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們在說什么?我能聽聽看嗎?”波本客氣地微笑著說。淺金發青年很會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下垂眼微微彎起,平日的冷厲便盡數消失,顯得柔和親切起來。
正因為他擁有這樣的能力才會得到情報組老大朗姆的器重,進而在組織聲名鵲起。
蘇格蘭看著好友刻意偽裝的笑容,忽然有那么一點心虛,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
波本的插入中斷了知花裕樹和蘇格蘭的談話。知花裕樹覺得再聽聽看別人的意見也不錯,于是拉著波本加入。
波本順勢站在了兩人中間,蘇格蘭和萊蒙緊挨的肩膀被分開,男人藍色的貓眼立刻被一層失落和陰霾蒙上。
波本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波本,你覺得萊伊和明美復合的可能性有多少?”
“欸?他們分手了?什么時候?”
“就是……”
蘇格蘭看著興致勃勃地和波本說悄悄話的知花裕樹,心里生出一絲淡淡的失落。
對小樹而言,身邊站著的是誰似乎不重要。所以是不是在他看來,蘇格蘭和波本根本沒什么區別?
他對誰都能說一樣的話,分享一樣的東西,和他關系似乎更近,只是因為現在的搭檔恰好是他。
還不如就只有兩個人待在公寓。
今天是跨年夜,窗外想必會綻放出煙花,小樹喜歡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看書,有時候看著看著就會睡著。
銀發柔軟地散落在額頭,纖長的銀白色睫毛垂下,兩只手拿著倒扣的書放在胸口,睡衣下擺偶爾會掀起,露出腹肌分明的小腹,長腿一條耷拉在沙發下,一條曲起來,姿態放松又愜意。
像一只貓終于肯露出柔軟的肚皮。
小樹看起來不像琴酒那樣陰鷙兇悍難以接近,似乎誰都能好好相處,但蘇格蘭察覺到他其實防備心非常強,尤其是剛認識的時候,他的臥室甚于他而言都是禁區。
但現在,他已經敢在他面前放松地睡著了。
如果他這次也提前睡著了,他就能把他抱回臥室,為他掖好被角,祝他一場好夢。
假如他沒有睡著,他們就能一起度過舊年的最后幾秒,然后共同慶賀新的一年到來。
但是小樹想要幫宮野明美和萊伊復合,蘇格蘭也只好陪著他。
蘇格蘭嘆氣。
他似乎不知道從哪天起就逐漸失去了拒絕小樹的能力。
只要他要,好像什么都能給他。著了魔一樣。
可相應的,他也越來越難以忍耐小樹的注意力在別人身上。只希望他能看著他,眼里只有他,像小時候那樣對他語氣不溫不熱也沒關系。
只要看著他就夠了。
“蘇格蘭?”
知花裕樹接連叫了兩聲,蘇格蘭才回過神。蘇格蘭經常在他身邊這樣,望著某個地方便忽然放空了思緒。
知花裕樹可以理解。
這種做狙擊手的是這樣子的,有時候蹲目標,一蹲就是幾個小時甚至好幾天,也沒人說話,可不就得發呆嗎。黑也會這樣。
不過知花裕樹還是問了句:“你不舒服嗎?”
蘇格蘭點了點頭,“嗯,最近似乎是有點累著了,我待會兒就不去滑雪了,回房間休息一下。”
他小時候在長野縣長大,這附近出現能認出他的人的概率比別的地方大很多,所以他當著組織的人的面最好還是少出現在人前。
而且這里離長野縣很近,難得有了空閑,他打算趁機溜出去,到小樹曾經住過的地方找找線索。
沒想到蘇格蘭真的有點不舒服,知花裕樹連忙憂心地安慰:“注意身體,別不舒服。”
蘇格蘭低笑了聲,“我知道。”
波本看著好友的反應,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除了九點五十的時候,基爾到了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來了。
“可惡,竟然不把我的邀請函當回事,賓加你完蛋了!”
蘇格蘭提醒他:“黑,啊不是,琴酒和伏特加也沒來。”
知花裕樹理直氣壯:“黑和阿伏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擱了才不能來,賓加他又沒什么用,能有什么事?”
蘇格蘭瞥他一眼,“哦。”
他又在偏袒琴酒。
基爾:“……”
為什么感覺氣氛怪怪的?
基爾,本名本堂瑛海,化名水無憐奈,CIA成員,被派往黑衣組織執行潛入搜查任務。目前對外的身份是日賣電視臺主持人。
其實她收到party邀請函的時候也猶豫過要不要來,畢竟看起來很像詐騙,但落款人是萊蒙的話……
基爾的新人考核任務就是萊蒙發布的,說實話,那不是一個容易完成的任務,要不是借助CIA的幫助,她一個人恐怕無法做到。
而在她去遞交任務報告書的時候,那個戴著惡心面具的男人兩手揣在袖子里望著她,語帶笑意:“借助外力幫助了嗎?”
基爾半邊身子都涼了,而男人繞過桌子,居高臨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很聰明,不會帶團隊的話就只能一個人干到死。話說你是臥底嗎?”
“別害怕,只是例行檢查。你的心跳要到200了,小心。”
基爾至今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當時到底發現了什么,或者說有沒有懷疑她的身份,總之,最終她還是得到了代號,順利成為了組織高級成員。
而根據當時短暫相處的經歷,她覺得以那男人的性格,確實是會發出這種邀請函的樣子。
基爾最終決定來看看情況,身為臥底當然不能錯過這么好的了解其他成員情報的機會。
然而等她真的到了之后,什么情報不情報的,她腦子里被一句話刷屏了。
萊蒙長這樣?
萊蒙長這樣?
萊蒙長這樣?
……
不是,這件事一定是哪里出問題了吧?
萊蒙=特別丑難道不是公認的公式嗎?雖然大家都知道那是面具,他底下的臉肯定不可能長那個樣子,但長成這個樣子更離譜吧!
她所在的電視臺最近正在籌備一部電視劇,里面有個魅魔角色,公開選角后網上支持的和罵的吵成了一片。
萊蒙這個樣子完全可以替換掉現在的魅魔演員,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他不合適。
但他居然是組織成員,而且和那個琴酒平起平坐。
今天來的這些人難道之前都見過萊蒙嗎?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默默震驚的樣子!
不過和女友鬧矛盾的萊伊先不說,最近聲名鵲起的情報專家波本也暫且不論,那個聽說是萊蒙現任搭檔的蘇格蘭……
已經完全被萊蒙迷住了吧。
持續關注著對方的身影,對方靠近肌肉就會繃緊,對方說話的時候目光總忍不住下移看向唇瓣——那分明是很想親吻的表現——可是很快就會再挪開,喉結下壓,臉上的表情也被抹去。
女性的視角總是對感情更加敏銳,盡管蘇格蘭似乎是在努力隱藏,但那種壓抑不住的占有欲都快飛上天了。
其他人也完全沒發現嗎?!
基爾郁悶。
她倒是能理解蘇格蘭。身為搭檔,天天面對這樣一個人間絕色,很難控制住不起心思,尤其是對于這些在黑色地帶游走的人來說,欲望對象是男是女的重要性要比普通人低很多。
沒錯,只是欲望,她不覺得這些人心里會有愛意。不過是受不住美色的誘惑罷了。
假如萊蒙不是組織地位很高的成員的話,蘇格蘭說不定早把人強制性弄到床上去,搞得對方下不了床了。
這樣的話,她倒是理解萊蒙為什么會選擇加入組織了。對他而言,反而是在這樣的地方更安全吧。
說起來,萊蒙換過好幾任搭檔。
會不會也是因為那些人對萊蒙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被萊蒙看了出來,然后才被萊蒙想方設法清除掉?
以那個人的心思和手段,他完全能做到。
基爾憐憫又諷刺地淡淡看了眼蘇格蘭。
也不知道這位能堅持多久才被發現。
蘇格蘭微微察覺到這位代號為基爾的組織成員的目光,他看過去,對方挑眉笑了下,似乎沒什么攻擊性的樣子。
“滑雪兩人一組比較合適,我們來抽簽吧,抽到的紙片上有相同符號的兩人一組!”萊蒙說道。
蘇格蘭配合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個紙盒遞給他。
萊蒙正要接著說話,忽然有一個高亢的嗓音震耳欲聾地響在大廳,尾音撞壁,不斷回蕩。
“真是笨蛋!我都說了要給我帶新買的那套裝備過來!你是聾子嗎!沒用的東西。”
一行人走進滑雪場大廳,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小年輕,一身名牌,走路下巴朝天,工作人員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旁邊。
身后一個柔柔弱弱,齊劉海,臉頰上長了小雀斑的女孩子跟上來,怯怯地說:“小坂、小坂君,請不要這樣對北野君,他并不是你的仆人。”
“是啊,小坂勇斗,你別太過分了!”波浪卷發,氣勢凌厲的女性緊隨其后。
最后跟上來的是一個沉默寡言、身材略胖的男生。
那位卷發女性接著說:“我們已經順著你把社團活動改成了滑雪,還在跨年這樣的時間陪你來,小坂勇斗,也請你尊重一下靜奈會長和北野君!”
雀斑女孩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說:“我沒事的,綾香你別生氣。”
堀井綾香柳眉倒豎,“就是因為你總是退讓,他才會越來越過分。”
高田靜奈默默低頭,小聲說:“綾香,他家里有錢有勢,你不要惹他。”
堀井綾香嘆了口氣。
而一直被指責的小坂勇斗則像是完全沒聽見一樣,一進滑雪場大廳,他就注意到了另外一行人。
每個人都長得挺好看,尤其是那個戴狐貍耳朵的,看著就在床上很帶勁兒。
可惜仔細一看,是個男的。
兩個女的,一個帽子壓低看不清臉,雖然身材夠辣,但一看就是堀井綾香那種不好惹的脾氣;還有一個衣服粉白色,氣質也溫柔,是他喜歡的款。
但身邊跟的這幾個男的,一個個都身材高大,就連看上去最瘦削文弱的狐貍也像能跟他打個平手的樣子。
算了,對方總有落單的時候。
那邊安靜下來后,知花裕樹這邊才接著說:“來抽簽吧!萊伊你先抽,然后是明美。”
他拿出第一個紙盒給兩人抽,等兩個人抽完,其他人抽另一個紙盒,這明目張膽的有貓膩行為讓基爾看呆了。
萊蒙大人,您真的不稍微掩飾一下嗎?
居然真的沒人揭穿一下才是最讓人震驚的。
萊伊和明美理所當然抽到了一組,然后是萊蒙和波本,基爾和蘇格蘭。
蘇格蘭因為身體不舒服(自稱的)不能去滑雪,基爾便順勢說:“那我也在房間休息一下吧。”
她覺得自己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已經不少了,正好借著獨處的機會再好好梳理下。
不過蘇格蘭倒讓她覺得有點奇怪。
她還以為這人絕不會放過和萊蒙相處的機會,尤其是滑雪這樣的場合,很方便有一些肢體接觸。
而他竟然能容忍自己呆在房間,讓萊蒙單獨和另一個人去滑雪。
是因為知道波本不會喜歡男性嗎?
基爾看了眼淺金發男人,確實沒察覺到他對萊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蘇格蘭和基爾根據工作人員的指引分別前往自己的房間,其他幾人前往滑雪場地的時候,另外一波人又吵了起來。
知花裕樹看了眼跳腳跳得最高的小坂勇斗,悄悄地和身旁的波本說:“他這個樣子真的不會被看不慣他的人干掉嗎?我感覺霓虹的犯罪率還挺高的。”
波本馬上說:“這兩年有在降低的……哦,我是說,也不算特別高吧。”
知花裕樹撓撓腦袋,點點頭,“是啊,感謝警察們的辛勤工作,有力震懾了違法犯罪人員,降低了犯罪率。”
波本:“……”
他竟然看起來真的是認真的。
這合適嗎?
“波……”想到這是在外面,知花裕樹改了稱呼,“安室,我們也要努力啊,可不能比警察落后!”
波本:?
你先別努力。
為了不打擾小情侶增進感情,知花裕樹當然要選擇另外的雪場。
正午的陽光落在雪地,白茫茫地泛起一片光。冷風呼呼吹過,偶爾吹起一陣白沙似的雪。
波本把滑雪板穿戴好,和身邊的人說:“我以為你會跟在他們身后觀察實時進度。”
知花裕樹嘆氣,他語氣憂傷,“我也想的,但是萊伊有點敏銳。波本,你道德水平不高,能想一些沒有素質的辦法讓我觀察進度嗎?竊聽器不行的,我剛剛想往萊伊身上放,被他發現躲開了。”
誰道德水平不高了?
“你可以往宮野小姐身上放,她沒有警惕性。”
知花裕樹瞪大眼睛,“居然想往女性身上裝竊聽器,波本,你道德水平進一步降低了!”
波本:“……”
這家伙雖然算是救過他一次,但果然還是很討厭!臉有多好看,性格就多惡劣。
竟然被一個犯罪分子說道德水平不高……
公安警察深深吸氣,吐氣。
兩人開始滑雪。
自上而下高速俯沖時迎面吹來的涼風吹得大腦清醒又舒爽,波本速度更快一點,到中間段的時候速度慢下來,他發現雪道上倒了一株樹枝,一半被埋在雪下。
并不明顯,但這樣倒在平坦雪道上,萬一雪板被絆住,容易出事故。
波本操縱雪板停下,從雪板上下來打算把樹枝挪走。
不過他沒有馬上挪走樹枝,而是在旁邊等了一下。
知花裕樹也滑到了這個地段,速度降下來,他疑惑地看著停下的波本。
要在這里休息嗎?
波本笑了下。
啊啪——
只顧著看奇怪的波本的知花裕樹感覺到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下,身子猛地往前倒去。
不好!穿戴著滑雪板也沒辦法來個前空翻調整姿勢,這下要結結實實摔——
波本接住了他。
他的下巴磕在對方肩膀上,自己的肩膀則被對方用手臂圈住。
“唔……謝謝……欸!”
波本穩定住他的身體又忽然松開手,知花裕樹摔到地上。
雖然緩沖了一下并不疼,但就很莫名其妙。
知花裕樹抹了把臉,抱怨:“波本,你干嘛松手?”
波本淡淡的,“因為我道德水平不高。”
知花裕樹抱著手臂看他,“小氣鬼,你在我的朋友排行榜上排名下降三名,現在在科恩的后面了。”他小聲嘀咕,“蘇格蘭就絕對不會摔我。”
波本低頭看著他,對方銀白色的睫毛盛著一捧日光,皮膚與雪色交融,像是一塊脆弱的玻璃制品。
只要看見他這張臉,想必不會有幾個人真能舍得摔到他。
所以他想要用這張臉騙人的話也很簡單吧?
正因如此,波本才清楚而明白,他不能因為這張臉心軟,也不能掉進對方的陷阱。
他是臥底。
臥底就是要狠下心去欺騙。就算是此刻親如兄弟,成為摯友,倘若有一天彼此發現立場相對呢?
對萊蒙好一些,和他搞好關系或許能從他身上得到很多珍貴的情報。但這個人太危險了。
波本腦海中浮現出那天晚上的情景,在12層樓的高度,夜空高懸頭頂,銀發少年抓著他的手,被他按在懷里的小女孩緊緊閉著眼,身體微微發顫。
死亡和時間被拉長——
面具從他耳側掉下,火在身下燃燒。
從那天以后,萊蒙就沒再戴過面具。是因為那副面具只有一個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讓他不想再藏在面具后?
不管是因為什么,他是唯一一個看到那瞬間的人。
因為劇烈運動和飆升的腎上腺素,他的心臟狂跳。
以至于隔了將近半年,他再次回想當時的場景,依然會出現相同的反應。
雪山安靜得死寂,心臟狂跳。
少年又朝他伸出手,這次自下而上。
“波本,能拉我一下嗎?”
第32章
摔倒后為了方便動作,知花裕樹把手套取了下來。自從系統用道具幫他升級身體后,他的五感比起死人狀態下敏銳了很多,被冷風吹一會兒,指尖竟漸漸發紅了。
波本也取下了他的手套,溫暖的手掌抓住他,將人拉起來,又迅速放開。
淺金發男人別開目光,一副“我很不爽,別來搭理”的樣子,“下不為例。”
知花裕樹腦袋上緩緩冒出一排問號。
他失憶了嗎?波本剛剛干什么了,怎么就下不為例了?他也沒有借錢啊。
而且他有錢著呢!
不夠的話,還能再去找黑生個小氣,他會給新的卡,壓根不需要借錢。
波本真奇怪。
系統在他腦子里發出上線提醒:[小樹,好像有能量……啊,又沒了。]
偶爾是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它們M741星云的東西似乎品控不嚴,寶物逸散成能量狀態后一個個就像長了腿似的到處跑。
不過據系統說,它身上攜帶著某種會和寶物能量同性相吸的東西,寶物會不由自主向它靠近,像這種碰到過一次的,這種效應會更明顯。
所以知花裕樹沒急著去追。現在連個方向都捕捉不到,也沒辦法去追,還是等它自己再出現。
兩人繼續滑下半程。波本走在前面去穿裝備。
知花裕樹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地把腦袋上的問號頂下來,假裝掉落了金幣,腦袋上的狐貍耳朵隨著他的動作不停顫動,很快收集夠金幣的知花裕樹就決定原諒波本的小小無禮了。
朋友嘛,包容,包容。
兩人滑到山下,又坐著纜車回到滑雪山莊。半路的時候,天空飄起小雪。
知花裕樹感慨:“這樣的天氣去泡溫泉太舒服了。”
纜車的玻璃窗凝著細小的水珠,太陽落到了半山腰,最后的余暉照著緩慢向上攀爬的纜車,纜車之下是不斷綿延的雪白。
波本用余光看到銀發男人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悉悉索索地寫了些什么。
下車的時候他特意慢了萊蒙一眼去看窗戶——
現在,開心。
現在很開心嗎?
波本看向前方慢悠悠抱著滑雪板往大廳走的銀發男人,那對狐貍耳朵又在不停晃悠。
看著這樣的人,很難想象他會是黑暗世界的厲害人物。他表面上干凈、漂亮,對同伴溫和貼心,比琴酒那種類型,不知道好相處多少。
但這正是他對臥底而言最危險的地方。
他擁有那種讓任何人都以為他會和你站在一邊的魔力。
前段時間,波本去美國執行過一兩次任務,在那邊和貝爾摩德搭檔。他在情報組打探萊蒙消息的時候曾聽人說過貝爾摩德和萊蒙的關系不錯。
于是波本也在貝爾摩德面前旁敲側擊。
不老魔女看出了他的心思,“想打聽萊蒙的情報嗎?”
她手下切開一塊檸檬,將檸檬汁滴進酒里。
“我還挺喜歡你的,所以可以告訴你。
千萬別被萊蒙漂亮得像天使一樣的外表迷惑哦。你知道他是怎么加入組織的嗎?
他曾經一個人屠殺幾十人,猶如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那位大人因此非常欣賞他,幫他消除掉那起案件的所有痕跡,并直接賦予了他萊蒙這個代號。
他原本會成為組織的另一位和琴酒齊名的頂尖殺手,不過后來……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他最終負責了更溫和的部分。
但是惡鬼無論怎么收斂獠牙都不會變成天使,他會在你放松警惕的時候才來咬上一口。
所以波本,勸你離他遠點。”
這段話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
幾十人的屠殺事件……波本動用了公安警察的系統進行調查,近十幾年間沒有一個案件符合要求,看起來組織真的將這件事抹除得非常干凈。
這也說明,警察系統內一定有組織的臥底,而且對方具有一定的地位,不然沒有這么大的能量。
當然,也不排除這件事只是貝爾摩德胡編亂造的可能性。
但是人做事一定有理由,波本想不到貝爾摩德在這件事上撒謊的好處,所以他傾向于認為這件事是真的。
也就是說,萊蒙這個人的背后還有很多被隱藏起來的東西,他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他必須要找個機會提醒一下景,他今天的狀態……不太對。
波本捻去指尖似乎仍殘存的觸感,快步跟了上去。
……
知花裕樹和波本回到滑雪場大廳,另外兩人還沒回來。
知花裕樹當然是要等他們回來掌握其戀情的最新進展,“波……安室,我們一起去咖啡店坐著等會兒吧。”
波本表示婉拒,“抱歉,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間休息。”
知花裕樹驚訝:“才滑了一下午的雪你就累了?安室,雖然你是情報人員,但是體力也太差了,得鍛煉。”
波本:“……”
偏偏是他自己說的有點累了。
波本咬牙切齒,“哦。”
不愧是能屠殺幾十人的惡鬼,果然可惡至極!
“哦對了,你回房間的時候能順便去看下蘇格蘭嗎?也不知道他現在身體感覺怎么樣。”
波本原本就打算去找蘇格蘭,這個請求正中下懷,當即應下。
他來到蘇格蘭的房間門口,敲了幾下門卻沒人應聲。
波本覺得有些奇怪,他的房間就在蘇格蘭的隔壁。他從陽臺翻過去,確認蘇格蘭的房間里沒有人。他又沿著窗臺和水管跳到地面,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停車場。
停車場的車子少了一輛。雪地上沒有車轍印,說明車子已經開走有一段時間了。
景離開了?難道是有什么急事?
……
等波本離開,系統才又在知花裕樹腦子里說:[小樹,剛剛檢測到的那個寶物的能量波動又出現了,就在這個山莊里。]
這樣說的話,應該是被某個滑雪者帶回來了,知花裕樹沉思。
既然就在山莊里,一時半會兒不會跑掉,知花裕樹果斷決定先解決萊伊這邊的事情。
外面的雪逐漸開始下大了,他沒等多久,萊伊和宮野明美便回到了滑雪場大廳。
從兩人之間的狀態來看,似乎不太好。
萊伊臉色臭臭的,對他點點頭,留下一句“回房間休息下”后便離開了大廳。
知花裕樹一蹙眉,把在旁邊的小咖啡店買的熱咖啡遞給宮野明美,幫她拍掉頭發上沾的雪,“怎么回事,進展不順利?難道萊伊真的已經和那個金發外國女人在一起了?”
宮野明美抱著咖啡暖手,鼻尖被風吹得發紅,“沒有,阿大說那個女人是他一個情報上的線人,但是最近他發現她有些不該有的想法,已經決定放棄這條線了,他也和那個女人說清楚了。她似乎很傷心,打算返回美國。”
原來如此。
這樣確實可以解釋得通他那天遇到的情況。
火辣美女線人愛上黑暗冷酷殺手,求而不得,因愛出走美國……萊伊這家伙,身上的戲真不少。
不過走了好,走了好。
“既然這樣,為什么進展會不順利?”
宮野明美的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不過看到從拐角走出的人后,她的神色又柔和下來。
來的是社團會長高田靜奈。
“那個,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她膽子很小,走到宮野明美面前的時候還有些怯怯的,幸好對方一直很溫柔地看著她,她身邊那個好看到不可思議的男人也柔和而鼓勵性地對她笑了笑。
“這個蛋糕是我的道歉禮物,今天下午真的很抱歉,影響了你和男友的滑雪體驗。”
宮野明美:“這都是那個男人的錯,高田小姐,不該由你來道歉的。”
“但是我是會長,社團的人做出這種事,我卻沒有能力約束……對不起,我已經在想辦法了。”
高田靜奈對宮野明美鞠了一躬,默默離開。
知花裕樹倒是聽明白了,“是那個大阪什么東西攪合了你們的事?”
宮野明美無奈:“是叫小坂勇斗。”
“哦,那是這位小號垃圾先生打擾了你和萊伊共度親密時光?”
“確實是這位垃圾先生做的。只要我一停下來,想去找阿大說話,他就來和我搭訕,還吵著自己是什么什么社長的兒子。一直等到他被忍無可忍的同伴拉走,我才有時間和阿大說幾句話。”
知花裕樹感到驚奇,“萊伊沒直接扭斷他脖子丟山下?”
這要換了黑,敢覬覦他的人,十個脖子都給他扭折了。
萊伊類黑,怎么這方面不學著點。
宮野明美擔心萊蒙懷疑萊伊的身份,趕忙說:“是我攔著不讓他動手的。這里還有高田小姐她們在,他如果死了,肯定會引來警方的注意。”
知花裕樹擺了擺手,銀白色睫毛垂下又掀開,淡漠的灰色眼瞳閃爍出潤澤的光,“沒事的,下次這種人渣殺了就殺了,我會幫你們處理干凈的。”
宮野明美干巴巴地道謝:“……謝謝。”
知花裕樹看了看大廳的時鐘,目前是晚上七點十分。
“沒關系,我們定好的行程是八點一起泡溫泉。你放心,到時候我會把所有人攔在外面,讓你和萊伊擁有絕對的二人世界,溫泉這樣的地方最適合感情升溫了……唔,你真的不需要春藥……”
“不要!”宮野明美馬上打斷他,臉頰迅速升溫漲紅。
知花裕樹瞥她一下,用嚴謹科學的口吻說:“你不用害羞。男人是這樣的,讓他做得開心了,就會變得聽話很多。”
宮野明美瞪了他一眼。
知花裕樹很會察言觀色,“哦,我不說了。不過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去溫泉湯池那里先看一看,提前清除障礙。”
這一點宮野明美同意了。
知花裕樹偶爾覺得自己真是非酋加烏鴉嘴轉世,這輩子,哦不對,兩輩子碰到的好事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他狠狠揉了揉眉心。
溫泉湯池里浮著一具尸體,正是那位小號垃圾。
他小聲嘀咕:“我就說參加團建活動要提前準備遺囑吧。”
宮野明美震驚地捂住嘴,“要……要報警嗎?”
按理說是要的,可她旁邊這位可是組織里的大人物,住宿區那邊也藏著幾位高級成員。
比起只是殺了一個人而已的殺人犯,還是他們這邊更值得抓一抓吧?
“不要。”
是啊,萊蒙果然不會讓她報警。
“報警的話,八點你還怎么和萊伊共度二人世界?”銀發男人捏著下巴,站在溫泉邊緣,很認真地說,“這個垃圾已經毀了你們的滑雪之旅,不能再讓他毀掉你們的溫泉之行。”
宮野明美:啊?
“但是這里有尸體的話……怎么泡溫泉。”
知花裕樹把袖子卷起來,“這個簡單,趁現在沒人,我把他拖出去扔到山里,回頭尸體被發現了,大家就會以為他是泡溫泉睡著了,夢游走出去把自己凍死了。”
宮野明美繼續試圖掙扎,“但、但是溫泉水還是被尸體泡過了!我不想泡尸體泡過的水!”
愣住了。她指出這一點后銀發男人居然愣住了!
沒人會想泡被尸體泡過的溫泉這是當然的吧!其實能不能和萊伊復合也沒有那么重要的!
為什么要愣住啊!!
漂亮的銀發男人又在拿那雙眼蠱惑人心,灰色眼瞳里七分震驚還有三分悲傷,“你歧視尸體?”
他試圖跟她解釋:“我知道你怕臟,不過有的尸體也很愛干凈的。”
宮野明美呆呆的,“……哦,是嗎?”
她現在cpu有點卡,不知道是自己有問題還是對方有問題。
知花裕樹指了指溫泉池里那具尸體,“但是這具除外,它是真的臟。”他皺了下鼻子,兩只手比劃了下,最終放下,“好吧,我也嫌臟,下不去手。”
“……那要報警嗎?”宮野明美試探著問,看到銀發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鏡戴上,一下子變得格外斯文敗……咳……斯文。
知花裕樹要看看又是誰壞他cp好事。
在我面前顯示出你的威力吧,真相之鏡!
[姓名:小坂勇斗;
狀態:已死亡,死亡時間60分鐘;
死因:窒息;
殺人兇手:北野浩太;
殺人手法:兇手趁著死者泡溫泉時從后方將其勒死,然后將死者拖到溫泉裝飾石后用冰塊壓住尸體,延緩尸體被發現時間,從而為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
殺人動機:死者長期被兇手當作仆人呼來喝去,在不斷隱忍下心理逐漸扭曲,再加上死者最近試圖追求兇手的暗戀對象高田靜奈,兇手發現高田靜奈偷了化學實驗室的藥品,似乎打算毒死死者,為了避免暗戀對象成為殺人兇手,兇手決定先下手為強]
跟看了一集電視劇似的,知花裕樹有被感動到,惆悵地嘆了口氣。
然后他就看到真相之鏡的畫面忽然閃了下,幾行字緩緩浮現,純黑的字體一個一個地跳進溫暖舒適的溫泉,從他眼前愜意游過。
[debuff提示:您已觸發了debuff效果“肉文主角的詛咒”,本次debuff觸發條件為“看到半裸體男性尸體”,具體效果為引爆百分百瘋狂愛意,愛到想要吞噬你的骨血,和你永遠交融,生同衾,死同穴。
debuff持續時間:7天
ps:由于肉文主角同時送上了祝福,因此本次debuff只針對一人,且可以指定人選,可供選擇的人選頭頂將出現感嘆號,點亮感嘆號即為中選。
提示:肉文主角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去找找好看的人,可以盡快找到可供選擇的人選。
選擇倒計時:06:00:00
倒計時結束未選中對象,將隨機觸發debuff]
知花裕樹緩緩地:?
這么小眾的觸發方式都能被他撞上?
還有這位肉文主角,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宮野明美看著銀發男人戴上眼鏡后遠遠地盯著尸體瞧了半天,表情由凝重轉為悵然,又轉為咬牙切齒,好奇地問:“能看出兇手是誰嗎?”
“不知道,自殺吧。”
宮野明美:“……”
她難道看起來很像傻子嗎?能不能認真敷衍一下。
系統:[小樹……]
知花裕樹:[我知道,門外有人,我聽到聲音了。]自從五感變好后,他敏銳了很多,有些細節上的東西無需系統提醒就能注意到。
系統:[不知道是誰,但是寶物的能量波動在他身上。]
還能是誰,這個時候故意放輕腳步靠近,還在門外偷聽的人,只能是兇手本人北野浩太。
他還敢來?!
特意給萊伊和明美準備的溫泉情侶行泡尸了本來就讓知花裕樹很不爽了,但是小號垃圾那個人確實挺該死的,知花裕樹其實不想再和兇手計較,假如他沒有倒霉地觸發了這種debuff的話!
你說你殺人關在家里偷摸殺了不得了!干嘛要在公共場合殺人打擾別人!你如果不殺人,他就不會戴上真相之鏡,不戴上真相之鏡,就不會觸發debuff了!
視野右上角的倒計時仿佛催命符。
系統不敢說[小樹你這是遷怒]。
知花裕樹死死盯著宮野明美,試圖從她腦袋頂看出一個感嘆號。
快出現啊死感嘆號,明美還不夠好看嗎!
要不再去找基爾試試——
可萬一基爾腦袋上也冒不出來呢?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有的。基爾可是電視臺主持人,聽說已經有很多粉絲了,是絕對的大美人。
能被這樣的大美人瘋狂愛上七天的時間也很不錯嘛哈哈哈哈。
知花裕樹:[是吧,系統?]
系統不敢吭聲,關于另一個更大的可能性……算了,就讓孩子暫時逃避一下。
“你去哪里?”看到萊蒙忽然轉身,沉著臉往外走,宮野明美連忙問。
“事已至此,先去工作。”
宮野明美一哽,他真的不是打算去把礙事的殺人兇手殺掉嗎?
她看了眼依然安靜當浮尸的那位,雖然她也很討厭這個人,但還是姑且報個警吧,不然的話,尸體遲早會被發現,她發現尸體又不報警就會顯得嫌疑很大。
等報完警,她就馬上去通知組織的人在警察趕到前先離開。
知花裕樹確實是要去找殺人兇手,但不是要殺他,而是要拿回寶物能量。
他想了下,反正倒計時有6個小時,完全可以處理完這件事再去找基爾嘛。
北野浩太已經不在門外了,系統幫他搜索了一下對方的位置——他居然離開滑雪山莊了。
外面風雪肆虐,知花裕樹跟著系統導航追出去,發現北野浩太在往停車場的方向跑。
要是被他開車離開就麻煩了,系統的追蹤距離目前只有300米(系統:我還有升級的機會!),車子一發動,轉眼就能跑沒影。
停車場距離滑雪場大廳和住宿區有一段距離,知花裕樹追了大概十分鐘,這家伙忽然又轉了個方向。
欸?他不去停車場了?
知花裕樹很快就明白了他換方向的原因。天黑透了,大雪之下能見度極差,淺金發男人走近了之后身形才慢慢顯現。
當然,他皮膚黑可能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他看到知花裕樹后愣了下,肌肉馬上繃緊,開始思考該怎么跟對方解釋他沒在房間休息,反而出現在這里。
但萊蒙的反應似乎有點奇怪,他沒有像以前一樣說些奇怪的問候語,也沒有質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反而盯著他頭頂的地方愣怔了幾秒。
他還穿著那身黃狐貍模樣的滑雪服,戴了副眼鏡,紛揚的大雪拂過銀白色額發,失落的精靈一般出現在夜里。
波本迅速調整好表情,露出溫和沒有攻擊性的笑容朝他走去,“萊蒙,這么晚了,你也……”
“我知道萊蒙亦未寢但是波本你先去寢吧離我遠點別過來我怕誤觸就先走了。”對方一口氣沒停頓地說完這段話,迅速轉身朝著大雪深處跑去。
波本愣住。
他怎么覺得萊蒙有點落荒而逃?
他也沒干什么啊?
他確實什么也沒干。
但在知花裕樹的視角,緩緩朝他走來的淺金發男人頭頂,一個碩大的感嘆號高居正中,像妓院里的老鴇一樣朝他輕柔地招了招手。
恐怖電影也不過如此啊!!
第33章
逃避雖然可恥但也沒有用。
其實在宮野明美的腦袋頂上沒有冒出感嘆號的時候知花裕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他不了解debuff的運作機制,還能不了解自己的運氣嗎?
倒計時還有5個小時多一點,總之,先把寶物能量的事情解決。
雖然大雪嚴重影響了視線,但是有系統導航在不至于跟丟。
北野浩太的體力顯然沒有他好,知花裕樹追了一段時間,終于遠遠地看見了他的背影,肚子里忍不住嗖嗖冒火。
他叫道:“你跑什么跑!”
他又不會吃了他,只是從他身上拿點東西而已,北野浩太把他坑得這么慘,他才是想跑的那個吧!
知花裕樹伸手去抓北野浩太,后者回頭看了他一眼,嚇得往前一撲。
被追得慌不擇路的北野浩太其實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跑,跑著跑著一頭扎進樹林,天黑雪大看不清,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巨大斜坡的邊緣。
斜坡被一些落滿雪的灌木擋著,他虛虛一撲,摔出了灌木叢,下方就是將近60度的大斜坡。
北野浩太當時就覺得自己要死了,潦草的人生走馬燈般從眼前閃過。
不過也沒關系,他已經殺了那個男人,以后小靜再也不會被他騷擾,這一生也就足夠。
然而他的衣領被那個不停追他的長得和妖精似的男人死死揪住了,對方把自己的身體墊在他身下,兩人雙雙從雪坡一路滾到底。
盡管身體大部分都被對方保護著,北野浩太還是被沿途的石頭撞了好幾下,終于停下的時候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沒緩過來,只聽男人似乎是在罵他,然后從他口袋里摸了什么東西走。
哦,好像是他下午滑雪時撿的一塊漂亮石頭。
高田靜奈很喜歡收藏漂亮石頭,他本打算送給她。
費了這么一大圈事,終于回收了寶物。知花裕樹趕緊把寶物上交系統,準備抽卡。
他現在全指望能抽個什么有用的道具或超能力能幫他度過這次debuff危機。
不然的話他只能選中波本后,把他直接打昏,然后以懷疑對方是臥底為由將他關進地下室,七天后再把他放出來。
不知道給波本七張銀行卡能不能讓他消氣。
反正他自己的話是可以的。
知花裕樹緊張地抽獎,抽出了一瓶身體乳。
知花裕樹:?
裂開。
系統慌忙把孩子拼好,“其、其實這個獎品也非常稀有的。這是M741星云最出名的美容公司出品的身體乳,不僅可以祛疤,幫你把皮膚變得更滑嫩,而且用一次能留香超過半年,這一瓶剛好是小樹你最喜歡的香檸檬口味!”
知花裕樹氣得想踹北野浩太一腳,又怕他弱不禁風,自己一腳就把他踹死了,只能發泄性地踹了一腳雪。
結果腳腕一疼,才發現自己剛剛摔下來的過程中崴了腳,一摸涼颼颼的腦袋,帶有狐貍耳朵的防護帽也不見了。
幸好真相之鏡已經被他收起來了。
知花裕樹徹底灰掉,在一塊大石頭旁蹲下來長蘑菇。
北野浩太剛剛被他救了一命,這會兒終于不那么怕他了,“你、你是警察還是偵探?”
知花裕樹冷冷地,“都不是,我是殺人犯。”
北野浩太以為他在點自己,“是,小坂勇斗確實是我殺的。”
“關我什么事?你去暗殺霓虹首相都與我無關,這兒沒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啊?你真的不是要抓我的偵探啊?那你為什么要追我?”
“你不跑我干嘛追你。”
知花裕樹總覺得這個對話有點似曾相識,他疲憊地擺擺手,沒什么心情去組織更禮貌的措辭,“行了,你趕緊走吧,順著這個斜坡上去一直往東就能看見滑雪山莊了,你要逃跑還是自首都隨便。”
北野浩太不知道他崴了腳,“你不走嗎?”
“我再等一會兒。”
這個斜坡崴腳狀態肯定是上不去的,知花裕樹打算等系統用能量幫他修復到可以正常行走的狀態再離開。在那之前,還要先等系統把剛回收的寶物能量整理好。
北野浩太等了他一會兒,看他依然蹲在那里不打算動彈,天冷風大,自己的腳都要沒知覺了,于是只好說道:“那我先回去,然后叫人來接你。”
知花裕樹沒搭理他,繼續蹲在那里長蘑菇,在腦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系統聊天。
忽然又從身后雪地里傳來腳步聲,知花裕樹頭也沒回。
“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讓你走嗎?”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罩在了他腦袋上。
“你蹲在這里不動是想把自己凍死,然后栽贓嫁禍到我們頭上嗎?”
知花裕樹扯下頭上的一團東西,發現是一條灰色的圍巾,一雙長腿在他身后停下,他扭頭向上看,是頂著感嘆號的波本。
“是你啊,波本。”知花裕樹眼睛一亮,頓了兩秒,感慨,“我發現你膚色真的好黑哦,很適合在晚上搞情報工作。”
波本沒搭理他的冷幽默,半蹲下來,用他好黑的適合搞情報工作的手將那條灰色圍巾在萊蒙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后捉住他受傷的腳腕往外一拉。
知花裕樹冷不防被他一扯,順勢摔在雪地里,倒也不疼,就是有點突然。
“崴到了嗎?”波本捧著他的腳腕,將褲腳往上拉了一點。對方配合地往后仰了些許,兩只手撐著雪地。
淺金發男人單膝跪在地上,一條腿支起,將對方的傷腳擱在自己膝蓋上。沖鋒衣遮掩了勁瘦的腰身,鼻梁高挺,唇瓣微微抿著,垂下的額發掃過眉眼,卻沒有像往日那樣將他變得柔和。
而是充滿侵略性,目光似乎要穿透被手指攥住的那只腳腕,進而往上……
在膝蓋處克制性收回。
“剛剛摔下來的時候崴到了。”知花裕樹覺得這個姿勢有點別扭,但波本確實是在專注給他看傷,所以應該沒什么。
對方可是直男,沒事的。
“有點腫了。”波醫生判斷道,“先冷敷一下吧,不然之后會有點麻煩。”
手邊沒有合適的工具,波醫生直接從自己貼身的白襯衣上扯下一段,在雪里弄涼了。
“會很涼,你忍著點。”
說完這句話,波本意識到自己有點話多。萊蒙可是組織成員,沒必要對他這么小心翼翼。
手下的動作放輕了,他用一只手抬高對方的腳腕。
原來他身上的皮膚也這么白。
小麥色的拇指貼在腳腕的骨頭上,近乎黑白分明的對比,讓人下意識想要……
“嘶——”盡管早有準備,知花裕樹還是被凍得一哆嗦。
五感變得敏銳也是有壞處的。
波本的動作頓住,他抬眸瞥向萊蒙。
銀發的精靈臉頰擦破了一塊皮,一點血絲藕斷絲連地到了唇角,又爬上唇珠,進到嘴巴里。他說話的時候,舌頭似乎差一點就會舔到。
波本盯著那里看,直到知花裕樹變得疑惑,他腳腕動了動,“波本,你怎么不繼續了?”
似乎是冷風吹多了,嗓音變得不如往日清涼,像是在字音間涂了蜂蜜,一個字一個字黏在一起。
波本垂眸,將臨時用來冷敷的布條在他腳腕上系好,然后背過身去,“我背你上去吧,在這里呆一晚,明天就凍僵了。”
雪已經停了,但風依然呼嘯。
知花裕樹一邊說“那多不好意思”,一邊往人背上趴。
系統的能量多珍貴啊,當然能省則省!
波本將他背起來,兩人前胸后背相貼,波本兩只手托住他的大腿,又下滑到膝蓋彎。
知花裕樹配合地調整姿勢,好讓對方方便發力。幸好波本個子比他高,不然的話他半條腿搭拉到雪地上就尷尬了。
就是趴在對方后背的時候,要小心避開他頭頂的感嘆號。
這個感嘆號真的很像游戲里打算發布任務的NPC,知花裕樹的手指克制不住地癢癢,怕自己手賤去戳,他只好使勁兒把自己的腦袋往波本的側頸貼,避免自己看到感嘆號,順便找些話題轉移注意力。
“波本,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看到你好像在追什么人,覺得奇怪就跟上來了。”波本一邊走一邊略重地喘氣,將近60度的坡直接背著人爬很難爬上去,兩人只能繞路,從更平緩的地方走,但那也很消耗體力。
“剛才又碰到了那位北野先生,他告訴我你們一起摔了下去,但是你不知道為什么不肯離開。”波本笑了下,“他還怕你是想不開。”
當然,波本看到他可憐兮兮蹲在那里的背影就知道這人大概是受傷了。
如果他沒有出現的話,估計是打算歇一會兒緩緩就硬撐著自己回去吧。
“你為什么去追北野先生?”波本一開始以為萊蒙是想殺他,但最后又放了他,奇怪。
“哦,可能是因為我想問下他有沒有止咳糖漿。”
波本:?
知花裕樹遺憾于波本不能懂他的幽默,他在網上看到這個廣告時可是被該死地戳到了笑點,和葡萄酒一起笑了一個小時。
“因為他殺人了,我想勸他自首來著。”仗著波本看不到他的表情,知花裕樹胡編亂造,“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嘛。”
波本:“……這句話不是這么說的吧。”
他自然不會信萊蒙這些話,北野浩太大概真的是殺人了,但萊蒙去追他肯定不是因為這個。但是北野浩太那個人身上也不會有什么組織感興趣的東西,所以應該是萊蒙的私人原因。
沒準兒是萊蒙看上了北野浩太身上的什么掛件,想搶過來。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路。
四周萬籟俱寂,連風的聲音都因為山和樹林的阻隔變小了。只剩下波本的腳踩在雪地里的聲音,以及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知花裕樹有點心虛,“波本,我是不是有點重,要不你還是放下我,我自己慢慢走吧。”
波本收緊了托著他膝蓋的手,“沒事,雖然萊蒙你嫌棄我是情報人員,體力不好,但我不會嫌棄你,會努力背你回去的。”
知花裕樹聽出來了,他在陰陽怪氣。
他絲滑改口:“怎么會呢?波本,我錯怪你了,你體力超好的。所以體力這么好的波本,你下午怎么只是滑了雪就累了?”
波本:“……”
“在撒謊呢。”知花裕樹努力思考原因,“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單身,所以不想看到萊伊和明美恩愛吧?不用自卑,波本,你其實長得比萊伊好看,雖然道德水平低下了點,但你會找到彼此相愛的女友的。”
知花裕樹收緊手臂和大腿,波本松開了手。
“我就知道你要摔我。”預判了對方動作的知花裕樹得意洋洋。
“既然能用力,就自己抱緊點,你真的很重。”波本又把手放回去,在腿彎處滑了兩下才找到合適的位置。
“……我知道了。”
波本垂下眼眸。
還好是冬天,兩人都穿得很厚,不至于只隔著兩層布料緊密相貼。他可做不到和組織的人過于親近。
尤其是萊蒙,絕對不能。
后背的人忽然動了下,波本下意識肌肉緊繃,對方的手臂將什么東西在他身前繞了圈,溫暖的氣息瞬間隔絕了冷風,鼻尖縈繞著微弱的甜甜的味道,像檸檬,但比那個甜很多。
萊蒙把那條圍巾纏在了他脖子上,波本動了下,不,是同時纏在了兩個人脖子上。
溫熱的氣息靠得比剛剛更近,灑在他耳垂那里,全身像過了電似的。
波本克制住想回頭的沖動,“這是干什么?”
“這樣會暖和些。”
知花裕樹猶豫了很久才決定這么干,他原本擔心這么做會不會有點出格,但想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張床都睡過了也沒什么便放下心。
太冷了,要是把波本凍壞了,誰來背他。
動作的過程中,知花裕樹不可避免地又看到那個大大的感嘆號。
當前倒計時還剩一個小時多一點。
假如到最后還看不到第二個感嘆號的話,就只能選波本了。但是波本這么辛苦背他上去,他轉頭把人鎖了是不是有點缺德……
知花裕樹盤算著自己的資產能換算幾張一千萬的銀行卡給波本。
倒是不少。
就是舍不得。
要不就讓波本氣著吧。多氣幾次,氣也就消了。
“波本。”
“又怎么了?”
知花裕樹提前安撫對方,“波本你記住一句話,將來會有用的。”
“什么?”
“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壞誰如意,而且傷神又費力。”
“?”
“哦,還有,新年快樂。”
在他們聽不到的地方,新年的鐘聲敲響了,或許天空正綻放煙花。
“波本,祝你新的一年天天開心。”知花裕樹趴在波本背上說。
“……謝謝。”
波本沒想到今年的跨年夜會是這樣度過的。
夜幕之下白雪皚皚,他身邊只有一個人。他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信任他、不要靠近他。
但他們此刻被一條圍巾緊密相連,呼吸近在耳畔。
劇烈運動令他心跳紊亂。
好在滑雪山莊出現在了視野盡頭,一切馬上就會像舊年一樣消逝。
波本把背上往下滑的人又往上托了托,淡淡道:“你救了我一次,我救了你一次,萊蒙,我不欠你什么了。”
知花裕樹兩條手臂掛在對方肩膀兩側,腦袋貼在他左耳處,垂眸就能看到波本高挺的鼻梁和眉眼,以及額頭細密的汗珠。
“好呀。”他笑瞇瞇地說,“波本,把我放下吧,剩下這點路,我可以慢慢走過去。”
已經過了最難的坡路,剩下的路都很平整,而且知花裕樹感覺腳腕已經好多了,能慢慢走一下。波本背著他走了起碼兩個小時,萬一把人累得不能用了就麻煩了。
前面有手電筒的光在晃,知花裕樹看到那些人都穿著警察制服,猜測明美最后還是報了警,這些人估計是來找他們的。
果然如此。
“你們怎么樣!”
“只是崴了腳嗎,先回去再說。”
“通知一下警部,說人已經找到了!”
……
宮野明美報警后,迅速通知了組織成員撤離。基爾的身份最不方便,收到消息后馬上就離開了,萊伊選擇了留下陪她,蘇格蘭和波本的房間則無人應聲。
萊伊和她一起將發生殺人案的事情通知到另外一行人——目前只剩下高田靜奈和堀井綾香——以及留守值班的滑雪場工作人員。
幾人共同在大廳等待警方的到來。滑雪山莊歸長野縣管轄,雪天上山的路不好走,警察要花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能趕到。
高田靜奈默默地坐在長椅上,被堀井綾香抱在懷里。萊伊在一旁默默沉思萊蒙、波本和蘇格蘭三人都去了哪里。
為什么忽然有種被這幾個人孤立了的感覺?
其他兩個人先不說,萊蒙應該不會吧?
他可是很反對職場霸凌的。
將近三個小時后,警察終于趕到,剛了解完情況,北野浩太就自己從山莊外跑進來自首了。
大和敢助看他一身的傷,感覺非常奇怪,“你這是殺完人心虛逃跑,摔下懸崖后大徹大悟決定回來自首?”
“差、差不多是這樣。”
上原由衣瞥了他一眼,“你運氣不錯。這座山有很多隱藏的陡坡,這么黑又下著大雪,滑下去很容易磕到什么地方直接摔死。”
北野浩太連忙說:“我正要說這件事,其實是因為有人救了我。從上面摔下去的時候他一直護著我,我才沒什么大事。”他撓了撓頭,“但是我回來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么待在那里不肯走……”
大和敢助:“誰?”
北野浩太指了指萊伊的方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不知道叫什么。”
萊伊幾人原本除了報案人的身份外跟案件沒太大關系,大和敢助也只是覺得這男人氣質過于危險才關注了一下,聽到北野浩太這么說,他朝對方瞥去一眼。
“他說的那個人叫什么?”
大和敢助一愣,話并不是他說的,而是好友諸伏高明。
大和敢助閉上嘴,他知道諸伏高明在尋找一個多年前失蹤的人,只要一聽到“好看的男人”這幾個關鍵詞就會格外關注。
“好看的女人”也會。
大和敢助有時候都鬧不明白諸伏高明要找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萊伊:“……”
他還真不知道萊蒙叫什么。
宮野明美忙在旁邊說:“結城小五郎。他叫結城小五郎。”
大和敢助目光犀利地看著萊伊,“你女朋友知道他的名字,但你不知道?”
萊伊淡淡的,“我和他不熟,我女朋友和他熟。”
北野浩太又說:“還有一個淺金發的混血兒也在,他好像是去找那個叫結城的人的。”
這么冷的天,在山里待久了怕是要失溫,大和敢助安排了警察快點出去搜尋這兩人。
這邊的取證工作還沒忙完,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已經找到了。
“這么快?”上原由衣挺開心,雖然跨年夜發生案件被迫加班很不爽,但案件結束得挺順利。
“他們人呢?”
“有人受了點傷,去滑雪場的醫務室了。”
“這樣啊。”犯人已經抓到了,也沒必要再去詢問這兩人案件情況,上原由衣沒太在意。
諸伏高明忽然說:“我去醫務室看一眼。”
……
滑雪山莊醫務室。
知花裕樹坐在椅子上,后背抵著椅背,腦袋上搭著白毛巾,他拿手慢悠悠擦拭被雪弄濕的頭發。
右腳腕的褲腳卷了上去,露出一截雪白腳腕。
波本在他身前蹲下,將冰袋貼在他腳腕微微腫起來的地方。冰袋一面自帶黏性,但是有人幫忙按著不容易掉。
“腫得并不嚴重,再敷半個小時就可以拿下來了。”
“哦。”知花裕樹應了聲,低頭翻看手機,發現蘇格蘭不久前給他發了信息,說他有點急事,先離開這里了。
知花裕樹皺眉。
視野右上角倒計時只剩不到半個小時。
蘇格蘭不在,排除掉萊伊,知花裕樹盯著波本頭頂的感嘆號,“……”
波本警覺:“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我頭頂?”
總感覺對方心里沒想什么好事。
知花裕樹即答:“因為舉頭三尺有幽靈,波本,你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我覺得幽靈可能要向你降下懲罰。”
他拿頭上的白毛巾蓋住腦袋,兩只手在身前波浪狀擺動,做出幽靈的架勢。
波本:“……”
幼稚鬼。
諸伏高明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幼稚鬼正在作怪,淺金發男人冷著臉蹲在他身前幫他按冰袋,嘴角卻壓著不明顯的笑。
看起來兩人關系很好。
愿意在這樣的天氣和時間深入山林尋找對方自然需要非常好的關系和勇氣。
他禮貌地敲了敲敞著的門提醒他們有人來了。
“你好,我是長野縣警諸伏高明。”
波本身形一頓。
諸伏高明……是景的哥哥。
他現在忽然慶幸起景不在滑雪山莊,不然目前的情況就麻煩了。
波本松開按著冰袋的手,起身朝著諸伏高明笑了下,“你好,我是安室透。諸伏警官是有案件相關的事情要問嗎?”
諸伏高明掃過對方的眉眼。
這就是那個人說的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嗎?
雖然是淺金發……
但是不是。
諸伏高明有些失望。
“嗯,是有點案件的事情……”他忽然頓住,目光朝房間里的另一人望去。
那人穿著橙黃色滑雪服,衣服上有多處劃痕和污漬;姿態隨意地靠著椅背,兩條長腿一條支起,一條悠閑地往前一搭;骨節分明的手指抓住臉上的白毛巾扯下來——
銀發散落,臉頰血漬干涸,銀白色睫毛顫了顫,如同抖落了滿地雪花般,灰色眼瞳朝他望來。
諸伏高明瞳孔微微放大,失了言語。
知花裕樹也微微放大了瞳孔,他看著這人的頭頂。
最后20分鐘,又來了位感嘆號。
和他不熟。
還是警察。
案件結束就能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知花裕樹果斷按下選擇鍵。
第34章
原來自己也沒有倒霉到家嘛。
對方是警察,可以保證他大概率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比起波本、蘇格蘭他們這樣的犯罪分子安全很多。
兩個人壓根不認識,而且等案件解決就能各奔東西,對方就算有百分百的瘋狂愛意,也只能對著天空釋放,這樣的話等七天debuff消除,他清醒過來也不至于尷尬。
完美,完美。
選擇完畢后,感嘆號消失了。
知花裕樹特意放輕了呼吸,微微提起一點身體,隨時準備著有什么風吹草動火速丟下波本逃跑,但是警察先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男人一身西裝筆挺,鳳眼上挑,文質彬彬,西裝下的白襯衣扣子嚴嚴實實扣到最上面那顆,領帶也打得規規整整,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極為知節守禮矜持克制的氣息。
一看就是文化人。
文化人好啊。
文化人講面子,不會允許自己當做出失態的表現。
比如此刻。
知花裕樹完全看不出debuff有在這位警官身上發生作用。
他依然維持著剛剛的姿勢,神態、動作都好像沒有任何偏移。
唯有一點。
那雙剛剛還在觀察他的鳳眸移開了目光,并且很刻意地避開他,一絲一毫都不再轉回。
知花裕樹十分心虛。
對不起,七天之后如果還有機會,他會補償這位警官的!
波本完全沒看出諸伏高明有什么異樣,雖然對方在看到萊蒙時愣了下,但是看到那家伙稍微愣一愣很正常,沒反應才比較不正常。
波本再次問道:“請問是有案件相關的事情要問嗎?”
文質彬彬的警官忽然深深蹙眉,“是,不過抱歉,既然有人受傷了,你們今晚先休息,明天再麻煩你們到長野縣警察本部做個筆錄。”
“失禮了。”他退出醫務室,還順帶將門掩住了。
波本:?
景的哥哥特意過來一趟只為說這么一句話嗎?
他隱約感覺到對方的狀態似乎不大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不過趕緊離開也好。
那畢竟是景的哥哥,兩人的鳳眼十分相像,萊蒙和景是搭檔,萬一被他看出兩人長得很像就麻煩了。
他回頭,椅子上那個黃狐貍又舒舒服服地窩回了椅子里,狀態比起之前更加放松,嘴里發出喟嘆。
“這位警官真是個大好人啊!”
波本再次:?
“你還真是喜歡發好人卡。”他記得連伏特加都得到過萊蒙的好人卡。
“哪有?”知花裕樹馬上反駁,“你就沒收到過。”
波本:“……”
知花裕樹拍板決定,“波本,你現在送我回去吧。然后明天你自己去警察本部做筆錄。”
“你不去?”
“我怕警察。”
“我是壞人,我也怕。”
“我是領導,怕也給我去!”
……
諸伏高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醫務室的。
他感覺到自己現在狀態非常不對。
走廊上沒有人,他單手松開勒得過緊的領帶,快步走到盡頭的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將冷水潑到臉上。
水珠沿著下巴滴落,滑至喉結,又跟隨滾動的喉結向下,沒入被扯開一顆扣子的衣領。
冬日的冷水涼得指尖發顫,但也只是讓過熱的大腦短暫冷卻了一瞬。
諸伏高明垂下眼眸,怔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是因為長達17年的找尋終于有了結果才會反應過度嗎……
那確實是他,是小樹。
就算發色變了他也不可能認錯,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長那般模樣。
他還活著,還活著。
活著就好。
諸伏高明回頭看向衛生間的門,走過去將門關上,在黑暗里又一次將冷水潑到臉上。
太不對勁了。
就在認出小樹的那瞬間,他的大腦就像觸發了什么開關,渾身的血液再也不受控制,在體內肆意奔走,尋找根本不存在的宣泄口。
他拼命忍耐才沒有顯露異樣。
那時候,他很想……抱住小樹。
不只是抱住他,還想要親吻、噬咬,甚至代替那個和他關系親近的淺金發男人握住他受傷的腳腕,將他的腳心放在小腹捂熱。
他會軟軟地叫他“高明哥”。
那樣的畫面只是掠過腦海便帶起驚濤駭浪的反應。
諸伏高明察覺到身體的異樣,強行止住思緒。
這很不對勁。
他懷疑自己大概是陷入了某種類似于可愛侵犯的情緒。
根據理性來推斷,應該是他在這件事上花費了太多精力,經歷過一次次失望、挫敗,甚至于已經隱約不再相信會有結果,就在這樣的狀態下,極突然地,發現自己找尋將近二十年的答案就在眼前。
因此前期被自己刻意壓制的情緒瞬間全部爆發,以至于大腦難以處理。而他太想要確認小樹是真實存在的,是溫熱的,是會呼吸的,所以才會產生強烈的想要抱住他親吻他的情緒。
這些都是大腦超負荷運轉帶來的短暫錯覺,只要休息兩天就能恢復正常。
他不會真的對小樹有那樣的心思,他又不是景光,他確確實實清楚小樹是男孩子,也是真的拿他當弟弟看待。
可惜的是,這位弟弟似乎完全沒有認出他,是因為時間太久兒時的記憶已經模糊嗎?
還是說發生了什么事讓他忘記了那些?
將自己的心理分析透徹后,諸伏高明終于感覺到大腦冷靜了許多,身體的反應也被強行壓下,他重新整理好儀容。
白襯衫的扣子丟了一顆,但領帶還好好的,他慢慢把領帶系回去。
只要別去想他,心跳就能維持平和。
諸伏高明回到案發現場。因為兇手已經認罪伏法,警方做完取證工作就可以撤離了,剩下的就是滑雪山莊自己的事情了。
“怎么回來得這么慢?”大和敢助見他回來,靠墻的身體站直,兩只手順手插進口袋里,“要撤了。”
“嗯,你們先走,我還有點事要再確認下,馬上就來。”
上原由衣招呼大和敢助,“小敢,要走了。”
大和敢助盯著諸伏高明往愁眉苦臉的滑雪場工作人員處走的背影,露出沉思的表情。
上原由衣:“怎么了,小敢?”
“你有沒有覺得高明忽然有點奇怪?”大和敢助比劃了了下自己凌亂的領口,“他的襯衣扣子掉了一顆,領帶也沒打好。”
這可不像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在向工作人員詢問今天入住的人員的消息。因為他的警察身份,工作人員不疑有他,連忙把入住登記表拿出來。
表格上載明了入住人員的姓名、聯系方式和車牌號。
諸伏高明點了點姓名登記為“結城小五郎”的那一行,“這個人是那個銀色短發的男人嗎?”
工作人員連忙點頭,小心地問:“他有什么問題嗎?”
這位警官的表情似乎嚴肅過頭,本該帶來溫柔感的鳳眼凌厲異常。
“沒有。”聲音倒仍是溫和熨帖的。
他輕聲道。
“只是……猶恐相逢是夢中。”
……
這樣的狀態下,諸伏高明暫時不敢再去見知花裕樹,他怕自己做出什么無法控制的事,最終導致自己主動進警局,或者由敢助把他押往警局。
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都看出他有些精神不濟,勸他回去休息。
今晚的案件并不麻煩,諸伏高明也沒堅持同他們回警察本部辦公,但他也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來到了知花裕樹曾和外婆一起住過的地方。
旁邊就是他兒時的家。
兩棟房子都空了,但他有時間的時候還是會回來挨個打掃一下。兩棟房子之間的樹上曾由他和小樹共同刻下一句詩。
新字日相催,舊字不相待。
如今早就看不見了,果然不相待矣。
諸伏高明像往常一樣,到【知花宅】的門口,從門前花盆的底下拿鑰匙。
嗯?怎么會沒有?
諸伏高明看向房門的鎖芯,意識到有人進了這棟房子。
諸伏高明對這棟房子的結構非常熟悉,他繞到衛生間的地方,從窗戶悄悄翻進去。
腳步聲放輕,首先朝著知花裕樹曾經的臥室走去。
臥室的門開著,那個人就在里面。
諸伏高明從背后將配槍摸出來,閃身進去,那人反應竟也無比迅速,從書桌前的椅子上回身,推倒椅子絆他一下,自己也掏出槍來。
兩把手槍幾乎同時對準對方,然后兩人又同時一愣。
“景光?”
“哥哥?”
……
在知花裕樹決定選長野縣和群馬縣交界的這座山上的滑雪場作為party場地的時候,諸伏景光便決定要趁機回一躺小樹兒時的家里看一下。
這件事他很早之前就想做,只是琴酒有那么點不待見他,給他派的任務幾乎沒停過,一天到晚試圖找出一點他的錯處,弄得他根本空不出時間來。
這次恰好是個機會。
諸伏景光借口不舒服回到酒店房間后不久,確認其他人都去滑雪了,便驅車來到了長野縣,自己曾經的家。
自從那件事發生后,他便沒再來過這里。
一開始是因為精神創傷沒辦法靠近,警校時解開了心結,但畢業后很快就開始為執行潛入搜查任務做準備,以至于再次踏入這片區域竟隔了這么多年。
諸伏景光深深地壓下鴨舌帽。
怕被人發現,他特意將車停在了很遠的地方,又刻意等到深夜,街上萬籟俱寂,一個人都沒了才過來。
雖然很想進自己曾經的家再看一眼,但現在不是時候。諸伏景光直接來到【知花宅】,按照記憶里知花裕樹曾做過的那樣從花盆底下拿出鑰匙開門。
因為外婆的記性不太好,所以特意在花盆下放了備用鑰匙。而知花裕樹因為懶得帶鑰匙出門,也經常用這個。
遺憾的是,諸伏景光把房子里里外外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這也在意料之中,他沒有因此失望。
要了解當年的那些事情問人比問物更合適,只是他現在的身份很不方便。
不過諸伏景光發現整個家里都很干凈,似乎經常有人打掃。
是誰會來打掃?
最終,他坐到了知花裕樹臥室的書桌前,翻看小樹兒時自己畫的漫畫。
對一個兒童來講,他的畫工很不錯(雖然只是畫了一些火柴人,但諸伏景光覺得他畫火柴人的線條就是比一般孩子更流暢),就是畫的內容奇奇怪怪。
基本都是一些……火柴人之間扭曲詭異的愛情(?)故事。
比如說上一頁主角還在向愛人深情告白,試圖親吻對方,下一頁愛人就拿刀捅死了主角,說:“離我遠點。”
怕讀者不知道主角死了,他還在旁邊標注:已死透,無任何復活可能。
后面每一頁都是愛人的不同死法。
雖然想法有點扭曲,但孩子的字寫得多工整漂亮,不愧是小樹。
諸伏景光正專心觀看《每翻開一頁都能看到新死法》,忽然察覺到有人在靠近這個房間。
臥底的每個神經都瞬間繃緊,他握住槍,假裝沒有意識到危險,等對方沖進來的那一刻才回身將槍對準對方。
沒想到會是哥哥。
兩人一愣之后,都放松下來。
諸伏景光把椅子扶起來,“哥哥,你怎么會來這里?等等,難道說這棟房子是哥哥在打掃嗎?”
“是我。”
諸伏高明看著許久未見的弟弟,自從他從警校畢業,兩人就漸漸失了聯系,諸伏高明猜出弟弟大約是在執行臥底任務,但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遇到他。
偏偏是在他剛剛找到小樹后。
心頭莫名升起燥熱和一絲奇怪的惱怒,諸伏高明垂眸,默默調整呼吸,控制情緒。
兩人一個在椅子上坐下,一個在床沿坐下。屋子里只開了書桌上一盞臺燈,微弱的光源在深冬散發著寒氣。
諸伏景光看了看哥哥,對方看上去依然是那個樣子,平靜穩定,好像沒什么事能讓他慌亂失態。
諸伏景光也從未見過哥哥失態的樣子。
他有很多話想同哥哥說,但現在身份和時間都不方便,只能先問最重要的那件事。
“哥哥,你知道小樹當年是被親戚帶到了哪里嗎?”
諸伏高明沉默良久。
諸伏景光的目光逐漸變得探究,“哥哥?”
諸伏高明輕輕嘆了口氣,“不是親戚。”
……
【諸伏高明第一次見到知花裕樹的時候在上初中,彼時他13歲,堪堪長了那孩子8歲。
外婆牽著他的手領到他面前,說:“小樹,這是高明哥哥,是個非常博學多才的人呢。”
博學多才這個稱呼對初中生而言屬實過譽,諸伏高明赧然。
“我們小樹很喜歡看書,以后要麻煩高明哥哥多照顧一下弟弟了。”外婆望著他露出慈愛的笑容。
得知知花裕樹是個男孩子,諸伏高明也微微有些驚訝。那孩子粉雕玉琢,像個精致漂亮的娃娃,竟然是男孩子。
而且他性格安靜沉穩,比景光還小兩歲卻像個小大人似的。
那時候是暑期末,諸伏高明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家里,他便時常跑來聽他念書。
諸伏高明把他念睡著了,就把人抱起來送回他自己家。
景光對此大為不滿。
那之后很多年諸伏高明都沒想明白小樹弟弟到底是真的喜歡聽他念書還是把他的聲音當成了催眠曲。
再后來,那件事發生了。諸伏高明一夜間失去雙親,景光可以崩潰,他身為哥哥卻不能。
料理完父母的后事,諸伏高明拒絕了以后負責照顧他的親戚帶他一起回家的請求,說自己想要再回家看一看。
親戚理解他的心情,只囑咐他注意身體,不要傷心過度。
景光被東京那邊的親戚帶走了,諸伏高明一個人回到充滿著曾經幸福美滿的回憶的房子,躺在臥室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半夜似乎發起了燒,他也懶得動彈。
后來迷迷糊糊的,有一雙小手試圖扶起他。
“高明哥,生病要吃藥才能好,請吃藥。”
他睜開眼,洋娃娃站在他床前,淡金色長發垂落,灰色眼瞳水潤潤地望著他。
“小樹?”他啞著嗓音叫他。
看他睜眼,知花裕樹把手里的藥塞到他嘴里,又從床頭柜端起一杯水,“大……大哥,該起來吃藥了。”
雖然腦袋燒得有點迷糊,諸伏高明還是隱約感覺到這句話不太對,不過水已經遞到嘴邊了,他順勢咽下去。
諸伏高明看到知花裕樹光著腳在地上站著,朝他招招手。“地上涼,小樹,我和你說過,不要老是光腳站著。”
他把孩子抱上床,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腳,然后往他身上兜頭蓋了條毛毯。
金發的腦袋從毛毯里嗖地冒出來,知花裕樹瞅著他,以老學究的口吻說:“高明哥,書上說,哭出來對身體好。一直憋著,情緒就沒有宣泄的出口。你要是哭不出來,不然我幫忙把你打哭?”
出于哥哥的責任,自從得知父母的死訊到現在,諸伏高明確實一滴淚都沒掉過,只在葬禮上濕潤了眼,但很快又調整好忙碌各種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人人都夸他沉穩持重,將來必有成就。
諸伏高明想,他要的并不是這些。
小孩子似乎在糾結什么,糾結了很久后,他終于一嘆氣,臉上露出“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起身給了他一個擁抱。
諸伏高明回抱著他,心想這也是他的弟弟。父母跟他交代過小樹弟弟只有外婆一個親人,要好好照顧他。
他和景光都是他的弟弟,所以他還有兩個家人。
諸伏高明將家人緊緊抱在懷里,默默流了半夜的淚水。
后來諸伏高明搬進了長野縣親戚的家里。那邊問他之前的房子要怎么處理,諸伏高明說:“先讓它空著吧,我還想多回去看看。”
多回去看看是一方面,小樹的家在那里,他回去的時候也可以順便去看看小樹。
那天,他周末休息,去甜點店買了一些小樹喜歡的點心去看他和外婆。
到了熟悉的街道,才聽到路人唏噓,說那兩家人真倒霉,一戶的男女主人被殺,另一戶的老人出門買個菜就倒霉得被車撞死,只剩下一個五六歲小孩子。
“啊?那那個小孩兒怎么辦?”
“聽說是被親戚收養了,剛剛我過來的時候還看到門口停了輛車。”
聽到這樣的消息,諸伏高明眉頭深鎖,快步往【知花宅】的方向跑去。
門口確實停著輛車,諸伏高明來到門前,緩了兩口氣,按響門鈴。
過了很長時間才有人來開門。
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四方臉,下巴上有顆顯眼的痣。諸伏高明很難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同小樹相似的地方。
男人粗聲粗氣地問他:“你是誰?”
諸伏高明:“我是小樹的哥哥。請問您是?”
“高明哥!”知花裕樹在男人身后,房間的拐角后鉆出來,另一個渾身肌肉健碩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門口的四方臉回頭瞪了肌肉男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怎么回事。
諸伏高明的目光慢慢從這些人臉上掃過,最終落到肌肉男攥緊小樹細小手臂的那只手上。
四方臉注意到他的目光,忙回頭呵斥:“橫山,你這家伙干什么!別用那么大勁,小姑娘細皮嫩肉的。”
“大哥,但她……”肌肉男微一松勁,知花裕樹就甩開他,快速撲到了諸伏高明懷里。
小孩子才只有他腰那么高,悶悶地說:“高明哥,外婆她……她死了。”
“沒事的,沒事的,哥哥在這里。”諸伏高明收攏手臂,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肌肉男小聲和四方臉嘀咕,“她還有個哥哥?”
諸伏高明斂眸,再抬頭客氣一笑,“你們就是來接小樹的人吧?真是麻煩你們了,要不先坐下歇一歇,我看小樹的行李還沒備好,外婆還給他留了一大筆財產,我去幫忙找出來。”
諸伏高明看出了這些人不對勁,他們根本不像是要收養小樹的親戚,甚至連小樹的性別都能弄錯,他刻意提到外婆留下的財產,希望能借此拖延時間,其中那個肌肉男果然神色一動,看了四方臉一眼。
后者打量了諸伏高明一眼,似乎覺得這也是個小孩,掀不起大浪,于是點頭:“嗯,是得拿上她外婆留下的東西。”
諸伏高明馬上說:“那你們先坐,我幫你們倒杯水。”
他不等這些人答話便忙活起來,一只手拉著小樹,讓他跟在自己身邊。
那兩個男人雖然在沙發上坐下了,但目光一直緊盯著他,讓他做不出絲毫小動作,更不可能趁機報警。
彼時的諸伏高明只有13歲,縱有萬般聰明才智,但在現實的體力差距面前,他可以做到的事情太少了。
知花裕樹乖乖地跟在他身邊,一只手牽住他衣角。
諸伏高明蹲下故意同他高聲說:“小樹乖,哥哥先把茶端給客人。”
他小聲對小樹說:“待會兒直接往外跑,跑到交番去。”
水杯里的水都是滾燙的。
假如出其不意,將熱水潑到兩人眼睛處就能為他們爭取幾秒的逃跑時間——
諸伏高明也是這么做的。
但他沒想到,自己的對手其實是三個人。
最后一個人從他背后出現,一腳狠狠踹在他身上。
額頭一下子磕到桌角,溫熱的液體流出,劃過眉骨,滴在睫毛上,他抬手摸到一片紅色的血。
大腦出現眩暈感,耳朵里聽到的話也夾雜著回聲,模糊不清。
“……直接……殺了……”
他的思維依然是冷靜的,知道這些人是打算殺他滅口。
諸伏高明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擔心兩個弟弟。
每一個都不能讓他放心。
尤其是眼前這個。
他勉強睜開眼去找小樹的位置。
眼前一片血色。
他看到小樹手里拿著碎玻璃片抵在自己喉嚨的位置,在和那幾個人對峙。
那個精雕玉琢的洋娃娃目光兇狠,像一頭暴怒的小獅子。
“如果你們殺了他,就得不到我。你們是要抓到我向什么人交差吧?那個人沒讓你們殺我,就說明他要的是活著的我。”
他冷靜得完全不像小孩。
“放過高明哥,我會乖乖的。”
不要。
小樹,不要——
13歲的少年驚慌失措,染血的手指撐在地上,掙扎著爬起來。
那邊交易達成。
知花裕樹跟兩人說:“我和高明哥道個別。”
知花裕樹走到他身前站住,蹲下來,小臉露出好看的笑容。
“高明哥,我沒事的,別為我擔心。”
他敲敲自己腦袋,正色道:“我有快樂和智慧的槳。”
“別……”諸伏高明啞聲道,“別去,小樹。”
知花裕樹又露出糾結的神色,在口袋里猶豫地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事發突然,只有這個能給高明哥你當分別禮物了。不過它真的挺耐用的。”
“行了,該走了。”
最后出現的男人掏出沾了迷藥的手帕捂住少年的鼻子,看著他漸漸昏迷過去。
等諸伏高明再次醒來已是黃昏,他怔怔地坐起來,額頭已經不痛了,給小樹帶的糕點散落在周身地面。
他低頭,手心里抓著一個小充電寶。
第35章
諸伏高明報了警,但在幾天后他得到的回復是小樹確確實實被親戚接走了。
當時的警察對他說:“接他走的確實是他家的遠房親戚,而且挺有錢的,已經帶他去美國開展新生活了,你別擔心。”
諸伏高明沒說話。
離開警局的時候,他隱約聽到有人在說:“那孩子也挺可憐的,剛失去父母……大概是撞到腦袋產生幻覺了……”
他斂眸。
諸伏高明清楚那不可能是幻覺,但警方的這種反應也讓他意識到在沒有切實的證據下再去堅持這件事只會使他自己被人當成瘋子。
他會自己找回小樹。
然而帶走小樹的那幫人訓練有素,離開【知花宅】的時候將所有線索都掃得干干凈凈。
諸伏高明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記憶。
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這一找,就是十七年的時間。】
諸伏高明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弟弟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花了十幾秒的時間整理心情和思緒,喃喃:“為什么哥哥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
其實諸伏景光知道是為什么。
他當時因為心理創傷得了失語癥,自己的狀態都不好,哥哥怎么還會再告訴他這種事讓他跟著擔心卻什么都做不到。
諸伏景光忙說:“哥哥,我沒有在指責你。”
諸伏高明神色未變,眉目在暗淡的燈光下清雋如墨畫,“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景光,我也無法面面俱到。”
諸伏景光思索哥著哥剛剛說出的這些事,冷不防,忽然聽諸伏高明問:“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和小樹有什么關系?”
諸伏景光下意識猛地抬眸瞥向哥哥,便看到眼前的哥哥微微瞇了下眼。
他馬上意識到什么。
“哥哥,你又在詐我。”
不管再過多少年,玩心眼他都玩不過哥哥。
不過關于小樹的事情倒是沒必要完全瞞著哥哥,哥哥疼小樹就和疼他一樣,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會一直掛心,偏偏面上還會勉力維持淡定自持的模樣。
“小樹是這邊的干部,而且很有地位。我并不能肯定當初帶走他的那波人是不是這邊的人,我之后會再調查。”
諸伏高明點點頭,又問:“小樹見到你的時候有認出你嗎?”
諸伏景光別扭地頓了兩秒才搖頭,“應該是那時候小樹還太小了,所以記不清。”
諸伏高明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照顧弟弟的面子,沒有笑出來,“好了,你該離開了,別在這里停留太久。”
諸伏景光確實是要走了,不過離開前,他回頭對諸伏高明說:“哥哥,我猜你今天應該也見到了小樹,所以才會來這個地方。小樹他現在過得很不錯,我也會照顧好、保護好他,這邊很危險,所以哥哥——”
諸伏景光銳利認真地看向哥哥,“暫且先不要靠近他。”
……
等弟弟走后,諸伏高明也沒回現在住的公寓,而是去了隔壁,躺在了以前的臥室的床上。
已經是凌晨三點了,房間里沒開燈,不透光窗簾也死死拉著。黑暗里,男人躺在床上,難得丟開了白日的一絲不茍,深綠色家居服前三顆扣子都松著,微微露出膚色白皙的胸肌。
雖然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但諸伏高明每日的訓練從未落下,在警局的搏擊比賽中也很少輸過。
男人抬起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
父母去世之后,他就是在這張床上被小裕樹抱著安慰的。
黑暗放大了感觸,呼吸逐漸變重。
諸伏高明忽然起身,摸黑進入房間的浴室,快速洗了個冷水澡。房間里開著暖氣,洗個冷水澡不至于感冒,成功讓他清醒了許多。
他又扭開臺燈,在靠窗的書桌前寫了兩遍《清心譜庵咒》,這才再度躺到床上睡覺。
這次心境終于平復下來。
……
諸伏高明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他放下書抬起頭,“怎么了?”
銀發男人垂眸,橙黃色的狐貍睡衣翹著耳朵,雪白的臉頰染了薄薄一層紅暈。
“高明哥,來看看我畫的畫吧!”
這是誰?
諸伏高明想起來,這是他的愛人。
他跟著愛人的腳步走進臥室,臥室靠窗的桌子上攤開了宣紙,上面畫著簡筆的火柴畫。
諸伏高明很難對著這幅畫夸出口,但愛人期待的目光仍讓他柔和了眉眼,“很有新意。小樹,你畫得很好。”
知花裕樹似乎同樣深以為然,“景應該會喜歡的。”
諸伏高明疑惑:“為什么要景光喜歡?”
銀發男人眨巴兩下眼睛,“高明哥你說什么?我是景的妻子,想讓他喜歡不是很正常嗎?”
景的妻子?
不是他的愛人嗎?
男人眉頭壓下,鳳眸瞬間顯得凌厲,“不是,你是我的愛人。”
漂亮的銀發精靈笑起來,諸伏高明干脆地抬手,手指插進他發間,托起他的腦袋,低頭吻下去。
對方并沒有反抗,而是柔順地迎合,在換氣間隙從唇齒間說:“高明哥……你得快點,景今天會回來。”
“……恐怕快不了。”
狐貍睡衣落地,人被放在書桌上。
和諸伏高明想得一樣,小狐貍的皮膚白得像玉一般。他一向被人說皮膚白,知花裕樹卻比他還要更白上幾分。
像雪,也像紙。
“高明哥,你在我身上寫什么……嗯……”
“你能感覺得出來的,說出來,我就給你。”
諸伏高明咬掉自己手上常戴的白手套,慢條斯理地在指尖抹上潤滑劑。
銀發小狐貍的嗓音清透柔軟,“妻子。”
諸伏高明溫和地引導他,“什么?”
“……寫的是妻子。”
手指送了進去,銀發腦袋高高向后仰起,諸伏高明用另一只手墊住他的后腦勺,避免他撞上玻璃。
單單手指是不夠的,有別的東西更能充滿他。
書桌不停晃動,諸伏高明早已將硯臺拿遠。他的白襯衫依然板正地扣著扣子,領帶被銀發男人抓在手里。
諸伏高明垂眸觀察著對方的神態,確信他被他弄到失神,他吻著自己親手寫下的“妻子”二字。
這是他的小樹,他終于又回到了他身邊。
胸腔里升出滿足,盡管那張文質彬彬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未露出失態的表情。
字畫逐漸濕透了,白色疊加了白色。
結束后,諸伏高明將對方扭傷的那只腳放在自己膝蓋上。手掌心涂滿膏藥,一圈一圈在傷處打磨按壓。
小狐貍舒服地往后靠,兩只手撐著書桌。
他垂眸看了眼,嗓音因為剛剛哭過而有些沙啞,“高明哥,我的畫全被你毀了。”
他輕輕踹了男人一下,諸伏高明捉住對方光著的腳,將它捂在懷里。
“嗯,抱歉。”
外面房門開合,似乎有人回來了。
……
遮光窗簾的效果似乎太好了,諸伏高明睜開眼的時候房間里還是一片黑。
幸好房間昏暗,無人能看見他此時的狼狽。
君子慎獨,他可真是……
清晨本就是最容易有反應的時候,何況他又做了那樣混亂的夢,他竟然在夢里就那樣直接將小樹進犯,一直弄到人叫得嗓音沙啞。
肩膀上似乎仍殘留著他踢了他一下的力道,小樹軟著嗓音讓他不要輕幾下重一下,磨得他受不了。
諸伏高明按了按眉心,強迫自己轉移思緒,不然這樣下去根本冷靜不下來。
他看了眼書桌的方向。
而且他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再在那張書桌上抄寫《清心譜庵咒》了。
幸好昨晚剛破了一個案子,今天除了值班人員,其他人都可以休息放假,所以不用著急。
諸伏高明默默深呼吸,等終于冷靜下來才走出房門。
餐桌上放了一個飯團,下面壓了張紙條。
諸伏高明瞬間意識到應該是景光走之前來這里放下的。
……他來放東西的時候,自己在干什么?
諸伏高明吐出一口氣,拿起紙條。
[你看起來似乎精神不太好,注意休息,按時吃飯。小樹那邊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
諸伏高明想起小時候弟弟同他說過的話。
【“哥哥,就算小樹更喜歡你我也不會放棄。等我長大了,要讓小樹成為我的妻子!”】
時隔多年,景光依然這么想嗎?
他還是喜歡小樹嗎?
他再次抬手想暗暗眉心,結果看到手指便想起夢中自己就是在這只手的指尖涂滿潤滑,然后在那里按壓。
真是瘋了。
他沒辦法再拿可愛侵犯這樣的理由來騙自己,這種程度的反應不是錯覺,也不可能休息兩天就恢復正常。
諸伏高明怔怔地看著手心。
原來他竟對自以為視為弟弟的人抱著這樣的想法嗎?
多年的相隔使得感情暫時封存,一朝相遇,便如大廈崩塌,洪水傾瀉。
他竟是將小樹視為妻子那樣愛著他。
……
腳腕扭傷起碼要養個三五天才能好,知花裕樹和醫院的院長助理說了一聲,便光明正大地窩在家里躺尸,順便給雪莉打電話說這個月晚幾天再去研究所。
兩人的關系逐漸親近,蘇格蘭便直接問道:“萊蒙,你每個月去研究所是去干什么?”
知花裕樹從手上的游戲里分出一絲注意力,“研究所嗎?當然是為科學研究做貢獻。本萊蒙大人,一向致力于……等等!別死!求你了!”
這個《伯卡華布黃金勇者與伙伴們喚醒圣之寶劍的奇幻冒險物語》好難通關啊!已經在第65關卡了很久了。
他看了眼蘇格蘭,心想要不要拜托他幫忙打一關。
算了,蘇格蘭人很好,但很菜。
他快樂地喝了口蘇格蘭遞來的自制飲料,發出滿足的喟嘆,慢悠悠地說:“蘇格蘭,糟糕,萊蒙大人要被你養肥了。”
“有變胖嗎?”蘇格蘭停下手上的事,認真觀察了他幾眼,還上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似乎沒什么差別。”
知花裕樹翻了個身,繼續喝。
他當然知道沒什么差別,雖然現在在道具和系統能量的雙重作用下他看上去和活人幾乎一樣,但本質上這具身體依然是死的,他壓根不會再成長。
知花裕樹幸福地感嘆:[這不就是長生嘛。]
系統:[停你一天能量就老實了。]
之前純死人的時候,系統如果徹底停止能量輸送,他就會馬上變成尸體,但現在的話……知花裕樹還真的挺好奇自己現在這種狀態停止能量供應會怎么樣。
系統不確定地猜測:[單靠道具是支撐不了讓你像個普通活人一樣運轉的,我猜那樣的話應該會像卡了太多bug那樣cpu過載,燒起來?]
蘇格蘭拿了藥箱過來,“萊蒙,該上藥了。”
“是,是,蘇格蘭醫生。”知花裕樹自覺地卷起褲腳,把腳腕露出來。
黑發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抹了藥膏的掌心貼在幾乎好全了的腳腕處,借著掌心的溫度將藥膏化開,揉按的力度也恰到好處。
知花裕樹覺得蘇格蘭的手法比波本的好多了。
波本記仇得很,總是想伺機報復他說他道德水平低下。他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而且對犯罪分子而言,說你道德水平低下是在夸你。反正黑聽到這種話是不會生氣的。
波本竟然因此生氣,說不定就是哪里派來的臥底。
看他的膚色,可能是南非派來的。
知花裕樹重新拿起游戲機,打算繼續攻克65關。一只腳腕被蘇格蘭抓著,對方又蹲在他身前,那么大一個塊頭占著地,另一條腿便有些無處可放,怎么都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蘇格蘭看了眼銀發男人輕輕蹙起的眉頭,抓起對方另一只腳放在自己一側肩膀上,“這樣會不會舒服點?”
知花裕樹眼睛一亮,連忙點頭,“確實舒服多了。”
蘇格蘭,大好人。
蘇格蘭沉默著沒說話,他感受著對方輕輕踩在自己肩膀的力道,很希望能拿著那只腳踩踩別的地方。
上次出監視任務的時候,目標對象男女通吃,在某個酒店,大概以為是高層不會被人窺探,也可能本就是某種趣味,他們沒拉窗簾。
情人就是用腳和大腿把目標對象弄到失態。
蘇格蘭看完了全程,還要關注每一處細節,他要確保目標對象沒有借此傳遞情報。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小樹的腳是什么樣的。
他的皮膚更白,假如被涂上些別的白色……
蘇格蘭神色未變,手掌依然輕輕地揉按銀發男人的腳腕,只是手背的青色血管根根凸起,暴露出男人正盡力忍耐著什么。
“鐺鐺鐺~是大秘寶!”
游戲里玩家找到寶箱的聲音讓蘇格蘭從那種狀態抽離出來,他閉了下眼,將知花裕樹的腳腕放下去,“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路了。”
嗓音帶著輕微的沙啞。
“哦哦。”知花裕樹頭也沒抬,手下飛速在游戲機上操作著。
蘇格蘭:“我去下衛生間。”
“GAME OVER!”
結果又死在了同一個怪物手里,知花裕樹覺得不是自己的操作有問題,而是尸體的手指靈活性達不到要求,所以是系統的問題!
系統:?
衛生間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
知花裕樹看了看時鐘,這才下午4點,蘇格蘭怎么這個時候洗澡。他摸了摸葡萄酒的腦袋,操縱著它去衛生間看看蘇格蘭怎么了。
叮咚——
手機傳來消息聲。
[小樹,助理說你崴傷了腳,已經三天沒來了。現在怎么樣?方便去看看你嗎?媽媽也很擔心你。——萩]
知花裕樹忙偷偷摸摸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聽到水聲仍在繼續才放下心。
他讓葡萄酒停在路上,免得嚇到蘇格蘭讓他提前出來。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都是警察,蘇格蘭則是知名(?)犯罪組織的明日之星,知花裕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讓兩方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大家都是他的朋友,不管哪一方受傷他都會傷心的!
而且警察這邊發現蘇格蘭的存在最多是把他關進監獄,但蘇格蘭可是狙擊手,胸肌那么大一看技術就很好,他一槍下去,研二和松田不得串成串死掉。
那萩原媽媽該多傷心,知花裕樹可看不得媽媽傷心。
這半年多,在知花裕樹的努力下,雙方果然完全沒碰到過對方。知花裕樹和萩原研二、松田陣平見面一般都是在醫院,或者是萩原家(萩原媽媽已經特意為他整理了一個專屬臥室)。
而蘇格蘭這邊的話。
按理來說,兩人身為搭檔本該經常一起出任務,但是知花裕樹一向只接boss直接指派的任務,而蘇格蘭又因為工作能力強經常被琴酒抽調和行動組或情報組一起出任務,所以過去半年多,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其實并沒有特別長。
而為數不多待在一起的時間基本都是在公寓,或者一起出門買菜、跑步,很少遇見旁人。
知花裕樹快速在手機上打字。
[我已經好了,請讓媽媽不要擔心。]
那邊馬上回道:[多休息兩天,別急著走路,這種傷不完全養好會很麻煩。周末來家里吧,媽媽打算燉魚,要給你補身體。]
[好的,我會去的!]
到時候順便帶上游戲機去好了,松田的手速看起來超級快,應該能幫他通關。
而這種蹭飯的機會,松田絕對會去。
回完消息,蘇格蘭已經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了,他順手撈起地板上假寐的葡萄酒,把它放在起居室專門給它做的小窩里。
是蘇格蘭專門做的。
葡萄酒很喜歡。
蘇格蘭疑惑地嘀咕:“葡萄酒這是終于要冬眠了嗎?”
知花裕樹沉思,葡萄酒應該沒有冬眠的功能吧?
蘇格蘭也沒糾結太久,他起身問沙發上窩成一團,穿著連體狐貍睡衣的銀發男人,“晚飯想吃什么?”
知花裕樹馬上說:“麥當勞!”
麥門永存!
蘇格蘭無奈,“那你快點換衣服,我們這就出門。”
知花裕樹從令人眼花繚亂的衣柜里挑了身冷酷朋克風的衣服,丁零當啷的鐵鏈和鉚釘綴在衣服各處,又在左耳戴了個同樣金屬風的耳骨夾。
蘇格蘭照例夸他:“今天的搭配也很好看。”
知花裕樹一直覺得蘇格蘭非常會照顧人,尤其是這次從滑雪山莊回來,蘇格蘭對他的關照進一步全方位升級,因為他腳腕有傷,蘇格蘭幾乎連一步路都不讓他走。
狙擊手有的是勁,抱著他一個將近一米八,身上一層薄肌的男人來回走連大氣都不喘。
知花裕樹甚至小心地確認了下【親和力光環】是不是再度上線了。
沒有。
純粹蘇格蘭人好。
他說因為自己那天提前離開滑雪山莊,才沒能保護好他,讓他受傷,這是搭檔的失職,所以很有必要在養傷期間照顧好他。
這樣的思想境界……知花裕樹真想讓蘇格蘭開個班,好好教教組織那些沒有同事愛的家伙。
一個組織如果沒有團結的向心力,那還怎么發展?
“蘇格蘭,你現在已經是我第一位的摯友了。”他哽咽道。
蘇格蘭好奇:“萊伊呢?”
知花裕樹冷下臉,“他竟然和明美分手,雖然目前有悔過表現,不過還有待后續觀察,所以現在只是普通朋友。”
兩人收拾好出門了。
結果還沒走到麥當勞,千代田醫院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又有人在鬧事。
知花裕樹嘆氣,他明明是院長,結果現在好像變成了保安隊長,每次出現這種糾紛大家就會趕快給他打電話,似乎非常相信他解決這種問題的能力。
對于這種信任,知花裕樹當然也不想辜負。
蘇格蘭陪他到了醫院門口,知花裕樹的肚子已經餓得在叫了。
簡直是在虐待尸體。
蘇格蘭想了下,“我去幫你打包一份漢堡套餐,這樣你處理完事情就可以直接在辦公室吃了。”
這種事情憑萊蒙的能力很快就能處理好 ,他沒必要陪著,而且這邊畢竟離警視廳太近,蘇格蘭也想盡可能減少露面。
他在組織里是狙擊手,比情報人員要更注意避開警察。
知花裕樹連忙點頭: “那就拜托你了!”
知花裕樹確實是有那么點處理醫鬧糾紛的天賦,這次事件的起因是病人懷疑醫生故意給他開貴一些的藥來賺回扣。
知花裕樹兩手一揣,“哦,那你報警吧。”
他故意模仿黑平日看臥底嫌疑者的神色和姿態,目光冷漠陰鷙,鬧事的人驚疑不定地看了他幾眼,再看看周圍一群忽然一臉“我們老大來了!”模樣的醫生護士……
病人:完了!這是窩點!
警方眼皮子底下的窩點!
他上面肯定有人!
一場糾紛迅速消弭于無形,該看病看病,該結賬結賬。
知花裕樹覺得老是發生這種事也不是個辦法,他得想個制度化方案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現在當然是先去吃麥當勞!
知花裕樹走出門診樓大門,順道和門口已經眼熟的護士宮田美并問了聲好,然后他停在醫院大門口等蘇格蘭。
街道上人來人往,他不想被人注視,便微微將身子藏在大樹的陰影下。
上一任院長很注重醫院的綠化工作,門口院墻下栽滿了四季常青的灌木叢和大樹。
知花裕樹遠遠地看到穿著連帽衫的蘇格蘭抱著麥當勞袋子在醫院對面等紅綠燈,知花裕樹連忙朝他招手,可惜對方垂著眼眸,沒有看見他。
突然的,知花裕樹感覺到令人無法忽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迅速警覺,扭頭看到一張熟悉的,卻令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的臉。
那人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帶入大樹后方,灌木叢和粗壯的樹干迅速遮掩了兩人的身形。
知花裕樹的大腦一時忘了運轉,直到轉過一個彎,后背被人抵上墻面,那人修長的身形壓下,膝蓋強硬地頂開他的雙腿,呼吸近在咫尺。
另一邊綠燈亮起,抬起眼睛的蘇格蘭忽然一愣。
……他剛剛好像看到了哥哥?
第36章
路燈在很遠的地方,這里是一個死角,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黑暗里,銀發男人表情怔怔的。一只耳朵上的耳骨夾反射出一點微弱的月光,兩瓣薄唇顏色很淡,此刻因為驚訝微微張著,露出一絲柔軟的粉。
叫人想把什么東西塞進去,重重碾出顏色。
“……諸伏警官?”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諸伏高明想。
是的,或許是認出了他警察的身份,他才這么放心,乖乖被他拉進死角,制住手腕,抵住身體。
真是個傻孩子。
還不知道眼前的人都對他起了怎樣的心思……都這么大了,竟然還是這么單純赤誠。
諸伏高明都不知道該不該為此高興。
從后面看,西裝革履的男人幾乎整個覆在對方身上,文質彬彬、克制守禮的氣質偏偏滿溢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諸伏高明感覺到自己這幾日躁動不安的心跳終于得以舒緩。
他伏在自己日思夜想控制不住試圖靠近的人頸側,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大腦得以慢慢平靜。
從小到大,他最擅長的就是克制情緒。然而這幾天,他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什么叫情緒洶涌。
物極必反。
或許就是因為他擅長克制,才會在深愛的人面前失了理智。
真是太難看了。
好友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都看出了他的不對,讓他請假休息的同時,也好奇地探究:“你這幾天總是會走神,你到底在想什么?”
諸伏高明苦笑。
在想他的夢境。
他以為那一晚的夢境只是意外,身體得以釋放后情緒就會緩解,然而卻是變本加厲。
那之后的夢境越發過分。
他誘哄著小樹將腰放低,看著那雙手死死抓緊床單,繼而俯身吻他的蝴蝶骨。
“……輕、輕點,高明哥。我不想被景聽到。”
“還在想著他嗎?我可以把他叫進來,我了解景光,他會喜歡你現在這副樣子。”
他的動作更重。
“你在生氣嗎,高明哥?”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眼尾泛紅,他轉了個身,抱住他,像很多年前的夜里抱住他那樣。
諸伏高明回抱他,將他的腦袋按在肩側,順著這個姿勢再次滑進去,動作開始變得慢條斯理。
他輕吻對方的耳垂,按住他因為不滿動作變緩而試圖擺動的腰,“小樹,我和景光,誰能讓你更舒服?”
他反復磨著他,直到對方啞著嗓音叫“高明哥”。
諸伏高明不知道自己在夢里為什么非要和弟弟較勁。夢是人潛意識的反應,難道他潛意識就那么害怕小樹會選擇弟弟而不是他嗎?
而夢醒之后越是嘗試克制自己收束思緒,夢境就越是瘋狂。
諸伏高明甚至因為這樣的狀態感覺到恐懼,因為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反應。
夢境里,小樹作為他的愛人與他百般溫存,反復地說他愛他。
現實中,只有一捧又一捧的冷水逼他清醒。
諸伏高明無法用理性審視自己,他只知道一件事。假如再不能擁抱他的愛人,他就會死去。
要找到知花裕樹并不難。他當時留下的姓名和車牌號盡管一半是假的,但仍在警方的系統中有跡可尋,讓諸伏高明確認了他可能會在的地點。
諸伏高明在千代田醫院等著他。他在暗處看到了弟弟和小樹走在一起,小樹對著弟弟毫不吝嗇笑容,兩人走著走著手臂還會撞到一起,顯然極為親密。
兩人在醫院門口分離,如同夫妻間的暫別。
諸伏高明捏著偽裝用的報紙的手指用力,感覺到心跳和思維又開始不受控。
只要一牽連上小樹,他就會變得不像自己。
他嘆了口氣。難怪有人說愛情使人盲目,他這可不是盲目嗎……連弟弟的醋都吃。
原本的計劃只是看一眼小樹,但諸伏高明發現自己再一次高估了自己。
只是看著他遠遠不夠,他要聞到他的呼吸,感受他的心跳。
但人似乎永遠都是得隴望蜀,不知滿足。現在他就在他懷里,出于對警察身份的信任,連反抗都沒有。
鳳眼男人面色沉靜,仍端的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心下卻生出惱怒。
都這個樣子了還這么乖,對所有警察都這么信任嗎?就算是警察隊伍里,也有品行不端的人,假如此刻在這里的人真的心懷不軌,完全能在這個死角把他弄得發顫,他還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弄出聲音被人發現。
他的好友,他的弟弟景光可就在附近。
……
其實倒不是知花裕樹樂意這么乖,此刻敢對他做出這種事的人如果換一個,他早把人削得只剩骨頭渣了,但是是面前這位諸伏警官的話——
默默心虛.jpg
而且他此刻還有點震驚得不能動彈,因為——
諸伏警官他他他他他他他得好厲害……
這么近的距離,直接戳在他的小腹,燙得驚人,而且……很大,非常大。
咳,諸伏警官將來的妻子有福了。
知花裕樹沒有因為對方對著他立了而生氣,這實在不能怪他,想必此前諸伏警官也從未想到過他有朝一日會對著一個男人出現這樣的反應。
雖然他這邊知道七天結束這種感覺就會消失,但對方又不知道。
想必他也很為此困擾。
話雖如此,知花裕樹卻不打算放任諸伏警官對他做些什么,雖然很抱歉,但他可能不得不先打暈他,度過眼前的危機再說。
剛剛他看到蘇格蘭已經在過馬路了,萬一他看不到他,到處找他找到這里來就完蛋了。
被蘇格蘭看到這樣的場景的話,以后大家還怎么做兄弟!
知花裕樹活動了下手指。
這附近沒什么光,但因為距離過近,知花裕樹還是能看清對方的容貌。
能被顏控的debuff選中的男人自然是長得好看的,而且這位諸伏警官的長相和氣質在知花裕樹認識的帥哥中也是獨一份。
哪怕在這樣的狀態下,身體像是深陷欲求,面色卻仍沉穩冷靜,上揚的眼尾有幾分像狐貍,皮膚很白,看起來像東方古典小說里的文弱書生,但貼過來的身體卻有著明顯的肌肉起伏。
那雙眼睛似乎在哪里見過。
知花裕樹盤算著用多大的力道比較妥當,卻聽眼前的男人啞著嗓音道:“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粗重地喘著氣,明明身體還那么具有侵略性地抵得他無處可逃,目光卻極溫柔地撫過他眉眼,“推開我,然后離開這里。”
他頓了下,“如果你要報警,我也會坦然承認對你做出的這些事。”
他確實愛他愛得快要瘋掉,但愛不是傷害的理由。
在小樹的視角看來,這就是一個陌生的、道貌岸然的警察在只見過一面的情況下利用他對警察的信任將他帶到無人處,用他的氣息緩解生理反應。
他哪怕覺得惡心也在情理之中。
諸伏高明現在是真的覺得自己需要被關進監獄里好好冷靜一下。他在失控邊緣。
知花裕樹這邊也是真的震驚了。
他再次讓系統翻出debuff的描述給他看一眼:[引爆百分百瘋狂愛意,愛到想要吞噬你的骨血,和你永遠交融,生同衾,死同穴。]
Debuff的效果從來都是不打折扣的,它說能達成這樣的效果,就絕對能達到。
而諸伏警官居然在這樣的debuff控制下對他說“推開我”。
他是忍者神龜嗎?!
不,不,是卡密啊卡密!
諸伏警官平日里一定是個理性到極點的類型,只是這樣也不夠,他的道德水平肯定也非常非常高。
知花裕樹就知道自己當初選警察的決定是正確的。
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真正有責任心的正義警察自己就能把不該有的心思壓下大半。
沒事的,諸伏警官,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直男,等這七天過去,你就會發現自己依然喜歡女孩子。
就當這七天只是突發惡疾。
但是這個樣子的話,知花裕樹就下不去手把人打昏了。
不過既然對方可以靠自己忍住的話,那他只要默默——
“啦啦啦,我是快樂的小檸檬……”
知花裕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本想按掛斷,卻按了接聽。
“萊蒙?”
是蘇格蘭。
諸伏警官依然覆在知花裕樹身上,似乎是微微有些累了,他輕輕抱住了他,兩人腦袋碰在一處,下面滾燙的東西忽然跳了下。
諸伏警官加油,你可以忍住的!
“是、是我。”知花裕樹懷疑蘇格蘭就在不遠處,他死死壓低了聲音回道。
“……你那邊發生了什么事嗎?你的喘氣聲似乎有點重。”
知花裕樹看了眼喘氣聲有點重的諸伏警官,對方除了微微抱著他、戳著他外就沒有別的動作了,一雙鳳眸眼睫微微垂下,死死壓著眼底的渴求。
頓了一會兒,他像是終于有些受不了了似的,動手松開脖子處的領帶,領口敞開,露出的喉結上下一滾。
知花裕樹淡定地說:“沒事,在和野貓打架。”
…………
高田美并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不是她想看見這一幕的。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候診廳的男人有些奇怪,中午十二點多就坐在了那里,手中的報紙換了一張又一張,不去掛號,也不去拿藥。
但看他衣著得體氣質文雅,一雙鳳眸上挑,俊美溫和,高田美并倒也沒懷疑他是什么壞人,只是猜他大概是在等什么人。
后來又出了有人鬧事的事情,高田美并就去給院長大人當了會兒助威氣氛組,再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了。
后來又碰到院長,高田美并忽然想起是不是還是跟院長說一下這件事比較好,畢竟前些年還有新聞報道說有炸彈犯專門往醫院這種人多的地方裝炸彈。
想起來還是怪害怕的。
她連忙追出去找院長大人,結果就看到那個等了一下午人的神秘男人抓著院長大人的手臂往無光的暗處走。
高田美并先是:不好,院長大人被人劫持了!
轉念一想,不對啊,就她們院長大人這個身手,誰能劫持他啊?再仔細一看,院長大人似乎是自愿的?
但也不完全像,隔得有點遠,只覺得他和平時比起來有點呆呆的。
高田美并不太放心,想到兩人去的那個方向只有一處死角,她連忙跑到醫院后面的走廊,那里有個小雜物間,雜物間里有扇窗戶剛好能看到那個死角。
于是高田美并就看到了不該她看到的一幕。
她們如高山冰雪般不可觸碰的院長大人被鳳眼男人壓在墻角,一個西裝革履文雅端方,一個金屬朋克肆意張揚,完全不搭的兩個人身體卻緊緊相貼。
從她的角度難以判斷有沒有吻上去……但那樣的距離吻不吻的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院長大人沒有推開他,而是安撫性地摸了摸鳳眼男人的頭發。而男人身形一頓,進一步收攏了懷抱,從背影都能看出一股愛得忍不了的味道。
和下午在候診室看報紙的那副冷靜高知模樣南轅北轍。
高田美并瞬間腦補了一出小情侶吵架,一方苦等一下午終于等到認錯機會偷偷道歉的戲碼。
院長大人是自愿的就好,她就怕院長大人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人哄騙。雖然說院長喜歡的原來是男人稍微有點讓她驚訝,不過高田美并不會歧視這個。
她放下心來,不再打擾小情侶的獨處。
高田美并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放心得太早了。
回到大廳的高田美并碰到了綠川希羅先生,這位是院長的保鏢,之前院長收購千代田醫院時他陪著院長來過幾次,不過已經有段時間沒再見到他了。
男人抱著麥當勞的袋子,溫和地問她:“高田小姐,請問有看到你們院長嗎?”
高田美并驚訝于對方居然還記得她的名字,不過這個問題……
“綠川先生找我們院長有什么事嗎?他今天不上班,您可以明天再來。”
男人笑了下,“您誤會了。我是和他一起來的,剛剛出去買了份漢堡套餐,說好了一起回家吃的,轉眼就找不到人了。”
高田美并:“……您說一起回家吃的意思是?”
綠川希羅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們住在一起。”
同同同同居!
怎么回事!
院長帶著同居男友出門,然后趁著男友去買飯的時候趁機和第三者幽會嗎?
等等,仔細一看,男友和第三者這兩個人是不是長得還有點像——替身!
院長你玩得真花!!
不過究竟誰是誰的替身?
比較可能的情況是鳳眼男人是前男友,他和院長因為什么事分手,院長找了和他長相相似的綠川先生做保鏢以解相思之苦,綠川先生最終上位成為新男友,而這時候前男友幡然醒悟,為愛當三!
“高田小姐?”蘇格蘭覺得這位護士小姐的表情有點奇怪。
高田美并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說:“沒有,我沒見到院長先生。綠川先生,不如你坐在這里等一會兒,院長他事務繁多,可能是被什么事絆住了。”
沒事的,她們院長長那么好看,多談幾個也很正常。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院長。
蘇格蘭點點頭,他倒不擔心萊蒙是遇到了什么危險,而是有點擔心他是背著自己做什么壞事去了。
“謝謝高田小姐,那我和他打個電話問問看。”
什么?打電話?!
不行啊,萬一那邊正在……那這不就是……
高田美并想不出阻止對方打電話的理由,緊張地看著電話被接通。
“……你那邊發生了什么事嗎?你的喘氣聲似乎有點重。”
是啊,說不定正有人溫柔地吻著你男友呢。懂事的正宮這個時候就會裝作沒聽出來掛斷電話,只要他還知道回家不就夠了要什么自行車。
等等,等等,說起來,不是還有兩個男人經常來醫院找院長一起吃午飯嗎。
她聽院長后援會的朋友說過那兩個人似乎是警視廳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都長得特別好看,尤其是那個半長發紫色眼睛的男人,半年多的時間不知道勾得多少小姑娘芳心暗許。
高田美并此前一直單純覺得他們就是和院長關系很好的朋友,但是現在也不得不進一步思考。
真的只是朋友嗎?
院長長得堪稱絕色,又心地善良,而且強大可靠,美好得像童話故事里的人物,會喜歡上他再正常不過。
不過不管那兩個警察和院長到底是什么關系,就算真的是院長的小四小五,那也肯定是這些家伙在勾引院長。
這么多人,院長要一個一個瞞著也很累的。
“沒事,在和野貓打架。”電話那邊語氣淡定(高田美并:不愧是院長!),“我馬上回去。”
電話掛斷,蘇格蘭有點疑惑,“醫院這邊有野貓嗎?”
半途被野貓吸引跑去和它打架倒確實是萊蒙能做出來的事情。
宮田美并也模仿院長大人的淡定,“是啊,養了很多野貓呢。綠川先生,您還是先坐下等會兒吧,如果亂跑的話,可能會和回來的院長錯過。我去給您倒杯水。”
蘇格蘭笑了笑,“謝謝。”
……
一個電話的功夫,又變大了。
……這居然還能繼續變大就很厲害。
知花裕樹有點擔心諸伏警官這下會忍不住,但他輕輕推他的時候,對方馬上就讓開了。
那雙眼像是不敢看他般躲避著,可是又像舍不得移開目光,拉扯得眉頭深鎖,最后狠狠閉上眼,從頭到尾都穩重冷靜的表情終于有些崩壞。
“……抱歉。”
嗓音在顫抖。
……太可憐了,諸伏警官。要不是不想火上澆油,知花裕樹都想抱抱他安慰一下。
真相之鏡,萬惡之源!以后再也不要用它了。
諸伏警官這個樣子,知花裕樹也不放心把他丟在這里。他拿出院長休息室的鑰匙塞到對方手里,“這是我的休息室,在5樓,柜子里有一次性的床單被套。”
他怕這個道德感高到離譜的警察不愿意去,特意強調道:“一定要去休息好再離開,不然我會擔心的。”
諸伏高明奇異地發現自己竟被這句話安撫了。
他抬眸去看小樹,長大以后那張臉愈發好看得驚心動魄,此刻灰色眼眸微微垂下,擔憂地望過來。
并沒有厭惡或恐懼。
……這孩子。
明明不記得他了,卻還是能在這種時候關心他嗎?他那個地方都已經那樣抵著他了,再怎么樣也該知道面前這個警察在想些什么骯臟的事情了。
警惕性太差了,得好好教訓一下。
“那我先走了。”銀發男人猶豫道,“如果你實在很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會想辦法。”
諸伏高明閉上眼,感受到小樹從身邊擦肩而過,他死死克制著想再一次抓住他的手。
過了一會兒,他直起身子,慢慢整理衣服,從黑暗里走出一點。
銀發男人和弟弟并排往醫院大門外走,他手里拿著漢堡滿足地一口接一口地咬,弟弟含著淡淡笑意看著他。
諸伏高明深深吐出一口氣,別開目光。他緩了很長時間,等身體的反應漸漸平息,看向手里的鑰匙。
他走進醫院大廳,一位鵝蛋臉的漂亮女護士微微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寫著“你怎么又來了”“你就這么直溜溜進來了?”。
諸伏高明覺得有些奇怪。
護士小姐很快調整表情,跑到他面前,“您找院長的話,他已經走了。”
她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是要找院長?
諸伏高明此刻的大腦仍不能像往日那般運轉流暢,他吐出一口氣,將手里的鑰匙遞給護士小姐。
“我不找他,只是麻煩幫我把這個鑰匙轉交給他,請幫我謝謝他的關心……順便,再說句抱歉。”
雖然小樹睡過的房間對此刻的諸伏高明來講實在太具誘惑力,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去,如果去了,他絕對會忍不住拿充滿了小樹氣息的東西來撫慰自己,然后弄得到處都是粘膩。
就算能再洗干凈恢復如初,他也不能忍受小樹的手之后再次拿起那樣的褻瀆之物。
這次和小樹的見面已經很成功地撫慰了他最近焦躁不安的心臟,起碼能堅持四五……三四天的時間保持正常。
諸伏高明思考著是不是該去約個心理醫生盡快治療一下,這樣下去遲早會嚇到小樹。
明明是久別重逢,居然被他搞成這個樣子。
吃了點安眠藥,諸伏高明終于做了一個正常的,沒有把什么人弄到失聲的夢。
看起來今天可以正常工作了。
門鈴響起。
竟然是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來了。
諸伏高明給他們倒了熱茶,三人在起居室坐下。
上原由衣環顧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每一個物體都規規矩矩擺放著的房間,感慨:“你的房間還真是不變的風格。不過你這幾天倒是很不對勁。”
“讓你們擔心了,我應該……暫時沒事了。”
大和敢助說話直接,“到底怎么了?你從那天滑雪山莊回來就很不對。我去問了滑雪山莊的人,那天走之前你和他們說了什么,他們告訴我,你很關注一個叫結城小五郎的人。他是誰?他怎么了?”
諸伏高明有時候也會稍微有點頭疼好友的敏銳。不過這次的話,也許他確實需要好友們的幫助,他最近的狀態實在不能說沒問題。
諸伏高明沉沉吐出一口氣,“他就是我在找的那個人。”
大和敢助一愣,反應過來后瞪大了眼睛,“就是你找了快二十年那個人?他竟然……”
上原由衣瞪了他一眼,把“還活著”幾個字瞪回去。
上原由衣:“難怪你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既然找到了人,有和他好好聊聊嗎?”
上原由衣看著好友漂亮的鳳眸微微垂下,臉色有些古怪。
大和敢助繼續直接:“好不容易找到失蹤的人不是高明你這樣的反應吧,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他犀利的目光看著好友,一直盯到對方無處可逃。
從來運籌帷幄制勝無形的男人閉了閉眼,嘆氣,“原本就打算告訴你們,只是事情令人有些羞于啟齒。”
大和敢助“哈?”,滿臉不屑,一副“我見過大世面還能有什么沒聽過”的樣子,“到底能有什么事?”
“我想我恐怕是喜歡他,很喜歡。”
大和敢助:“……哦(二聲)?”
他一頓。
“喜歡朋友也很正常。”
“不是那種喜歡。”
大和敢助撓頭,緩緩道:“但你不是說那也是你弟弟嗎?”
“……不是親弟弟。”
“不是親的,也是男的吧?”
“……是的,這正是問題癥結所在。”
大和敢助默了一下,慌亂地一拍桌子:“問、問題不大,我和上原都會支持你,把他那個……”
上原由衣肯定道:“把他掰彎。”
大和敢助再次找回自信。
對,不就是高明喜歡上一個男人嗎,不是什么大事,他見過的風浪多了,男的喜歡男的求而不得為此殺人的事件都親自處理過。
這算什么大事。
諸伏高明沉默,忽然又問:“假如我弟弟,親弟弟,也喜歡他呢?”
第37章
知花裕樹第二天去醫院當吉祥物的時候,宮田美并將鑰匙還給了他。
知花裕樹有點驚訝,“他沒去歇一歇嗎?”
宮田美并搖頭。
都成那個樣子了,還可以在不發泄出來的情況下恢復平靜正常離開,好厲害。
他都做好休息室會殘留對方氣息的準備了。
真想按著上輩子那些攻的腦袋好好學學。
諸伏警官,下次再有這種debuff還找你……開玩笑的,再這么玩下去,道德感超高的警官先生就要被玩壞了。
等debuff的時效過去,還是買點禮物送給諸伏警官吧。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
知花裕樹沉思的時候,宮田美并在一旁吸了口自家院長的美貌,終于鼓足勇氣說:“結城院長,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哪、哪怕不要底線。”
知花裕樹:?
“謝謝,不過底線還是要一下吧。”
諸伏警官那邊的失控僅此一次,直到debuff的時限過去,效果徹底消失,他都沒有再出現在知花裕樹的面前過。
真是個好人啊。
淚目.jpg
知花裕樹倒是終于想到了自己為什么會覺得諸伏警官的眼睛很熟悉。
分明是和蘇格蘭有點像嘛。只不過蘇格蘭的眼睛更圓一點,像貓,而諸伏警官的眼睛則更狹長,而且眼尾上挑,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就算說兩個人是兄弟他也會相信的。
周末下午三點。
知花裕樹踮著腳走到大門口,那里的墻上掛著塊狀態牌。牌子做成了小房子的形狀,第一行寫著萊蒙,第二行寫著蘇格蘭,在兩人的名字后面掛著幾個小木板,上面分別是:外出、工作、睡覺、休息。
除了代表著兩人目前狀態的小木板是字面朝上外,其他都是拿屁股對著外面。
蘇格蘭的名字后面此刻正標識著:休息。
兩人一般都很有默契,在標識工作的情況下就不會到對方的房間打擾,但是休息狀態就說明隨時可以敲門進去。
知花裕樹“嘖”了聲,萩原媽媽今晚要燉魚,他已經答應了要過去,但如果告訴蘇格蘭自己要出門的話,他肯定會問他要去哪里,甚至很大可能會跟上來。
兩人是搭檔關系,他都找不到理由拒絕。
悄悄離開也不行,對方已經標識了休息狀態,假如他一聲不吭就離開,回來肯定也會被蘇格蘭問。
不是質問。
蘇格蘭只是會習慣性關心他,假如他表露出不想說的態度,對方就會馬上收住,然后避開這個話題,非常貼心。
但是他會在轉身后落寞地垂下腦袋,好像是覺得自己不被信任,并因此而悄悄傷心。
知花裕樹最受不了這個。
讓摯友傷心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但是別的事情也就算了,他連黑卡都不介意和蘇格蘭分享,然而真的不能讓蘇格蘭知道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存在。
蘇格蘭雖然對他很好,但也是組織的狙擊手,殺人不眨眼,萬一他覺得兩個警察是有意靠近他,想借此探究組織的事情,真的會一槍崩了他們的。
而以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敏銳度,可能也會在一個照面就看出蘇格蘭大胸肌下的殺手氣息。
會出事的,會出大事。
所以不可以讓他們碰面!
明明只是正常的交朋友,知花裕樹硬生生生出種腳踏很多船的感覺。
該怎么辦?
知花裕樹盯著狀態牌看了一會兒,忽然靈機一動,背后一道閃電劃過。
他伸手把蘇格蘭名字后的【休息】牌翻回去,把【工作牌】翻過來,然后把自己名字后的【外出】翻過來,再在上面貼上一張小紙條。
[出差,今晚不歸。]
知花裕樹:這下誰能分得清我和愛因斯坦?
好,出門!
……
愛因斯樹熟門熟路地來到萩原宅。
萩原美子現在看到他比看到自己的兒女還親,先是抱抱又摸摸腦袋,心疼地說:“把我們小樹都餓瘦了,怎么會那么不小心崴到腳呢?”
知花裕樹慢慢取脖子上纏的圍巾,甕聲甕氣道:“雪地太滑了。”
萩原研二站在媽媽身后不遠處,倚著玄關的墻看他。
天氣漸漸回暖,但風仍是刀子似的,他臉頰被刮出一層紅暈,說話的時候嘴邊會呼出白霧。
他很喜歡媽媽,每次和媽媽說話,臉上都會露出一點類似于害羞和忐忑的表情,像只被撿回家的剛出生的流浪貓。
真可愛。
萩原美子又捏了捏知花裕樹的臉,回頭叫道:“千速,快把給小樹買的新拖鞋拿來!”
結果卻是她兒子笑意盈盈地拎著拖鞋沖他眨眼,滿臉無辜,“媽媽,我已經拿過來了。”
萩原美子郁結于心,暗恨這兩個孩子一個兩個都不聽話。
萩原研二提醒她:“媽媽,魚湯該轉小火了。”
還圍著圍裙的萩原美子低低地驚呼一聲,連忙往廚房跑去,玄關只剩下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樹兩個人。
萩原研二把新拖鞋放到知花裕樹面前,知花裕樹眼睛一亮。
是海綿寶寶!
萩原研二輕笑,“媽媽去逛超市的時候看到的,覺得你一定會喜歡就馬上買下來了,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啊,我都有點吃醋了……媽媽現在一心只有你呢。”
知花裕樹客氣地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沒關系,輸給知花裕樹你無需自卑。”他目光犀利,“而且,萩你差不多已經贏得我們醫院上至80歲老太太下至8歲小女孩的芳心了吧,把媽媽讓給我又怎樣,做人不可以太小氣。”
萩原研二抬手戳了下他的腦袋,“行了,你的腳腕剛好,少做下蹲的動作,我幫你換鞋吧。”
這多不好意思。
知花裕樹眨巴了下眼的功夫,黑發男人已經在他面前蹲下了,一雙手輕柔地幫他換上新拖鞋,然后抬眸對他爽朗一笑,“好了,來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松田陣平果然來蹭飯了。他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矮桌上散落著什么東西的零件,萩原千速兇巴巴地在旁邊罵他。
“晚飯前修不好的話就不要吃飯了!”
松田陣平縮了縮脖子。
萩原千速回頭看到弟弟和知花裕樹,神色柔和下來,“小樹,你來了,要先吃點點心嗎?”
知花裕樹乖乖地說:“謝謝千速姐,我還不餓,等會兒直接吃媽媽做的東西吧。”
萩原千速點點頭,再一次給松田陣平劃下死線,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松田陣平長長地嘆了口氣,萩原研二笑他:“你明知道姐姐會生氣,干嘛還要拆她的手表。”
松田陣平摸了摸鼻子,“……看到就有點忍不住,安心吧,很快就能裝好了。”
松田陣平的手速果然很快。
把手表組裝好后,松田陣平終于無法再無視旁邊差點閃瞎他的目光,“……怎么了?”
知花裕樹土下座狀奉上游戲機,“請務必幫我打通65關。”
松田陣平接過游戲機,萩原研二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卷毛警官手指飛速操作,“切,就這?”
知花裕樹:“……”
可惡。
“后面還有很難的解密環節的!”
這可不是單單手速快就能解決的問題。
萩原研二看了眼,“這就是簡單的柵欄密碼吧,只經過了一層加密而已。”
屏幕上,藏著秘密道具的山洞被巨石堵住,要解開巨石上的謎題,才能移開巨石。
巨石上寫著一行字母:avnuedetr。提示是2。
松田陣平直接輸入:adventure。
“鐺鐺鐺~是大秘寶!”
松田陣平:“切,就這?”
成功通關,他放下手機,又有點意猶未盡,“還挺好玩的。”
萩原研二看了眼知花裕樹呆滯的目光,笑著解釋:“柵欄密碼很簡單的,就是一種通過移動位置來加密的方法。把設定的密碼文本按一定字數分為多組——這里提示是2所以就是兩組,然后取每組第1個字連起來,再取第2個字連起來,以此類推,最后就能加密文本了。解密的話就是反過來倒推。”
知花裕樹聽得眼冒金星,“算了,我果然不擅長解密。”
萩原研二馬上說:“沒錯,這不是什么一定要會的東西。”
“我雖然不會解密,但我有別的擅長的東西,比如說,”知花裕樹托腮深沉道,“我擅長玩弄人心。”
松田陣平:“噗。”
知花裕樹犀利的目光投過去,冷哼了一聲。
晚飯做好了,萩原千速過來叫他們去餐廳,她拿起被松田陣平重新組裝好的手表檢查了下,心滿意足地離去。
知花裕樹跟上了她,另外兩個則慢了幾步。
松田陣平小聲道:“萩,你也注意到了吧。”
萩原研二點點頭。
知花裕樹拿來玩的這款游戲,主角名叫珀。
這可不是一個常見的名字。
又是結城,又是珀啊,都和他有關系。
……
晚飯過后,知花裕樹回到自己的房間,沒錯,現在他已經在萩原宅擁有了自己的房間,就連松田陣平都沒有。
今日的勝負:知花裕樹,勝!
知花裕樹洗完澡,把上次雪山抽獎抽出的身體乳拿了出來,別的不說,聞起來確實挺香的。
只是后背抹不到。
在不抹和找人幫忙之間,略有點強迫癥的知花裕樹選擇后者。
同樣剛洗完澡的萩原研二剛吹干頭發就被他叫了過來,看著手心被塞過來的身體乳,萩原研二感覺它仿佛有千斤重……
自從那天在房間里想著知花裕樹做出那種事后,萩原研二便有意地在調整自己,多參加的那許多次聯誼似乎也是有用的,至少現在他已經基本能做到只是將對方當作好友和救命恩人看待。
就算是在玄關握著對方的腳腕幫他穿鞋也能心無雜念。
萩原研二依然會覺得對方可愛好看,但那也只是屬于對朋友欣賞的正常范疇。
萩原研二覺得自己本質上和好友松田陣平不同,他其實非常循規蹈矩。他意識到假如放任自己真的對知花裕樹動心,之后或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他便快速懸崖勒馬,將所有的狀態都調整到安全范圍,從此不越雷池。
他看著手里的身體乳。
普通好友的話,幫對方抹一下身體乳也很正常。所以他不應該拒絕,拒絕反倒顯得奇怪。
粘膩柔滑的乳液被擠到手心,一股很甜的香檸檬的味道,和那天殘留在被子上的味道一樣。
他就是聞著這樣的味道在幻想中把對方的小腿掛在臂彎,進犯到把他完全塞滿,外面一點縫隙都不留。
銀發男人把睡衣上半身脫了下來,背對著他坐在床上。精瘦的后背發力時肌肉微微繃緊,露出一條清晰的脊溝線,雪白的皮膚殘留著隱約的鞭痕,如同厚雪壓折了樹枝。
萩原研二閉了下眼,把乳液在手心捂熱后涂抹到對方后背上。
知花裕樹感覺萩原研二在幫他涂抹身體乳的時候順帶按了按后背,他一點也不客氣,指指肩膀,“這里也要!”
萩原研二從背后俯了點身子看他,眸光微斂,嘴角勾出笑意,“你還真是不客氣。”
“好!今天就讓尊貴的顧客小樹大人感受一下萩原按摩師的手藝~不過你還是先把睡衣穿好,雖然開了暖氣,但還是會冷的。小心感冒。”
是的,他就是把小樹當作普通朋友。
所以一切都是平常。
僅那一次,他只允許僅那一次的意外發生。
咚咚——
有人敲門,知花裕樹說了聲“請進”。
松田陣平扭開門把手,一愣,“萩你也在啊,你們這是在干什么?按摩嗎?”
萩原研二古怪地看著松田陣平懷里的被子,“小陣平,你這又是要干什么?”
“我嗎?我今晚要和裕樹一起睡。”
萩原研二:?
“你再說一遍?”
松田陣平理直氣壯:“我和朋友一起睡怎么了?平常不也和萩你一起睡過嗎,朋友怎么能區別對待。”
萩原研二:“……”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小樹他不一樣……可是有哪里不一樣呢?既然都是朋友的話,都是一樣的吧。小陣平說得對,不能區別對待。
萩原研二垂下眼眸,情緒在眼底翻滾。
是的,小樹也是普通的朋友,小陣平這樣做才是坦蕩的表現。
“萩你也和我們一起睡吧,反正裕樹這里的床足夠寬敞。”
畢竟萩原女士真的是明目張膽偏愛知花裕樹,特意把最大的客房收拾出來給他住,還給他買了湯姆貓、杰瑞鼠、海綿寶寶、章魚哥等亂七八糟的手辦,以及一個專門的手辦柜。
切,前幾年他不小心拆了她的美容儀的時候,她可是大冬天直接把他踹出門了。
母女倆都一個脾氣。
總之,萩原女士給她沒有血緣關系的親生兒子準備的床躺下三個成年男人綽綽有余。
按松田陣平對萩原研二的了解,他應該不會拒絕這種三人趁夜一起搞壞事的——
“我就不了,你們睡吧。”萩原研二笑著說。
松田陣平:?
他默默盯著好友寓家vip。
你不對勁。
萩原研二似乎沒看見他審視的目光,順手揪了下知花裕樹熊貓睡衣的帽子耳朵,“這個睡衣也很可愛。”
知花裕樹眨巴兩下眼睛,嘿嘿一笑。
“那晚安。”萩原研二淡定地繞開松田陣平,離開房間,緩緩嘆了口氣。
和小樹躺在一張床上這種事……還是饒了他吧,目前這個等級對他而言還是難度太大。
前方的關卡還是以后再來探索吧。
“來打游戲吧!”雖然感覺萩似乎有什么事瞞著自己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松田陣平把這個小插曲丟到腦后,和知花裕樹說起正事。
“哦!你也覺得《伯卡華布黃金勇者與伙伴們喚醒圣之寶劍的奇幻冒險物語》這個游戲超好玩吧!”
松田陣平吐槽:“你是有什么強迫癥嗎,為什么每次都要把名字說全……”
松田陣平盤腿坐在床上,把被子攤開,蒙住自己的整個身體,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快點上來。”
知花裕樹疑惑歪頭,“這是干什么?”
“用來躲家長的妙招,你以前沒……”松田陣平忽然意識到什么,緊急住嘴,但已經晚了,知花裕樹自然地接了下去。
“沒有欸,我沒有家人,所以沒有這樣過。”
“……哦,哦。”
松田陣平真想回到一分鐘前把自己的嘴縫上。
知花裕樹爬上床,挨著卷毛男人坐下,也把被子拉上來蒙住身體,“是這樣嗎?”
松田陣平僵住的身體重新開始活動,“嗯,是這樣。拿被子蒙住身體,游戲機的光就不會透出去了。”
“好有趣!”
學會了,回去就拿這一招對付蘇格蘭。他總是讓他早點休息,不許他半夜打游戲。
“萩平時也不讓你半夜打游戲嗎?”
“萩嗎?不,平時都是我們一起這樣半夜打游戲,我們是要防止被媽媽,不,被萩的媽媽抓到。”
都怪知花裕樹總是直接叫萩原美子媽媽,他差點也跟著叫錯。
“好!游戲開始!向66關發起沖擊!”
兩人蒙頭開始打游戲,玩著玩著累了姿勢由坐變成趴。由于松田陣平的手速更快,所以他成了掌控游戲機的玩家,知花裕樹則趴在他身邊給他加油助威,觀察隱藏線索。
為了看清游戲機屏幕,知花裕樹逐漸趴到了松田陣平的后背上。
寬大的床鋪上被子隆起弧度,幾乎封閉的狹小空間氣流很難流動,松田陣平漸漸聞到一股從身旁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好甜的味道。似乎和檸檬是有點像的,但更甜更清爽。
聞多了讓人有點渴。
喉結滾動。
松田陣平操縱著玩家擊殺怪物,知花裕樹在他耳朵邊吐氣,“剛剛那里好像有物品掉落,快回去撿。”
為什么靠得這么近……
銀發男人將一條手臂繞過他的背,在另一側垂下,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下巴枕著他的肩膀。由于身上被子的重量,兩人貼得幾乎嚴絲合縫。
松田陣平微微偏頭,用余光一掃。
銀發男人穿著棉質的熊貓睡衣,額頭悶了一層薄汗,臉色潮紅,表情認真,目光專注地盯著游戲機界面。
由于陷入沉思而無意識地咬了下下唇瓣。
松田陣平一個激靈。
干、干什么啊!
弄成這種讓人想親的樣子!
再咬就紅了。
“GAME OVER!”
知花裕樹茫然抬頭,“你為什么要跳下懸崖自殺?不是都快通關了嗎?”
松田陣平:“……”
忽然想親你一口這種話就算將他五馬分尸他也不會說的。
一定是因為被子太悶,悶得大腦缺氧了,以后再也不這樣玩游戲了。
松田陣平:“困了,想睡覺。”
知花裕樹疑惑地看了眼鬧鐘,“這才一點啊,不是說今晚要通宵嗎?”
松田陣平抱起手臂,“我是警察,和你不一樣,我要保證充足的睡眠,這樣明天才能有精神保護民眾。”
知花裕樹恍然大悟,“哦哦,那松田警官你快點睡!”
對方不再追問,松田陣平松了口氣。
他發現知花裕樹這個人對工作還是挺認真的,而且對警察這一職業充滿特別的敬意。
兩個人在床上躺下。
知花裕樹的睡眠質量特別好,一會兒的功夫呼吸便變得綿長。
松田陣平側過腦袋看著他的側臉,從眉骨到高挺的鼻梁,然后是淡色的唇瓣。
良久之后,他悄悄往對方的方向挪了一點。
……
知花裕樹覺得自己呼吸逐漸變得困難。
他被某個人按在床上,那人看不清臉,拿一條鞭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將他逼至窒息邊緣。
身后抵著他的東西越來越燙,幾乎快要穿透衣物,把他的皮膚捅穿。
但是并沒有真的進來。
知花裕樹用力扯著脖子上的東西為自己爭取氧氣,他試圖看清那人的臉,眼前卻始終蒙著一層薄霧般,只覺得那人隱在黑暗里。
肩膀上卻似乎有櫻花紋章閃過。
是警察?
帶著薄繭的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頭。
知花裕樹吸了一口氣,曲起手肘猛地朝身后打去——
他忽然在黑暗里睜開眼。
茫然了一會兒,知花裕樹才回過神。
居然做夢了。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而且還是這樣的夢。
不過現在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知花裕樹低頭看了眼跟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的松田陣平……難怪萩說松田陣平睡覺很不講道理!
卷毛男人居然又收攏了一點手臂,隔著一層被子把他嚴嚴實實抱在懷里,大冬天捂出一身汗。
堂堂警察竟然趁著月黑風高虐待尸體,可惡。
知花裕樹氣呼呼地把八爪陣平推下床,床離地面不遠,卷毛男人抱著被子翻了個身,居然美滋滋地接著睡了。
反正也睡不著了,知花裕樹就這么抱著手臂坐在床上死死盯著松田陣平,直到鬧鐘響起。
“呵,你終于醒了啊。”
清晨,迎接松田陣平的就是這么一聲冷冷的質問。
他迷迷糊糊地,“?”
“身為警察,都從床上摔下去了也沒有反應。”知花裕樹嚴厲地指責道,“這樣的話遇到危險怎么辦?這樣的你能承擔好保護民眾的責任嗎?”
松田陣平揉了揉被睡亂的頭發,成功把它變得更亂,男人剛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啞。
“抱歉,因為你在身邊,所以太過放心了。”他頓了下,露出深刻反省的表情,“下次絕對不會了。”
因為你在身邊,所以太過放心了。
所以太過放心了。
太過放心了。
了。
知花裕樹嚴肅的表情瞬間垮掉,他低頭左看看,右看看,再摸摸床鋪,忽然感覺這床鋪也太床鋪了。
“是、是啊,我確實是這么可靠,松田你在我身邊放松也很正常,嗯,請繼續保持!”
松田陣平把兩條手臂交疊著放到床沿,下巴擱上去,微微歪頭看向銀發男人。
他臉上又起了薄紅,在一片雪白上,紅得人心口發癢。
“不生我氣了嗎?”
第38章
天色仍是黑的,只有一點稀薄的月光透過窗棱,卷毛警官背著光,脊背微彎,姿態柔軟,眼眸里閃爍著碎星般的光。
這個樣子還怎么讓人生氣啊。
“……不氣了。”
知花裕樹宣布松田陣平將在他的朋友排行榜上再進一名。
早上6:00。
洗漱完畢的松田陣平要和萩原研二一起去晨練,他們這種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動不動就要穿二十幾公斤的防爆服工作,沒有健康的體魄連路都走不動,自然一天的鍛煉都不能落下。
知花裕樹拒絕了和他們一起去晨練的邀請,他看了看時間,慢悠悠打了個哈欠,“我要回家補覺。”
唉,真是想念1號柜,外面的床再怎么舒服都比不上他的白月光1號柜。
可是要挑一個滿意的新別墅真的好難。上次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結果房主被人殺了,繼承遺產的遠房侄子不肯再賣,知花裕樹又不像波本那么道德低下,還能再把這個遠房侄子也殺了,只好不了了之。
知花裕樹在回裕樹小屋和公寓之間略微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后者……蘇格蘭一個孤寡老人留守在家太可憐了。
知花裕樹輸入密碼,打開公寓門,發現蘇格蘭已經起床了。他坐在餐廳,正在吃早飯。
見他回來,男人抬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這么早就回來了啊。”
知花裕樹的腳步緩緩頓住,腦海中頓時浮現松田陣平給他看的萩原爸爸珍藏的雜志開頭。
【一臉腎虛的丈夫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貌美妻子憤怒的質問。】
不,這個時候為什么會想到這個?
蘇格蘭看起來也沒生氣。
貓眼男人放下筷子,兩只手搭成三角狀擱在餐桌上,微笑著問他:“萊蒙,關于我掛的【休息】牌子莫名其妙變成了【工作】這件事,你有什么頭緒嗎?”
知花裕樹看向葡萄酒,嚴厲指責:“葡萄酒,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蘇格蘭他多寒心啊!”
葡萄酒咝咝兩聲。
知花裕樹:“它說它知道錯了,你原諒它吧。”
“這么重的鍋葡萄酒可背不動。”蘇格蘭無奈搖頭,“算了,先來吃早飯吧。”
“欸?居然還有我的早飯嗎?”知花裕樹驚喜地走到餐桌前。
“不給你做的話,你又要偷偷喝營養液了吧。”
知花裕樹摸摸鼻子,小聲嘀咕:“雪莉做的營養液很好喝的,完全能當飲料了。”
“那也不能當飯吃。”
蘇格蘭這關就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似乎是看出了他并不想談論自己晚上離開是干什么去了,蘇格蘭也沒有問這件事。
組織里一般的搭檔除了一起出任務外,很少會在意對方在任務時間之外會做什么,或者說在意的話反而會被認為是別有所圖。
但知花裕樹不僅把蘇格蘭當搭檔,還把他當朋友,所以總是瞞著朋友也讓他感到很抱歉。
蘇格蘭就從不會瞞他什么,被調去做任務的時候,只要沒有要求保密,蘇格蘭就會和他分享任務過程。
蘇格蘭人真好。
過了兩天,知花裕樹去研究所做例行檢查,雪莉有些頭疼,“你最近的身體數據和之前相比又有了很大變化,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到底還算不算人類……不過研究總算是有些進展了。”
拿著這種數據也能有進展?!
雪莉,牛!
有這么厲害的研究員是boss你的福氣。
“說起來,姐姐說她和萊伊復合了。”
“欸?真的嗎?恭喜!萊伊打算什么時候求婚?”
“只是復合而已。”雪莉沒好氣地說,“姐姐遲早會玩膩他。”
知花裕樹摸了摸小雪莉的腦袋,慈愛地說:“乖,不要學這些垃圾話。”
“玩膩”這種詞到底是誰教會雪莉的,等他知道就把這家伙踩在腳下玩死。
“不過你之前不是還挺喜歡萊伊的嗎?你們還是好朋友。”
“誰讓他居然敢和姐姐提分手!姐姐都沒說不喜歡他。”
姐控是這樣子的。
知花裕樹就知道自己嗑的cp只是會經歷些許波折,但必定真得不能再真。兩人肯定會白頭到老,除非一方先死。
但只要不是臥底叛徒,在組織的生存率還是很高的啦。
Boss非常寬容,不犯太嚴重的錯誤他不會直接要人性命;而負責處理臥底叛徒的黑就是看著冷漠不好惹,其實有什么事只要多堅持幾下,他就會妥協,頂多是面上罵幾句,嗆兩聲,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
得知自家cp又幸福了后,知花裕樹也振奮起來,他原本計劃接下來花一段時間搞個比較完備的安保制度,來防止醫鬧事件的發生,可惜的是,花了一兩個月的時間想了好幾版方案,又最終被他一一否決,最后也沒能捋出個頭緒。
也是,醫鬧這種事有著幾千年的傳統,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住的。
事情急不來,倒是春天已經先到了。
醫院院子里的早櫻鼓起了花骨朵。
看著院子里的春意,知花裕樹忽然想起之前被諸伏警官壓在墻角的事情,前段時間高田美并還問過他怎么最近都沒看到這個男人過來,問他是不是和對方生氣了,知花裕樹有些奇怪她為什么會得出這種結論,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他。
是時候挑個禮物去拜訪一下諸伏警官了。
雖然對方不知道自己當時的異樣狀態和他有關,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該有的補償不能少。
不過沒等他挑好禮物,又收到了boss那邊發來的任務。
任務內容是要從一個程序員手里拿到他所設計程序的源代碼,事成之后將人滅口。
[到時候我會讓琴酒配合你。——boss]
知花裕樹劈里啪啦敲下回復。
[Boss你看不起誰,這種小事我一個人就能做到。]
[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才讓其他人配合你,好讓他們能跟在你身邊好好學習。——boss]
士為知己者死。
他就知道boss是最懂他的。
殺人滅口這件事沒什么技術含量,所以暫且不必考慮。這個任務,難的地方在于拿到源代碼。
知花裕樹以往做任務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程序員,看自己設計出的東西跟看離他遠去的頭發似的情意綿綿,往往會在自己的私人作品上綁一些“定時炸彈”,一旦有人竊取就會觸發自動銷毀程序。
組織使用的電腦病毒【暗夜男爵】就是這樣的炸彈。
組織也怕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一開始是想要從這個程序員手里買下源代碼的,甚至定金都付了,結果這家伙又反悔了,想賣給出價更高的買家。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誰能擋住自己想找死的人。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對付這種人用搶的不行,就算他迫于壓力或生命危機而交出東西,也難保他不會往里面加點別的。
得用騙的。
組織技術組找出了這個程序員——他名叫早川賢太郎——在某聊天論壇上的賬號,id名叫【落寞的白薔薇】。
同時早川賢太郎的身高體重長相、從小到大的學校、愛好、xp等也都被技術組整理出來做成文檔傳給了知花裕樹。
蘇格蘭好奇地問他:“你打算怎么做?”
身為搭檔,蘇格蘭也會參與到這次任務中。
知花裕樹:“關愛空巢老宅。”
知花裕樹注冊新賬號,頭像選擇黑長直清純美女氛圍照(不露臉類型)——早川賢太郎就喜歡這款,id就叫【折下的翅膀】。
主頁放一些美胸美腿,不能太直白,要不經意露出那種,整體風格是清爽中帶著微妙色氣,找不到合適的就讓技術組幫忙合成。
然后挑好宅男大概率在線的時間——
開聊!
蘇格蘭目瞪口呆地看著知花裕樹劈里啪啦打下一段話。
[白薔薇大人,小花看到了你發的電腦教學帖,好厲害!(星星眼)]
銀發男人端起茶喝了一口,修長漂亮的指節如玉一般,“我打賭十分鐘內必有回復。”
事實上只用了五分鐘而已。
知花裕樹扮演著一個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的清純黑長直美女大二學生,同時是超級英雄愛好者,而且雖然貌美如花卻無人能懂,一直在尋找命定的知己排遣深夜寂寞。
他和【落寞的白薔薇】聊了一個多月。
對方發來的話也從一開始的[沒有,這不算什么,只是編程最基本的東西,小花你還有別的問題再來問哥哥],逐漸變成[太喜歡小花了,白薔薇大人會想著小花(的身體)入睡的],最后甚至是[拍給我看,我就幫你做這個作業,你會很輕松得到績點第一的,你很想要吧?]
一旁看著的蘇格蘭臉色越來越陰沉,知花裕樹被他盯得敲鍵盤的手都變得遲疑。
“……蘇格蘭,這都是假的。”
蘇格蘭每每結束,都會拿著濕紙巾將他的每一根指節都從指根擦到指尖,像是覺得早川賢太郎身上的臟東西會穿過網線弄臟他。
他終于忍受不了,“后面的我來吧。”
“好吧,那就先交給你。”
知花裕樹一開始還擔心蘇格蘭平日很正經的樣子會做不來這種釣魚的事,沒想到對方非常熟練,模仿他設計的清純寂寞女大學生口吻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更勝一籌。
……有些騷話知花裕樹都不知道蘇格蘭從哪里學來的。
明明看起來這么正經,腦子里居然也有這些臟臟的東西。
指指點點.jpg
蘇格蘭坐在電腦桌前,穿著單薄的白襯衣,寬闊的胸膛和肌肉將襯衣輪廓微微撐起,卷起的袖口下手臂緊實有力。到了晚上胡茬變長了些,像兩彎刀鋒在下頜骨深深劃下。
他就這副樣子接替了知花裕樹和【落寞的白薔薇】的聊天工作。又騙了早川賢太郎五六天,兩人終于圖窮匕見。
[白薔薇大人,上次說的那個程序給小花看看代碼好不好嘛,小花什么都能為白薔薇大人做。]
附著一個情趣酒店的地址。
……
早川賢太郎上鉤了。
知花裕樹通知了琴酒,今晚就可以收網。那家情趣酒店是知花裕樹和蘇格蘭早就觀察好的行動地點,旁邊是幾家居酒屋拉面店,下班之后經常有上班族來吃飯,很方便混入其中逃跑;酒店正對面有個正在建設中的公寓樓,堪稱絕佳狙擊點。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就差找個人偽裝女大學生小花去騙人了。
知花裕樹打算自己上,被蘇格蘭阻止。
男人似乎也是作了一番心理建設才下定決心,“萊蒙,還是讓我來吧。”
如果讓小樹來的話,他還要面對面忍受那家伙的騷擾,蘇格蘭想想那個畫面就難受。
他寧肯自己被騷擾。
蘇格蘭還為此把下巴的胡茬剃干凈了。
知花裕樹新奇地摸了摸他的下巴,被蘇格蘭抓住他的手,沒什么威懾力地瞪了下,“別亂摸。”
“哦哦,可以啊。”
知花裕樹又沒有女裝癖,自然不會和蘇格蘭爭這個。不過蘇格蘭為了升職加薪還真拼啊。
……就是效果不怎么樣。
蘇格蘭雖然性格挺溫和,一張臉也沒有過分分明的棱角,但很明顯就是一張帥哥的臉,而且他一個狙擊手,胸肌練那么大,肩膀寬闊,就算一千度近視眼也能看出是個男的。
知花裕樹沉默了。
蘇格蘭看著鏡子也沉默了。
“……還是換我來吧。”
蘇格蘭妥協性地點了點頭。
其實知花裕樹雖然長得很好看,但和小時候的他不同,現在的他還是非常明顯能看出是個男性的。
他從衣柜里挑了件中性化風格的寬松衛衣,戴了個黑長直假發,嘴唇擦了點口紅,眼尾淚痣在雪白里深陷,看起來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主打一個糊弄。
只是憑借過硬的長相,硬生生美到讓人忽視了那些有違和感的地方。
知花裕樹看到蘇格蘭在發愣,解釋道:“沒事,情侶酒店燈光昏暗,我不說話的話應該看不太出來。那個白薔薇寫代碼還行,但明顯沒見過幾個女人,他分辨不出的。”
最大的硬傷應該就是身高,但這個真是沒有辦法。
不過雖然很稀少,但霓虹也不是完全沒有將近一米八的女孩子。貝爾摩德就和他差不多高。
蘇格蘭慢慢找回聲音,“嗯,看不出來……不過嘴唇的顏色是不是還是擦掉為好……”
先說好,他真的只是把小樹當幼馴染,兒時的童言童語也當不得真。
他們是好朋友,沒錯,是好朋友。
他甚至愿意為小樹犧牲性命。
只是他這個樣子,眼波流轉,唇瓣嫣紅——
也太讓人想壓住他咬一口了。
第39章
“擦掉嗎?”知花裕樹對著鏡子看了看,輕輕蹙起眉頭。
他的唇色偏淡,嘴唇也很薄,所以他特意用口紅將嘴唇化得厚了點,擦掉的話不就更不像女性了嗎?早川賢太郎又不是純傻子。
蘇格蘭在易容這方面看起來沒什么天賦。
知花裕樹駁回了他的建議,出門的時候又順手戴了副墨鏡,將略顯冷硬的眉眼一遮,這樣看上去活脫脫女大明星,貝爾摩德分摩。
在開始最終釣魚之前,兩人還要先在約定地點和琴酒會合,敲定今晚行動的細節。
約定地點正是在被定為狙擊點的公寓樓內。
為了避免車輛被人注意到,兩人照例將車子停在較遠的地方,然后步行過去。
蘇格蘭將狙擊槍放入吉他包,知花裕樹也戴上頂帽子遮住大半容貌,兩人一道往公寓樓的方向走。
原本這樣一段路是不可能出什么意外的,但兩人竟然好巧不巧地碰到了飛車偷包賊,更巧的是,系統馬上蹦出來說:[小樹,不要放過那只包!]
知花裕樹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在蘇格蘭沒反應過來前就炮彈般沖了出去。
蘇格蘭:?
他去干嘛?
知花裕樹在飛車賊搶包時略微放緩速度的那一秒飛起一腳踹掉后座的家伙,自己坐上后座,然后手臂繞到駕駛人的脖子上,控制力度微微收緊,摩托瘋狂搖擺,即將摔倒前,知花裕樹松手跳下車,被對方搶走的包正掛在他手臂上。
那位駕駛人則連人帶車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知花裕樹留在原地等包包所有者來拿包,順帶給系統爭取回收能量的時間。
系統:[這次要馬上抽獎嗎?]
非酋知花裕樹沉思,[等回頭我找個神社去去晦氣再抽吧。]
再抽出一個充電寶他就能開個充電寶專賣店了。
被搶了包包的小姑娘上來千恩萬謝,紅著臉對知花裕樹說:“姐姐,你太帥了!冒、冒昧地問下,你、你是T嗎?”
這個知花裕樹知道,是對女同里攻方的表述。他只是因為對方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而有些驚訝。
對方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慌忙而忐忑地說:“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您討厭這個……”
知花裕樹安慰她:“沒事,我不討厭女同,我只討厭男同。”
“欸?姐姐你是男的?”
知花裕樹“唔”了聲,“有一點吧。”
出來干活還順帶完成了這個月的尋寶指標,知花裕樹挺開心,不過看到跟過來的蘇格蘭,他微微一愣,“蘇……綠川,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沒事。”蘇格蘭慢慢說,他看了眼身旁的人,他涂了顏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弧度,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剛剛過來時他剛好聽到對方最后一句話。
【我只討厭男同。】
雖然歧視他人的行為不妥,但小樹這樣說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他的自由。
更何況,這又不關他的事,沒必要難受。
是的,沒必要難受。
他又不是男同。
附近的交番警察趕到得特別快,知花裕樹原本還想悄悄溜走,一回頭已經有警察到了。
蘇格蘭看到趕來的其中一位警察也是一驚。
竟然是班長!
那是他在警校時的同期,鬼冢班的班長,名叫伊達航,非常可靠穩重,一對濃厚的眉毛很有特色。
也對,班長從警校畢業后就去了交番鍛煉,會在這里看到他也不奇怪。
沒事,班長應該能猜到他在執行特殊任務,所以不會亂說。
知花裕樹藏在蘇格蘭背后悄悄說:“蘇格蘭,待會兒我就不說話了,我這個樣子說話太奇怪了。”
剛剛是看到漂亮的小妹妹露出窘迫的表情才忍不住安慰,這種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激不起他的憐惜之情了。
蘇格蘭默默點頭。
伊達航看到同期諸伏景光也是瞳孔默默地震,他當然能猜到畢業后就音訊全無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是去執行什么秘密任務了,所以忽然在大街上碰到他才會如此驚訝。
更令人驚訝的是,對方身邊還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人。雖然她戴著帽子和墨鏡,遮擋了大半的容貌,但烏黑柔順的長發、一點雪白的下巴尖和紅潤欲滴的唇瓣足能讓人識別出她的漂亮。
景光和她是什么關系?從兩人之間的距離來看似乎很親密。
伊達航把詢問受害人的事情交給一起來的同事,“我去詢問一下那兩個抓住搶劫犯的人。”
非常敬佩伊達航能力的同事不疑有他,連忙點頭,“是,伊達前輩!”
伊達航摸了摸鼻子,走到諸伏景光和他的女伴身前,維持著自然的表情和目光。
哇,靠近以后看更漂亮了。
他清了清嗓子,自然地問:“你們兩個是什么關系?”
知花裕樹往蘇格蘭背后又藏了藏,用目光示意他說話。
蘇格蘭心跳加快,淡淡道:“這是我妻子。”
他快速瞥了萊蒙一眼,見他的表情沒有露出不對,心跳才稍微放緩。
都是為了任務,假稱為夫妻也很正常,沒有人會當真。
知花裕樹確實沒把這個當回事,這種時候假稱為男女朋友是最省事的方式,他只是沒想到蘇格蘭會直接說是夫妻,這其實不太妥當,因為兩人的手指上都沒有結婚戒指,被問起這件事就很麻煩。
怕對面的警察注意到這個細節,知花裕樹刻意抓住蘇格蘭的一只手,握緊,裝作夫妻恩愛的樣子用袖子微微遮擋。
蘇格蘭好不容易放緩的心跳直接飆上高速。
平常也不是沒有更親近過。
他有時候受了傷,小樹會在他赤裸著上半身的情況下幫他處理傷口;
做飯的時候,小樹會忽然從他肩膀一側探出腦袋,鼻子一聳一聳地嗅,嘴里說著“好香啊”,距離近到他扭頭便似乎能擦過他臉頰;
洗澡忘記帶衣服小樹也會叫他幫忙送,隔著水汽氤氳的浴簾,他甚至能從影子辨認出他身體的輪廓。
但所有的這些都不及他此刻深深攥緊他的指尖。
蘇格蘭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
他微微低頭瞥過衣袖下交握的手掌,好像那下面真的藏著戒指。
好像兒時的祈望真的在這一刻變成現實。
好像他真的成了他的妻子。
假的。
是假的,不必當真,不要當真。
蘇格蘭深呼吸,調整情緒。
伊達航再度瞳孔地震。
諸伏景光剛說兩人是夫妻關系時,他其實持懷疑態度。景光是去執行秘密任務的,和他人偽裝夫妻也很正常,他們警察有時候也會這么做。
只是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大對勁。
那個美得不像話的女人的反應先不說,她的表情基本都被帽子和墨鏡擋著,但從露出的下半張臉來看整體還挺淡定,但諸伏景光完全不同。
身為對方曾經警校時的同期和班長,伊達航完全能從景光看似平靜的表情下看出他此刻的狀態和正常情況下不太一樣。
更何況他微微瞥向身邊人的目光,濃郁的愛意根本無法掩藏。
這不可能演得出來啊!
他看上去都快愛死了。
#救救景光
不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格蘭緩和好情緒,繼續說:“我妻子她怕生,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警官先生您有什么想問我妻子的,直接問我就好。不過我們有急事,要趕時間,得麻煩警官先生您快點。”
伊達航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他算是看出來了,稱呼對方“我妻子”讓你很爽吧景光!
你就是這樣執行秘密任務的嗎?
執行著執行著就到床上了嗎?
心里吐槽歸吐槽,伊達航還是清楚不能耽擱景光的正事,何況兩人本來就是見義勇為,簡單了解一下情況就可以放人走了。
就是問兩人名字的時候——
“我叫綠川希羅。”
“我妻子叫綠川花。”
伊達航做記錄的手指微微一頓,瞥了面無表情的貓眼男人一眼。
又爽了吧,景光。
……
因為這么一個小插曲,知花裕樹和蘇格蘭到達約定地點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
此刻是下午六點,距離和早川賢太郎約定的見面時間還有一小時。
組織這邊約定的會合點在情趣酒店對面一棟正在建造中的公寓樓六樓,因為施工方和甲方最近由于工程結款問題產生了矛盾,此刻公寓樓正處于停工狀態。
樓里空無一人,正好方便他們這些壞人干壞事。
公寓樓還是毛胚房的狀態,沒有燈光,漆黑一片,整個空間被光禿禿的水泥墻劃分成一塊一塊。約定的見面地點就在六樓樓梯間右轉第四塊房間。
一進去,第一眼就先看到了琴酒顯眼的銀色長發。
知花裕樹記得他第一次遇到黑的時候對方還是銀短炸,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改留長發了,他問過,但對方壓根不搭理他,還讓他快點滾,別礙眼。
他其實就是想知道黑到底用的什么洗發水,現在頭發變這么順滑。
這可是黑埋藏最深的秘密,連伏特加都不知道。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組織里的人都知道,琴酒最討厭任務集合的時候遲到。
被他逮到一次,要是沒有絕對正當的理由,那就要做好之后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被盯著懷疑是不是臥底的準備。
知花裕樹當然不怕這個,不過他還是意思一下想了個狡辯的理由,結果黑居然沒生氣,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會兒,冷漠地對蘇格蘭說:“敢耽誤任務,就殺了你。”
雖然還是兇得要死,但比起以往的他已經能算得上溫和。伏特加都悄悄松了口氣。
他剛剛真怕大哥和萊蒙當場打起來,雖然組織里有“如果惹到琴酒的話,去找萊蒙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這樣的傳言,甚至有很多人因此以為大哥和萊蒙關系不錯,但只有伏特加看透了真相。
私底下提起萊蒙的時候,大哥每次都是蹙緊眉頭,氣壓低沉,一副厭惡得不行的模樣,只是因為兩人地位相當,大哥也沒法隨便對人發火,為了打發他,甚至寧肯破財消災。
那點錢大哥才不在乎,大哥要的是清凈。
“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什么任務了嗎?”基爾從黑暗的角落里走出,對著曾經見過一面的蘇格蘭和萊蒙微微頷首,目光在萊蒙身上微頓。
這是偽裝成了女性?唔,還挺好看的。
知花裕樹看到基爾后一愣,“基爾?你也參與這次任務?”
基爾疑惑:“嗯,萊蒙你不知道嗎?”
伏特加解釋道:“呃,萊蒙你的計劃最終不是需要一個女人和目標人物見面然后騙走代碼嗎?所以大哥就把基爾叫來了,本來是想讓貝爾摩德易容的,但她在拍電影,所以就……”
“等等,等等,伏特加,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知花裕樹指指自己,“既然叫了基爾來,我干嘛還要打扮成這個樣子?”
因為公寓樓里太黑了,知花裕樹把墨鏡取了下來,露出的那雙灰色眼瞳如銀河般璀璨,此刻委屈地一耷拉,又因為惱怒增添了凌厲。
平日色澤偏淡的唇瓣染了潤澤的紅,從外面拂進來的微涼春風一吹,像櫻花落入水中般閃出一點晃動的漣漪。
叫人看得根本移不開眼。
伏特加壓根不敢說,是大哥說他會通知萊蒙,他才沒有再多事的……誰知道大哥也會有忘掉的事情啊。
琴酒這時候才慢悠悠說:“夠了,只是一點小事,任務要緊。”
他再次瞥了眼萊蒙此刻的模樣。
和他預想的一樣,為了完成任務,他會自己把自己變成這副樣子。只是這身衣服太簡單普通,黑色的長發他也不太喜歡。
他應該穿一身白色禮服,銀色長發散落,矜貴高華,如神殿高高在上的主人。
然后被他扯著腳腕拽下來,在神座下侵犯。
等發泄個夠,徹底膩了,他就能把他完全丟開,再也不會被他影響情緒。
想到這里,琴酒又嫌惡地掃過蘇格蘭。
也不知道萊蒙當初是看中了他什么才會選擇他做搭檔,這個笨蛋居然完全沒看出這個男人腦子里都藏著什么。
那天在萊蒙的醫務室處理傷口時,他便從蘇格蘭的神態動作反應里察覺到了這男人的心思。
他竟然裝了這么久都沒被萊蒙看出來。
挺能忍。
琴酒暗暗舔過后槽牙。
萊蒙在他的別墅住過,他是知道這家伙睡著以后警惕性有多差的。蘇格蘭會怎么做?
也會像他一樣,在外表看起來仍是少年模樣的銀發男人熟睡后,含住他的唇瓣,然后分開,進入嗎?
還是說這么久的時間足夠他做得更過分……放進去的不再只是上面的,還有下面的東西。
看著他含住粘膩,然后在他醒來前清理干凈。
呵,等著吧,他馬上就會找到這只老鼠是臥底的證據。到時候他會一點點把可能碰過萊蒙的地方全部打穿。
知花裕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像黑說的那樣,這只是一件小事,他不至于真的為此生氣,而且考慮到早川賢太郎那家伙在網上就很惡心,現實只會更惡心,讓身為女性的基爾去面對這個他也不忍心。
所以知花裕樹最后還是說:“算了,已經這樣了,還是我去吧,基爾你留在外面接應。”
蘇格蘭一愣,琴酒馬上說:“不行。”
蘇格蘭看了看基爾,沒說話。
知花裕樹滿腦袋問號,“為什么不行,你在懷疑我的能力嗎,黑?”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漸漸冷了。
被懷疑能力是萊蒙絕對會生氣的點之一,琴酒想了想自己最近手上的現金流,忍了忍,沒吭聲。
算了,等任務結束滅口的時候再把那家伙炸得一片人體組織都不剩。
知花裕樹敲定了由自己來執行任務,他在領口處別了組織研究員最新研發的發聲器。
這是專門給組織成員搭配易容使用的,發出的聲音肉耳聽不出任何雜音,和真人在耳邊發聲一樣的效果。
這樣的話,基爾在后面說話,知花裕樹對對口型,【綠川花】不會說話的bug也被解決了。
其實一開始知花裕樹是打算用裝啞巴這一招扮可憐的。
不過能說話的話確實更能提高任務成功的可能性。
負責和早川賢太郎碰面的只有知花裕樹一個人,其他幾人都會留在公寓樓這邊通過窗戶以及竊聽器觀察房間里的情況,等知花裕樹得手,向他們發出信號,就馬上送早川賢太郎歸西。
情侶酒店414號房間。
早川賢太郎看著對面的美人看直了眼。
在網絡上聊天時,這女人一直不肯給他發帶臉的照片,他其實是有點懷疑她長得不好看的,但她胸是真的大,皮膚也是真的白,反正關了燈主要看手感,他也不在乎長得好不好看了。
沒想到真的見面,他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美上很多很多。
早川賢太郎吞了吞口水,呆呆地走過去就想進入正題,連窗簾還沒拉上都不在意了。
怕什么,真被別人看見他在搞這么漂亮的美人,他只會更爽。
瘦得和火柴棍似的男人朝美人伸出手。
基爾頓時覺得自己身后兩道想殺人的目光越過她的后背朝對面的酒店刺去。
等等,蘇格蘭也就算了,琴酒你也……
伏特加還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吐槽:“這家伙輕易就被萊蒙迷住了啊。”
伏特加你完全不會看氣氛的嗎?
萊蒙那邊完全不知道這邊愈加緊繃的形勢,竟然還試圖去牽早川賢太郎的手……當然這樣做是符合任務要求的邏輯的,他總要先穩住對方,將他哄得迷迷糊糊的,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但現在的話。
蘇格蘭先不說,她怕下一秒,琴酒就會掏槍先把這男人腦殼崩了,順帶把他們這些看見不該看的東西的人也都挨個崩了。
基爾連忙對著話筒嬌聲說:“討厭,你離我遠點~”
屋里的萊蒙略微一愣,去拉對方的手順勢變成推開。
第40章
早川賢太郎此人在知花裕樹看來基本等同于死人,所以對于他的靠近與觸碰知花裕樹也沒有任何感覺,他只想快點騙到代碼,然后等著蘇格蘭一槍爆頭。
只要血別濺他身上把衣服弄臟就好。
按知花裕樹的計劃,他應該先說幾句軟話,把早川賢太郎哄得暈頭轉向,趁著對方迷糊的時候提出要求,拿到東西。
但是基爾似乎和他的想法不太一致,嘴里說的話雖然軟乎乎的,但一直拒絕早川賢太郎的靠近,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像是想讓對方滾遠點。
早川賢太郎目光里漸漸生出狐疑。
知花裕樹:?
怎么回事?覺得這任務難度太低給他上強度嗎?
那可就小看他了。
語言不行,他用神態動作勾引對方也是一樣。
不要小瞧他在肉文里那么多年的經歷啊!
拿捏一個從未有過感情經歷的死宅程序員還不是輕輕松松。
情趣酒店的房間色彩非常鮮艷,泛著玫紅的紫色襯得到處都泛艷色。圓形的大床鋪滿玫瑰花瓣,廉價的香水味被悶在空氣里,天花板一面大鏡子映照著屋內的一切。
基爾說話的時候會刻意放慢速度方便知花裕樹對口型,這樣倒使得原本有些冷硬的話語多了欲迎還拒的味道。
知花裕樹配合著坐在圓床的邊緣,仿佛不經意地,衣領朝一側滑落些許,露出雪白的肩膀和一道盛著濃艷紫光的鎖骨彎。
露得恰到好處,再多一分都會暴露他覆著肌肉的強健手臂。
黑色長發散落身后,他微微咬著下唇,臉頰飄著云霧似的薄紅,含羞帶怯地掀開一點眼皮,目光暗示般從男人身下掃過。
男人眼睛頓時發了直,那點微末懷疑盡數消散。
基爾:“……”
琴酒的呼吸是不是變重了?變重了吧?明顯變重了吧!感覺蘇格蘭似乎也有一點。
所以你們不要也被勾引到啊!
還有萊蒙你做這種事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別說其他人,就連她看到他這樣的模樣都有點心跳加速,那個電視劇的魅魔角色果然應該找萊蒙的。
再這么下去琴酒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基爾果斷決定推進進度。
“你答應過我,會把代碼給我看的……你給我看了,才能對我……做點別的。”
知花裕樹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還是有點著急了。
不過早川賢太郎段位太低,已經被他勾得找不著北了,問題不大。
然而他畢竟不蠢,也擔心這么個大美人只是來騙代碼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除了這個以外一無是處,所以他留了個心眼。
“小花,我剛剛點了兩杯酒,我們先干一杯,然后我就把代碼給你。”
知花裕樹在心里冷笑一聲。
這酒里要是沒額外加點東西他就這輩子只能抽到充電寶。
早川賢太郎是指望著先下藥給他,這樣的話他就算拿到代碼,他那邊起碼也能爽一次。
不過他這種算盤還真是打錯了,就算他真的喝下這杯酒,如果里面裝的是迷藥可能還起點作用,如果裝的是助興的藥,只能說算是碰到對手了。
作為身經百戰的肉文男主,這點計量的春藥才哪到哪。
發聲器遲遲沒說話,知花裕樹沒再等基爾的反應,端起酒杯。
“別喝那個!”長發遮掩的左耳里藏著的通訊器中忽然傳出蘇格蘭略有些焦急的聲音。
知花裕樹敲了兩下通訊器示意自己沒事,不過他也不知道那邊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任務途中不該有這樣的反應的,蘇格蘭還是太擔心他了,幸好聽起來黑沒有因此責怪蘇格蘭。
知花裕樹灌下一大口酒,然后抬起閃爍著盈潤水光的眼睛,一只手抬起來擋住嘴巴,基爾的配合終于跟了上來。
“可以給我了吧?”
通訊器里隱約傳出了些別的聲音,知花裕樹沒有在意,早川賢太郎終于拿出了存放著源代碼的u盤。
只要把它插入電腦驗證通過,任務就算完成了。
另一邊。
琴酒冷冷地對蘇格蘭說:“準備好收尾。”
他難得貼心,“想折磨那只小蟲子也隨你,你可以把它弄得半死不活,我會親自……把它碾碎。”
琴酒朝伏特加瞥去一眼,后者連忙說:“大哥,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他拎著手提箱就打算和大哥一起走。
琴酒沉默了下,淡淡道:“給我,這次我自己去。”
伏特加一愣,遲疑地把手提箱遞出去。
蘇格蘭瞥了一眼,看箱子的大小估計是收尾用的炸彈。
伏特加看著大哥丟下他一個人提著炸彈箱離開,默默委屈。
怎會如此?
以前收尾都是他和大哥一起去的啊,他負責提箱子、裝炸彈,大哥只要確保沒有不長眼的路過看到就行。
難道大哥不需要他了嗎?還是說大哥覺得只留蘇格蘭和基爾在這邊不靠譜,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盯著點……
沒錯,應該是這樣。
伏特加墨鏡后的目光逐漸犀利。
基爾瞥了他一眼,腦子的一個小角落忽然發散出思維。
伏特加在這么黑的地方戴墨鏡到底還能看見什么?
……
源代碼到手。
知花裕樹將u盤收起,對早川賢太郎露出令人神魂顛倒的笑容。然后他吐出嘴里含著的那口酒,一手扯下假發,歪頭輕柔地笑。
“親愛的,surprise~”
他將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wink,“要準備上路了哦。”
早川賢太郎還沒反應過來即將到手的美人怎么忽然變成了個男的,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該有什么情緒,只是在對方輕柔的笑容里目眩神迷,隨后——
砰地一聲。
正中紅心。
知花裕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嗯,一滴也沒濺到,完美!
蘇格蘭好棒!十分!
又等了兩分鐘,知花裕樹打開房門,探出腦袋,果然看到了來收尾的琴酒。
琴酒邁步走進房間,因為撲面而來的廉價香水味而蹙了蹙眉,知花裕樹注意到,幫他扇了兩下。
“沒辦法,只有這種比較廉價的酒店查身份查得不嚴,而且不會令早川賢太郎起疑,因為小花的設定是沒錢嘛。”
琴酒知道這個道理,出任務更臟更臭的地方他也待過。他就是不爽,這種氣味沾在了萊蒙身上。
這么廉價的東西也配?
琴酒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尸體,看起來蘇格蘭并沒有多折磨他幾下,真是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你先出去。”他淡淡道。
知花裕樹也習慣了琴酒人狠話不多的狀態,兩人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從來都是琴酒和伏特加負責收尾。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跟黑的影子似的伏特加今天竟然沒跟來。
“等等。”
還沒邁開兩步,琴酒又叫住了他,知花裕樹疑惑回眸,無奈,“又怎么了,黑大少爺?”
陰沉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低頭,眉眼隱在陰影中。他伸手把他歪了的衣領拉正,將雪白的肩膀再度掩住,隨即馬上丟開手去,嫌惡地說:“衣服上一股臭味。”
“有嗎?”知花裕樹疑惑地抬起兩條手臂左右聞了下,“可能是沾上白薔薇君的氣味了。”
黑別過臉去并不搭理他。知花裕樹感覺到他好像在生氣,又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
黑是這樣的,總是生不完的氣。
他和伏特加就是一對沒頭腦加不高興。
這種時候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無視。
“那我先走了……啊對了,炸彈的量要注意,別太大,炸掉一個房間就差不多了,多了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黑有時候行事會過于肆無忌憚,時常會將組織帶到被官方徹底發現的邊緣,知花裕樹在他身邊的時候不得不提醒著點。
“我知道。”琴酒不耐煩地說,“你還待在這里干什么?”
知花裕樹聳了聳肩,走出房間,關上房門,抬眸往走廊里一看,忽然愣住。
……
伊達航和松田陣平以及萩原研二約了下班后在居酒屋聚會,為了慶祝他即將離開交番,回到警視廳搜查一課。
這個居酒屋因為便宜,質量也不錯,很受上班族喜愛。唯一不太好的一點是隔壁是一家情趣酒店,偶爾會碰到一些讓人有點尷尬的場景。
伊達航一頓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班長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萩原研二擔憂地問,“是我和小陣平可以幫忙的嗎?”
伊達航猶豫了下。
諸伏還在臥底,按理來說他的事情不能隨便拿來往外說,但松田和萩原又不是別人,而且他倆心里有數,不會告訴其他人,他實在是不吐不快。
伊達航環視四周,往另外兩人的方向靠近了點,壓低聲音,“你們猜我今天在街上碰到誰了?”
“會讓班長你這么問……”萩原研二眨巴兩下漂亮的紫色眼睛,也壓低聲音,“莫非是小降谷或者小諸伏?”
伊達航并不意外萩原研二能猜出來,對方警校時推理能力便是數一數二的,“是諸伏。”
“景老爺嗎?”松田陣平提起一點興趣,“他應該是在……對吧?景老爺看起來怎么樣?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伊達航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該怎么說呢……除了剃掉胡子外,不僅沒有缺胳膊少腿,還多了點什么。”
松田陣平:?
伊達航把他看到諸伏景光帶著一位大美人老婆出現在街上的事情說出來,末了發表意見,“諸伏用的還是假名,所以應該不是真的結婚了。但是你們沒有看到,諸伏他真的非常喜歡那個女人的樣子,不像是演出來的,而且我感覺他好像不想,也可能是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萩原研二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小樹的樣子,表情微微一變。
【他好像不想,也可能是不敢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不,他為什么會想起小樹。
他這邊的情況又不一樣。他確實有不敢讓小樹知道的事情,但說到底那只是意外,他已經調整好了。
至少現在的他沒有什么不敢讓小樹知道的。
萩原研二不知道的是,身旁的幼馴染腦海中也浮現了同一個人。
欸?怎么會莫名其妙忽然想起裕樹?
松田抓了抓腦袋,將莫名其妙的思緒壓下。
萩原研二將注意力轉回到班長所說的事情上,“這聽起來很像蜂蜜陷阱。”
松田陣平無情吐槽:“但看起來景才是踩到陷阱的那個人……他真的沒問題嗎?”
萩原研二笑道:“相信小諸伏吧,他心里肯定有數的。”
伊達航又說:“她真的非常美,你們見過一次就知道了,如果她真的抱著實行蜂蜜陷阱的目的,應該沒有幾個人能躲得開,不過我肯定是沒問題的哈哈哈哈哈。”
他可是已經有娜塔莉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第二個女人。
松田陣平義正言辭,“我肯定也沒問題,什么大美女,我才沒興趣,還不如多拆幾顆炸彈。”
伊達航朝他豎起大拇指。
居酒屋里有點悶,吃到一半,松田陣平起身說要出去透透氣,他問萩要不要去。
萩原研二從剛才起就似乎有點心事,他晃了晃酒杯,“我還是接著陪班長喝酒吧,說好了要慶祝班長即將回到搜查一課,我們兩個都跑了可不好。”
“好吧,我只是透透氣,很快就會回來。”
松田陣平從居酒屋的后門走出去,靠著墻咬著一支煙,也沒點燃,只是發呆吹風。
剛才到底為什么會突然想起裕樹呢?
難道是因為裕樹最近在外出差,有段時間都沒怎么見到他所以有些掛念嗎?
他望著黑暗中繁星閃爍的天空,腦海中卻是那天銀發男人近在咫尺的睡顏。
班長說的那個大美人他想象不出會是怎樣的容貌,不過如果是裕樹來實行蜂蜜陷阱的話——
松田陣平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驟然警醒。
是一個男人提著手提箱從后門進入了隔壁的情趣酒店。
情趣酒店里出入什么樣的人都不奇怪,但那個男人莫名給松田陣平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那個手提箱也讓他非常在意。
而且男人還恰好是一頭非常罕見的銀發。
松田陣平收起煙,悄悄跟了上去。
男人的反偵察能力似乎很強,松田陣平不敢跟得太近,上了四樓,轉過一道彎,對方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這樣看的話,應該是進了四樓某個房間。
松田陣平皺眉思索對策。
前面突然又響起開門聲,松田陣平下意識抬頭。
情侶酒店特意把走廊的燈做得很昏暗,以至于第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是想念某個人想出了幻覺,仔細一看,竟然真的是他。
銀發男人看到他也是一愣,然后快步朝他跑來,一把將他推入旁邊的房間,將門帶上。
驟然降臨的黑暗中,松田陣平剛張嘴說話,一具溫熱的身體便貼上來,柔軟的掌心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