看看,你比一條狗還要好哄呢,把你的臉都打腫了,可我只要輕輕摸摸你的臉,你就找不著北了。”
她利落地撤回手:“看來——你才是我的階下囚啊。”
燕應手中陡然一空,幾根大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著,他想起方才她攀著他脖子的玉藕般的胳膊、撫摸著他臉的溫柔神情、柔軟的像是柳樹枝條的手指。
花滿蹊冷漠地看著他:“還有,我很討厭威脅我的人。”
她坐在刑罰凳上,雙手環胸:“想討我喜歡的唯一辦法……”
燕應驀然抬起眼看她。
花滿蹊高傲地抬起下巴:“那就是跪下來求我,討好我,沖我搖尾巴。”
“這么簡單啊”燕應訝然挑眉,隨即毫不猶豫地撩開官袍下擺,對著她跪了下去。
他的衣擺覆蓋在她的珍珠蓮紋緞繡鞋的鞋面上。
他撫著她的裙擺,仿佛隔著裙擺,能撫到那一片裙底風光:“那你想讓我怎么討好你呢!”
“少湊那么近,我還沒原諒你呢,你剛剛不是要掐死我,還要對我用刑!”
“我沒有……”
花滿蹊才不聽他說話,毫不留情地踹了他胸口一腳,目光落到那幾排刑具上。
松肉錘、十指夾具、帶刺的皮鞭、帶血的頸圈、車輪刑具、打滿鐵釘的木板、放在炭盆里燒得通紅的鐵烙……更不要提各種奇形怪狀、一看就能將人折磨地死去活來的各類刑具。
花滿蹊看得頭皮發麻,感覺渾身都疼了起來。
這些刑具甚至散發著經年的血污的味道。
“死太監,你剛才不是說這個工具可以讓人很爽嘛……”她一臉天真可愛地掂起一根帶刺的皮鞭甩了甩,“要不要讓你爽一爽!”
花滿蹊猶豫不決,又費力地拿起一根打滿鐵釘的木板。
嘿嘿,這要是打下去,屁股都得變花灑吧……
燕應無奈地看著她:“別傷著你自己。”
花滿蹊最終還是選了一個不太費力的刑具,她壞笑著朝燕應走去,對著他狠狠就是一鞭子。
燕應悶哼一聲。
【6……】
【還把他給打爽了。】
【公主病讓你跪你就跪,打你就乖乖讓打,你都沒有尊嚴的嗎!】
【死太監,命真好,居然可以被我們寶寶打,還不爽死他,嗚嗚嗚,寶寶打我好不好。】
……
刑房外幾人腳步匆匆。
“怎么就去了刑房!畢竟是將軍遺孀,現在上頭也沒有定罪,這樣嚴刑逼供有些過了,重刑之下,必定會有屈打成招,將軍夫人肯定扛不住那樣的酷刑。”
“陳臨羨那廝,就憑一句預言就想給將軍夫人定罪,簡直……他們平日里怎么利用這種骯臟手段排除異己,我們皇城司管不著,可將軍夫人我是親眼見過的,看起來就跟仙女似的,怎么可能是妖孽。”
“我去勸勸司公。”
“司公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你去攔他,你是想找死嗎!”
幾人爭執不下,不遠處的刑房門打開。
花滿蹊率先從刑房走了出來,她看起來步履穩健,完好無損。
幾人被驚艷的久久不能回神,急走幾步,沖到她面前,噓寒問暖,殷勤備至:“將軍夫人,您沒事吧!”
花滿蹊大聲指責:“你們司公剛剛濫用私刑,他差點掐死我!”
牢房昏暗的燈光勉強能看出她那一抹雪頸,上頭只有幾點淺淡的紅。
幾人有些疑惑,司公要是真想掐死她,她脖子絕對不可能只有這么點淺淡的紅印子。
燕應陰柔的面孔雪白,傷痕累累,一身是血的從刑房里走了出來。
幾人面面相覷:到底誰才是被刑訊逼供的那個
有人猶疑不定地問:“這……司公,您這是……”
燕應一聲不吭,橫了幾人一眼。
花滿蹊認真地說:“你們司公殺雞儆猴,讓我看看不老實的下場,所以他親自對他自己用刑,目的就是為了警告我。”
“……”她是真能胡說八道。
“啊!”幾人面面相覷。
花滿蹊對燕應頤指氣使:“對了,我不要呆在這牢里,臟死了,還有啊,我肚子好餓,你趕緊去弄點好吃的給我哦,再派個人來伺候我。”
燕應吩咐:“著人去給花二娘子收拾一間廂房出來,讓廚房做幾個好酒好菜送去,再派個丫頭伺候。”
“啊!”將軍夫人現在畢竟是嫌犯,就算看在她的身份上不嚴刑逼供,也沒有好吃好喝好玩伺候著的道理,他們這是皇城司,又不是什么腳店。
花滿蹊還格外挑剔,最終占了燕應平日在官邸休息的地方。
花滿蹊沐浴完畢,吃飽喝足,和一旁的丫頭玩起了翻花繩。
丫頭是伙房幫工的,沒想到自己能和這樣的天仙美人待在一塊,還能一起玩花繩,興奮地臉蛋通紅。
燕應換了常服過來,陰森森的沒什么氣色。
丫頭嚇得面色雪白,立刻跪了下去,整個人瑟瑟發抖:“司公。”司公的名聲很壞,大家都說他愛殺人玩。
花滿蹊的手正勾著花繩玩呢,她生氣地看他:“你干嘛啊!”
燕應語氣和緩,揮手讓丫頭下去。
丫頭偷眼看了燕應一眼,司公整天都很嚇人,倒是頭回見到他這么和氣的模樣。
燕應順手接過丫頭手里的花繩,循著方才的記憶編了個一樣的花繩,湊到她面前。
花滿蹊拍掉他手里的花繩:“我不要玩了。”
燕應默默地把花繩攥在手里,在她身邊坐下。
她提出要求:“我要見官家。”
“你見官家做什么”他蹙眉,“這件事你不用管了,過幾天我把你這件事處理好,就把你放出去。”他私心自然是想讓她再待久一點。
她瞪他:“你照辦就是了。”
“……好。”燕應沉默片刻,還是應了。
花滿蹊高興起來,終于給了他一個好臉色,她摸摸他的腦袋:“你真聽話。”
燕應長睫微垂,感受到她的手摸著自己的腦袋,他僵硬的腦袋都不敢動,乖乖地把腦袋更低了些。
她關心地問:“身上還疼嗎,擦藥了嗎”好像把他打成這樣的不是她一樣。
燕應沉浸在她的溫柔里,乖乖點頭:“我還沒擦藥,你幫我擦藥好不好!”
花滿蹊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死太監,你少得寸進尺,藥膏這么臭,我才不要讓藥膏碰到我的手啦!”
燕應克制低聲:“不要再叫我死太監……”
花滿蹊歪了歪腦袋,認真地看著他:“為什么呀。”
還能是為什么。
她認真地看著他:“雖然你是太監,所有人都瞧不起你,但我是不會嫌棄你的。”
她沖著他笑:“你現在可是我的人啦。”
燕應怔怔望她。
燕應翌日便親自送她到了皇宮。
廊柱筆直,飛檐彩繪,邸吻栩栩,翠彩斗拱,宮殿輝煌壯闊,處處透著奢華莊嚴,內侍領著花滿蹊到了御書房。
花滿蹊沒想到會見到徐松喬。
他面色憔悴,頹然地跪在御書房前。
因是面圣,花滿蹊換了命婦服,裝扮素淡,卻不失莊嚴。
見到花滿蹊,他雙眼一亮,又默默垂下頭去,片刻,起身就要跟著花滿蹊他們一塊進去。
被內侍攔住:“小伯爺,官家不肯見您。”
徐松喬急道:“姨父!”
最終只有花滿蹊和燕應進去了。
御書房倒是和別處不太一樣,嚴肅莊樸,許是皇帝篤信鬼神,一心求長生,御書房的布置充滿了道教色彩。
燕應俯身行禮:“拜見官家。”
花滿蹊也跟著一道行禮。
皇帝坐在黃綢布覆蓋的桌案后,微微發福的身體靠坐在刻著龍首的檀木椅上,他的須發皆白,雖顯老態,卻依舊充滿威嚴,他戴著水晶圓鏡片,手里正捧著一本《詭怪奇談》看。
看了好一會,他將手里的書籍放下,滿是皺紋的眼望向她。
他的眸光一定,片刻后,才吐出一口氣:“難怪能將朕這外甥給迷成這樣?……他母親因你而死,卻還在朕這跪了兩天,就為給你求情。”
“便是連朕那侄子趙度也為你陳情……”
“朕更聽聞這兩日不少世家貴女也去求見皇后,就為與你說項……”
皇帝拿手指了指燕應:“現如今,就連朕的親信,也肯為你周旋。”
燕應拱手急道:“官家……”
皇帝冷笑一聲:“陳秘監說你是妖孽,朕現在倒是信了幾分。”
“白氏,你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放肆!你這是說朕冤枉你了!”
花滿蹊調轉話頭:“官家苦求長生,臣婦愿為官家效勞。”
“你這是何意”皇帝凝眉。
“我的官人,還活著。”
皇帝霍然起身,白色胡須震驚地抖了抖:“什么!”
燕應亦是扭頭看她,不解她究竟想做什么。
花滿蹊說道:“他現在就候在宮門口,官家若是不信,可親自召見他。”
白鶴眠知道有那個舔狗強制任務在,她要是有危險,他會代她受罪,但他并不放心,還是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他不放心花滿蹊入宮,悄悄尾隨她暗中保護,沒料到她忽然點出自己名字,只好從屋檐飛身下去,到宮門口候著。
白鶴眠隨內侍入宮。
闔宮嘩然。
皇帝更是驚得坐不住,他是親眼見過白鶴眠尸體的。
如今卻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白鶴眠和燕應對視片刻,仿佛有無形的刀光劍影。
而后,紛紛錯開目光。
花滿蹊對著皇帝信誓旦旦:“官家,此乃長生秘法,可使死人復生,活人永生。”
燕應飛快地看她一眼,嘴唇緊抿。
秘法是他暗中給她的,他怎么會不知道這是什么秘法,不過是讓死人復生成活死人罷了!什么長生不死都是假的!她竟然敢當著官家的面直接混淆黑白,將這個復生秘法編造成長生秘法。
何況,這謊言太容易被戳破,畢竟還有陳臨羨,他可是前國師的親傳弟子,難保他看過這個秘法。
“宣秘書省監陳臨羨!”
陳臨羨得召入宮,見到白鶴眠便是悚然一驚。
心神不定間,卻見一位美人偏頭望來。
寬大的大袖霞帔,金玉帔墜,雪白的蓮花冠子,襯得鬢發越發烏濃,猶如潑墨,垂墜如云,這樣隆重的命婦服飾卻并未壓住她的美貌半分。
她的肌膚霜白生暈,比照日月。
疑是天上人。
周遭的一切都虛幻起來。
他苦修道法多年,只為能同師父一般,能永生不死,飛升仙界。
只是見她一眼,就見她一眼,竟有了墜入仙界之感。
陳臨羨怔怔難言。
好半晌才在皇帝的詰問下回過神來。
“那卷秘法早年間就已經遺失,臣只聽師傅偶然提起過,這道秘法可以讓死人復生,臣并未具體看過。”
官家苦求長生多年,可他并非修仙的根骨,這一生不可能得登大道,只能求其他的秘法,可這世間并未有讓凡人長生的秘法。
皇帝急急追問:“這其中可有長生不死的法子!”
陳臨羨看了花滿蹊一眼,才說:“臣……臣也不能肯定。”
花滿蹊不急不緩地說:“官家,我既可以讓死人復生,自然也可以讓活人永生。”
皇帝問:“陳秘監啊,我記得你從前說白氏是不祥之人,會禍亂天下。”
“可朕看,白氏并無不詳,你這話可是要寒了將士們的心吶。”
“朕記得你同朕那外甥女蘭采過從甚秘,可是因著她母親的死,為了給她出氣,你做出這等糊涂事來。”
花滿蹊撇撇嘴,這皇帝什么都知道,就因為陳臨羨是前國師的弟子,他把長生不死的希望都放在陳臨羨身上,他有私心,皇帝也可以酌情,而徐蘭采是皇帝親外甥女,他自然偏向她,沒準也覺得他小姨子的死確實和她有關,不免遷怒她……所以默許這一切發生。
現在情勢反轉,認為她有長生秘法,便立刻改變了嘴臉。
陳臨羨立刻跪地請罪,并不辯駁:“官家,臣有罪。”他暗自心驚,原來皇帝一切都清楚,可卻任由事態發展。
當初多虧徐蘭采在師父面前美言,他才能被師父選中為親傳弟子,從此命運改變,他對徐蘭采是感激的,見她那樣傷心,這才想出這一招來為她報仇。
皇帝沉吟片刻,嘆口氣,酌情將他降職為秘書省少監。
皇帝讓白鶴眠在家休養幾日,便復職上朝。
幾人一前一后出宮。
花滿蹊戳戳白鶴眠的腰,偷偷掩嘴笑:“你這是真正的尸位素餐。”
別人尸位素餐是占著職位,啥事不干,光吃閑飯。
他確實真的是用尸體占著職位。
白鶴眠也沒料到自己忽然間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
“……”白鶴眠沒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
便收到一道冷颼颼的視線。
燕應陰冷地瞥他一眼,目光落在花滿蹊身上。
白鶴眠冷聲警告:“燕司公,請自重。”
燕應陰惻惻:“呵,該自重的是你,誰讓你碰她的。”
“燕司公,她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碰我的妻子,輪不到你置喙。”
“名正言順嗎,不見得吧,說起來不過是冥婚而已,你當初可是不愿意和她有瓜葛的,既然你活著回來,你們的婚事也該作廢了。”
“作廢!你做夢!”白鶴眠捏緊了手里的劍鞘,恨不能抽劍將這人斬下。
花滿蹊仰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她有些不耐煩地戳戳白鶴眠的胳膊,他手臂冰冰的感覺讓她的手指很舒服:“走啦走啦,我好熱呀!”
燕應站在花滿蹊面前,身側的拳頭青筋都要崩裂:“立刻和他和離。”
“不要。”花滿蹊搖搖頭。
燕應聲音里是壓制不住的憤怒和陰冷:“你這是用完我就丟!”
“用完就丟又怎么樣!”花滿蹊指指他警告,“你給我老實一點哦,現在沒心情理你,你再煩我,我要討厭你了。”
燕應陰沉沉地看著她,上前幾步,就要拉她的手。
被白鶴眠持劍擋住。
氣氛劍拔弩張。
“燕司公,請你對我的妻子放尊重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燕應咬住牙關,恨恨地看著白鶴眠。
是了,她當初寧愿嫁給他的牌位守活寡,她寧愿犧牲一半壽命都要復活他……她就這么愛他,愛到命都不要。
從前,他利用她對白鶴眠的愛,故意將秘法給她,讓她鉆進他的圈套,讓她犧牲一半壽命,成為他滅世的一環,可是,此刻,他是這么痛恨厭惡她對他的愛。
【打起來,打起來,瓜子準備好了。】
【可憐的白鶴眠,都變成綠鶴眠了。】
花滿蹊徑自上了馬車,靠在窗邊看熱鬧。
白鶴眠冷冷地盯了會燕應,利落地收劍入鞘,躍上馬車駛離此地。
燕應站在原地,望著那駕遠去的馬車,陰柔的面孔滿是癲狂和嫉妒,還有濃重的毀滅欲。
馬車才跑了一會,又被截停。
“花二娘子,借一步說話。”
是陳臨羨。
“不借!”
陳臨羨笑了一聲,隨即略帶深意地沖她笑了一下:“不借的話你會后悔的。”
花滿蹊咬唇,猶豫片刻,下了馬車,拉長小臉,都不帶正眼看他的。
“有屁快放。”
陳臨羨姿態閑適,隱帶威脅:“花二娘子啊,你就愛他這么深,不僅拿自己的命做賭注,還不顧萬民死活!”
花滿蹊一震,終于扭頭看他。
第45章
距離皇宮不遠的官道寬闊整肅,官道兩側是整齊的建筑,都是高門大戶,行人寥寥,不時有巡城的衛軍在各處規整的巷口穿梭而過。
陳臨羨頭頂黑色長硬翅幞頭,面白唇薄,眉眼皆細長,身材欣長,略微清瘦,曲領大袖的緋色官袍略微寬松,束著纏枝花金革帶,佩了金色魚袋,腳蹬革履。
縱然穿著一身端正規肅的官袍,卻頗具道骨仙風之姿,站在闊然的街道處,仿佛隨時要乘風而去。
花滿蹊擰眉思索,他既然看過秘法,也知道真相,卻在官家面前隱瞞不說,也不知道打著什么主意。
“花二娘子,無須用這么防備的眼神看我。”陳臨羨長身玉立,他笑得和氣,“你誤會我了,這件事畢竟因我而起,我自當為你隱瞞。”
陳臨羨躬身一禮:“花二娘子,可能看在我知錯就改的份上,原諒我的不是!”
花滿蹊輕嗤一聲:“你害了我,又決定不害我了……怎么,我就得對你感恩戴德,不計前嫌了。”
她對他沒有半點好臉色。
陳臨羨問道:“你就真不怕我在官家面前告發你,你可想過,這是欺君之罪,更何況,你這樣不顧百姓死活,若是天下大亂……”
“欺君之罪,剛才你不也犯了欺君之罪。”
陳臨羨一噎。
花滿蹊撲哧一笑。
美人一笑,足可傾國。
陳臨羨癡癡望著她:“都是我的不是,還請花二娘子恕罪,若有別處能為娘子效勞,萬死不辭,只求你寬宥。”
之前還要弄死她,現在又跑來她面前求原諒、獻殷勤。
花滿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的殺傷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她上下打量陳臨羨。
畢竟是前國師的親傳弟子,在酈國說話很有些份量,也有些公信力,還是有用處的。
花滿蹊故意問:“欺君之罪……欺君為何是罪。”
陳臨羨萬萬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堪稱驚世駭俗的話,他張望四周后,直直盯著她:“花二娘子,慎言。”
她不屑道:“你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卻在皇權之下卑躬屈膝。”
“你在皇帝面前跪下求饒的樣子,真難看啊。”她搖了搖頭,滿是鄙夷。
陳臨羨有些難堪。
他捏緊了拳頭,辯解:“皇權至上。”
花滿蹊說道:“你一個修仙之人,卻也認為皇權至上嗎!”
陳臨羨心神巨震,好半晌才斷斷續續底說道:“至少,在人間,是如此。”
她蠱惑道:“我以為你會認為——神權至上。”
陳臨羨一時說不出話,他的心臟瘋狂的跳動著,他仿佛看到了他師父飛升那天,霞光萬丈,金光璀璨,通天大道,盡在眼前。
是啊……區區凡人,也配和他這樣的修道之人相比,也配對他頤指氣使,也配讓他卑躬屈膝,區區皇權,也配和神權相比較。
她換了話頭,輕笑一聲:“想讓我原諒你很簡單啊,你為我做一件事。”
他正色:“你說。”
她一臉的天真嬌蠻:“你之前壞了我名聲,大家都認為我是妖孽,是不詳之人……你就將功補過,說你算錯了,其實我是仙女,是神派來人間的使者。”
他失笑,她本來以為她會提出很難的要求,還真是個小姑娘,居然在意這些無甚作用的虛名。
陳臨羨答應了。
【服了,這男配倒戈得也太快了吧,好想搖醒他,你知不知道這個公主病和你家女主蘭采有仇啊!他一個修仙的,不清心寡欲,居然還沉迷女色!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卡顏局】
【總感覺公主病又憋著壞,我感覺她肯定又有別的目的,她又想干啥!】
【還小仙女,有點自知之明吧,你就是個陰險狡詐的魔鬼!】
【建議樓上有空照照鏡子,就發現魔鬼就是你自己,就憑大小姐這張臉,她不是仙女誰是】
【嗚嗚嗚,寶寶就是最美麗最可愛的小仙女,好想吸一口】
花滿蹊高高興興地上了馬車。
馬車內飾奢華,放了一張小桌子,靠著車壁的地方還擺了一個小柜子,緊鎖的柜門是鏤空的,擺著著玉石木頭擺件,還有一些書籍,一些果脯點心和茶水。
一層厚實的軟墊覆蓋在座位上,寶相紋綢布又覆蓋了一層,整整齊齊地鋪在軟墊上。
白鶴眠高高大大的身子窩在馬車里,顯得馬車都狹小逼仄起來,他雙手環胸,大眼睛垂下來,癟著嘴,蔫蔫巴巴地一個人生悶氣。
花滿蹊自顧自捧著油紙包裹住的櫻桃果干吃,理也沒理他。
他實在忍不住了,酸不溜丟地問:“和他聊什么呢,就這么開心。”
“你什么人啊,輪得到你管我。”本來使完壞,花滿蹊還挺高興,偏偏他沒眼色來敗她的興致。
他底氣不足地說:“我是你官人……”
很快理直氣壯起來,那些人可沒有他名正言順,他是她官人,他們還一起抱著睡覺了,她之前還……她還摸他了。
想到這,他底氣漸漸足了起來,繼續質問:“還有……還有那個燕應又是怎么回事!”
這一個個的,明知道蹊蹊已經有家室了,還上趕著勾搭她,根本就毫無廉恥之心,簡直就是下作放蕩,簡直就是臭不要臉!
花滿蹊不知道白鶴眠這個曾經光明磊落的將軍已經無師自通,搜腸刮肚地編排了一肚子的惡毒話,陰暗地咒罵別的男人。
【好酸呀,小狗吃醋,小狗生氣,小狗氣瘋了,小狗說自己是正宮。】
【發賣、發賣、他這個嫡正宮要發賣所有庶小妾。】
【嗚嗚嗚,第一次能見到用臉罵人的,表情太好懂了,估計綠鶴眠心里已經把那些勾引自己老婆的男人罵了一萬遍了吧。】
【才不是,他就是因為舔狗系統的BUG才這樣的,他這么正義,才不會喜歡這個壞女人。】
【看他那使勁倒貼的勁,我可不信是因為什么BUG。】
花滿蹊靠在馬車壁上,馬車晃晃悠悠的,隱約能聽見車輪在路面劃楞過的聲音。
她瞟了一眼,渾身上下都寫著趕快哄我,趕緊跟我解釋的男人,無動于衷地抱臂坐著,粉潤的唇吐出冷冰冰的話。
“再煩我就滾。”
白鶴眠神情一僵,愕然看向她,瞬間底氣全無,他欲言又止,隨后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我就問一下也不行嗎!”
花滿蹊閉目養神,沒理會他。
他緩緩低下頭去,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心臟像是被什么揉碎了,碎的稀巴爛。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豈不是讓外面那些男人給得逞了,他畢竟是個死人,很難和他們競爭。
但也有好處,他的尸體很涼。
他記得她喜歡他尸體的涼度。
很快,白鶴眠悄悄打量她,緊接著挨挨蹭蹭地湊過去,試探著捏住她的袖子,然后見她沒甩開,又試試探探地引導著往自己胸膛揣。
很冰。
花滿蹊驀然睜眼,目光順著自己手看去。
他的衣襟大敞,系帶散開,衫子松松散散的,隱約可見兩點雪粉,略微青白的膚色,壁壘分明的腹肌,緊實鼓脹的胸肌,溝壑線條優美,緊實有力的胳膊將緊窄的袖子撐得繃起,森森白骨的左手戴了手套遮擋住。
她的目光微微凝住。
“蹊蹊,別生我的氣。”他討好地蹭蹭她的手。
和充斥著荷爾蒙的身材截然相反,他的面龐充滿少年氣,冷硬的劍眉溫順地垂下,修長的眼睜得微圓,眼周泛著的一層黛青色卻絲毫不損他的眉眼精致感。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取悅她。
他是頭回做這種獻媚的事。
他強忍著羞恥,長長的睫毛羞澀地抖摟個不停。
“蹊蹊,別不理我,好不好!”
他的唇也羞澀地抖個不停,原本雪白色的唇部,為了顯得像正常人,之前按她的要求特意涂抹了胭脂,現在顫抖的時候,就像是枝頭輕輕顫抖的桃花瓣。
【哦豁,開始色。誘老婆了,這是純潔的我能看的嗎】
【才不是他老婆,這是我老婆!這個不要臉的心機男,故意勾引我老婆,氣死我了。】
【啊啊啊啊……好下賤啊,白鶴眠你能不能清醒點!虧你還是個大將軍,居然像小倌面首一樣討好女人。】
【嘿嘿,這對我的眼睛很友好,幾個男人里面,目前他脫得最多,我單方面宣布他贏了。】
【怎么不脫了,繼續脫啊,這就是你討好老婆的誠意嘛!】
花滿蹊垂眸看他。
他這樣子,和她從前養的那些,將毛茸茸的小腦袋貼到她手掌心,敞開肚皮撒嬌,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爭寵的寵物們沒什么區別。
花滿蹊看他變得乖順,滿意地揪了揪他的鼻子,順勢鉆進了他的懷里,小腦袋在他胸膛處蹭蹭,隨意哄道:“好啦好啦,你這么乖,這么會討我喜歡,他們都不能和你比,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真的嗎”白鶴眠雙眼一亮,喜不自勝。
“嗯嗯。”回答地很敷衍。
白鶴眠喜笑顏開。
他就知道外面那些男人都沒辦法和他比,她說,她最喜歡的是他!
只要他夠乖,她就會喜歡他的。
白鶴眠捧著她的腦袋,調整姿勢讓她靠的更舒服。
花滿蹊饒有興致地把玩起了馬車里的一塊塊漂亮的泛著好看光澤的青白色玉石,觸手冰潤柔滑,她想起自己的收藏室里的那一塊塊玉石,手感完全不一樣。
馬車行駛得很慢。
溫熱的觸感無處不在。
花滿蹊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白鶴眠又是歡喜,又是羞澀,又是不安,他磕磕絆絆地說:“這……這還在外面,還在馬車上呢……”
花滿蹊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毫不拖泥帶水地從他身上起來,他心中卻失落起來,看著她冷淡的面色,不由暗自后悔起來。
她……她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白鶴眠緊張地看著她。
她的目光落在馬車里的那串玉石鈴鐺上,色澤粉白,觸手冰涼,漂亮干凈,她半靠在車壁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起來。
他呆呆地看著她把玩鈴鐺的手指。
馬車窗牖沒有關死,流云紋窗簾微微被風吹起,窗外的幾縷日光親昵地蹭著她的手。
她的手指玉白柔軟,格外漂亮,瑩潤發著光,像是雨后的春筍,像是裹著霧凇的枝條。
馬車一路行進,馬車外喧鬧的人聲,其余車馬擦肩而過的轆轆行駛聲,路上行人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都逐漸飄遠。
他聽見馬車華蓋四角掛著的銀鈴鐺,在馬車的行進中叮咚作響。
馬車簾子偶然會被風吹得掀起,能看到路過的行人,豪華的馬車引人注目,行人總會朝著車內探頭探腦。
白鶴眠的長睫瘋狂地顫著,雙唇死死抿住,冠發凌亂,幾縷鴉黑的發絲覆在慘白的面孔上,他粗糙的大掌猝然抓緊,馬車內鋪著的寶相紋軟綢布被他粗糙的大掌,鋒利的指甲把綢布都給劃破了,死死忍著不敢出聲。
她忽然挑眉,盯著他看,瑩潤光潔的指尖落在他的凸起的喉結上,若是其他人,這喉結必定滾動不停,會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會冒起蒸騰的熱氣,可他的喉結安安靜靜的鑲嵌在修長的脖頸處,一動不動,寒氣森森,也不會汗濕她的手。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小狗眼耷拉著,唇微微張開,露出兩顆潔白的犬齒,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華蓋馬車停了下來,已經到了開國公府。
白鶴眠驟然聽見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
秦氏和白氏族老收到了風聲。
秦氏含淚朝馬車沖了過來:“子規!”
身后的白氏族老也跟著跑了過來:“子規啊!”
馬車周圍圍了一圈圍觀的百姓。
白鶴眠沒死的消息早就長腳一樣飛遍了酈國,百姓無不歡欣雀躍地迎接他們的戰神,白鶴眠三個字足以讓敵國聞風喪膽,有所忌憚,也是百姓能生活在和平里的最大保障。
百姓并不知道白鶴眠是因為復生秘法這件事,只相信了傳言里,白鶴眠并沒有死,那具被扶棺回京的尸體只不過和他有幾分相似,他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酈京。
馬車里。
聽著外頭的聲音越來越近,而他的衣裳都不齊整,被她捉住了喉結,像是被捉住要害的小獸。
白鶴眠緊張地不行,又不敢推開她捉弄他的手,只能懇求地看著她。
幾顆滾燙的字從他冰冷的尸嘴里吐出來:“等回去……好不好!”
花滿蹊面上帶著促狹的笑,終于收回手。
她衣冠整齊,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隨手摸到帷帽,戴了起來。
白鶴眠心跳如雷,手下卻不停,急急忙忙整理好散落的衣襟。
馬車簾子就被撂了起來。
秦氏雙目含淚:“子規!”
白鶴眠緊張地捂住最后一個系帶,悄悄背過身將系帶系好,總是算是舒出一口長氣。
他佯裝若無其事:“娘。”
秦氏目光落到車上:“這是!”
馬車內一片狼藉,桌子歪在一邊,果脯點心茶水灑落。
白鶴眠恨不能將頭埋到自己的胸膛里,他干巴巴地解釋:“路上有點顛簸。”
秦氏對著車夫訓道:“你怎么駕的車!”
車夫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白鶴眠。
你倒是快活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白鶴眠心虛地輕咳一聲:“不怪他,是路不平。”
秦氏拉著白鶴眠訴衷腸好一會,默默揩淚。
外頭百姓有哭有笑的,朝馬車扔著鮮花,開國公府門前更是擺了一堆送來的雞蛋、谷米、蔬菜、雞鴨鵝肉等東西。
白氏族老勸道:“這外頭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先回去。”
一行人朝公府內去。
花滿蹊掉頭就往重峨院去。
秦氏緊緊拉著他的手往祠堂去。
白鶴眠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花滿蹊走遠。
白鶴眠神情不由得低落起來,焦躁地不行,一時半刻不在她身邊,他就擔心,他總覺得,所有人都在覬覦她,都想把她從他身邊趕走。
秦氏看到他低落的神情,會錯了意,她嘆了一聲:“是母親對不住你,你,我這也是沒辦法,所以才將她娶了回來,我知道你不喜歡她。”
白鶴眠驀然抬頭,正要開口,就被秦氏打斷。
秦氏拍拍他的胳膊,寬慰他:“你放心,我看出來了,她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比起你她更愛銀錢。”
白鶴眠猶如被當頭一棒:“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對我沒有感情!”
秦氏肯定地說:“我是過來人,能看出來的。”
一個白氏族老急忙訴苦:“是啊,她對你沒感情,很明顯的,她要是對你有感情,能對我們一點都不尊重嗎,怎么說我們也是你的長輩啊,你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欺負我們的!不就是教訓了她一下,打算讓她受下家法而已,我們是長輩,教訓她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她居然裝神弄鬼,差點沒把我們嚇出個好歹來,還把我的棺材本都給坑走了!”
可不是裝神弄鬼嘛,白鶴眠活得好好的,那他們之前見的白鶴眠鬼魂明顯就是假的,是她故意設計他們的!虧他們被她嚇得提心吊膽的,魂都差點沒了。
白鶴眠心亂亂的,胡亂說著:“她不可能對我沒感情!”
秦氏繼續說:“你想和離的話,我會幫你的,我給她送點好處,她應該是愿意和離的。”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兒媳婦壓根就沒有多愛她兒子。
白鶴眠激動高聲:“我絕不和離!”
“啊!”
祠堂內秦氏和一群白氏族老面面相覷。
族長捋了下白色的胡須,憤恨開口:“不和離也行,她之前寧愿嫁給你的牌位都要嫁進來,要不是愛你太深,怎么可能愿意嫁給一個牌位。”
“我看啊,也未必要和離,你要立起來,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什么是為婦之道!讓她知道什么是三從四德!讓她晨昏定省,讓她恪守婦道!讓她知道怎么尊重孝敬我們這些長輩!”族長可還記著這個花氏是怎么欺辱他們這些長輩的,居然敢裝神弄鬼,嚇得他大病一場,差點去了。
白鶴眠只聽到前面的話,后面統統忽略掉,他面上一喜:“族長,你也覺得她愛我很深!”
族長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白鶴眠面上的喜色,他狠狠敲了下梨花木拐杖:“當然,她要是不老實,不聽話,你就說要休了她!她肯定乖乖聽你的話!”
一個族老繼續插話:“愛的深不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我的棺材本都給坑走了啊!你得好好給她做一會住,讓她把銀錢都還我!你讓她把錢還我,不然你就休了她!”
白鶴眠皺眉:“你是長輩,你給小輩點銀錢花怎么了。”
族老指著他罵:“子規!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族長接茬:“我看還是休了她最好!我看她就是個禍水,成日里招蜂引蝶的,沒點婦道人家該有的樣子,簡直不守婦道!”
白鶴眠辯解:“這怎么能怪她,那是他們不要臉,是他們纏著她!”
心亂如麻的白鶴眠沒有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聽說你要休了我!”
花滿蹊扶著竹青的手臂,站在祠堂門口,她冷冷地看著白鶴眠。
白鶴眠慌亂地解釋:“沒有!我沒有!”
花滿蹊沉下臉:“你給我跪下!”
“蹊蹊。”白鶴眠湊到她耳邊低聲,“私底下跪跪沒關系,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樣不太好。”
花滿蹊面無表情地重復:“跪下!”
“不然我現在就休了你。”
白鶴眠看出她是真的生氣,徹底慌了,顧不得許多,也顧不得什么面子,急忙‘撲通’跪在地上。
他知道她是說到做到的。
只要不被她休了,跪就跪,也沒什么。
白鶴眠攥住她的裙擺,下意識做出能討她喜歡的可憐姿態:“娘子,不要休了我。”
滿室皆驚。
祠堂一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白鶴眠。
【他都沒有尊嚴的嗎,脫粉了,虧我之前還挺喜歡他的。】
【要老婆還是要尊嚴……很簡單的問題,當然是要老婆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我記得書里的戀愛腦女配冥婚之后,可是經常在祠堂罰跪的,后來還跪著求男主,死都不肯和離。】
【不要臉的男人,就知道倒貼,就你會跪下嗎,我也會跪啊,老婆看看我,我可會跪了,我能給你跪上一輩子,給你跪上八輩子。】
【鶴眠他肯定是因為公主病她反操作的舔狗任務才這樣的!他是被控制了!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我恨,為什么我花了這么多錢,該死的系統蘇醒卻還差百分之一,這薛定諤的百分之一!】
白鶴眠努力解釋:“我錯了,都是他們胡說八道的,我沒有要休了你。”
秦氏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攥著帕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族長氣得猛敲拐杖:“你是豬油蒙了心不成!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么能隨隨便便給一個女人跪下!”
“白子規!你瘋了嗎,你馬上給我起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長輩,她一個女人,你竟然跪她!”如今的官員,是連皇帝都不必跪的,他竟然跪一個女人。
“你該不是中邪了吧!”最近酈京怪事頻頻,難保他不是中了什么邪。
“倒反天罡啊!你竟然敢讓你的官人給你跪下!”族長顫巍巍的手使勁指著花滿蹊。
白鶴眠滿腦子都是自己要被媳婦休了,自動屏蔽其他人說的話,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媳婦,視線牢牢地鎖住花滿蹊。
花滿蹊在祠堂的左上首坐下,竹青拈起茶壺,給她奉茶。
白鶴眠急急膝行幾步湊在她腳邊,仰頭看著她。
族長眼睜睜看著她占了自己的位置。
“你放肆!你給我起來!這是你能坐的嗎!”
花滿蹊不理會他的跳腳,抬手端起茶盞,慢吞吞飲茶。
大袖霞帔,金玉帔墜,鬢發烏濃,冰肌玉骨,花顏月貌,盛妝華服,光彩照人,比肩日月。
茶水蒸騰的熱氣籠罩在她的面上。
越發顯得那張臉如夢似幻,美得不似凡人。
一直沒出聲的圓臉族老呆呆看著,心里暗道:我要是有這么漂亮的媳婦,讓我跪我也跪。
族長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白鶴眠:“子規!我讓你起來!跪一個女人,像什么樣子!我的話你都敢不聽了!”
說到底,白鶴眠是開國公府官職最高,也是能承襲爵位的,這些族老能拿捏他的也就只有輩分。
白鶴眠滿心慌張,哪里還顧得了什么長輩,只是牢牢攥著花滿蹊的裙擺。
花滿蹊將茶盞放下,繡鞋尖尖踢踢他的膝蓋:“起來吧。”
他堂堂一個族長,叫他起來,他硬是不起來。
她叫他起來,他倒是麻溜地起來了!
他真是夠聽她媳婦話的!
族長更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瞪著花滿蹊,拿顫巍巍的手指著花滿蹊。
花滿蹊拈著櫻桃果脯吃,淡聲警告:“老頭,把你的手收回去,我不喜歡別人指著我。”
族長的手倔強地指著她。
圓臉族老左右看看,好心地默默地幫族長把手收了回去,他只覺得這小娘子邪門的很,還是不招惹的好。
族長不依不饒:“這世間哪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她跪你還差不多!你竟然跪她!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怎么看我們白氏家族!”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丈夫為何不能跪妻子,她才是我的道理。”白鶴眠有些心煩,這些人為何好端端都要來破壞他們,他的語氣也不好了,“我就愿意跪我妻子,輪不到別人置喙。”
眼看這個族孫冥頑不靈,族長氣得一個倒仰,指責花滿蹊:“倒反天罡啊!你竟然敢讓你的官人給你跪下!”
“我說了,是我愿意跪的。”白鶴眠老老實實地站在她身邊。
族長氣得不行:“你不休了她這個禍害是吧,好好好,我這個族長來休!我決不能讓她禍亂我們白家家風!”他決不能看著白氏最得意的族孫被她給禍禍了。
白鶴眠站在花滿蹊身邊,面色冷肅:“那我就脫離宗族好了,你也就不是我族長,自然沒資格替我休妻。”
“你說什么!”族長氣得捂住胸口,整個人顫顫巍巍的。
“你瘋了嗎!我看你是真的被這個妖女迷昏了頭了!我看前國師弟子的箴言沒有錯,她就是妖孽!”
這世道除非是犯了錯被逐出宗族,哪有多少人肯主動脫離宗族的,沒有宗族庇佑,地位下降,失去權力資源,更有律法轄制,還會被全天下譴責。
他竟然要做到這個地步。
族老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白氏最得意的族孫脫離宗族。
再說了,按白鶴眠的軍功名望,不是他要依靠宗族,而是宗族要依靠他,才能光耀天下,而宗族也因為白鶴眠的軍功名望,地位才能越發超然,族人在外行走,那是說不盡的好處。
族老們急忙去扶著族長,焦急地勸:“族長,現在時日不同了,他們小年輕的事我們管不著,說到底,這是他們閨房里的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少管閑事了。”為了避免族長還犯渾,族老們立刻把這事歸為閨房小事。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誰跪誰,又怎么了,何必那么計較。”
“是啊,這是人家閨房里的事,族長啊,我們的手可不能伸的那么長。”
幾名族老幾乎是架著族長出去,你一言我一語,堵得垂垂老矣的族長說不出話。
族長試圖掙扎,可老胳膊老腿的根本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硬生生地架出了祠堂。
祠堂內一時只剩下幾人。
白鶴眠看著秦氏,欲言又止,用眼神不停暗示秦氏。
秦氏的眉心隱隱作痛。
他自己跪就算了,難道還要她這個娘也低頭不成!
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一直沒作聲的秦氏輕咳一聲:“既然子規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圓飯,蹊蹊,走吧,和為娘一起。”
花滿蹊坐在位置上不動,哼一聲,直接拆臺:“是嗎,到現在都不肯讓我執管中饋,我看也沒把我當一家人吧,別家娘子一進門都能拿到管家權,哼,偏我沒有,我都沒臉去和人交際,之前許氏……大嫂還在,她管著,我也不好說什么,可大嫂都去家廟了,娘病著都還不肯放權,你知道外頭怎么傳我的。”
白鶴眠立刻看向秦氏,高大的身子微低,在她耳邊低聲催促:“娘。”
秦氏深吸一口氣。
這傻兒子。
她那是想執掌中饋嗎,她那是惦記著開國公府的銀錢!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花滿蹊惦記他們府里公中的錢多久了。
秦氏豁然開朗,難怪這個花滿蹊上次故意設計許氏去家廟,就因為這個許氏逼她吃素菜,原來根本沒這么簡單。
花滿蹊這是提前將阻礙她拿中饋權的絆腳石給踢開了啊。
秦氏暗自心驚。
算了,兒子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比什么都強。
秦氏看向花滿蹊,擠出一個慈和的笑容:“蹊蹊,你也知道,我這些日子病著,還要操持中饋,實屬不易,我之前沒給你呢,也是擔心你沒有操持過家中庶務,怕是累著你,但既然你這么孝順,主動提出來,那我就交給你。”
花滿蹊立刻變臉,親親熱熱抱住秦氏的胳膊:“謝謝娘親。”
秦氏干笑一聲。
白鶴眠立刻鸚鵡學舌似的,故意學著花滿蹊說話:“謝謝娘親。”
看著笑得傻乎乎的兒子。
秦氏強顏歡笑——生兒子真的不如生塊叉燒。
【我是真服了他,自己跪著當舔狗就算了,還拉著一家人和他一起當舔狗……真是舔狗的最高境界……】
【不就是因為舔狗任務才對她這么好的嘛,那是因為沒踩到他的底線。】
【是啊,不管是舔狗任務完成或者系統蘇醒,等他知道因為她的一己之私害了天下百姓,她沒了能壓制他的東西,他肯定會一劍刺死她的。】
【我想說你們劍不劍啊,老娘現在就想一劍刺死你們,不愛看我們大小姐就滾出去啊,又要看又要罵,簡直就是又當又立,污染彈幕區,能拜托你們離我們大小姐的直播間遠點嗎】
第46章
梧桐樹枝頭的層層綠葉婆娑作響,枝葉間的雀鳥嘰嘰叫著。
花滿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竹青打了水,為她凈面,梳頭、上妝。
她捧著臉蛋兒,目光無焦距地發著呆。
好無聊哦,又想欺負人了。
花滿蹊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她看向鏡子里的身子修長的白鶴眠,她語調活潑歡快:“尸人、尸人、我們一起做壞事吧。”
白鶴眠雪色斕袍,抱劍而立,縱然死感很重,依舊不掩美貌。
他飛快地看了裝聾作啞的女使竹青一眼。
又是羞澀又是苦惱。
蹊蹊她可真是……這些私房話怎么都當著外人的面提。
他羞赧地垂下頭顱,他的眉弓很高,鼻弓也高,線條漂亮流利,鴉青長睫打在淡淡烏青色的眼眶:“不是才……”
白鶴眠沒帶手套,露出白骨森森的左手,指尖微攏,溫暖濕潤的感覺揮之不去,似乎還能感受到黏連的液體,在他的賣力伺候下,她昨晚看起來好似很舒服。
她怎么還要啊。
他又有些暗喜,她看起來很滿意,不過他還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他想起藏在枕頭下的春宮圖。
不自覺挺起胸膛。
她對他的身體也是滿意的。
要是他的尸體會臉紅,早就已經熟爛地像是她愛吃的櫻桃果脯了。
想了想,他似乎是難以啟齒,之前被她咬破的略微干枯的雪白唇瓣艱難地蹦出幾個字:“等今晚……”
竹青:“……”不然她走
花滿蹊明白過來,白了他一眼:“你少給我發騷。”
發發……發騷!
她怎么能這么說他。
他張口結舌,羞恥地要把腦袋都埋進胸膛。
“可是,你昨晚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你喜歡我……這樣一點。”
【笑暈,少給我發騷哈哈哈……老婆,你昨晚可不是這么說的】
【急得我抓耳撓腮撓屁股!為什么要馬賽克,我看點成年人該看的東西怎么了!】
【嫉妒,我也想和老婆貼貼】
她筍尖般的十指輕快地點著臉頰,漂亮的指甲晶瑩油潤,像是瑩潤的貝殼。
“走走,我給你化個妝再一起出門。”
花滿蹊按著白鶴眠坐下,興致勃勃地親自給白鶴眠化了妝。
綿軟微潤的指尖在他的面龐不停拂動,他緊緊閉著眼睛任由她施為,心里甜得快要倒牙。
夫妻畫眉。
是很親昵的一件事。
大功告成。
花滿蹊輕輕拍拍他的臉,示意他看鏡子。
鏡子里的少年皺起了眉毛。
花滿蹊得意地欣賞自己的杰作:“怎么樣,怎么樣!我的畫技可是大師手把手調。教出來的,化個妝而已,異曲同工之妙,實在是太簡單啦!”
他能說真話嗎。
“可是我這樣好像個鬼啊。”
利落的劍眉化成了毛茸茸的蟲子形狀,臉上用深色粉修容,嘴巴涂得很紫,一副倒霉相,像是隨時要毒發身亡,完全沒了意氣風發的模樣。
甚至看不太出是他的模樣。
“廢話,你本來就是個鬼啊!”她拿眉筆敲他的腦袋。
如果只是呆在家里無所謂,可他真的不想這樣出門:“你不覺得我這個樣子很可怕嗎,很像是馬上就要毒發身亡的樣子!”
她深深點頭,深藏功與名地一笑,用力地拍拍他平直寬闊的肩膀:“就是要這種感覺!”
“出門!”
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又要落入她的魔爪了。
白鶴眠心想。
她沒怎么打扮。
她梳了圓髻,別了檀木梳,鬢垂香頸,寶相紋窄袖交領羅衫,外罩薄紗半臂褙子,系著碧綠三裥裙、荷綠絳帶壓著裙擺,行走之間,裙擺翻飛。
她有些苦惱:“還是太引人注目了。”
摸了頂長達大腿處的幃帽戴在腦袋上,順便遮住了窈窕的身形。
特意找了輛樸素的沒有標志的馬車。
馬車停在了酈京最出名的樊樓。
這個樊樓是裴在光家人經營的。
兩人坐在馬車內。
她摸出一小枚折疊起來的紙包。
小臉很嚴肅:“你看,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毒藥。”
“……”白鶴眠瞪圓了眼睛。
……原來他就是那個倒霉鬼啊。
“這可是我特意讓我們的商隊從苗疆整回來的毒藥,可貴了,而且絕對沒人能查出是什么毒藥。”
“不是……我都已經是一具尸體了。”白鶴眠艱難開口,“就算你要謀殺親夫,也是沒這個必要吧……”
【哈哈哈……給人準備毒藥還光明正大說出來的嗎】
【我覺得很有必要……他一個死人被下毒會咋樣我不知道,但我早就想埋了他了,馬上給老婆打賞,多給他買點毒藥,最好一天三頓就飯吃……毒不死他也惡心死他】
【這下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吧,白鶴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她這個蛇蝎女人!】
“哎呀,不是!”
她湊到他的耳邊詳細地說了她的計劃。
讓他假裝食物中毒然后裝死,然后酒樓她派的水軍也一起裝食物中毒肚子痛,好把裴在光的這間樊樓名聲給壞掉,她開設在隔壁的樊樓就趁這個時候做大壟斷,讓他徹底關張。
白鶴眠嘴角抽搐:“……訛人,這就是你的計劃!”
“呵呵,當然不止了,到時你去抓點鬼,晚上放到他們樓里,讓他們鬧鬼,讓住客都不敢住下去!”何況,她還有別的打算。
“……”以前是讓他裝鬼嚇人,現在是讓他抓鬼嚇人了。
花滿蹊憤憤地捏緊了裝著毒藥的紙包。
該死的裴在光,他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可還記著。
何況,他的樊樓可是個下金蛋的雞,盡管現在被她樊樓的生意給擠的涼了一半,可畢竟開的久,招牌在那,有人也就吃他們大師傅的手藝。
她就是要讓他沒了生財之道,才能逼他丟掉擰巴的文人風骨,趕快走向那條既定的奸臣道路。
裴在光這個大奸臣,在后期賣官鬻爵、改法加稅、侵占土地、濫發貨幣、導致國庫空虛、民不聊生、外憂內患,可光是他貪污的錢財足夠填滿半個國庫。
好歹知道雞蛋在哪,最好全都放在一個籃子里,才方便她到時候全都給裝走。
“我覺得……”
“閉嘴,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現在沒你說話的份,你這個尸體只需要躺下裝死就行。”
“你不覺得這個辦法有點不靠譜嗎。”他實在不理解她腦子里到底裝的什么。
“只要你閉上眼睛不會有人知道的啊,這又不需要演技你本來就是個死人啊,本尸出演啊,還有比你更像死人的嗎”她言之鑿鑿,“何況你現在這幅鬼樣子,沒有人能認得出你的啦。”
“那你直接散播謠言就可以,沒必要非得演一出戲吧!”他試圖掙扎。
“光靠謠言怎么夠,空穴來風肯定不夠真實,呵呵,我就是要趁著人多,讓所有人眼見為實!好讓他徹底沒辦法翻身!”
白鶴眠總覺得她的計劃肯定不止讓他假裝食物中毒這么簡單。
兩人戴著帷帽進了樓。
兩人打扮普通,酈國盛行戴帷帽,并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點了幾樣東西。
她也就意思意思動了動筷子。
隔著帷帽吃東西也不方便,筷子還得從帷帽底下探進去。
花滿蹊趁無人注意,借著白鶴眠的寬闊的身體擋住她下毒的動作。
她把紙包里面的藥粉統統撒到菜里酒壺里,然后快速用筷子攪拌攪拌。
她把灑滿毒藥的幾盤菜全都推到他面前,然后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快吃吧!多吃點!”
“……”白鶴眠憂心忡忡地看著面前的這些酒菜。
雖然他是個死人,可也不知道他吃了會不會有問題。
她給他夾了好幾筷子:“快點,你得多吃點,肚子里面得多裝點東西,免得到時候暴露了。”
白鶴眠莫名覺得有些不妙:“暴、露什么……”
“到時出了人命,官府肯定會派仵作來驗尸的啊,肯定要把你給解剖了,看看你肚子腸子里面都裝的些什么,當然要讓他挖出點中毒的食物來!”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大驚失色:“什么!”
“我現在就想剖開你的腦子看看里面都裝的什么!先不說我的尸體和剛死的尸體肯定不一樣……”難怪她要把他化妝成毒發身亡的樣子。
他顫巍巍指著她控訴:“你比我還不是人!”
她瞪他:“你才不是人,你這個尸人,我這叫尸盡其用!”
“真是的,你要是被分尸了,大不了我把你縫起來嘛。”
她繼續說:“再說了,你那心肝脾肺吧,反正你一個死人也沒什么用,掏空了就掏空了吧。”
他抗拒:“我才不要被分尸。”
“就你這女紅,只怕我會被縫得歪七扭八。”
“你個尸人,長得就亂七八糟的,還擔心我女紅不好,你別擔心了,保證我一定讓你做個完完整整的男人,不……尸人,這總行了吧。”
他好痛苦:“……我就非得被分尸嗎。”尸生真的好艱難。
“笨死你算了,到時你直接逃跑就好了呀!現在酈京都成了鬼京了,不是出了好多怪事,尸體逃跑的事也不是沒有!”
她急急地踢了他一腳:“別廢話了,趁現在人多,快點給我躺下裝死。”
“我不!”
花滿蹊好生氣:“好啊你個尸人,你敢不聽我的話!”
“……”確實不敢。
他立刻麻溜地躺在地上裝死。
酒水倒了一地,他的帷帽也掉落在地。
小二趕忙沖了過來。
花滿蹊立刻開始發揮她的演技,她半蹲在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抽噎著哭尸:“天啊,我的仆人吃你們家的菜吃死了。”
仆人白鶴眠:“……”
小二跟著抬手探鼻息,嚇得跌坐在地。
“啊啊啊!掌柜的,掌柜的,真的沒氣了!”
酒樓瞬間亂作一團,一群人圍了過來看熱鬧。
“死人啦!”
“酒樓吃死人啦!”
“天啊,你看他那臉色,一看就是毒發身亡的。”
“怎么辦,我們剛剛也點了這幾樣菜,不會也有問題吧!”
話音剛落,酒樓的好幾個人捂著肚子喊疼,頓時場面更加亂。
掌柜倒是穩得住。
這種鬧事的他見得多了。
練了閉氣功,靠裝死來鬧事的也不是沒有過。
他瞪著花滿蹊,冷冷道:“那就請仵作過來驗尸,看到底是不是我們菜的問題。”
“至于這幾位,我也請大夫給你們看看。”
小二馬不停蹄地跑出去請大夫和報官。
樊樓人群被疏散,但所有人都好奇地踮腳往樓里面張望。
隔壁醫館的大夫到得很快,卻探查不出什么。
掌柜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背著手著急地走來走去。
官差和仵作匆匆趕到,對掌柜都很客氣,都知道樊樓背后是裴在光。
仵作眼下青黑,已經好幾晚沒睡好,酈京最近太多尸體了,他看向地面上躺著的人,一眼就看出問題。
上前探了探白鶴眠的脈搏,確實沒有動靜。
“的確是死了。”
掌柜差點沒站穩:“真死了!”
“會不會是裝的啊,上次,上次就有人練了閉氣功裝死想要訛詐我們。”
“你在質疑我的能力!”仵作哼道,“我驗尸體一年了,是死是活我一眼就知道。”
掌柜:“可是……尸體還能有活的不成!”
“……”
仵作補充:“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剛死的。”
掌柜呆住:“什么叫不像是剛死的!”
仵作盡量說的通俗易懂:“尸體看起來很新鮮,但是摸起來又有點不對勁,都有尸僵了,死了有些日子了。”
他拿出用布包著的工具:“具體得等我待會解剖了才知道。”
白鶴眠緊張地閉著眼睛,急得差點從地上爬起來:“……”他不要被分尸啊!她怎么沒動靜,該不會丟下他跑了。
雖然他一塊一塊的肌肉她很喜歡。
可到時他要是變成一塊一塊的,她肯定不要他了。
小二差點嚇尿:“可是……可是我們是親眼看著他走進來,看著他倒下去的啊!”
掌柜嚇得腿軟,差點跪下去,只能和小二互相攙扶著:“是這樣沒錯。”
另外幾個跑堂的也紛紛附和。
仵作咽了咽口水:“什么……”
兩名官差立刻拔刀對準了白鶴眠。
近日酈京怪事頻發,他們折了好幾個弟兄。
樊樓外湊熱鬧的人聽了,不由全都議論紛紛。
花滿蹊眼珠一轉,悄悄地踩住了裝死的白鶴眠的手指。
白鶴眠的睫毛實在沒忍住動了動。
“官爺,剛剛他的眼睛是不是動了。”
“我也看到了。”
眾人面面相覷,開始瘋狂地往外跑:“救命啊!詐尸啦!”
頓時連酒樓外的人群也轟然四散。
胖胖的掌柜恨不能長八條腿,他氣喘吁吁罵道:“你一個官爺怎么能跟我們一起跑!”
官差罵道:“我是人間的官差,又不是地府的鬼差,我哪里管得了鬼啊!”
另一名官差:“就是啊,我也上有老下有小的,這都折了多少人了!我不是害怕也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有我的計劃,我這就回去搬多點救兵!”
樊樓四周徹底空了。
花滿蹊很得意。
等晚上她再加點火,多倒騰點鬼過來,還不嚇死他們,這裴在光的酒樓不徹底黃掉才怪。
白鶴眠也不裝了,立刻抱著花滿蹊飛身而去,一刻便行了幾十里。
花滿蹊得意洋洋地騎坐在白鶴眠身上,幾只飛鳥跟在白鶴眠身邊借力飛著。
小鳥的羽毛絢麗漂亮。
她沒忍住手癢,伸手揪掉小鳥的尾羽,順手將漂亮的鳥毛插到他的腦袋上。
小鳥差點兜頭掉下去,無比憤怒地唧唧叫著。
她使壞完,急忙躲在白鶴眠的披風里。
幾只鳥瞬間開始生氣地啄白鶴眠,還在他身上拉鳥屎。
頭上插著鳥毛的白鶴眠:“……”
花滿蹊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嫌棄他:“你這個尸人,你好臭哦。”
白鶴眠加快了速度,很快甩掉了追著他啄的飛鳥,他一說話就被灌了滿嘴的風:“我這是因為誰!你能不能不欺負小鳥了。”
她乖乖地窩在他的懷里:“好嘛好嘛,我不欺負小鳥了,我只欺負你。”
“……”怎么聽著這么怪。
還有點甜蜜。
他從鼻子里溢出一聲:“嗯。”
她捏住鼻子:“對哦,你這個尸人,你要小心點哦,不要把鳥屎弄到我身上啦。”
花滿蹊眼睛亮亮的:“你快點帶我去找裴在光,我要去欺負他。”
“!”為什么要找這個男人,不是說好了只欺負他,他沒忍住說:“你不是說以后只欺負我嗎!”
“對哦。”花滿蹊笑嘻嘻,“那我們一起欺負他吧。”
在花滿蹊的催促下,白鶴眠很快帶著她飛到了一座小小的宅子。
她嫌棄:“他家真的好破哦。”
其實本朝官僚體系臃腫,冗官嚴重,雖說待遇是歷朝歷代最好,可經濟最為繁榮的京都的人口非常密集,地稀屋貴,大多數官員都只能憑宅子住。
這么一座買來的宅子,別看小,已經很值錢。
他裴在光一個寒門出身的從三品翰林學士,有些商業頭腦,把持著家里生意,能買來這一座宅子,已經很有些本事。
但白鶴眠沒說。
他巴不得她全方位地嫌棄裴在光。
日暮西斜。
兩人戴著帷帽,一起并肩坐在墻上。
巷子口有輛簡樸的馬車快速拐了進來。
裴在光心事重重地從馬車上下來,他穿了緋色官袍,領口一截單衣的領子,頭戴了硬翅幞頭官帽、松風水月、宛若修竹,縱然是步履匆匆,步伐依舊穩健。
他步履匆忙,并未抬頭看,油漆木門吱呀一聲,他進了院子。
花滿蹊坐在墻頭,拿小石頭用力砸他:“喂!”
裴在光被她砸了腦袋,他捂住頭看去,修眉俊眼,眉目橫然,微寬的額頭被砸破了,血液流出,落在微拱起的眉毛,看起來十分狼狽。
這讓他想起來不好的回憶,小時候其他小孩就是這么追著他打,最喜歡拿小石子扔他。
她竟然敢……
他從她的聲音認出了她。
他的手從額頭放下來,掌心都是血跡,他強忍怒火:“花滿蹊,毆打朝廷命官,你可知何罪!”
“明明是你毆打我的石頭!”花滿蹊不講道理,繼續朝他扔石頭。
“……”他狼狽地躲閃著,官帽都被她打歪了,他算是看出來,她是根本不講道理。
他霍然明白什么:“花滿蹊,我們家樊樓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為了維持一家子在酈京還算過得去的生活,樊樓對他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座樊樓費了他不少心血,才能在酈京打出名頭。
她刻意找過來,是耀武揚威的。
花滿蹊又朝他繼續扔石頭,她使勁點頭,語調輕輕快快:“對啊對啊,就是我干的啊!”
“是不是很氣!”
裴在神色自若,只是冰冷地仰頭看著她。
花滿蹊語氣認真:“裴在光,你知道嗎,你的家好破哦。”
“這真的是人住的嘛。”
裴在光背著手站立,他攥緊手指,胸口微微起伏,神態依舊溫和有禮,語氣卻嘲諷:“我這賤地配不上你這個貴人。”
花滿蹊對他這話很是認可:“是的,你這種賤地只適合你這個賤人住。”
裴在光嘴唇緊抿,不屑于在她面前戴著溫文爾雅的面具,不屑于在她面前偽裝溫和有禮,他盯著她的目光冷沉如冰。
她同情地說:“其實我不太喜歡欺負你這種窮鬼,畢竟窮鬼這么窮,就已經很可憐了。”
裴在光胸口終于不斷起伏。
他最恨她們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明明什么都有了,卻還要踩在他頭上耀武揚威。
終有一日……終有一日……他要將她踩在腳下,他要她跪下來求他,他要讓她知道惹怒他的代價……
她囂張地說:“人不犯我我也犯人,人若犯我我更要犯人了……”
“再說了,誰讓你說我是妖孽,我這么漂亮,明明就是仙女嘛!”
她恣意地坐在他的墻頭,素手撩起帷帽,明媚沖著他笑。
她身后是萬丈霞光。
萬丈霞光都不如她的笑。
裴在光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停擺了一下
【是心動啊,糟糕眼神躲不掉……】
【又又又心動了哥!】
【剛剛不是挺拽的,大小姐笑笑,他就迷糊了,畢竟長成大小姐這樣,沖我笑一笑,我高低得為她殺人又放火。】
【太好笑了,我只注意到白鶴眠那副咬牙切齒的正宮怨夫嘴臉】
第47章
他們從長得像是泡泡形狀一樣的云底下飛過。
底下高大的樓宇建筑都變得瘦瘦小小,路上行人在縱橫交錯的街道像只只忙碌的螞蟻。
又有借力跟著他們飛的黑色鸝鳥,褐黑色羽翼光澤鮮亮,紅色鳥喙尖銳筆直。
花滿蹊垂頭看著幾乎靜止在身側的小鳥,驚嘆一聲:“它們的毛也好漂亮哦。”
白鶴眠警惕地警告趴在他身上的綿軟的手又蠢蠢欲動的小姑娘,讓她不要再揪人家的毛。
花滿蹊生氣地揪了下他的硬硬的頭發,她說自己很熱愛小動物,是很有愛心的,不許冤枉她。
她越想越不高興:“那我拔你的毛好了!”
白鶴眠差點倒栽蔥一樣,從高空直直墜下去,頭頂一陣疼痛襲來,她的手在他頭發里揪來揪去,也不知道拔掉了多少頭發,他定睛一看,一大團頭發從他眼前落下。
“花滿蹊!”
“你知道我尸體是不可能再長頭發的嗎!”
“是哦,那你到時候豈不是會辣到我的眼睛。”考慮到自己的眼睛,花滿蹊終于收回了自己的魔爪。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白鶴眠總是感覺自己頭頂涼颼颼的,他加快了速度回府,恨不能馬上就跑到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尸容尸貌。
回府照鏡子,他攬鏡自照,暗自神傷。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總覺得自己頭發稀疏了不少,畢竟他的尸體肯定不可能再長頭發了,要是繼續掉下去,她肯定會嫌棄自己,拋棄自己的。
從前白鶴眠并不在意自己容貌,多少傷疤他都不介意,不過就是一副皮囊而已。
可他知道自己這位夫人是多么在意容貌的,院子的花草要是長得不好看,都會被她生氣地揪掉。
他要是頭發都跟被啃了一樣,豈不是丑的不能看,外面那些男人都虎視眈眈他的位子。
白鶴眠心里越發焦躁,死死盯著鏡子里的臉。
腦中閃過一張有一張面龐。
他也不想做拈酸吃醋之舉。
可那些人實在是不要臉,擺明就是要跟他搶老婆。
竹青端了幾樣糕點進來,悄悄地嫌棄地掃了眼白鶴眠的背影。
也不知道這位將軍是什么毛病,整天不是攬鏡自照就是濃妝艷抹的,好歹也是將軍,至于這么臭美,跟花孔雀似的。
花滿蹊凈過手,拈了枚赤豆沙糯米糕吃,黏黏的糯米外裹了一層粉,黏了她手指一圈,她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兩腮吃得鼓鼓。
竹青擔心她不克化,哄著她放下了手里的糯米糕。
花滿蹊摸摸吃飽的小肚皮,吩咐白鶴眠趕緊洗香香給她冰床。
今天欺負完人,她心情不錯,被竹青服侍著洗漱完畢,手壓著冰涼的腹肌,沒一會就美滋滋入睡了。
深更。
她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給吵醒的。
一群綠毛僵尸在她的房間里跳來跳去,她險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白鶴眠和一群僵尸扭打在一起。
花滿蹊趕緊抓住枕頭下的黃符,包著被子像只小蘑菇一樣,蹭地躲在了床榻的角落。
因為她冥婚新娘的又修煉過復生秘法的體質,那些僵尸明明紅著眼睛,對她垂涎三尺,可卻還是只盯著白鶴眠出手,像是被控制了一樣。
這群僵尸都長出了一層淺淺的毛發,尸身呈現濃綠色,油滑粘膩,仿佛隨時會溢出濃汁,一身的銅皮鐵骨在白鶴眠削鐵如泥的劍鋒之下很僵硬,被劍鋒劃過肌膚,發出‘咯咯’的聲音。
約莫三十多個僵尸在白鶴眠的劍下前赴后繼,速度很快,縱跳輕盈,在屋子里又跳又飛。
花滿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明亮的燭火里,她瞪著半空中飛舞的從僵尸身上掉下來的毛毛,她的手別也癢癢的,她抬起手一看,是一小撮綠毛,氣得化身尖叫雞:“什么破僵尸!真惡心!怎么還掉毛!”
花滿蹊氣呼呼地指揮著白鶴眠:“你這個死人,快把它們都給弄死!一個都別留!”
至于白鶴眠的安全,她沒考慮過,反正甜狗值都已經刷滿了,白鶴眠趕緊投胎轉世,她的任務就能順利完成了。
花滿蹊立刻猜到是誰干的,九成九是燕應派來要干掉白鶴眠的,派僵尸來就算了,竟然還派這么丑還掉毛的僵尸過來,
一群銅皮鐵骨的僵尸在白鶴眠的寶劍下像是切豆腐一樣,統統尸首分離,全部倒在地上。
府里的護衛這才終于匆匆趕到,捕快也很快趕到,將幾十具僵尸統統都帶走了。
秦氏緊張地跑來看望白鶴眠,不放心他,硬是要找大夫給他看,又是心疼他:“還說沒事,你看你一點起色都沒。”
白鶴眠睡前就卸了遮擋慘白面容的妝容,如今這乍一看,看起來還怪嚇人的。
花滿蹊心道。
他這可不是沒氣色,他這都沒氣了,能不沒氣色嗎。
勸不動白鶴眠看大夫,秦氏一時心急地抓住了白鶴眠的手,觸到白鶴眠冰冷的僵硬的猶如尸體一樣的溫度,秦氏不由得面色慘白,終于明白了什么。
秦氏單獨找花滿蹊說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你說的,能讓他復活的!”
花滿蹊無辜地不行:“是啊,他現在不也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呆著嗎,至于喘氣不喘氣的,這重要嗎!”
……
皇城司。
刑房。
犯人被綁在刑架上折磨,渾身都沒有一塊好肉,慘叫聲此起彼伏。
沒能把白鶴眠給整死,燕應正心情不好,下手越發沒輕重。
下屬匆忙趕到刑房匯報:“司公,花二娘子來了。”
燕應雙眼一亮,立刻起身匆忙往外去,回頭看了正慘叫的犯人一眼,才柔和下來一點的神色輕咳變得冰冷:“把他的嘴給我堵死了,別嚇到她。”
刑房里全是怪味。
犯人的血腥味、汗味、嚇出來的排泄物味混合在一起。
格外難聞。
出了刑房,燕應鼻子微微動了動。
抬起袖子聞了一下,回身問:“我身上可沾染了味道!”
下屬急忙說:“沒有。”
燕應不太放心,若是回去洗漱的話,耗費時間,她可能沒耐心走了。
想了想,燕應邊走邊往身上撲了許多香粉,確認穩不住血腥怪味后,才放心地往廳堂走去。
才到門口,看見那道纖細卻猶如實質的身影,他的眉眼都柔和了下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經下意識微微牽起,語調卻還是陰陽怪氣:“貴客啊……”
語調陰陽怪氣,腳步卻迫不及待地跨進了門檻。
可誰料到才進門,就被她抬起手狠狠摜了一巴掌。
燕應臉上的輕笑都被打掉了。
他沉沉地垂首看著她。
下屬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悄悄地挪開步子。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手,沖著他的臉又揮了過去。
臉頰火辣辣的疼。
燕應咬著腮幫子,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陰柔面龐上的神色變得狠辣:“怎么,這是為那個死人來出氣了!”
“你一個閹人,有資格瞧不起他么。”她嗤笑一聲。
燕應又被踩到痛腳:“花滿蹊,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有幾分好顏色,你就可以才在我頭上為所欲為了。”
花滿蹊篤定地看著他:“你的眼神告訴我——我可以。”
燕應和她對視片刻,緩緩松開了她的手。
花滿蹊停滯在半空中的手掌,對著他又是狠狠一巴掌,將他的腦袋都打偏了。
燕應深吸口氣,舌尖舔了舔腮幫子,臉上已經有了一道道紅印。
“你當然可以,我喜歡被你打,但不代表我愿意讓你為別的男人打我!”
下屬瞪大眼,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是那心狠手辣的司公嗎
就這么任由小娘子打,還說這種不要臉的話。
他急忙左右看看,司公該不會挖掉他的眼睛吧,趁兩人都沒注意他,立刻悄悄遁走。
花滿蹊再次揚起的手停滯在半空。
想打他,可又怕他爽到。
燕應的注意力只在花滿蹊身上,壓根沒注意到其他的。
廳堂只剩下兩人。
燕應抿著唇,好半晌終于語氣沉沉開口:“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給他出氣!”
白鶴眠他一個死人,他憑什么!
早晚讓他不能再礙眼。
花滿蹊生氣地不行:“你派僵尸來就算了,竟然還大半夜派這么丑還掉毛的僵尸過來!”
“既影響我睡覺,又丑到我眼睛,還害得我鼻子都嗆到了!”
她惡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就回到廳堂的座位坐下了。
燕應沉默片刻,問:“所以,你不是為了給他出氣,只是因為影響到你了是嗎!”
花滿蹊瞪著他:“你反反復復問這個有什么意思。”
她抬起茶杯,茶水已經見底了,
燕應拿起茶壺給她斟茶,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的凸起的疤痕:“很有意思。”
真實的疼痛,讓他渾身戰栗。
燕應不發瘋的時候,一向顯得很正常,他長睫柔順的垂著,看起來像是白面書生。
燕應直白地說:“因為我在意,在意你有多喜歡他。”
“他看起來倒是很喜歡你呢。”
燕應看了窗外,忽然說道:“不過,如果他知道,現在天下大亂都是因為你使用秘法復活他,你覺得他還會這么喜歡你嗎!”
他的笑容陰柔:“我太好奇了,這個自詡正義的大將軍,對你還能不能一如既往。”
【他好賤啊,發現白鶴眠出現了,故意說這話。】
【他是真的好茶啊,故意破壞別人感情。還真是鍥而不舍,弄不死你,我就弄死你們的感情。】
【趕緊一劍刺死她吧,把我們鶴眠當狗耍!現在舔狗任務也完成了,她還有什么能控制他的,等死她吧就。】
【可是……原女配被殺死很正常,白鶴眠又不喜歡她,可他現在明顯被這個花滿蹊給迷的暈頭轉向啊,他哪里舍得殺她。】
【呵呵,我們鶴眠這樣的英雄,他心系百姓,百姓就是他的底線,拿命守護的百姓和天下被她害成這樣,他能饒了她才怪,肯定會殺了她的,真以為她有多大的魅力,有張漂亮臉蛋,好像就能得到全世界一樣。】
花滿蹊下意識站起來,順著燕應的視線往窗外看去,
果然,白鶴眠正站在窗外,就這么看著她。
……
白鶴眠拽著她回了開國公府。
四下無人。
他冷冷地看著她:“他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這怎么能承認呢,現在可沒有舔狗系統掣肘他了,她快速否認。
他忍無可忍地拔出劍對準她:“你還要騙我!你和母親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
眼看瞞不下去了,花滿蹊在劍鋒之下,后退一步:“我復活你,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敢拿劍對著我!”
這個神經病,整天念叨什么天下百姓,救了他也不知道念別人半點好,女配就是被他一劍刺死的,
白鶴眠不可置信地問:“你拿天下百姓做代價!你還讓我感恩你”他身為白家人,白家滿門忠烈,都是為了這天下百姓。
可現在鬼禍頻頻,眾多百姓深受其害,死傷無數,如果都是因為他的復活,他怎么能心安理得!
白鶴眠心頭劇痛,愈發痛苦,愈發厭棄自己。
花滿蹊反過來指責他:“在酈國百姓和你之間,我選擇你,可你呢,在酈國百姓和我之間,你不會選我,我可是你夫人!你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你就是這么喜歡我的!”
“其他人無論什么情況都一定會選我!才不像你!我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個死人!”
“還敢殺我!”
“我沒想殺你!”他否認。
“現在還敢拿劍對著我!還敢質問我!還敢兇我!你敢這么對我!”
“分明是你不顧百姓死活……”
花滿蹊緊緊盯著他:“這還不都是因為我愛你嗎這一切究根結底都要怪你!”
白鶴眠的耳朵微微顫了顫。
“人人都說你們白家滿門忠烈,整天給你灌輸的都是這些思想,讓你守護百姓,讓你為國奉獻,讓你拋頭顱灑熱血,你已經犧牲一回了還不夠嗎,現在死了還惦記著再犧牲一回是不是!”
“我告訴你,既然是我復活的你,以前的你已經死了,那現在的你屬于我,只屬于我。”她步步逼近,“從此以后,只聽我一人差遣!你要犧牲也是為我犧牲!”
“你聽明白了嗎!”她胸口朝著他的劍鋒越逼越近。
白鶴眠手中的劍鋒慌亂地寸寸后退。
花滿蹊說:“早知道你這樣對我,我就不該為了復活你,放棄自己一半的壽命!”
“什么!”白鶴眠手里的劍‘當啷’落地。
“什么叫你放棄一半的壽命!”
花滿蹊撇過頭,不吭聲了。
白鶴眠慌亂地握住她的肩膀:“你騙我的對不對!”
“你怎么這么傻!”
白鶴眠再也維持不住冷酷的神情,他緊緊環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
心里又是痛,又是軟。
花滿蹊乖乖地看著他,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說:“還有,我真的不知道這個秘法會有這樣的后果,會導致鬼禍,我只以為用我的壽命就可以換你回來。”
白鶴眠的心徹底軟的一趟糊涂。
【幾句話就把你玩的跟玩狗似的。大哥,你沒腦子的嗎,她說什么你都信】
【戀愛腦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至于任何不合理的東西他都會靠他的戀愛腦合理化。戀愛腦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誰遇上大小姐能變成戀愛腦啊,何況她還說愛你!這誰能招架的了,誰能不變成戀愛腦啊。】
【事實證明,有張大小姐這樣漂亮臉蛋,真的就能得到全世界。】
【氣笑了,我真的要被氣瘋了,她怎么就這么難殺!】
【就愛看這些人破防的樣子,普天同慶。】
【打賞10000000+】
……
花滿蹊打開系統頁面,她的直播間在所有位面直播間里實時排名第二,熱度1億+,能量值依舊是以每秒破萬的速度瘋狂飆升。
……
白鶴眠奉旨復職上朝,正式開始……尸位素餐之路。
天蒙蒙亮。
白鶴眠特意等在宮門口,見了花父,急忙拱手有禮道:“小婿請岳父安。”
花父捋了捋胡須,應了一聲,
裴在光急急上前,也朝花父拜了一拜:“給岳父……”
花父瞪圓了眼:“!”他哪里來的這么多女婿。
白鶴眠捏緊了拳頭,惡狠狠瞪著裴在光:“裴學士自重!”
“瞧我,當初險些做了您的女婿,一下子順口了。”裴在光分外可惜地搖搖頭,痛心疾首的模樣。
白鶴眠氣得咬牙切齒。
當時裴在光看著蹊蹊的眼神,作為男人的他最明白不過了。
他的眼珠子恨不能黏在蹊蹊身上。
何況,這個裴在光還是蹊蹊的前未婚夫……
未婚夫,是多么曖昧的字眼。
他分明是故意的,
現在還跑來搶他的岳父!
花父有些心虛,本來兩家有親事,確實差點做了一家人,要不是他女兒非白鶴眠不嫁,故意毀親……
花父急忙說:“哎,你看這事……確實差了點緣分,當初是我們家蹊蹊的不是。”
裴在光搖搖頭:“我不怪蹊蹊……反正除了她,這輩子我也不會娶別人了。”
花父愣住:“啊!”當初大家不是政治聯姻,沒有真感情嗎,他怎么不知道這個裴在光什么時候愛他女兒這么深了。
“是蹊蹊的不是,不該悔婚,你也莫要太執著了,她其實也沒你想的這么好。”
裴在光:“您過謙了,蹊蹊有您這樣的父親,怎么會差到哪里去,是我做的不好,才會讓她悔婚的,不是她的錯。”
花父挺挺胸脯,給他拍馬屁的人多了,可一向自詡清高的裴學士這樣捧他,還是讓他有些忘乎所以。
白鶴眠忍無可忍,一把將裴在光推開去:“別擋道。”
兩人恰好擦身而過,裴在光摸了摸額頭被花滿蹊扔的石頭砸出來的傷口,沖白鶴眠別有意味地笑了笑,抬步走到廷上東側。
白鶴眠戴著手套的拳頭攥緊——這個賤人。
燕應也從白鶴眠身側錯身而過。
他早就從眼線處早就得知白鶴眠和花滿蹊這兩人并沒有如他所愿徹底鬧翻,當時就他氣得砸了廂房里的所有東西。
燕應的臉上是紅通通的指印,壓根沒有擦藥,也不加掩飾,他甚至特意沒有敷粉,故意將傷痕亮出來。
——畢竟,那是她留下的痕跡啊。
燕應抬手,緩慢地曖昧地摸了摸臉頰,像是吃到愛吃東西的一樣,笑瞇了眼,挑釁地朝白鶴眠揚了揚眉毛。
白鶴眠咬緊了腮幫,捏緊了手里的笏板。
他自然知道她是多么喜歡打人的,可是她喜歡打人那就打他好了,為什么要打別人!為什么要在別的身體上留下痕跡。
他越想越是難以忍受。
皇帝到場。
厲目朝廷下一掃,納罕道:“你們幾個人怎么回事,都這么狼狽。”
裴在光看了白鶴眠一眼,溫聲稟告:“官家,臣只是不小心磕到了。”
燕應也跟著看了白鶴眠一眼,跟著笑道:“官家,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皇帝納罕:“你們這夠碰巧的,碰一塊去了!”
“還有,難不成是白將軍碰的不成,你們為何都看他!”
白鶴眠抿唇,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心底怒火卻是憤憤而起。
這兩人分明就是故意在他面前這樣表現的,表現出和他的妻子有不一樣的聯系。
站在皇帝下首處的陳臨羨目光一定,目光在這幾人的身上轉了一圈。
皇帝笑道:“行了行了,諸位有事稟報,無事退朝。”
幾人在政見上像是故意要唱反調,就跟斗雞一樣。
好好的廷議給弄得烏煙瘴氣。
“據戶部提及,今工部河道超支兩百萬,官道維修超支一百萬,軍費超支一百萬等等……現今邊境安定,實在不需再耗費如此巨資……且應該嚴查軍費去向,說不準是有人從中牟利……”
“呵,無憑無據,你可莫要胡亂給邊關將士扣帽子,免得寒了我們將士的心。”
“白將軍平定邊境有功,在打仗上白將軍很有建樹,可在別的事情上就未必如此了,實在有莽夫之嫌,”
“我看白將軍是久未參政,九死一生歸來其實應當在家中多修養,而不是在不擅長的事情上指手畫腳。”
裴在光話音才落,就覺得不對,這豈不是給了他機會和花滿蹊黏在一起。
果然,白鶴眠雙目一亮。
他既然已經死了,本來就不愿意繼續裝著正常人,在朝廷摻和政事,他還寧愿和蹊蹊待在一起。
只不過官家有旨,他不好推脫。
陳臨羨立刻上前:“臣倒是還有一樁事要稟報,酈京鬼禍頻頻,百姓惶惶不可終日,且事態已經蔓延到了酈京城外,必須得盡快平定禍亂方可。”
“臣近日為此事焦頭爛額,白將軍智勇雙全,實乃最佳人選。”
燕應樂了:“臣附議。”
“臣領命……”白鶴眠手持笏板出列。
白鶴眠看向燕應:“官家,臣奏請讓皇城司也一并協理。”
皇帝一揮手:“準了。”
幾人對視片刻,火花四濺。
永親王世子趙度一直在作壁上觀,目光從幾人身上繞過,輕薄的眼皮落下,眼珠子滾動不停,陷入沉思。
退朝后。
燕應攔住白鶴眠:“我們順路,一塊走吧。”
白鶴眠瞪他:“順路!無論是你的官署還是你的住處,都離我們開國公府遠得很,怎么順路!”
燕應好整以暇地搓了搓手指:“我去看蹊蹊啊,怎么不順路。”
白鶴眠沒想到他竟然敢這么光明正大地覬覦他的妻子,他怒聲:“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我家看我的妻子!”
“我的意思很明顯吧……你的妻子……我也很喜歡啊。”燕應拍拍他的肩膀,認真說道,“我已經想過了,我們以后好好相處吧。”
“誰要跟你好好相處!”白鶴眠怒不可遏甩開他的手,官帽下的頭發都要氣得豎起來了。
“我都讓著你了,你別太過分了吧,名分我已經讓著你了,其他的你怎么也得大度一點吧。”
白鶴眠簡直被他的厚顏無恥給氣笑了。
“我白鶴眠才是她名正言順的官人!你讓著我!我用得著你讓!”
“我覺得你還是趁早接受這件事比較好。”燕應挑挑眉,曖昧地說道:“畢竟她親口說過,我是她的人了。”
白鶴眠近乎被這句話逼的失去理智。
他不是刻薄的人,可是他竟然沒忍住吐出最惡毒的話。
他連連冷笑:“呵呵,你是她的人了……”
“你一個閹人,怎么做她的人!”
燕應被這句話逼的立刻暴起,他眼睛發紅,目光寸寸陰冷,是毒蛇的眼睛:“總比你一個死人強。”
他刻意道:“不管是用手,還是用嘴,我都可以把她伺候地舒舒服服……”
白鶴眠徹底失去理智,忍無可忍地朝著燕應揮出了拳頭,兩人在宮殿門前就打了起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嘿嘿,我宣布誰打贏了誰當正宮!】
【選燕應,不僅愿意不要名分,不讓大小姐為難,對自己定位很明確,認為自己才是應該伺候大小姐的,嘿嘿。】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當然是全都要嘿嘿。】
裴在光和陳臨羨各自坐在馬車上,冷冷旁觀這一幕。
巴不得這兩人下手再重一點,都打死了才好。
兩人打架的事情沒能瞞過管家耳目。
官家親自過問,兩人的口徑是驚人的統一。
比試一下身手而已。
——誰比試身手是這樣往死里打的。
皇帝也只是隨意過問,比起臣子不合,結黨營私他才該頭疼。
皇帝看著白鶴眠,想起花滿蹊提過的秘法。
這兩日他身體不適,并未召見她,何況心里也有些疑慮。
他手指輕輕敲擊龍椅的扶手。
當即宣花滿蹊進宮。
方才還打得不可開交、你死我活的白鶴眠和燕應,立刻對視一眼,他們比誰都清楚根本沒有什么長生秘法。
官家對長生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要是花滿蹊沒能如他的意,只怕有性命之憂。
花滿蹊奉旨入宮。
她抬首看著那道厚重的宮門。
第48章
花滿蹊對皇帝獻上了長生秘法的這件事,沒有瞞過永親王世子趙度在皇宮的耳目。
原本趙度等人都不大信這世間會有什么長生秘法。
可是白鶴眠死而復生的事情擺在眼前,并且皇帝自從沉迷休息長生秘法之后,精神頭越來越好,身體看起來也越發康健,步履穩健,聲若洪鐘,越發沒有老年人的疲態,越來越年輕,甚至白發也漸漸轉黑……
皇帝無子,百官多次上諫施壓,終于將承嗣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太子之位近在眼前,結果皇帝得到長生秘法之后,按下此事再也不提。
趙度只能眼睜睜看著太子之位飛走,更糟糕的是,如果長生秘法確為真,那么皇帝的位子永遠都不可能落到他的身上了,他韜光養晦這么久,怎么能忍的下去。
皇帝大喜,封了花滿蹊一品誥命并無數賞賜。
花滿蹊將金燦燦的圣旨隨手扔在桌上。
可憐的皇帝。
什么長生秘法啊,沒準是催命符呢。
不過是讓陳臨羨為皇帝特意煉制了提神丹藥,又刻意加大藥量而已。
竟然就信以為真。
果然。
皇帝精神越好,底下的人就越是坐不住。
不到一月,酈國境內鬼禍頻頻,還遭受邊境外敵滋擾,白鶴眠奉旨前往邊境殲滅外敵,守護邊境。
趙度趁此內憂外患之時,聯合部下造反,勾結后妃毒害皇帝。
皇帝被迫病逝,趙度捏造傳位圣旨,順利登位。
江山徹底改朝換代。
百官皆知,皇帝原本就有讓趙度承嗣的想法,對此并未有疑慮。
擁立趙度的官員悉數被撥到了重要位置,裴在光高升為尚書左仆射。
不多時,趙度自覺皇位漸穩,待邊境已平,立刻一道圣旨命白鶴眠卸兵權,即刻獨自歸京敘職。
白氏族人都在酈京,在趙度的控制之中,就連花滿蹊也被以陪伴病中太后的名義,軟禁在宮中,白鶴眠只能按照旨意交還兵符,孤身回京,一路躲避著緊隨其后的追殺。
這段時間,花滿蹊也沒閑著,讓人到處散播陳臨羨占卜說她是神女降世,可以拯救世人的言論。
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她成了酈國首富。
……
御書房。
花滿蹊緩步入內,書房的格扇門很快關了起來,光亮褪去,她回頭看了一眼,大部分的宮人都悄無聲息退下,只余下幾名皇帝的貼身內官還候在一旁。
她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這才放在御書房中央的皇位上,才不過一個多月,這個皇位已經易主,趙度大馬金刀地坐在皇位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玉璽,勢在必得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像是看著自己的囊中之物。
美人綠鬢朱顏,露濃花瘦。
烏發盤成高聳的云髻,鬢發中央插著鳳鳥紋花形墜簾金梳,鬢發右側幾枝纏枝芍藥紋簪子,臂間數對金蓮臂釧,香頸處一串寶石項鏈,耳尖是金枝玉葉耳墜。
金銀錯繡紋坦領大袖羅衫,系菊色百迭裙、金絳帶壓著裙擺。
渾身金燦燦,卻半分不顯庸俗。
趙度本以為這段時日她被自己私心軟禁在宮中,不許她出宮,本以為她會大吵大鬧,沒料到她卻怡然自得,吃喝玩樂一樣不落,仿佛將皇宮當成了她的后花園。
趙度唇角勾起笑意,端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地看著她。
他用施恩的口氣,說要封她為貴妃。
花滿蹊嫌棄:“封我為貴妃,我看你是瘋了!”
趙度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拒絕他。
趙度捏緊了龍椅扶手,臉色難看至極,故意諷刺道:“你真以為自己還是待嫁之身,貴妃之位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你還有何不滿!”
他當然是介意的,介意自己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一想到別的男人和她之間……他就心口發悶,想手刃那個男人。
可光是這么看著她,他心跳就再次加快,除了登上帝位的那一刻,再沒有任何時刻能讓他心跳這樣快。
縱然她這樣冷漠地看著他,可光是被她這樣看著,他都覺得心口發癢。
他天潢貴胄,坐擁天下,年輕英俊,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他實在不理解她為何不愿。
或許,她是介意不是正妻。
趙度眉頭緩緩松開。
他自然是想將最好的給她,可是畢竟她是臣妻,立為貴妃藏在后宮不是難事,若是要立為后,實在不易。
趙度思索片刻,再次開口,勉強道:“朕可以立你為后。”
這事會很艱難,可若是能讓她心甘情愿跟著他,他愿意去做。
花滿蹊不屑地看著他:“我警告你,別用這種施舍的語氣和我說話。”
趙度怒拍桌案。
無論他如何好性地和她說話,她都是對他這樣不屑一顧。
天子一怒。
御書房的內侍統統跪在了地上。
她卻依舊滿不在乎地看著他。
不論是他的討好還是怒火,明顯在她心里都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努力平復情緒,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俯下高大的身軀,慢慢蠱惑道:“從此以后,你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花滿蹊哼笑一聲:“既然可以萬人之上,可為何要一人之下。”
憑什么她要在他之下。
他也配。
她花滿蹊從來只做萬人之上,想踩在她上面,只怕他們沒這個命去受。
他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她,像是圍困小獸的姿態,他很喜歡這種壓迫感的姿勢,讓他覺得將她徹底控制。
他冷笑一聲:“難不成你還想壓在我頭上不成”一個女子,能成為皇后,已經是天大的榮耀。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殊榮,你不肯要,那就試試萬人之下。”趙度捏住她的下巴。
他掐住她的尖潤下巴的手指越發用力:“你真的要朕這么對你嗎!”
真有意思,以勢壓人這種事一般都是她來做的。
“把你的臟手拿開!”花滿蹊不高興地扒拉他的手。
趙度偏不拿開:“也只有你敢這么和朕說話,這是朕給你的權利,你最好祈禱我對你的耐心能一直保持下去。”
指尖滑膩軟綿的觸感讓他的狠話也跟著軟下去。
“我對你已經夠好了,還是說你還惦記著白鶴眠。”他怎么可能讓白鶴眠活著回來呢。
他的想法和先皇不同,盡管自開國以來,兵權采取分離制度,調兵、握兵和統兵權利分離,以確保不會有將領擁兵自重的事情發生,可白家滿門忠烈,白鶴眠更是戰功赫赫,在軍中威望甚重,三軍只知白鶴眠,趙度懷疑他甚至比兵符在軍中更有作用……
何況,他想要白鶴眠的夫人,自然不能讓他活著回酈京。
“你要是不從,朕就誅你九族。”
他輕飄飄地說著威脅的話:“一天殺一個,直到你從了為止,好不好!”
神金。
為什么這些人會覺得能威脅得到她呢。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那又跟她有什么關系啊。
花滿蹊挑眉。
她沒說話,仿佛連和他說話都沒耐心。
可她這樣漂亮的嘴唇,比起說話,仿佛別的用途更好,
趙度緩緩低下身子,臉龐離她越湊越近。
她的嘴唇太漂亮了,像是玫瑰花瓣的絲絨霧面,紅艷欲滴,飽滿圓潤,要是親下去,肯定能壓出汁水來,一定很甜。
趙度越發難耐,他忍了好久,自從見到她開始,他就想得到她,每夜都要看著她的畫像……這樣……才能入睡,這么迫不及待地弒君奪位,其中也是盡快為了得到她。
好不容易和她接近,他已經裝模作樣壓抑本性偽裝了好一會,怕嚇著她,可他早就想好好親親她,每一處都蓋上他的章,像是他所有的私藏墨寶。
本想徐徐圖之,可既然她如此冥頑不靈,他也沒必要再忍耐。
趙度捏緊她的下巴,看著她微微翕張的唇咽了下口水,一節喉結在他修長的脖頸處滾動不停,隨著他往下壓的姿勢,手臂的肌肉線條微微鼓動。
他微微側過臉,朝著她的漂亮的唇峰慢慢吻下去。
他想好好弄一弄她那顆漂亮又圓潤的唇珠。
她的唇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珠子。
摩挲的時候應該會微微滾動,但不堅硬,所以不會發出泠泠聲,是柔軟微微彈的肉珠子,不,還是會發出聲音,他弄這顆肉珠子的時候,應該會有嘖嘖水聲。
可他還沒能碰到那顆夢寐以求的珠子,就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趙度臉頰發疼,萬萬沒料到她竟然敢打他:“朕是皇帝!你竟敢打朕!你莫要仗著朕對你的喜愛就無所顧忌,無法無天!”
御書房的內侍依舊跪著,連頭也不敢抬,雙股顫顫,只怕撞破帝王威嚴被損,他們會被賜死。
“打你就打你了,打人還要挑對象嗎!”
在他的威脅下,花滿蹊毫不留情地又踹了他一腳。
趙度疼的臉都變形了:“你!”
她漆黑卷翹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珠微微滾動著。
“呵,皇帝……我會讓你知道皇帝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口口聲聲拿皇帝來壓他,她看他還能囂張到幾時。
“別試圖威脅我掌控我,我最討厭你這種姿態。”
“想要親近我,那就跪下去,爬過來,沖我搖尾巴,求我垂憐。”
她下巴高高抬起:“像是對待主人那樣,明白嗎!”
她的目光寸寸滑過他。
年輕的帝王,眉目英挺,壯志勃發,天下都在手里,便理所當然地有種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姿態。
他長得好看。
若是老實點,可以做個好看的玩物。
可他并不老實,她沒耐心應付這種人。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我才是這天下的主人,自然也是你的主人。”趙度挑挑眉,他抓住她的手并在一起,牢牢鎖住她,讓她不能再動彈,再次朝她的嘴覆了上去……
可就差那么一點,他甚至聞到她微張唇齒內的馥郁香氣。
就被一陣驚喊聲打斷。
“護駕!”
“護駕!”
“有刺客!”
外頭一陣混亂響聲。
他飛快地將花滿蹊牢牢護在懷里,順勢從靴子取出一把短匕,防備地看著四周。
無數僵尸蜂擁而至,禁軍將御書房圍攏得水泄不通,圍擋擊殺著那些僵尸。
為首之人頭戴木頭彩繪面具提劍破門而入,棋盤格門豁然倒地,不少僵尸隨著為首之人沖進屋內,那人和趙度對招長劍短匕對招幾回,步步殺招。
趙度護著懷里的花滿蹊,終究不敵,短匕被挑開,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鮮血橫流。
那人毫不留情地朝著趙度的胸口要害處就是一劍。
趙度噴出一口血來,前來護駕的侍衛將燕應的劍挑開,圍成一圈將趙度牢牢護在中間。
眼看越來越多侍衛朝這個方向涌來,那人眼波微動,回頭看了一眼,無心纏斗,一把將花滿蹊搶了過來,飛身離去。
那人輕功超群,又有數名僵尸斷后,很快甩開了追兵。
那人摘下面具。
是燕應。
燕應的這處府邸很大,花滿蹊左顧右盼,很好奇的樣子。
“這段時間你先呆在我這,比較安全。”
花滿蹊雙手環胸:“我要參觀一下。”
燕應就帶著她四處參觀,就連書房重地和密室都給她看了。
趙度命大,當胸一劍竟然都未取掉他性命,沒過幾日,就帶傷上朝。
燕應上朝的時候,花滿蹊就去他書房看書打發時間,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燕應暗地里派人盯著她,只不過一次他發現那人看著她癡迷的眼神,就將怒火中燒將人砍了,府里再沒眼睛看著她,他只派不少人圍住了府邸周圍,嚴禁她出入。
可他不在的話,她無非就是去他書房看看書,在院子里玩秋千,無聊地逗鳥玩,他在的話,她心情好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罵他或者打他,指使著他做這做那,他卻甘之如飴。
反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這個世界就真實起來。
只要她在他身邊,無論怎樣都很好。
外面暗流涌動,到處都是在暗地搜查她的人。
他們這里依舊歲月靜好。
他處理公事,她就坐在不遠處看書。
他安靜看著她。
他有時看著她覺得,好像這個世界也沒那么壞,至少還有她。
他想起幼時,那時候父親還沒有被冤入獄,家里還沒有被牽連,他也還是個正常的……無憂無慮的小孩。
父親母親就常常是這樣相處。
父親一身清白,兩袖清風,為民勞苦,那些賤民卻收了父親政敵好處,連名上書舉報父親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父親待那些賤民那樣好,冬日里他們家省著炭火蠟油糧食,都要施給那些賤民……這些賤民卻半點兒不記好,還反過來害他們一家。
父親的上峰更是昏庸,和父親政敵沆瀣一氣,明知父親冤枉,還是定了罪,更將他們一族都入罪,還將他變成了一個閹人……
后來,他凌遲了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族人,一點點活生生地片著他們的肉喂狗。
原來一個人遠不止能片三千片。
聽著他們痛苦的哭嚎,驚恐地求饒,他真的好高興。
殺人真的好高興。
到時殺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他一定會開心死的。
像是活在空中樓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倒塌,像是活在琉璃球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碎裂,像是戲臺上的提線木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撕碎。
他就想,那就讓它倒塌,那就讓它碎裂好了。
反正這個世界也是這樣虛假,沒有存在的必要,大家都不過是個提線人偶。
那就把戲臺毀掉。
他是在幫所有人解脫啊。
他手里的毛筆落下墨汁,在公文紙上泅下墨印。
他低頭看了下墨汁,良久未動。
還是很……討厭這個世界,他要將這個世界毀了。
反正是這個世界先毀了他的,是世人先毀了他的。
但在這之前,他想和她在一起呆著。
到時他還能和她一塊死。
真是……想想就高興。
他再次抬頭的時候,她趴在書架爬梯上夠書,高高的爬梯晃晃悠悠的,她身子纖薄,緋色裙擺和爬梯一起晃動。
他怕她摔下來,快速起身,把她抱了下來。
小小的軟軟的一團。
實實在在的在他懷里呆著。
夕陽從圓窗爬進來,爬過珊瑚珠簾,爬到書架處,地面落下一格格光芒。
她漆黑的睫毛和鬢發都染上茸茸的光。
唇很艷。
想親她。
上次沒有親到她。
燕應試探著低下頭。
腦子有一瞬間的空茫。
唇部酥癢,香味濃郁,微微肉彈的觸感,像是櫻桃果肉,他在她的唇齒間輾轉數次,碾壓出晶瑩的汁水,悉數掠入口中,他呼吸越重,口中喘聲越發劇烈。
府邸外傳來打斗的聲音,可對來人而言,卻仿佛入無人之境。
燕應什么也不想管,這一刻,他只想親她。
想一直親她。
燕應在來人闖入書房的最后一刻才松開她的唇。
唇細細的絲纏在他和她之間。
比蜘蛛絲要黏連晶瑩。
比蜂蜜要甜。
他回味地舔舐了下嘴唇。
燕應松開她的唇齒,手卻沒松開,將她牢牢鎖在懷里,像是怕被人搶走寶物。
少年面色冷凝成冰,死死盯著花滿蹊的晶瑩的唇部。
黑色披風被風吹得鼓起,少年眉清目朗,松風雅月,神情冷冽,長劍在手,劍鋒上的雪色和血色一起閃光。
冷厲劍鋒直指燕應。
“放了她!”
花滿蹊生氣指責他:“你怎么來的這么慢啊!”
她試圖推開燕應:“你放開我!”
“他一出現,你就要拋棄我嗎!”
燕應的語氣很悶,神情有一點恍惚。
他漆黑的鬢發有一點散亂,衣襟也散亂。
修長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寬闊的背微微向內,他垂著頭,抬起眼看她。
像是黑曜石那樣,晶瑩透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微微滾動。
看起來竟然有一點可憐。
花滿蹊繼續推他。
燕應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提劍而起,和白鶴眠纏斗在一起,劍鋒相交的聲音脆響刺耳,花滿蹊怕被誤傷到,趕緊跑到遠處躲了起來。
燕應手中掐印,無數僵尸沖了進來,將白鶴眠重重包圍。
無窮無盡的僵尸和他纏斗著,他漸漸落入下風。
燕應冷笑著疲于應對的白鶴眠,他神情恍惚,雙手無意識朝前面晃了晃,他環顧四周,面前的一切都開始坍塌消散,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什么也不顧似的使勁朝她跑去。
沒了燕應的控制,僵尸也不再圍攻白鶴眠。
反而朝著花滿蹊沖去。
白鶴眠慌張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隨即飛快地朝她的方向跑去。
花滿蹊原本躲在門后,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燕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花滿蹊拔下頭頂的簪子,對著燕應的胸口就狠狠刺了下去,燕應毫無防備地被她簪子刺中,他的鮮血滿衣襟,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眼胸口的簪子,抓住她的手卻越發用力,不肯松開。
燕應惡狠狠道:“你要殺我,好?……”
“那就全都一起死!”
花滿蹊慌亂解釋:“我沒有要殺你,我都沒有刺多深!”
燕應根本不聽。
崩塌的的世界漸漸在他面前凝實。
他單手結印,瞬時間地動山搖,無數凄厲哀嚎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又是一片黑壓壓的僵尸從外面壓了過來。
白鶴眠沖了過來,對著燕應又是一劍,花滿蹊甩開燕應的手,撲到白鶴眠懷里,白鶴眠抱著她飛身而去。
兩人飛躍在半空中,底下僵尸猶如蝗蟲過境,尸橫遍野,無數的百姓在底下痛苦哀嚎著……
白鶴眠抱住她的手不由自主發緊,他目光沉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將花滿蹊放在高達一丈的樹上,飛身而下,救下近處的一個孩童,沒一會,護城軍趕到,加入這場戰斗中,可不過是蚍蜉撼樹。
數名道士也手持桃木劍符咒沖了過來,護著百姓逃走。
不少軍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護城軍首領認出了白鶴眠:“白將軍,這該如何是好!”
軍士們紛紛聚到了白鶴眠身邊。
僵尸實在是太多了,黑壓壓的一片,是他們人數的百倍不止。
白鶴眠距離地喘息著,沉痛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隨即對著眾軍士發號施令。
兵分兩路,一群軍士護衛著百姓往廟宇等地方跑去。
一群軍士繼續斬殺僵尸。
好不容易殺出了一條血路。
血路的盡頭卻是燕應。
月色陰冷。
燕應從僵尸群后緩步而出,他身形修長,面目陰柔,神色陰冷,形如鬼魅。
他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雪白的衣襟都被鮮血染透,可他仿佛毫無所覺,吐出的話格外殘忍:“本來想慢慢殺著玩的,可是我今天很不高興,那就全都殺了吧!”
匆匆趕來的皇城司眾人大驚失色:“司公!”
百姓的哭喊聲越發劇烈,越來越多的人罵:“你這個閹人!你不得好死!”
這些人話音未落就被僵尸扭斷了頭。
余下的人紛紛住了嘴,再也不敢罵他。
燕應冷笑一聲,單手結印,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更多的僵尸破土而出,朝著這個方向涌來,猶如黑色潮水,要將這里悉數覆蓋。
哀鴻遍野,百姓們只能狼狽逃竄。
白鶴眠等人立刻飛身過去,試圖先殺死燕應,卻被僵尸糾纏著,沒辦法靠近燕應半步。
周圍建筑架起無數箭簇,對準了站在街道中央的燕應。
萬箭齊發——
卻都被燕應操控僵尸當做盾牌擋住,四周的弓箭手也都被僵尸咬斷了脖子。
花滿蹊躲在茂密的樹冠里,看著樹底下的這一幕。
神情冷漠的燕應陡然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他提步而起,朝她飛了過來,將她拎了下去。
他抓住她的后脖頸,陰陰一笑:“呀,抓到你了。”
遠處和僵尸纏斗在一起的白鶴眠緊張大喊:“蹊蹊!”
花滿蹊使勁掙扎:“你放開我!”
燕應卻抓得她更緊。
他有些委屈地說:“你剛剛扎得我好痛。”
花滿蹊拿著簪子又要扎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再扎我了,這樣會很痛。”
燕應有點高興:“我剛剛真的好生氣,我以為你要殺我,可是你沒有要殺我,我就好高興。”
慘叫聲在他們耳邊此起彼伏,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燕應仿若未覺,他安靜地看著她紅潤潤的嘴,他又想親她:“你剛剛扎得我好痛,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我就不殺你。”
花滿蹊瞪大眼看著他:“真的嗎!”
燕應點頭。
花滿蹊抿抿唇:“那你親吧。”
他高興地笑起來,松開了她的手,緩慢地朝她的唇覆下去。
花滿蹊對準他脖子的大動脈就是一簪子下去。
燕應的動作僵硬地停滯住,呆呆地看著她。
他的唇距離她的唇只剩下幾寸之遙,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毫不留情地往他大動脈更深的地方扎了進去。
花滿蹊天真無邪地看著他,輕輕地說:“我現在才是要殺你哦。”
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手刃你這個魔鬼!
坐實自己救世神女的名頭。
她知道他在她面前,從無防備。
能為她而死。
他該感到很榮幸才是。
她微笑起來。
燕應的腦子亂糟糟的……
活了這么久……
虛假地活了這么久,至少他真實地死在了她手里。
死在她手里,也算是另一種羈絆。
他倒在血泊之中,看著她。
在這個虛幻黯淡的世界里。
她色彩鮮明的存在著。
燕應死的時候都沒有閉上眼睛,看著她的方向,嘴角一直帶著笑。
花滿蹊回憶著從燕應書房看到的控尸秘法,當即雙手掐了個印。
猶如潮水一般的僵尸群頓時四散而去……
她立在清冷的月色當中,烏發如云,白衣飄飄,雪色滿身,面目慈悲,美的仿佛天女下凡塵,慈悲救世人。
她實在有一張很有說服力的皮囊。
陳臨羨從人群中走出來,高喊神女救世。
劫后余生的百姓們紛紛喜極而泣,跪下高喊神女。
……
燕應的尸體被萬民鞭笞,懸掛在城墻之上數日之久,每人都朝他的尸體吐唾沫,扔爛菜葉、扔石頭……最終被鳥獸吞食干凈。
新皇趙度那日卻被闖進皇宮的僵尸群重傷,原本就有傷在身的他,傷勢越發嚴重,纏綿病榻多日……
酈國百姓恢復了正常生活,花滿蹊大開財庫,做起慈善,百姓自發為她開生祠,立神女廟。
在刻意煽動下,幾乎百姓都覺得只要有她這個神女在,他們就能安心生活。
在又幾次小規模的鬼禍之后,花滿蹊出面平亂,她這個神女名頭也越發深入民心。
不久后,民間還成立神女教,奉花滿蹊為教主。
神女教日漸壯大,酈國百姓越發只有神女教,幾乎沒有朝廷的存在,畢竟他們水深火熱的時候,可不是什么朝廷解救的他們,是神女解救了他們!
何況,神女教總做慈善,加入神女教之后,日子都好過了不少,可比那些只知道苛捐雜稅壓榨他們的朝廷強多了。
再說,如今天下皆知,趙度得位不正,逼死先皇,先皇可是他親叔父,他不過是謀朝篡位之徒,有違人倫之輩,狼心狗肺之人,也配稱帝!
神女教成了朝廷的心頭大患,但也十分棘手,畢竟鬼患至今未能徹底解決,全仰仗著這位神女,要是殺了這個所謂的神女,只怕鬼患會卷土重來,而她信徒無數,只怕民怨沸騰,有逆黨試圖推翻朝廷也未可知。
纏綿病榻的趙度再次召見花滿蹊。
“解散神女教,你想要權力,我的承諾沒變,依然可以讓你當皇后。”
“我可以讓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花滿蹊微笑看著他:“我說過了,我只要萬人之上。”
“皇權至上!你……”
她淡淡道:“只要我想,神權當然可以凌駕于一切之上。”
她補充:“包括皇權。”
趙度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寢殿內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竟然只剩下她一人,心下慌亂,大喊道:“來人!來人!來人!”
花滿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皇宮早就成了篩子,不知道多少人都成了她的信徒,而文武百官也有許多人是她的教眾,朝廷早就快被架空了一半,白鶴眠更是手握白家軍,白家在三軍中威望甚重,再不濟她手底下還有無數僵尸大軍,足夠她弄死這個趙度了。
花滿蹊掉頭就走。
白鶴眠等人扯著為先皇復仇的幌子,率領大軍,包圍了皇宮,逼趙度退位。
其實白鶴眠并不是為了先皇復仇。
為國為君為民?……是白家長久以來耳提面命的,他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做的。
可他這次是為了私心。
他一生為公,也想循一次私情。
趙度想奪他的妻,他就奪了他的皇位!
兩相對峙,趙度最終敗下陣來。
趙度被迫寫下退位詔書,隨后駕崩。
趙度年僅四歲的侄子繼位,承認神女教正統地位,封花滿蹊為神女教教皇,花滿蹊如今有錢有兵,信徒無數,無數人唯她馬首是瞻,恨不能將她給供起來,皇帝平日里還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一年后,裴在光貪污受賄,賣官鬻爵、改法加稅、侵占土地、濫發貨幣、數罪并罰,被褫奪官職,秋后問斬,所得資財悉數充入國庫,抄家的時候,裴在光貪污的資財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裴在光行刑前,想見花滿蹊一面。
花滿蹊去了,她就愛看討厭的人倒霉的樣子。
“是你設計我,我寒窗苦讀十幾年……”
“寒窗苦讀十幾年怎么沒把你這種人給凍死。”
花滿蹊掉頭就走。
裴在光人頭落地。
陳臨羨也被花滿蹊卸磨殺驢,畢竟他知道的太多了,何況,她可是很記仇的,誰讓當初他說她是妖孽,設計要害死她。
最后是白鶴眠。
弄死他之前,花滿蹊先把他給玩了一遍。
他的衣襟大敞,兩點雪粉,略微青白的膚色,壁壘分明的腹肌,鼓脹軟彈的胸肌,溝壑線條優美,緊實有力的胳膊緊緊抓著床幔。
床幔懸掛的鈴鐺在房中鐺鐺作響。
她坐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討好地跪在床邊的腳踏上,她按住他的腦袋,他的頭發絲有些硬,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唇羞澀地抖個不停。
她低頭翻看起系統面板。
【主線任務——當一名合格的舔狗。】
她漫不經心地玩著手里的鈴鐺,色澤粉白,觸手冰涼,漂亮干凈。
她盯著乖乖躺在手里的鈴鐺。
她有些好奇吃進去的感覺。
【目前支線任務——為對方做牛做馬直到對方投胎轉世……】
她的目光從面板上挪到他的臉上。
他的長睫瘋狂地顫著,死死抿住粉潤的雙唇,頭發凌亂無比,他粗糙的大掌猝然抓緊,白色的骨爪把床單都給劃破了。
他微微地喘。
他湊到她嘴邊親她。
他嘴巴微抿,呼吸漸重,那雙干凈透亮的眼睛通紅,充滿澀欲,就這么緊緊地盯著她。
她的臉蛋通紅,頭發汗濕,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是他把她弄濕的。
他心口發癢。
……
花滿蹊有些可惜,以后玩不到這樣的身體了,再動情也是冰冰涼的,不出汗,玩起來很不一樣……花滿蹊決定再玩幾遍。
玩膩了他之后。
花滿蹊拉著他跑到了院子里。
她將投胎轉世的秘法扔到他手里,手里抓著鏟子,笑著說:“白鶴眠,你該徹底去死啦。”
“去投胎吧。”
他如遭雷擊地站在原地。
明明方才他們還這樣好?……她為什么……
他抓緊手里的秘法,有些可憐地看著她:“蹊蹊,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花滿蹊嘟嘴:“你好奇怪啊,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投胎轉世,做個正常人嗎!”
他固執地說:“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這樣也沒關系。”
她看著他唇邊的晶亮,想起方才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時候,他乖巧的眼神、柔軟的唇還有格外靈活的舌頭……
畢竟是自己玩過的男人……尸體?……
她到底有了幾分耐心,她軟了聲調,手里的鏟子杵在地上,像是商量似的哄著他:“可是我需要你徹底死掉啊,你必須投胎轉世我才能完成任務啊。”
他不太明白什么任務。
她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任務。
可是她說,她需要。
他艱難開口:“下輩子,我還能遇見你嗎。”
她捧著臉笑嘻嘻:“應該是……不能了吧,畢竟能遇見我那是三生有幸,你怎么可能次次都這么幸運呀。”
花滿蹊有點不耐煩了:“聽話,你該去投胎了。”
她手里的鏟子重重地戳了戳地:“快點,我趕時間埋你呢。”
【太過分了吧,典型的利用完就丟的渣女!別以為我不知道剛剛馬賽克的畫面你是咋欺負他的,睡完就扔啊你!穿褲無情啊你!】
【別聽她的,我去,舔狗任務都完成了,為什么還要聽她的啊!】
【我們鶴眠對她這么好,她居然還要弄死他!】
【鶴眠,你看清她真面目了吧,你干脆弄死她好了!】
白鶴眠深深地看她一眼,他說好。
可惜他是具尸體,不會流淚,她看不懂他的難過。
他盤腿坐在地上,開始運轉秘法。
他的眼睛牢牢地看著她。
他的皮肉一寸寸化成灰。
只剩下骨架。
先是腿,然后是手,然后是腰腹,一寸寸往上蔓延……
可他的眼睛一直都看著她。
最后消失的是他充滿著愛戀的眼睛。
所有的愛戀也都化成了灰。
他變成了一具骷髏。
最后的最后。
他朝著她的方向挪去。
骷髏試圖伸出手抱抱她……
可是他沒有碰到她,就徹底坍塌倒地。
成了一堆碎裂的白骨。
白骨在泥地上顫動了幾下之后,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花滿蹊的面板跳出任務完成的提示。
花滿蹊好奇地伸出手,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骨頭。
她難得好心地挖了個坑,把他的骨頭都給放了進去,怎么說也做了她一段時間的玩具,總不能讓他暴尸荒野,到時候骨頭被狗叼走了怎么辦。
那也太可憐了吧。
花滿蹊扔掉鏟子,拍拍手里的灰。
她就是這么善良。
【哭死,我的鶴眠,怎么這么倒霉啊,碰到這個蛇蝎女人。】
【等等,我看到系統好像要蘇醒了!就差0.1%了!】
【蒼天啊,終于有人能治她了。】
【她就等著倒霉吧!氣死我了,快點弄死她!讓她囂張了兩個世界,看系統怎么懲罰她!電擊她!折磨她!弄死她!】
花滿蹊眉頭微皺,看著系統頁面。
【嘿嘿,怕了吧,這是你應得的!】
【天啊,舉報的我手都酸了,總算能治治她了,她憑什么這么對我心愛的紙片人啊!】
【系統蘇醒中……】
系統接收到大量投訴,差點蒙圈了,這才知道它休眠的時候它這個看起來乖巧聽話的宿主都干了什么。
【宿主!誰允許你這么干的!我讓你去當舔狗,你居然敢反過來讓男主當舔狗!我tm&—+#……】
系統氣到幾乎亂碼。
【本系統要懲罰你,讓你知道知道……】
彈幕飛快彈著——
【快點收拾她,氣死我了】
【終于能看到她倒霉了,誰準她這么欺負我們家鶴眠的。】
【終于有人能治她了】
【大小姐有什么錯,系統你敢弄我們大小姐試試看!】
花滿蹊哼笑一聲:“知道什么!”
【你還笑得出來!看我不……】系統從龐大的數據當中翻看到兩個最重要的數據。
——目前位面直播間排名1。
——總共獲得能量值為4850億能量值。
系統呆住,它可從沒有完成過這樣的數據,它也太了不起了吧!按這樣的速度下去,它根本用不著老是因為能量值不足而休眠了!
花滿蹊挑挑眉:“看你什么!”
系統話鋒大轉——【看我不好好獎勵你……嘿嘿……寶寶,不愧是我選中的人,你可真是太棒了!】
至于她利用它休眠的時候,利用bug完成任務的事情?……管他的呢,只要能完成任務,誰當舔狗重要嗎!
彈幕飛快彈著——
【氣死我了,你講不講道理的,她違反規則了啊!】
【我們男主角就活該倒霉嗎!憑什么!我們男主為什么要給她當舔狗啊!】
系統理直氣壯——
【很明顯,男人就是天生適合當舔狗的!】
【女孩子都是最珍貴的寶寶,天生就不應該吃苦受舔狗這份罪的,這一切都交給他們去做吧。】
【再說了,我們寶寶長得漂亮又可愛,就算沒有舔狗任務,他們還不是上趕著當舔狗,那也是他們自己下賤!】
系統興奮地繞著數據轉圈圈。
【我要繼續休眠了,寶寶,就算沒有我的保駕護航,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無視爆炸的彈幕,系統快速休眠。
【嘀嘀嘀——系統休眠中……】
……
【好想跟著大小姐去下個世界看,嗚嗚……】
【大小姐所到之處,無人生還?……】
【哭了,想魂穿到這本書里,他們命怎么這么好,能為大小姐當舔狗!】
【恭送大小姐!其他人通通閃開!】
鋪天蓋地的禮物打賞為她踐行。
【能量值1000000+】
【能量值1000000+】
【能量值1000000+】
……
她打開個人頁面查看。
位面主播等級升級為10(可選擇是否關閉個人資料內容和是否關閉位面直播回放)
位面粉絲數量3000w+。
舔狗任務的能量值是200億。
目前獲得打賞的能量值為100億,書中世界的財富能量值由任務結束后統一結算后為1000億能量值。
直播間人氣值9000w+,在所有位面直播間里,目前位面直播間排名1,直播間人氣轉換成能量值2000億。
這個世界共獲得3200億能量值。
加上上個世界1650億能量值,總共獲得能量值為4850億能量值。
花滿蹊選擇關閉直播間。
直播間關閉倒計時三秒。
虛空中的彈幕鋪天蓋地,排列陣形和她道別,特效不停炸開。
她歪了歪腦袋,擺手向著鏡頭微笑道別:“再見啦。”
——《將軍》位面世界結束。
第49章
無數的字符從花滿蹊的腦子里灌了進去,她腦袋發脹,緩緩睜眼,她下意識嚇得尖叫起來——巨大的、長得像是恐龍的野獸就不遠處盤踞著。
那只野獸尖尖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掃向她,它的眼皮泛著細小的鱗片,琥珀色的眼球,紅色的瞳豎了起來,詭異又森冷。
它的眼睛比她的拳頭還大。
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被它眼睛盯住的瞬間,她頭皮發麻,后脖頸一緊,一種被什么冷血動物盯上的恐怖感。
花滿蹊死死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她急忙捂住嘴,堵住自己的聲音,她恐懼地仰望著眼前比她龐大起碼五六倍的野獸。
它歪了歪腦袋,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很快,它的眼神恢復了冷漠,盯著她片刻,沖著她拍了拍覆滿鱗片的尾巴尖尖,拍起了不少灰塵,趕蒼蠅似的不耐煩,又像是冰冷的警告一般。
花滿蹊環抱著自己的膝蓋,急忙將自己的腳老老實實地縮了回去,生怕挨到它半點,惹怒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它很快又瞌上了兩片厚重的眼皮。
此刻,所有的字符終于都全部灌入了她的腦海里——這是《獸世》位面。
眼前的這個野獸就是《獸世》這本書的主角。
它是盤踞休眠的狀態,目測有三米高,它的身軀比人類的身軀高大四五倍,粗壯的尾巴長達一米,它頭頂長著兩只她手臂大小的獸角,鋒利的四只爪子壓在身軀下。
它渾身上下都覆滿了鱗片,堅硬、鋒利、洞口灑下的陽光將它的鱗片照耀地閃閃發亮。
她這輩子都沒有和這么大的野獸呆在一起過。
她環顧四周,山洞并不大,還被它龐大的身軀占據了大半,泛著濕冷的味道,洞壁嶙峋,山洞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除了她身下勉強鋪了一個枯草編成的甸子,草甸子被擠在靠近山洞口的一小塊地方縮著,明顯在這個山洞給她的活動地方就這么點。
花滿蹊翻開系統頁面。
這個貧瘠的獸世根本沒有財富的概念,不能走前兩個世界直接用財富轉換成能量值的路子,但雄性獸人們的獸晶蘊含極其豐富的能量值……
【位面直播間接入中……】
【前方大量彈幕出沒,超千條彈幕出沒中……】
花滿蹊抬頭望向虛空。
鋪天蓋地的彈幕砸了下來。
【啊啊啊,我的電子榨菜,又能看我們家麓麓了。】
【真的大愛他的獸形,想摸摸他的角。】
【今天是第一個舔狗女配的出場的劇情……根本不想看……這本書要是把女角色都去掉就好了,真的不喜歡看他的桃花線。】
【麓麓啥都好,就是桃花太多了,好在他斷情絕愛,滿心只有稱霸獸世。】
紛亂的彈幕忽然卡殼了一下。
半明半暗的山洞內,龐大的野獸盤踞了大半個山洞,少女烏油油的長發垂在肩膀兩側,花朵一般柔軟漂亮的面龐,烏濃的眉毛,長長的睫,紅艷的唇是整個破敗荒蕪的山洞里唯一的艷色。
枯黃的草木柔軟的莖葉編織出的裙子,包裹著每一寸都恰到好處的乳白身軀。
明明是寒酸又潦草的裙子,偏偏讓她穿出了一種高級定制的秀場范。
她清澈漂亮得像是莽莽森林中那蒼翠枝葉上最最干凈的露珠。
足足一分鐘后,彈幕爆炸。
【……舔狗女配長這樣!】
【長成這樣還當舔狗……這合理嗎!】
【什么女配角啊!她就是天生的女主角!絕對的女主角!永遠的女主角!誰家女配長這樣啊!】
【這長相也太反人類了吧!麓聞他何德何能可以讓她給他當舔狗啊!】
【這就是傳說中披麻袋都好看的身材!為什么隨便穿個樹葉編的裙子都這么好看。】
【我只覺得目前的這個場景,實在是太——美人與野獸了。】
【打賞能量值100000000*10】
【打賞能量值100000000*30】
……
她是《獸世》這本書的舔狗女配。
麓聞沒有殘疾之前,是這個獸人部落里最強的勇士,她使勁追著他跑,平日里做飯,縫補,投懷送抱,都被拒之千里,她還傷心了很久。
直到前不久,周圍的幾個部落聯合圍剿他們部落,男主為了維護部落,以一敵十,成功擊退敵人,卻也因此雙腿落下了殘疾。
傳聞殘疾獸人是被獸神拋棄的存在,會帶來厄運。
可麓聞是因為保護部落才會變成這樣的,部落也不能驅趕他。
部落里最受追捧的勇士一夕之間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她卻義無反顧地去了他的山洞。
剛開始,麓聞驅趕了她幾次,她卻鍥而不舍,抱著草甸子擠在他山洞口就是不肯走,后來麓聞也懶得管她了。
在這個獸世里,雌性不能轉化為獸形,無法外出捕獵,平日里只能做點采摘植物、烹煮食物、還有縫補衣物、打點家里之類的瑣事,最大的價值就是交-配繁衍,雄性的捕獵能力至關重要。
她連麓聞殘疾了都非要跟著他,部落里的其他雌性都不理解她,連她的父母都被她氣得斷絕關系,麓聞是為部落犧牲沒錯,可她有沒有想過她一個雌性守著這個殘疾獸人,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難不成天天伸手找他們要吃的,在獸世,生存才是最要緊的東西,而沒有捕獵能力的雌性只能依附強壯的雄性生存,他們無法理解她。
何況,那可是會帶來厄運的殘疾獸人,他們可不想和他沾上關系。
部落里的其他獸人也都開始自發遠離她,畢竟,她是殘疾獸人的雌性。
后來,部落里分給麓聞的獵物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沒有分給他,他家人那里也偶爾才會給麓聞分些獵物,到后來,他們像是被徹底遺忘,她也去鬧過,開始能拿回一些食物,再后來,只能得到冷漠嫌棄的眼神,生怕她將厄運帶來一樣。
她只能靠采摘一些植物果子裹腹,所有食物她也都是緊著給他吃,后來她甚至開始學著去打獵,之后她還學會了設置陷阱,大的動物是抓不回來,但小型的動物是綽綽有余。
可麓聞不肯吃她找回來的食物。
他變成獸形拖著殘肢出去找食物,設置陷阱捉動物,有時候連小動物都獵不到,他就果子、樹葉、草、泥什么都吃,就是不碰她的東西。
又一次外出打獵。
她死了。
他冷漠地看了眼她被野獸咬得面目全非的尸體,掉頭就走。
她的死甚至沒有在他心里留下半點痕跡。
他殺了所有想來奪取他獸晶的獸人,他的獸晶不斷升級,雙腿居然恢復了正常。
部落的獸人又紛紛圍在了他的身邊,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獸人們圍攏著篝火跳舞,慶祝獸神賜福,讓部落又得到了一名勇士。
可在部落再次遭到襲擊的時候,他無視了部落獸人們的求救。
在那段艱難的時日里,麓聞的心理早就變得扭曲陰暗,冷酷無情,他這個獸人,已經摒棄了人的部分,成為了真正的獸。
看著滿地的獸人尸體。
他踩過遍地的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部落,就此開始了他冷血無情的獸王之路。
彈幕瘋狂跳動。
【去看了下資料,原來是穿書主播,但之前兩個世界的直播回放都看不到,被鎖起來了,恐怖,兩個世界就獲得這么多能量值,排名都沖到第一了,是就憑她這張臉嗎……】
【再美還不是要走劇情給男主當舔狗,不當舔狗就會死的,但說實話,這劇情放到她身上太不合理了,居然找美成這樣的人來當舔狗,這系統怎么想的啊。】
【感覺男主會被大小姐迷倒吧,反正——我已經被迷倒了。】
【迷倒個屁,我們男主心里只有搞事業,謝謝。】
花滿蹊的目光又落到眼前那龐大的野獸的后腿上,比起他的強勁有力的前肢,他的后肢毫無起伏,看起來無力又軟綿綿的。
她往前湊了湊,試圖摸它的腿,還沒等她的手放到它的腿上,它立刻睜開眼,豎瞳死死地盯著她,鼻子噴出一口氣,朝她齜起了鋒利的牙齒。
哼,它這個野獸再兇還不是得當她的狗。
花滿蹊面無表情地將舔狗掛件扔到他身上,掛件掉在他身上后,很快消失不見。
【嘀嘀嘀——任務發布中……】
一道奇怪的天外之音竄進他的腦海里。
【任務者:麓聞】
【任務對象:花滿蹊】
麓聞猛地豎起了耳朵,尖尖的耳朵上鱗片都張了開來。
【溫馨提示:舔狗任務不合格,輕則懲罰,重則抹殺。】
到底是什么聲音。
麓聞驚疑不定地看向山洞里唯一的雌性,明顯不是她發出的聲音。
他應激地渾身的鱗片都張了開來,撐起了前肢,防備地左顧右盼。
【主線任務——當一名合格的舔狗。】
麓聞齜牙。
他不是狗,他是角龍。
可很快,他齜起的牙就收了回來。
難不成是獸神在和他對話?……
【目前支線任務——請在臨死前好好伺候對方……】
麓聞呆住:“!”
他紅色的獸瞳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已經廢掉的腿,又看了看在山洞里來回走動,四處張望的她。
這個世界哪來的神。
肯定是她在搞鬼。
它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獸類的直覺告訴它,要是不立刻除掉她,它一定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它前肢撐地,后肢無力地垂著,身后粗壯的大尾巴抵住地面,就這么俯視著她,它慢慢湊近她,龐大的身軀牢牢堵住了山洞口,它慢悠悠地俯下身,沖著她最脆弱的脖頸,呲起了鋒利雪白的牙齒。
它決定咬斷她的脖子。
【天啊,大小姐!快跑!它要咬死你!】
【我已經被大小姐迷倒了,可男主不僅沒有被迷倒,還決定咬死大小姐。】
【天啊,不忍心看了。】
【紅顏就是禍水,早點弄死她才好!只想看主角冷血無情搞事業,我可不想看什么纏纏綿綿感情線。】
花滿蹊最開始面對野獸的恐懼一掃而空,在舔狗掛件的加持下,立刻又恢復了大小姐的派頭。
她仰頭看著它。
感受到一股熱氣噴在她的臉上。
她皺起眉毛,生氣地罵它:“你少給我齜牙咧嘴的!閉嘴!”
強制模式下。
它才湊到她脖子邊的嘴,立刻合攏了起來。
她竟然能控制他!
它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滾開,你擋住我的光了。”
它立刻拖著龐大的野獸身軀后退到洞壁處,身體緊緊貼著洞壁,讓出洞口的光線。
“”麓聞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完全被她操控,仿佛對自己的身軀失去了自主權。
他的目光越發陰狠。
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她!
【!】
【剛剛不是還要咬死人家,現在這么聽話,讓你閉嘴就閉嘴,讓你滾開就滾開】
【紅顏禍水啊!我看他早晚死她手上!】
第50章
麓聞的紅色獸瞳在日光下泛著銳利陰冷的光芒。
他一直很厭惡這個雌性,他厭惡她看著他的時候,眼里的同情和可憐。
在每一次他麻痹自己的時候,清楚地提醒他,他的殘缺。
讓他越發地厭棄自己,痛恨自己。
麓聞原本沒打算對這個雌性動手,只是驅趕她而已。
可這次他感到了強烈的威脅,她變得非常詭異和危險,她剛剛居然能控制他,她或許能要了他的命。
必須先下手為強。
巨大的角龍就這么垂著頭死死盯著她,龐大的身軀像一座小山,陰影將她的嬌小的身影籠罩的密不透風。
這樣細伶伶的脖子。
割斷她的脖子。
簡直是易如反掌。
麓聞目光越發森冷,毫不留情地抬起爪子,朝著花滿蹊狠狠地拍了下去,它的爪子鋒利地像是鉤子,力道之大,動作之迅疾,就是奔著要她的命去的。
龐大的野獸、張開的五指、鋒利的指甲……
花滿蹊下意識瞪大了眼,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一掌下去。
她毫發無傷。
反倒是它的脖子和胸口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它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去——身前霍然是幾道猙獰的傷口,覆蓋在皮肉上的雪白鱗片被割開,還有一些鱗片掉在了地上。
【為保證任務順利完成,為了保護任務對象,若是任務對象遭遇生命危險,會強制開啟強制模式。】
【強制模式下,一切風險都會轉移到任務者身上,比如強制疼痛轉移、危險轉移、風險轉移、死亡轉移……】
麓聞的瞳孔劇顫——他要是想殺她,死的只會是他。
[不愧是未來的獸王,對美色完全無動于衷啊。]
[等等……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麓聞要殺她,反而是他受傷了!]
[難道是主播的道具,可位面直播里面這些主播不都沒辦法用道具嗎,還是說什么時候出的道具啊。]
花滿蹊哼一聲,仰視著比自己大了幾倍的獸類,有恃無恐地順手撿起地上的枯樹枝,她跳起來,扒拉到他身上,把他的手臂橫放,坐在他的粗大的手臂上,對著他的露出的傷口猛地一戳。
“你這個臭龍!下次還敢嗎!”
麓聞痛得渾身抖了一下。
[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太過分了吧,戳別人傷口!]
[可真逗,它要殺大小姐的時候你們怎么不說殘忍了!]
[你才逗吧,這個世界都是為他這個男主角而生的,這個主播也是進去給他做舔狗推進劇情的!]
角龍的眼神暴躁陰沉,比人類龐大數倍的恐怖獸類形態,估計能隨機嚇死一個人類,過于龐大的身軀幾乎要頂到山洞處。
它抬起厚重的爪子試圖將她從身上推下去,她警告地揮了揮手里枯掉的樹枝,它氣急敗壞地收回了爪子,它支撐在地上的尾巴不停甩著,鼻子不停噴著氣,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警告的不滿的吼聲,試圖驅趕她。
花滿蹊才不理它,繼續惡趣味地戳它的傷口玩,它的傷口疼痛難忍,被她戳的渾身發抖,偏偏拿她無可奈何。
它仇視地瞪著她,眼皮的鱗片泛著微微的光。
花滿蹊生氣了:“還敢瞪我!”
“看我不戳瞎你這個臭龍的眼!”
花滿蹊生氣地拿樹枝戳它的眼睛,它明明想躲開,可是好像被控制了一樣,完全動不了,它的瞳孔緊張地縮成了針尖大
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樹枝戳到了眼睛里。
疼痛襲來。
它痛呼一聲,琥珀色的眼睛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爪子捂住了被她戳的那只眼睛,滿臉都是淚水的巨獸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花滿蹊惡劣地笑起來:“你這個臭龍!我讓你瞪我!再有下次我就不只是戳一下就算了,我就挖掉你兩只眼睛,讓你的眼睛也廢掉!”
[還真是龍落平陽被犬欺!]
[她也太壞了吧,再怎么樣麓麓也是殘疾獸啊,她能不能別這么欺負它!]
[這就叫欺負了,它剛剛要殺我們大小姐的時候怎么說!]
[我勸顏狗們擺清位置,你們的大小姐是來當舔狗女配的,別把自己當主角供上了好嗎]
花滿蹊生氣地瞪大眼,該死的彈幕居然說她是狗!
她太生氣了,用力地又戳了它的胸口的傷口好幾下。
它強忍殺氣:“你到底想做什么。”
它的聲音清澈微啞,像是指甲輕輕劃過琴弦的脆音,略帶澀情,她忽然想,這聲音要是哭起來肯定更好聽。
它心里恨的想立刻殺了這個雌性,可語氣卻裝得溫柔:“你也看到了……”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兩條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后腿上,扭曲的神色一閃而過,但是為了擺脫這個擁有奇怪力量的雌性,他不惜忍著痛苦和自卑自揭其短:“我只是個……對你并沒有什么利用價值。”
“哦。”花滿蹊眨眨眼,“你這個殘疾龍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他捏緊了爪子,他知道自己成了……殘疾。
可從始至終沒有獸人當著他的面前這樣說他。
而她竟敢——他垂下眼簾,藏住滿是怨毒的眼神,等他找到機會殺她,他一定要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一副很善良的樣子,輕輕脆脆地說:“沒事兒,雖然你是個廢物,但我不嫌棄你,我可是很善良的。”
“……”能嫌棄它嗎……
麓聞:“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部落里的其他人都比我強的多……對你來說更有用。”
果然是已經黑化扭曲了的男主角,之前用命去保護部落的人,而現在居然想著禍水東引去害人。
真是——太適合做她的刀了。
“可是我就要選你。”
她說話的時候,紅色花朵一樣的嘴唇一張一合,它清楚地看見她粉紅濕潤的舌頭,像是搖顫的紅色花蕊……
她緊緊貼著它,她特別軟,像是熟透軟爛的果肉,不需要費什么力氣,就能被它揉碎碾爛,汁水滿溢,特別是壓在它手臂的圓圓的觸感,更是又軟又彈。
它聳了聳鼻尖,可以聞見她的香味,在它傷口濃烈的血腥味里,她身上的香味依舊清晰,無孔不入。
它眼皮微微顫動,后知后覺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它清楚地看見它的眼睛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戳了他的傷口好一會,也失了樂趣,實在是血腥味太重,她嫌棄地掩了掩鼻子:“你這個臭殘疾龍!趕緊把你的血弄干凈,要臭死我了。”
她哼一聲,從它的身上跳了下去。
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著血,角龍警惕地看著她,慢慢地趴在地上,垂下頭顱,伸出粉色的獸舌,舔-舐著能夠到的傷口,它的唾液有恢復傷口的作用。
它粉色的獸舌沾滿了濃烈的血跡,變得猩紅,它滿是鱗片的下顎處也都粘上了斑斑的血跡。
花滿蹊‘咦惹’一聲:“臭殘疾龍,你可真惡心?……”
她嫌棄地兩條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又聽見最討厭的那兩個字,它的舌尖停頓片刻,對了——找到機會弄死她之前,應該把她的舌頭割了。
花滿蹊觀察到它的舌尖長著小小的鋼釘一樣的倒刺,她好奇地湊了過去。
說起來,她養了很多寵物,還沒養過龍呢!
這實在是太酷啦!
是的,在花滿蹊眼里,她單方面認定它就是她的新寵物。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它的獸舌,它警惕地撇開頭,獸舌她的綿軟雪白的手掌處滑走,它的獸舌邊緣緊張成了木耳邊,不停地顫抖著——她是不是想拔了它的獸舌!
花滿蹊生氣,警告地瞪了它一眼:“你敢不乖!趕緊給我!”
那種恐怖的不受控制的感覺又來了,它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巨大的獸身朝著比他弱小無數倍的雌性匍匐下去,像那些部落里馴養的狗一樣,像對待主人一樣,乖順地臣服在她的腳下,它張開巨大的獸嘴,吐出獸舌,將柔軟的獸舌乖巧地放在她的掌心,覆蓋在獸舌上面的那一層尖銳的微微顫動的倒刺也仿佛無害的白色軟針。
她很快高興地玩了起來,圓潤的指頭對著一根白色的倒刺好奇地戳了戳,接著又對著幾根倒刺戳了戳,被戳到的倒刺微微蜷縮顫抖,變成小小的倒鉤模樣,它的獸舌比她的手掌還要大,她把手掌放在那一層倒刺上面。
它看著放在獸嘴里的手掌,內心不受控制地想要咬斷她的手。
可她再次發號施令,它立刻乖巧地垂下巨大的腦袋,那一層軟釘在她的手掌劃過,簡直就像是一把大刷子在給她按摩,有些麻麻的,有些特別,手掌還有些癢,她被逗得咯咯笑。
她養貓的時候也這么玩過,貓喜歡添舐她的手掌,不過小貓咪的舌很小,倒刺也小得多,逗起來根本沒有這個長得像恐龍的巨獸好玩。
它張開血盆大口,屈辱地看著她,一副被侮辱了的樣子。
若是可以,它恨不能立刻咬死她。
獸舌的倒刺是獸類最敏趕的地方之一,它兩只獸爪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縮,鋒利尖硬的仿若倒鉤的指甲在平整微硬的泥地上用力地劃出十道清晰深刻的爪痕,它烏咽了一聲,微微喘著氣,琥珀色的獸瞳泅出了水光,尖尖的耳朵變成了飛機耳,那層倒刺瘋狂地顫抖著,它巨大的尾巴在它身后不停地搖晃著。
她掌心的味道很香,這個味道竟然讓它有種?……想吃進肚子的感覺。
她抽回手。
她的手掌濕漉漉的。
是這只獸類的唾液。
她上下打量它,很快嫌棄地抓著它的頭頂的龍角,對著它頭頂的那層頭發將手里的唾液擦了一干二凈。
它的獸舌耷拉在嘴邊,獸嘴里還殘留著她剛剛的溫度、觸感、香味……它搖搖頭,趕緊把她留下的感覺給晃走,它縮在山洞一角,渾身都有些燙,眼珠還在狂顫,它警惕地盯著還沒有它一半高的她,仿佛眼前小小的她是什么洪水猛獸。
花滿蹊站起身來,環顧山洞,叉腰生氣,嫌棄不已:“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它下意識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同情你”花滿蹊的手指了指自己,他哪知眼睛看到她同情他了,“我同情我自己!”
她叉著腰,簡直跟個山大王一樣,她站在它的地盤愉快的宣布:“從現在起,這個山洞的主人就是我,你的主人也是我。”
它震驚:“主人!”
“嗯。”花滿蹊立刻答應。
“你做夢!”
花滿蹊才不管它的抗議。
反正抗議也無效。
她站在山洞中央,再次發號施令。
她摸摸下巴,四目逡巡:“這個山洞實在是太小了。”
它立刻說:“是啊,你去住別的山洞吧。”
她無視它,自顧自說道:“這么小的山洞怎么配的上高貴的我啊!”
“……”
她立刻下了決定:“你這個破龍,快點去把這個山洞挖大一點。”
它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讓我挖山洞!”
“你讓我怎么挖啊!”
“用工具挖啊……”她愣住,獸世應該沒有這樣的工具,她立刻殘忍地說,“沒有工具,就用你的手來挖咯!”
“你讓我用手來挖!”她瘋了嗎!這個山洞是巖石懂,全是堅硬的石頭,它要怎么挖!
她是想它的前肢也廢掉嗎!
她這么惡毒,他方才竟然以為她會同情自己!
花滿蹊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挖了之后這個山洞就變大了呀。”
她張開手臂,形容了一下它的體積:“何況,你占地面積這么大!”
“那我走!”它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拖著沉重的身軀往外走,它的后腿無法施力,只能靠前肢和身后的大尾巴抵著地面移動,龐大的身軀晃晃悠悠,步伐踉踉蹌蹌,整個龍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狼狽。
它是真的想走,離這個恐怖的雌性遠遠的。
花滿蹊喊住它:“那當然不行啊,你走了誰伺候我啊!”
“……我為什么要伺候你!”麓聞氣得頭皮發麻,她實在是太過分了!
麓聞想起她詭異的能力,深吸口氣,試圖好聲好氣地和她商量:“那不然我們去找個更大的山洞……”
花滿蹊搖頭:“不要,我跟這個山洞有緣分,就這了。”
“……你真行,你跟山洞都有緣分呢!”
花滿蹊刀了它一眼:“少給我廢話!敢陰陽怪氣嘲諷我,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它立刻合上嘴。
“還不趕緊去挖洞!”
強制模式下。
它立刻開始吭哧吭哧地開始忙活,巨大的獸爪一掌一掌拍在山洞上。
花滿蹊震驚地瞪大眼,這真是鐵砂掌啊!
沒一會,碎石狂亂地落下,灰塵滿天,花滿蹊立刻朝外面跑去。
它的后腿沒辦法用力,身前也還有傷口,在動作間,傷口撕扯的更大,疼得它不停倒吸涼氣,山洞壁不小心落下的碎石灰塵落在它的眼睛里,它揉了揉眼睛,脆弱的眼睛被弄的通紅,整只獸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好可憐啊,我的天……]
[她不是來給我們麓當舔狗的嗎!她不怕死啊!這樣欺負我們麓!]
[不說別的,她不能關愛下我們麓麓這個殘疾獸嗎,居然讓我們麓拖著傷腿這樣累死累活地伺候她,她也干得出來!]
[呵呵,你們的麓麓表面是殘疾獸,可是他的主角光環大的很呢,別在這裝可憐了好吧,他剛剛要殺我們大小姐的時候,可沒見猶豫,讓他干點活你們就咯噔上了]
它惡狠狠地盯著坐在山洞口的那個小小的背影。
它化悲憤仇恨為力量,仿佛把山洞當成那個惡毒的雌性,一下又一下地拍擊地更加用力。
它恨得堅硬的獸牙都要咬碎了!
他會殺了她的!
一定!
花滿蹊似有所感,立刻回過頭去。
它立刻飛快地扭過頭,滿是鱗片的耳朵折成了飛機耳,身后的尾巴猛地地繃直,兩只爪子在山洞墻壁胡亂地拍著,一副很忙很忙的樣子。
——她可是說過,再敢瞪她,就戳瞎自己!這個惡毒的雌性,它確信她做得出這種事,在弄死她之前,它需要先忍耐。
花滿蹊危險地瞇起眼睛:“臭龍,你剛剛是不是偷偷瞪我了!”
它俯視著坐在山洞口的她,若無其事地解釋:“我沒有瞪你啊,我忙著挖山洞,哪里有功夫瞪你。”
[好慫啊……]
[這叫能屈能伸!]
[我倒是覺得他有種老婆奴的趨勢了……]
[什么老婆奴,別惡心人!]
[他現在好像有點過于活潑了,之前他殘疾以后,他在外人面前好像若無其事,回到山洞里就陰暗地長蘑菇,簡直是扭曲又變態……]
[肯定是因為她用了道具!我要投訴她!取消道具!都用道具的話我們主角還不得被這些穿書主播欺負死,要知道穿書主播可都不是好東西!這樣欺負我們麓麓,實在是太過分了,大家一起投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