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救命!” 步美驚慌失措地叫道。
槍筒正抵著太陽穴,小女孩遇到這種事情自然是害怕的,幾人怕刺激到綁匪,都頓住了動作。
幾道冰冷的目光投來,硬是將劫持人質的犯人嚇得咬了下舌頭,囂張的氣勢也弱下來,威脅的話說得顫顫巍巍。
“總、總之,你們不許動!”
知花裕樹冷哼了下。
搞威脅?
好人才會被威脅,像他們這種壞蛋根本不吃這一招。
【短暫強化】技能開啟。
挾持吉田步美的劫匪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長相過于引人注目的漂亮男人居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連忙抬手揉了揉眼,目光左右逡巡。
聲音忽然從耳后傳來。
“我在這兒呢,你在看哪里?”
伴著嘲諷似的輕笑,知花裕樹劈下一記手刀。
完事兒,收工!
昏過去的劫匪兩手一松,另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接住了往下掉的吉田步美,原地顛了兩下。
“鏘鏘!知花選手和吉田選手配合完美,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十分!冠軍!”
吉田步美呆呆地眨巴了幾下眼睛,知花裕樹對她做了個wink,小女孩兒終于破涕為笑。
知花裕樹這一番動作速度太快,兩個公安警察和FBI還能跟上他的動作,吃瓜群眾們卻是一顆心剛提起來,又搖搖擺擺地放了回去。
事情就這么結束了?!
一個年輕人猶豫著鼓了下掌,其他人也如夢初醒般跟著噼里啪啦鼓掌,伴著幾句此起彼伏的“好厲害”“是警察嗎”“太厲害了”“看到剛剛那一招了嗎,好帥啊”。
剛剛還大叫著“冠軍”的知花裕樹這會兒卻慢慢紅了臉,抱著吉田步美挪了兩下,藏在離他最近的沖矢昴身后,低下頭小聲說:“不、不客氣……”
瓷白的少年皮膚暈出薄薄的淺紅,像只剛出籠的熱氣騰騰的蝦餃。
沖矢昴一下子就感覺到一左一右朝他射來的冷淡目光,分別來自他的前同事波本以及奇怪的鄰居圓光樹(很明顯是假名)。
沖矢昴:“……”
不要因為自己是男同,就看誰都像男同。
自從兩年前身份敗露后,沖矢昴——也就是赤井秀一,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得到組織的消息,他對萊蒙以及圍繞著萊蒙展開的各種混亂關系的印象還停留在離開組織那時候。
也是在離開組織那個晚上,赤井秀一才意識到,原來琴酒和波本都對萊蒙抱著那樣的心思。
波本有那種心思倒是不奇怪,琴酒居然也會這樣確實讓赤井秀一結結實實驚訝了一番。
那個男人居然也會有愛人的能力嗎?
當然,當時卡梅隆猜測萊蒙喜歡他也把赤井秀一嚇了一跳。深受美國文化影響,赤井秀一倒沒有對同性戀有什么偏見,他只是不想卷入那些一看就很混亂的關系。
不過脫離當時的場景仔細思考,赤井秀一便意識到是卡梅隆想多了。
萊蒙這家伙確實有很多奇怪的不知所謂的想法,但赤井秀一能肯定,萊蒙面對他所表現出的感情肯定不會是愛。
他確實對他很不錯,但如果硬要形容,赤井秀一會覺得,最初萊蒙看著他的時候,眼里的情緒更像是——
渴望。
他那時候在渴望什么呢?
幾個月前,FBI和CIA達成合作的時候,赤井秀一從基爾口中得知,萊蒙陷入了昏迷,被組織藏了起來。
這次忽然在超市見到他,赤井秀一還挺驚訝的。
至于說同時又碰到了萊蒙的追求者波本,以及疑似追求者神秘鄰居,就屬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這男人確實長著一副魅惑人心的相貌,他叛逃的那天晚上,幾個FBI同事只是那么驚鴻一瞥,便不停歇地念叨了幾個月。
盡管他們聲稱只是為了了解敵人。
呵。
沖矢昴很識時務地往旁邊挪了幾步,以免自己被牽扯進追求者們的明爭暗斗。
不過都這么多年了波本居然還沒追到人,看來公安警察的蜂蜜陷阱課似乎學得很一般。
還是說,公安警察已經陷入別人的蜂蜜陷阱,跳不出來了呢?
安室透看著粉褐發男人嘴角露出的淺淡笑容狠狠蹙了蹙眉。
這家伙身上有一股極其令人討厭的味道,得和小花好好聊聊,讓他離這家伙遠一點。
不過現在有一件別的事情要做。
安室透回憶了下剛剛是哪個劫匪拿走了知花裕樹的項鏈,朝那人走過去。
起完哄的吃瓜群眾們這會兒很有經驗地開始了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幫忙守住現場,一部分人合作綁起劫匪,一個人打電話報警,一個人略微猶豫后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個別劫匪似乎傷得很重)。
還有人湊過來問了知花裕樹一句有沒有受傷。
知花裕樹連忙搖頭。
那人又問他懷里的吉田步美有沒有受傷。
一大一小一起搖頭。
知花裕樹臉上的熱度褪去,把吉田步美放到地上,和小姑娘說了幾句話。
事件到此姑且算是完美解決,但知花裕樹總覺得還缺點什么。
他捏著下巴沉思。
直到看見少年偵探團湊上去關心吉田步美。
知花裕樹敲了下手心。
對了,是那個啊!
是缺了萩和松田說的那個柯南的神奇飛天氣球!據說連導彈都能接住的神奇氣球!!
小小一個少年偵探團真是臥虎藏龍。
好想把柯南偷走玩幾天呀!
忽然后背發涼的江戶川柯南:“?”
注意到他表情變化的圓谷光彥:“怎么了,柯南?”
“沒什么。”
江戶川柯南疑惑地朝投來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一雙漂亮的寶石般的灰色眼睛。
下一秒,淺金發男人走了過去,灰色眼睛的目光移開,落到男人身上。眼睛微微彎了下。
金發男人低頭輕輕捏起他的手腕,將一串手鏈為他戴上。
那是不久前被劫匪搶走的手鏈。
金發男人垂下的目光溫柔得仿佛能滴水,小麥色和雪白的皮膚交疊,愛意毫不遮掩,江戶川柯南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已經麻了。
第三個確診患者。
他麻木地拽了拽灰原哀的衣袖,“喂,灰原,你能不能告訴我,知花……”
“不能。”
江戶川柯南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鍥而不舍,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能一個勁兒地刨根究底。
“拜托了!要不然告訴我你和他是什么關系也可以,他是那個組織的人嗎?”
被糾纏了好一會兒,灰原哀煩不勝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行啊,可以告訴你,我是他媽。”
曾經的衣食父母怎么就不能算媽了?
江戶川柯南豆豆眼:“欸?”
他震驚地發現灰原哀看起來居然挺認真,“……灰原你到底多少歲了?”
“60歲整。”灰原哀抱起手臂,“江戶川,麻煩你以后記得尊老愛幼。”
她指了下自己,淺淺一笑,“既老又幼,殺人也沒關系,別再煩我了,明白了嗎?”
江戶川柯南:“……嗯。”
他又往知花裕樹那邊瞥了一眼,銀發少年被金發男人和黑發男人夾在中間,有些茫然地聽他們說話,好像一只懵懵懂懂馬上要被抓住的小兔子。
江戶川柯南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天打扮成女性的少年被松田警官公主抱抱在懷里的場景……
他現在很慶幸松田警官是爆炸物處理班的,不是搜查一課的,這個場面不會再變得更加混亂。
等等。
現在知花裕樹疑似也是組織成員,而赤井先生也曾在組織臥底,而且從剛剛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也認得對方,難道——
“啊,我們不熟。”沖矢昴嚴肅強調道。
伊達航抹了把臉,“哦,嗯,我知道了。”
接到報警電話,得知這邊的超市發生了搶劫案,伊達航就趕緊拉上非常看好的優秀后輩高木涉一起出警了。
趕到現場后,伊達航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干嘛做什么都這么積極,明明剛剛目暮警官都說他有空了,完全可以交給目暮警官的!
誰能想到會在這里忽然碰到老熟人。
那張臉只要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更何況對方一看見他便很熱情地叫著“伊達警官”。
身旁還跟著那位“原配男友”,另一邊則是許久不見的同期——許久不見的眼睛快黏人家身上的金發同期。
很遺憾時隔多年的重逢是在這樣的場景。
降谷零,你個金發紫眼的家伙也去當小三了?
知花裕樹,一款對他的同期特攻。
從一開始的接連震驚,到現在已然麻木。
#白月光他回來了
#替身情緣你別跑
#我要你把腎換給他
……最近不該陪娜塔莉看那么多劇,腦子都看雜了。
總之,景,身為家里唯一的獨苗,你千萬要撐住啊。
伊達航忽然神色凝重,左右環視全場,試圖確認諸伏景光不會忽然從某個犄角旮旯忽然冒出來,也加入搶男友豪華套餐。
景光沒找到,倒是對上了那個粉褐發男人的眼睛……鏡片。
然后對方就說了那句話。
伊達航莫名地感到欣慰。
……
因為這起意外事件,原本半個小時就能完成的采購硬生生拖到了兩個小時。
等簡單做完筆錄,搜查一課的警察們將犯人帶走,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幾十分鐘前,知花裕樹已經向萩和松田發了短信,簡單說明了情況,所以倒不必擔心晚歸的事情。
不過,知花裕樹沒有說的是,他其實在考慮盡快搬出松田家。
一開始借住在那里只是意外,總不能一直住下去。將來萬一自己高級犯罪分子的身份暴露,兩個警察可是會跟著倒霉的。
知花裕樹在心里盤算著這些事,提起購物袋。
轉過身,發現小雪莉、蘇格蘭和波本都看著他。
每個人都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第122章
這個場景似乎很像玩游戲時候會遇到的狀況。面前擺著三條線,每條線都會通往不同的未來。
可惜現實并非游戲,知花選手還在沉思,諸伏景光已經主動走了過來,彎腰把他手里的袋子拎過去。
波本也緊跟著過來了,把他手里另一部分袋子也拎過去。
只剩下小雪莉在原地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把薅住江戶川柯南的后衣領子,和少年偵探團一起跟著沖矢昴離開了。
也不知道她剛剛到底是想說什么。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從剛剛開始就臉色不太好。”
額頭處貼上一只溫熱的手。
知花裕樹掀開眼皮,對上一雙關切的藍色貓眼。
這張臉的易容是他親自設計的,和蘇格蘭本人的溫和氣質截然相反,唯有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框出幾分和他本人相似的溫柔。
此刻眉頭微微蹙著,目光里盛著擔憂。
安室透也注意到知花裕樹從剛剛開始神色便有些疲憊,只是提了兩個購物袋都有些晃晃悠悠站不穩。
“難道是有什么后遺癥嗎?”金發男人扶了知花裕樹一把。
知花裕樹搖了搖頭,“有點累了而已。”
是【短暫強化】的后遺癥罷了,除了身體用不上什么力氣外,沒有別的問題。
諸伏景光提議道:“累的話就先休息一下吧,這里離你的別墅很近,你也很久沒去過了,要不要去那里休息?”擔心知花裕樹會拒絕,諸伏景光小聲補上一句,“諸伏警官最近也住在這里。”
他記得小樹還不知道自己和高明哥是兄弟,所以用了諸伏警官這個稱呼。
安室透也聽見了這幾個字。
他十分疑惑。
能讓hiro用諸伏警官稱呼的肯定不會是自己,那就只剩一個人了——hiro的哥哥,長野縣警察諸伏高明。
安室透倒是記得hiro曾和他說過,知花裕樹很小的時候在諸伏家隔壁住,所以和兄弟兩個都認識,當年知花裕樹被幾個神秘人擄走時hiro的哥哥也在現場。
但hiro也說過,小花應該已經失去了那段記憶才對。
那他為什么還會認識hiro的哥哥?
從hiro的語氣推斷,兩個人關系似乎還很親近。
甚至于知花裕樹在聽到hiro這么說后很快就點了點頭,“好呀,就去那里休息吧。”
安室透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知花裕樹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看向金發男人:“安室你呢?也要一起去光家里嗎?”
說起來,波本現在知道圓光樹就是蘇格蘭了嗎?應該知道了吧?
情報人員不可以那么笨蛋。
安室透看了眼幼馴染的表情,輕咳了下,“……我就不去了,小花你好好休息。”
知花裕樹感覺他的反應有些奇怪,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哦。”
發生了搶劫事件,超市也要提前關門。三人走出超市大門,知花裕樹沖安室透擺擺手,目送他走遠,然后和蘇格蘭并排一起往別墅那邊走。
蘇格蘭將兩袋東西提在手中,又空出一只手扶著走路有些晃悠的知花裕樹。
“真的沒事嗎?”
知花裕樹把一部分重量壓在他身上,搖搖頭,露出一丁點兒笑來。
“沒事的,光,你也太小心了。”
唉,光怎么會這么擔心他呀,真是讓人沒辦法。
天已經黑了,眼前的路月色蜿蜒。
黑發男人忽然停在知花裕樹身前,蹲下去。
“我背著你走吧。”
知花裕樹一愣,“欸?不用,我很重的,還是——”
“沒事。”兩條腿被手一勾,知花裕樹軟倒在人后背,銀發垂下,蹭過男人脖頸。
諸伏景光也露出點笑,微微偏頭柔聲道。
“以前經常背著狙擊槍來回走,你這點重量不算什么,這樣走快一些。”
他頓了下,“諸伏警官說不定馬上要休息了,你不想早點看到他嗎?”
知花裕樹這下沒了別的意見,乖乖趴了下去,攬住蘇格蘭的脖子。
……
諸伏高明放下手里的書,輕輕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臺燈在桌子上照出一圈亮白的光,將書本邊緣也映出毛茸茸的感觸。
他拿手輕輕刮了下紙張邊緣的細小毛邊。
成年人皮膚厚,輕輕刮一下只會留下一道一閃而逝的印記,可小孩子的皮膚嫩,一不小心就會劃出血痕。
小時候的知花裕樹就算是放在小孩子堆里也是格外嫩的那個。
諸伏高明微微摩挲著手指。
知花裕樹從小就格外討人喜歡,認識還不到一小時,他的父母便儼然已把小不點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照顧好嫩生生的弟弟。
而負責照顧弟弟的第一天,諸伏高明便眼睜睜看著脆皮弟弟一頭沖進書架里,被一堆倒下來的書砸了個暈頭轉向,胡亂扒拉的時候一根指頭又被紙張邊緣劃破,滲出一滴滴鮮紅的血珠。
人倒是很堅強,一聲沒哭。
起來拍了拍灰,對著他一下子把腦袋彎到膝蓋處軟軟地開口:“哥哥,對不起,小樹給你添麻煩了,我知道錯了。”
諸伏高明當然不會因此責怪他。
哪怕那句話說出了股“我下次還敢”的味道。
他找出醫藥箱,給人清洗了傷口,小心貼上創可貼,又交代:“小孩子皮膚嫩,容易受傷,你得離鋒利的東西遠一點,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諸伏高明沒有因為孩子小就改變自己的說話風格,但他等著小樹像景光一樣吐槽希望哥哥說話正常點。
不過出人意料的,小不點樹仰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一字一句道:“高明哥,我喜歡讀書,我不覺得痛。我想變得像高明哥一樣厲害。”
小小一團孩子還沒有他腰高,諸伏高明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喜歡讀書是好事。”
小孩子不僅容易受傷,傷口也比成人好得慢一些。
那道被紙張邊緣淺淺劃出的傷口過了足足三四天才淡下去。
諸伏高明每天都要看一眼,直到痕跡消失才放心。
他的弟弟景光也注意到了好朋友的傷口,每天他給小樹涂藥換創可貼的時候都要在旁邊守著,絞盡腦汁地做些鬼臉哄人開心。
小樹也很配合,每次都張著嘴巴笑兩下,等景光走開才嘆氣。
“真是小孩子,太幼稚了。”
那時候諸伏高明只覺得好笑。
在他看來,小樹和小景光都是一樣的,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
都是他的弟弟。
可這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最終卻為了救他,在他面前被人擄走,從此杳無音訊那么多年。
諸伏高明拉開抽屜,抽屜里放著一個小充電寶——是那個時候小樹送給他的臨別禮物。
他身邊沒有什么和他相關的東西,只剩這么個有些好笑的禮物在漫長的歲月里聊以慰藉。
他把充電寶拿出來和桌子上的書并排放在一起,盯著它們出了神。
諸伏高明至今也不知道,在失蹤的那些年月,小樹到底都經歷過什么。
那想必不會是什么愉快的經歷。
身為刑警,諸伏高明見過的案件很多,其中不乏因為經歷太過慘痛而使受害人出現記憶障礙的情況。
諸伏高明無法想象小樹也會經歷那些類似的事情。
只是一想,便心口脹痛。
他連被紙蹭一下都能劃傷,怎么能經受更多的傷害呢?
上天怎么忍心讓那么好的人經受更多的傷害呢?
諸伏高明本想著,既然小樹已經忘掉那些過去,那就無論好壞,從頭再來。
可偏偏就在他下定決心勇往直前,不計后果、不會后悔地愛他時,卻從弟弟那里得知,小樹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
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諸伏高明心想,似乎他帶給知花裕樹的永遠都是一些不好的東西。
從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
那道被紙張劃出的傷口仿佛過了二十多年也未能真正愈合。
他總是在讓他受傷。
他告訴小樹,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但倘若他便是他的危墻呢?
諸伏高明并不迷信,但十多年找不到小樹的蹤跡時,他也曾向霓虹的八百萬神明許愿,希望能給他拋下些許蛛絲馬跡。
在這偌大的世界,那虛無的神明終于又將他的心愛之人送回眼前。
本已夠了。
是他貪得無厭,竟忍不住想要摘下明月。
或許不要貪心就好了。
比起自己的那些心思,他更希望小樹一切都好、諸事順遂,希望他的人生不會再遭受任何苦難,或者至少能讓他代他受過。
哪怕此后再也無法相見。
“愿保茲善,千載為常。”諸伏高明輕聲喃喃,“小樹,你還好嗎……”
閉了閉眼,將小充電寶放回抽屜,關上臺燈。
諸伏高明起身看了眼墻上掛的鐘表,時針即將指向9,那一行人還沒回來。
景光不是會領著一群孩子貪玩的人,諸伏高明有些擔心是出了什么事。他走出臥室,拿起落在起居室桌子上的手機看了眼。
十幾分鐘前景光剛發過一條消息。
[遇到了一起搶劫案,稍微耽誤了時間,馬上就回去了。——光]
東京的犯罪率確實比別的地方高一些,尤其是米花町。
諸伏高明披上外套,打算出門接一下弟弟。
拉開門,正對上外面剛要開門的人。
微涼的月光照下來,不夠明亮,卻剛好夠人看清眼前。
比夢境更清晰。
更突然。
仿佛虛無的神明再次施舍下一絲憐憫,又讓他窺到不可得的一角。
在記憶里生根發芽的銀發少年伏在自家弟弟的背上,微微歪著腦袋,從諸伏高明的視角,只能看到柔軟的銀發,合攏的銀色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合著眼的時候那么安靜漂亮又乖巧。
——你從哪兒把人偷出來的?
諸伏高明想問。
好在他的弟弟沒有放任他的思維繼續發散。
“高明哥,”諸伏景光壓低聲音說,“他睡著了,我們先進去吧。”
第123章
【短暫強化】的副作用是會讓人進入三天的虛弱期。
受副作用的影響,知花裕樹在半路便趴在諸伏景光的后背睡著了。
不知道是何時到了目的地,也不知是何時被人放在了床上,只是沉沉地陷入了黑色的夢境。
夢里一片血色,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心里驀然生出幾分茫然無措和濃重的恐懼。
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里嗎?
“喂,往這邊!”有人在說話,手里拿著一把槍。
一晃眼,那把槍到了他的手里。
他對著人說:“你走吧,我會死在這里。”
死亡。
哲學家們在書本里探討這個概念,從蘇格拉底到列維納斯……知花裕樹最喜歡的有關死亡的論述,來自兔國的古哲學家。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他并不十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最初從高塔之上一躍而下時,腦海里浮現的正是這一行字。
他死了,然后又活了。
黑暗中,知花裕樹倏然睜開眼,沉沉地喘了幾口氣。
花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米花町別墅的臥室。不知道此刻是幾點,房間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知花裕樹有些不習慣這樣。
以前還在當死活人的時候,晚上系統把能量供應降到最低,就算地震來了也沒法把他驚醒,幾乎沒有這種在夜深人靜時忽然醒過來的體驗。
附近遠離主干道,連車輛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得可怕,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一般。
知花裕樹揉了把臉,自言自語道:“去喝點水好了。”
氣候好像有點奇怪,夏日的夜晚居然有幾分冷意。
知花裕樹隨便披了件外套開門,木門微弱地發出了吱呀聲。通往廚房的路會路過起居室,知花裕樹驚訝地發現起居室里透出了微弱的光線。
似乎是有人。
好奇心驅使,他推開一點門縫。
茶幾上亮著一盞裝飾用的小夜燈,黑發男人坐在沙發上,兩只手搭在膝蓋處,微微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他抬頭朝門口看過來,隨即一怔。
短暫的沉默后,他叫了他的名字。
“小樹。”
幾個音節在唇舌間輕咬而過,似乎有幾分繾綣的味道。
“高明哥,你還沒睡嗎?”知花裕樹推開門走進去。
他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見諸伏高明,沒想到居然半路睡著了,太丟人了。
他停在諸伏高明身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好、好久不見,高明哥。”
嗓音緊張得微微繃了起來。
諸伏高明眸色深沉地看著他,輕聲道:“好久不見。”
知花裕樹不想自己一個人回到黑暗里,看諸伏高明沒有反對的意思,慢慢試探著在對方身邊坐下。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動,諸伏高明克制住動作,斂眸低低地問:“什么時候醒過來的?”
知花裕樹愣了一下,沒想到諸伏高明也知道他之前昏迷的事情。
大概是蘇格蘭告訴他的吧。
這樣也好,就不用特意找理由解釋自己為什么這么久沒有聯系對方了。
“也才醒過來了一個月多一點點而已。”
知花裕樹做好了會被諸伏高明質問為什么醒過來卻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他的準備,狡辯……不是,解釋的話早就準備好了。
只是貪玩而已,他絕對沒有忘記高明哥。
這不一聽蘇格蘭說他在這里,馬上就過來見他了……半途睡著那也是意外罷了!
出乎意料的,諸伏高明只是“嗯”了聲,便拋開了這件事,轉而問他:“是不是睡得不好,怎么這個時候醒了?”
知花裕樹不想讓他擔心,趕緊搖頭,“沒有,睡得時間太多了而已!”
小夜燈照在灰色眼眸的眼底,乖得不得了。
諸伏高明嘆氣,“做噩夢了嗎?”
知花裕樹:“!”
高明哥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會讀心術嗎?
“好像是,我其實記不得夢到什么了。”知花裕樹捂著心口,表情茫然。這倒不是在說假話,他確實不記得都夢到什么了。
“現在還不到兩點,時間還早,你還能再睡會兒。不介意的話,我坐在旁邊陪著你。”
諸伏高明不知道導致知花裕樹昏迷近兩年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可以探究的領域,只是憑著質樸的想法,知花裕樹在他眼里還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得好好休息才行。
知花裕樹這會兒確實很不想自己一個人,忙不迭地點頭。
等躺回還帶著余溫的床上,知花裕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一截雪白的手腕晃來晃去,“高明哥要一起睡嗎?”
說著這樣的話,那雙眼還無辜地眨巴著。
好像……對可能會導致的那些后果缺乏概念。
諸伏高明很是無奈。
這孩子到底什么時候能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早就不是他的哥哥,而是會對他產生最不堪的欲望,想要將他不留一絲縫隙地占有的男人。
竟然就這么不設防備地發出邀請。
這樣的念頭剛剛冒起,諸伏高明又想起那聲對自己的質問。
倘若他便是他的危墻呢?
假如他的靠近確實會給小樹帶來不幸呢?
這些不著邊際的想法說出來怕是會成為大和敢助三年的笑柄,可放在小樹身上,他有些不敢去賭那個萬中有一的可能性。
自己怎么樣都好,可他再不想讓小樹受到一點傷害了。
小樹是他這么多年的人生里唯一喜歡的,而且正在愛著的人,再怎么珍惜都仍覺不夠。
諸伏高明起身給知花裕樹掖了掖被角,微微沙啞著嗓音說:“我不困,在旁邊陪著你就好。”
知花裕樹的一只手還露在外面,掌心向上,微微攤開。
諸伏高明的目光落上去,出了神。
這只手正是小時候在書架前被劃破的那只手,那道曾被紙張留下的血痕自然早就消失不見,可看上一會兒,又會錯覺血珠正再次汩汩冒出。
諸伏高明忽然想到。
他還沒問過小樹,疼不疼?
在那些他不曾參與過的歲月,做噩夢驚醒的時候,會有人陪著他嗎?
諸伏高明的目光太過專注,令人無法忽視,知花裕樹奇怪地跟著看了眼自己的手。
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
知花裕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短暫強化】的副作用又開始起效果,他打了個哈欠,合上眼,迷迷糊糊地說了聲“晚安”。
循著聲音,諸伏高明的目光終于從手心上移,落到知花裕樹的臉上。床頭的夜燈淺淺映亮了他的輪廓。
銀發柔軟地垂落,雪白里透著一絲薄紅的臉頰被枕頭擠得微微鼓起來。
就這么看著,想要吻下去的沖動便燒得人心口疼。
指尖掐住掌心,疼痛帶來清醒。
偏偏這時候知花裕樹又忽然睜開了眼。
閃爍著淡淡微光般,漂亮得更勝星空。
他微微抬起一點腦袋看著他的方向,小聲詢問。
“高明哥,我可以要一個晚安吻嗎?”
諸伏高明以前曾和自家弟弟說過“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以此勸誡他要懂得克制與節制的道理。
身為哥哥,他自然也一直都在以身作則。
可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
越是努力克制,愛越是肆意瘋長。
諸伏高明強迫自己深呼吸了幾下,平復下雜亂的心跳,關上了床頭的夜燈。
驟然的黑暗剝奪了視線,知花裕樹以為這就代表了拒絕。
有些失望地合上眼。
溫熱的感觸卻準確地捕捉到額頭,手指也被捕獲,彼此交叉相扣。
知花裕樹怕驚走這個極輕的吻,忍耐住想動彈的沖動。
于是這個吻真的如他所愿,停了很久。
久到眼睛逐漸適應黑暗,能捕捉到些許模糊的輪廓。
嗓音喑啞地貼著耳廓響起。
“晚安,做個好夢。”
……
出于臥底時養成的習慣,諸伏景光的睡眠很淺。門外出現微弱的響動時,他便醒了。
諸伏景光的臥室和知花裕樹的臥室離得很近,他聽出那是知花裕樹的方向傳來的聲音。
拉開房門,恰好看到銀發少年的背影。
諸伏景光跟上去,看著知花裕樹進了亮著燈的起居室。
走廊沒有燈,僅有窗口透進的月光映出些許光亮。諸伏景光站在黑暗里,盯著那道沒有合上的門出了神。
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從門里傳出來。
門里門外,仿佛遙遠的兩個世界。
諸伏景光心想,會在這時候待在起居室的只有哥哥了。
回來的路上,發現小樹在自己后背睡著的時候,第一時間浮現在諸伏景光心頭的,其實是一種很微妙的竊喜。
這實在沒有道理。
他拿哥哥做誘餌哄著小樹回到這里,可心底里,他原來并不想讓小樹見到哥哥。
哪怕只是晚上一會兒也好。
至少今天,是只屬于他的重逢。
諸伏景光想不明白。
哥哥明明知道自己從小就很喜歡小樹,在誤以為他是女孩子的時候還一心想要讓他做妻子,為什么還會喜歡上小樹呢?
那樣理智冷靜的哥哥,難道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嗎?
他故意給哥哥看安靜趴在自己后背睡覺的小樹,故意在哥哥面前展示小樹對他的信任和親昵……
那么聰明的哥哥肯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哥哥會生他的氣嗎?
現在這樣做,是在生氣嗎?
不,是哥哥的話,就算生氣也不會將小樹牽扯進來。
哥哥這么做,只是因為他喜歡小樹。
像他一樣,他們都喜歡小樹。
這樣廣闊的世界,偏偏喜歡上一個人。
諸伏景光微微垂眸,黑發從額前滑落,掃出一片淡淡的陰影。
里面的人要出來了,他下意識閃身躲在一旁,藏在黑暗里,又失了魂一般跟到臥室門外,看著兩人進去,關門。
一秒,兩秒……
一分鐘,兩分鐘……
沒有人再從里面出來。
蔚藍澄澈的眼底逐漸翻涌起深沉的墨色,諸伏景光忽然有些惱恨自己過于敏銳的聽力。
要是沒有聽見聲響就不會跟出來看了。
那樣。
就不會翻涌起這樣劇烈的,快要將他溺斃的——
嫉妒。
第124章
知花裕樹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直到他醒過來的時候依然很清晰地殘留在腦海中。
夢里的他是個小孩子,和諸伏一家是鄰居,他很喜歡鄰居家的哥哥諸伏高明,每天巴巴地跑到對方家里找他玩。
有時候還會等在路口翠生生的還未開花的櫻花樹上。
知花裕樹沒有經歷過這段事情,可這些夢境清楚得好像回憶一般,太過真實。
或許正是這具身體的記憶,來自原本的那個早就死去的知花裕樹,因為他的精神正逐漸和新的修復好的身體徹底融為一體,才逐漸觸發了這些原本并未被系統開放給他的記憶。
這就解釋得通了。
不過如果夢境里的內容是真實的,那豈不是說高明哥真的有一個弟弟?
知花裕樹絞盡腦汁回憶了一番,他記得夢里高明哥的弟弟好像叫什么光……叫景光來著……
是很可愛的小男孩。
長著一雙漂亮的蔚藍色貓眼。
等等,蔚藍色貓眼?
那不就是蘇格蘭的等比例縮小版嗎?
知花裕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驚醒了靠在旁邊沙發上支著腦袋閉目養神的黑發男人。
諸伏高明一晚上都沒睡,就坐在知花裕樹身邊安靜守著他,感覺到他被夢境困擾的時候就低頭吻一下他的額頭。
意外的很有用,緊繃的身體總是會很快放松下來。
臨天明的時候,諸伏高明才挪到沙發上,合著眼睛養了會兒精神。
雖然一夜沒能休息,一睜開眼,黑發男人的眼睛仍舊清明冷靜,不見一絲疲態,玉一般的皮膚被朝霞映著,格外白皙。
知花裕樹自己就是個很白的人,不管和誰站在一起都會將對方襯得黑上幾分。諸伏高明是難得的與他膚色比較相近的人。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知花裕樹沒想到諸伏高明就這么守了自己一晚上,怔了下,“沒事。”
對方不放心,來來回回將他看了幾遍,確認他確實沒什么事才放松下來。
知花裕樹忽然產生了一個問題。
高明哥對他這么好,到底是因為原本那個知花裕樹,還是現在這個知花裕樹呢?
這不是他第一次產生這個疑問,卻是頭一次,有些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白皙光潔。
而夢境里,小知花裕樹的手似乎曾受過傷。昨天晚上,高明哥看著他的手時,是在想這件事嗎?
“到底怎么了?”諸伏高明輕輕捧起了他的臉,“心情不好嗎?”
“沒有。”知花裕樹馬上回答,他笑了笑,“是在想一些無聊的問題啦。”
房門被敲了兩下,傳來模糊的蘇格蘭的聲音。
“小樹,起床了嗎?早飯已經好了。”
知花裕樹連忙應了一聲,“起床啦!”
“介意我進來嗎?”
問是這么問,蘇格蘭卻沒等他回答便拉開了門,隨后頓了下,“原來高明哥也在啊。”
諸伏高明很淡地蹙了下眉頭。
知花裕樹從床上下來,左右看了看,對著蘇格蘭搖搖頭。
“不介意。”
……
蘇格蘭也稱諸伏高明為高明哥欸,他該不會真的是對方的弟弟景光吧?
知花裕樹捏著下巴沉思。
雖然早就識破了蘇格蘭的臥底身份,但他從來沒想過要詢問對方的真實姓名。如果他問的話,蘇格蘭大概會愿意告訴他。
只是沒有必要。
他畢竟是組織成員,如果他知道了蘇格蘭的真名,難保不會因為什么意外將這個名字泄露出去,給對方帶來更多麻煩。
不過在波本的夢里,他記得波本確實這樣稱呼過蘇格蘭——
“景。”
所以蘇格蘭果然就是諸伏景光吧。
名偵探樹真是太聰明啦!
嘿嘿。
忽然發現這個秘密提醒了知花裕樹一件事。
早飯過后,諸伏高明要去警視廳工作,家里只剩下知花裕樹和蘇格蘭兩個人。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知花裕樹感覺蘇格蘭一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叫了兩聲“光”,對方都沒什么反應。
“Hiro。”知花裕樹拿出殺手锏。
諸伏景光驀然回神,愣住了,“小樹,你……”
恢復記憶了嗎?
知花裕樹兩手托著下巴,彎起眉眼笑了笑,又一本正經地說:“沒想到被我識破了你的真實身份吧,蘇格蘭,這就是推理。這雙眼已經看破了隱藏在重重迷霧后的真相,你就是高明哥的弟弟景光!”
諸伏景光:“……”
其實他也沒有非常刻意地在小樹面前隱藏自己和哥哥的關系,但也沒想到時至今日小樹才發現兩人是兄弟。
原來沒有恢復記憶啊。
算了,這樣也好。有了那段記憶,小樹說不定會更喜歡哥哥。
只是很短地沉默了下,諸伏景光馬上收回思緒,說:“不愧是組織的未來新星萊蒙,果然深不可測。”
知花裕樹:“……”
明明推理出了這么了不得的真相,也被很捧場地夸了,怎么會毫無爽感?
知花裕樹撓了撓腦袋,“算了,我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想和你說——”
“光,你可以恢復自己本來的身份了!”
這下諸伏景光是真的愣住了。
“當初約定的時間是五年,現在雖然還沒到,但已經沒有必要了。其實這件事在我昏迷前就想要告訴你的,結果又耽誤了這么久,對不起。”
知花裕樹的目光描摹著諸伏景光易容后的模樣,輕聲感慨:“雖然是我親自設計的臉,但果然還是更喜歡蘇格蘭本來的樣子。”
驟然得到這樣的消息,諸伏景光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知花裕樹問他:“做回公安警察的話,我們還是朋友嗎?”
諸伏景光沒有一絲猶豫,甚至沒給他生出忐忑的時間。
“當然是。這一生我都會是你的……朋友。”
倘若愛人不能夠。
便當作朋友。
……
說要恢復身份,卻也不是讓諸伏景光撕下面具,跑到警視廳的樓下大喊一聲“我回來了”就能簡單結束的事情。
公安警察出了名的心黑,諸伏景光這三年的空白如果解釋不清,輕則一輩子再難升職,重則會被當作背叛扔進監獄。
這一點早在當初提起這個易容計劃時,知花裕樹就考慮到了。
他把蘇格蘭當作摯友看待,無論如何也不會救了他的命,卻毀掉他的前途。
早在三年前蘇格蘭“死”去的時候,知花裕樹就安排了自己信得過的醫生開始按時間半真半假地偽造數據。
這樣公安如果去查,就會發現蘇格蘭當年只是受了重傷,被組織秘密安排在地下醫院養傷,因為傷勢過重,持續昏迷了兩年多,近幾個月才開始逐漸恢復。
然后在他這個有藥可救的組織成員幫助下成功逃了出去。
蘇格蘭在他的醫院給他打了三年工,對那里很了解,公安問起細節也不用怕。
完美!
知花裕樹先去了趟醫院,和當初負責此事的醫生重新對接了一下,確認該偽造好的東西都偽造好了,放在不會被輕易找到,但也不會找不出來的地方。
這些東西不能直接遞給公安看,得讓公安自己發現,這樣那些心眼像蜂窩煤一樣的公安警察才會相信。
準備萬全,只要公安警察不是每個都像波本那么難對付就不會有問題。
晚上回到家,知花裕樹詳細地和諸伏景光分享了他的計劃。
而如果不是親耳聽著知花裕樹同他交代這些事情,諸伏景光都沒想到他居然悄悄地為他考慮了這么多這么細,甚至是從三年前就開始了。
諸伏景光成為公安警察并不是為了什么前途,他只為自己心中的正義。
對于可能會接受的層層審查,他早有準備。
可他不在乎的前途,知花裕樹替他在乎了。
諸伏景光沒忍住將銀發少年緊緊抱在懷里,腦袋低下去貼著頸窩輕蹭。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小樹……”
知花裕樹被過于用力的懷抱勒得有些肋骨疼,副作用還沒過去,他使不上力氣,也掙不開,小小地蹭出一點呼吸的余地。
話說蘇格蘭的胸肌還是這么軟呀。
稍微走了下神后,他茫然開口:“按、按我說的辦?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
濕漉漉的氣息貼著耳后,手指插進發間,一聲很輕的嘆息燙得耳廓發軟。
諸伏高明剛好在這個時候回家了。
知花裕樹正對著玄關,看著黑發男人開門,進來,頓住腳,安靜地看過來。
“光……景光……”知花裕樹拍了拍諸伏景光的后背,試圖讓對方松開他。
諸伏景光應該有聽到開關門的聲音才對。
但他還是更緊地收攏了懷抱,像是要把他揉進骨頭里。
“小樹,我是想說——”
“喜歡你,喜歡得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
知花裕樹隱隱感覺諸伏高明和諸伏景光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
上輩子在肉文世界他曾有過被兄弟倆同時占有的經歷,但那些扭曲的經歷顯然無法為現實的世界提供幫助。
他有點慌。
看著哥哥忐忑地叫了聲“高明哥”。
諸伏景光這時候放開了他,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說:“謝謝你為我做這些。”
知花裕樹又把目光移到弟弟身上,搖搖頭,“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諸伏高明沒有對兩人剛剛緊緊抱在一起的動作做出任何反應,如常地走進來,詢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兄弟兩個的目光都落在知花裕樹身上,并沒有侵略性,卻讓他無端生出一種正被兩道目光一點點剝開的錯覺。
身體本來就發軟,這下更是有點顫了。
太奇怪了。
“讓光給高明哥解釋吧,我困了,先去睡了!”
#逃避雖然可恥,但一定有用!
知花裕樹也不確定蘇格蘭是否想讓自己哥哥接觸到有關組織的部分真相,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是希望高明哥離得越遠越好,所以才刻意挑了高明哥不在的時候和蘇格蘭解釋這些。
至于蘇格蘭要不要選擇告訴哥哥,這就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了。
知花裕樹逃回自己的臥室。
萩和松田那邊他已經說過最近要回家住了,沒有問題,手機里的定位也已移除,不過還得再挑個時間去把葡萄酒接走。
知花裕樹換上睡衣,窸窸窣窣上了床。
睜著眼。
睡不著。
沾床就睡的人竟然也會有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的時候。
他有點怕繼續做夢。
和系統聊了會兒天,系統猶豫著建議道:[要我在你的腦子里多加一道防護嗎?那樣就不會再做夢了。]
知花裕樹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用了,會做噩夢也挺好的。]
只有活人才會做噩夢,從某種方面來說,也算是奢侈的享受了。
[阿統,能念書給我聽嗎?]
夢里,諸伏高明就會給那個知花裕樹念書。
絕對沒有嫉妒的意思,只是有點羨慕而已。
房門響了兩下。
正在等系統挑書的知花裕樹抬眸看了眼,微微支起身子。
“請進。”
諸伏高明端著茶盤走進來。
“怕你睡不好,給你煮了杯安神茶,喝點再睡。”
安神茶里放了玫瑰百合和桑葚,喝起來甜甜的。
知花裕樹端著水杯喝茶,諸伏高明便在旁邊垂眸看著他。
銀發長了不少,低頭的時候會滑落,他抬手幫人攏到耳后,如同水一般的觸感,不由頓了會兒。
手下的耳朵慢慢染紅了些許。
銀發少年掀開眼皮看了看他,眼底藏著千千萬萬閃爍的星辰,“我喝完了。”
唇瓣潤了一層水漬,飽滿欲滴。
像熟透了的櫻桃,仿佛咬一口就能爆出甜甜的汁水。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逐漸染上濃重的墨色,直到眼前的銀色睫毛忽然顫動了一下。
諸伏高明倏然驚醒,別開目光。
心里有些懊惱。
又在小樹面前失態了。
他身體剛好,還不知道有沒有殘留什么后遺癥,自己卻盡是想些這種東西。
知花裕樹被諸伏高明看得有些害羞,但并不討厭這樣的目光,對方忽然移開,反倒有些失望。
他看著諸伏高明又從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茶盤里拿起什么東西。
是一本書。
知花裕樹呆住了。
諸伏高明同他解釋道:“我想試試看,在旁邊念書給你聽,你會不會能睡得更好些。”
喜歡聽書助眠,這是知花裕樹小時候的習慣。尤其是他的聲音,對于小裕樹來講,已經和安眠藥的功效沒什么區別了。
少年時的諸伏高明也曾為此萬般無奈。
可現在想來,要是能讓小樹睡得好點,自己也算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了。
不過人畢竟長大了,諸伏高明不確定這一招是否依然有用。
也許習慣早就變了。
相隔的時光漫長,足夠變得不再了解對方。
知花裕樹好久都沒說話。
諸伏高明沒敢再看他,只是微微垂眸,冷靜地說:“如果你覺得會被吵到……”
銀發少年忽然從床上跳下來,到了他面前,拉住了那只拿書的手。
雪白的雙腳踩在地上,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沖動意氣。
“高明哥,我們做吧。”
第125章
知花裕樹沒辦法告訴諸伏高明自己并不是他少年時就認識的那個知花裕樹。
從對方的視角來看,他們確實是一個人沒錯。
長著同一張臉怎么會不是一個人呢?
沒有關系,他不會因此怪罪高明哥。
那個知花裕樹已經消失了,現在站在高明哥面前的就是他,聽到高明哥告白的也是他。
他可以重新和高明哥一起創造更多更多的記憶,然后把以前的那些全部覆蓋掉。
知花裕樹才不會做別人的替身,哪怕那個別人某種意義上也是他自己。
高明哥那么喜歡他,只要他們做了,一定能成為高明哥新的印象最深的回憶。而且身為肉文男主,他所掌握的技巧足夠讓高明哥舒服到想忘都忘不掉。
睡前讀幾句書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高明哥會爽到根本不再記得那些。
所以——
“高明哥,我們做吧。”
他沉沉地重復道。
諸伏高明被知花裕樹忽然冒出的暴言嚇了一跳,好在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穩住了神情,沒有進一步失態。
終于又將目光上移,落到那張極好看的臉上。
知花裕樹自己大概是不知道的,說著大膽而奔放的話,他眼睛里透出的目光卻搖晃著輕柔的悲傷與難過。
他惹他傷心了嗎?
諸伏高明肯定不會同意這種明顯非冷靜狀態下的邀請,可是發出邀請的是知花裕樹,拒絕或許會讓他多想、忐忑。
尤其是在他情緒似乎不太對的情況下。
甚至可能會讓他誤會他沒有那么喜歡他。
做出這種邀請,哪怕是沖動之下的邀請,對小樹而言,一定也很需要勇氣。
他正在小心翼翼、可憐兮兮地藏匿他的恐懼。
諸伏高明在心底輕聲嘆氣。
小樹其實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樣子更敏感,他能看到世界上最微小的善意與溫暖,同樣的,一點小小的刺也能讓他受傷。
雖然沒想明白是哪里做錯了,可他已經惹他傷心了,不能再讓這雙眼真的蓄起淚水。
他永遠不會推開他的。
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給他。
于是諸伏高明把手里的書放回桌子上,把銀發少年微微抱起,讓他踩著自己的腳,繼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壓向自己,另一只手輕輕掐著下巴抬起來,低頭吻上去。
“唔……”
感覺到懷里人的順從與配合,那只手緩緩下移,貼著脖頸、脊椎往下,一點點安撫性地撫摸后背。
夏天的睡衣薄,隔著一層布料,手指的熱度幾乎沒有阻礙地傳遞到皮膚上。
一下一下。
知花裕樹的身體被揉軟了,靠著腰間那只仿佛早就有所預料的手支撐身體。
口腔被溫柔地填充、塞滿……玫瑰和百合的香氣繚繞在交換氣息的間隙,從嘴角溢出的水漬很快被卷走,吞咽。
“去……去床上……”
腿軟得站不穩,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音調黏糊糊地攪在一起。
親吻的動作停了下,知花裕樹似乎聽見一聲很輕的嘆氣,隨后被抱起來,放在床上,吻緊接著又落在鼻梁、唇瓣、下巴、鎖骨……
身上幾乎被吻了個遍。
……還好沒有被拒絕。
發出邀請之后,知花裕樹很擔心諸伏高明也會用他還不懂得愛,還沒有真的愛上他這樣的道理拒絕他。
那太犯規了。
干嘛總是對肉文男主提這么高的要求嘛!
知花裕樹覺得,自己現在不再排斥這種事,還敢主動邀請已經很了不得了,總是被拒絕,他也是要面子的。
不過后續的進展和他的計劃有些許不同。
知花裕樹忘了【短暫強化】的副作用尚未消失,本來手腳便不大能用上力氣,被親了之后更是軟得動彈不得。
還說什么要讓高明哥爽到根本不記得那些,他現在被吻得呼吸紊亂,渾身都濕漉漉的,從眼睫到指尖都在發顫。
真不妙啊……
他好像變得敏感了。
“唔……高明哥……”
諸伏高明明顯對這種事也并不熟練,吻得深入時箍住他腰的手不小心力道重了些許,微弱的疼痛從腰側傳到四肢百骸。
竟帶來幾分熟悉感。
比起那種被吻得輕飄飄如同飄在云端隨時等著墜落的奇妙感觸,純粹的痛和激烈的爽更符合知花裕樹記憶里的床上體驗。
他的忍耐度很高,不想表現出來的時候,是不會被看出來自己在痛的。
可諸伏高明仿佛確實有讀心術,很快就放輕了,繼而安撫性地吻過被捏青了的地方。
雪白的皮膚太容易留下痕跡了。
知花裕樹感覺自己很沒出息地前前后后都濕了。
他身上有些歷史性遺留的舊傷痕,修復身體并不包含祛疤這么一項,抽獎池里抽出的身體乳倒是能祛疤,可他一年也用不上幾次。
那些傷痕也就一直留著。
主要集中在后背。
諸伏高明伏在他身上吻那些傷疤。
這些傷疤也是屬于那個小樹的,知花裕樹不想讓高明哥親這些,微微扭頭看過去,“不要親……”
眼眶有些微紅,很委屈的樣子。
諸伏高明喉結滾動,放過了那些傷疤,將他抱起來放在自己懷里。
知花裕樹驚了一下。
好大,好燙。
高明哥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樣子,還以為他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和預想的不太一樣……他全程都沒怎么服務對方,只是躺在那里被人親得哼哼唧唧。
所以只是親他也能動情成這樣嗎?
高明哥果然很喜歡他。更喜歡他。最喜歡他。
還以為這個姿勢會被直接擠進來,知花裕樹也做好了承受的準備,雖然有點大,但努努力可以全部吃下去……身后的人卻按住了他的動作,低頭輕輕親吻他的肩膀。
“哈……”
身體過了電一般,他能承受住強勢的直接侵入,卻似乎受不住落在肩頭的輕柔啄吻。
伴著濕黏的吻,掐著腰的手落到前方。
雪白的脖頸不由自主仰了起來,好像是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送入狼口的小羊羔。
諸伏高明從善如流地含住了他的喉結,感覺到掌下的身體一陣陣的顫動、哀鳴。
他確信,知花裕樹這會兒早把傷心忘到了腦后。
勾了勾唇角,眸光溫柔地看著懷里的愛人,洶涌的動作變得平穩,最后安撫性地吻了下逐漸受不住、耷拉下去的眼皮,沙啞著嗓音道。
“晚安,今天也做個好夢。”
知花裕樹累得睜不開眼,邀請沒有被拒絕,卻全程失控,說是做了,可又沒有真的做到那一步,完全沒有他發揮的余地,只是被弄得很舒服。
……可沒有進來,又感覺差了點什么,依然在云端飄著,落不到地上。
所以這對嗎??
累得沒法再去細想,腦子里只剩最后一個念頭。
*成那個樣子,高明哥真的不需要處理一下嗎?
……
雖然知花裕樹已經把大半的事情處理好了,但要順利恢復身份,需要諸伏景光親自處理的事情也有不少。
接下來一段時間有的要忙,還要和圓光樹這個身份徹底切割開,諸伏景光一時半會兒都沒法再待在米花町這邊了。
離開前,他想和知花裕樹簡單道個別。
一向喜歡早起的人偏偏睡了個懶覺。
諸伏景光等到了十點,人還沒起床。擔心是出了什么事情,終究是輕輕拉開了房門。
床上的人好端端躺著,睡得很熟。
有點熱,額頭的汗浸濕了鬢角的銀發,身上的薄被子卻仍捂得嚴嚴實實,熱成這樣也不知道掀開一點。
諸伏景光失笑,坐在床沿輕輕地把悶得人臉頰快要熟透了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動作忽然一頓,蔚藍的貓眼里頓時染上一層濃重深沉的墨色。
手指輕輕觸碰著鎖骨處留下的紅痕。
睡衣的領口偏大,稍微翻了一點身子便歪下去,將一邊的肩膀露出一半,那連綿的紅痕也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半。
諸伏景光都能想到這些痕跡是如何被留下來的。
又嫩又軟的皮膚,親吻的時候很難停下來吧。
難怪哥哥今早出門前看著他的目光那么奇怪。他還以為哥哥是擔心他會遇到麻煩。
出于謹慎,諸伏景光沒有將接下來要做的事全部告訴哥哥,但是也透露了自己要恢復身份的打算。
哥哥怎么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是他把小樹帶回來的,怎么可以……
他們已經做了嗎?
身上的皮膚被薄被和睡衣嚴嚴實實擋著,看不到下面的景象。
睡到了這個時間很可能是累壞了,哥哥就算再喜歡小樹,也不了解他的身體情況,說不定有什么地方沒有注意到就傷到了小樹。
他應該好好給小樹檢查一下才對。
有沒有做都無所謂,不能讓小樹受傷才是最重要的。
“……光?”知花裕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從床上坐起來。
最近總是做些亂七八糟的夢,害得他睡不好。昨晚上終于一夜無夢,不由得多睡了會兒。
結果一醒來就看到蘇格蘭臉色沉沉地站在床側,被他一叫如夢初醒般抬眸,表情顯出一絲懊惱與窘迫。
頓了下,朝他看過來,又變成有點控訴和委屈的模樣。
這是怎么了?
知花裕樹努力想了個比喻。
仿佛中年男人發現自己早就欲求不滿的妻子終于出軌然后捉奸在床的表情。
他剛剛好真的還在床上。
然后昨晚還真的和高明哥……
知花裕樹有點心虛,撓了撓鼻尖,“有什么事嗎?光,你今天不是該去處理恢復身份的事情了嗎?”
蘇格蘭今天沒有戴易容面具,露出了原本屬于他的那張臉。
這么一看,兄弟兩個果然長得很像。只是哥哥的皮膚更白些,而弟弟因為工作的原因身材更強勁。
“小樹,我想……或許我可以……”
繼續作為圓光樹陪在你身邊。
知花裕樹眨巴了幾下眼睛等著下文。
看著這樣的目光,后面的話就沒辦法說出口了。
小樹為他做了這么多,考慮了這么多。公安那邊的工作也耽誤了這么久,如果這時候后退,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沒什么,只是想來跟你告個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都會忙得沒時間來看你。如果需要幫忙,就去找……”
諸伏景光思考了一圈,越想表情越扭曲。
沒一個靠譜的!
哥哥最不靠譜!!
“就去找伊達警官。”
萬幸萬幸。
“伊達警官成熟穩重,有什么事交給他都能放心。真是太好了。”
知花裕樹感覺蘇格蘭好像哪里怪怪的,不過根據見過幾次的印象,伊達警官確實很靠譜。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蘇格蘭俯下身子抱了他一下。
薄薄的睡衣布料依舊沒什么阻隔作用。
好軟,好大,好舒服!
送上門的福利,哪有不收的道理。知花裕樹悄悄地、自以為不會被發現地蹭了幾下。
卻被蘇格蘭捉住手按在胸口。
對方輕輕地向他耳語。
“哥哥喜歡看書,對健身鍛煉的興趣不大,如果選擇哥哥的話,以后就玩不到這個了。”
第126章
什、什么?!
知花裕樹壓根沒捕捉到前面的話,只聽到最后一句沒得玩了。
天都塌了!!
可是也沒再給他補救或者狡辯的機會,蘇格蘭馬上松開了他,像剛剛沒說那句話似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回見,等處理完公安那邊的事情再來找你。小樹,有關證人保護計劃的事情一直都是有效的,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
知花裕樹懵懵的,等人走了,房間恢復安靜,他慢慢清醒過來,甩掉亂七八糟的思緒,起床洗漱。
身上很干凈,應該是睡著后被高明哥處理過。
但是鏡子里露在睡衣外的雪白皮膚上殘余著顯眼的紅痕。
他剛剛居然就是這個樣子在和蘇格蘭說話……
雪白的臉瞬間燒紅了。
難怪蘇格蘭的反應會有點奇怪。
夏天的衣服露膚度高,脖子和鎖骨處的痕跡便有些麻煩,雖然很淺,但有經驗的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痕跡。
系統貼心地說:[需要身體乳嗎?]
知花裕樹修復身體的這兩年,系統也淺淺給自己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升級,現在有了個異次空間的小背包,可以幫知花裕樹裝點小東西。
[謝謝,很需要!]
知花裕樹對著鏡子抹身體乳,腦子里還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肉文男主的大敗北啊!!
結果計劃想做的事情根本沒能做到,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太丟人了。
不過堂堂萊蒙陛下可不會就這樣輕易認輸。
知花裕樹握緊拳頭,背后燃起熊熊火焰。
系統:[?]
怎么忽然燃起來了?
【短暫強化】的副作用已經過去了,他不會再只是被親一親就手腳發軟了,等著吧,絕對會找回場子的!
知花裕樹換上方便外出的衣服,先去松田家把葡萄酒接了回來。
松田家沒有人,他留了張便利貼在冰箱上說明情況。
自從這次蘇醒后,boss似乎徹底對他采用了放養的手段,沒再安排組織的任務給他。知花裕樹也用按時去boss那里點卯的方法向boss傳達他對組織依然忠心的信息。
雙方頗有點心照不宣的味道。
知花裕樹知道糟老頭子正憋著點壞,只要對方別太過分,他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起碼送他壽終正寢。
但是也不妨礙他偶爾給人添點堵。
整天陪百旬老人演戲,偶爾沒素質也很正常。
既然組織那邊沒有工作要忙,知花裕樹便全身心地投入了尋寶事業。
尋寶進度已經93%了!
太不容易了!
回想當初,第一次聽到系統說它來自M741星云,要他幫忙尋寶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某種邪惡騙局。
系統:[欸?你當時可沒說。]
知花裕樹叉起腰,[那當然,第一次見面就說別統是騙子,多不禮貌。]
系統山呼萬歲:[萊蒙大人真是太體恤我們統了!太善良啦!]
真是的,奸臣統的嘴巴還是這么甜。
因為最近抽獎的手氣變好了,寶物探測儀的使用次數剛剛耗完,知花裕樹又抽出一個【搜尋羅盤】。
是一個可以戴在手腕上的小東西,檢測到有寶物出現在一定范圍內后,小羅盤里的指針就會一直指向寶物所在的方向。
連著抽出專門用來尋寶的獎品,知花裕樹心道自己的運氣果然變好了。
他特意去買了兩張彩票,中了一瓶醋回來。
這可是知花裕樹第一次買彩票中獎,諸伏高明晚上回家的時候就看到銀發少年跪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對著一瓶醋虔誠許愿。
“無上酸醋大神,請保佑我日進斗金!阿彌陀佛!”
然后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諸伏高明神色復雜地在玄關看了他一會兒。
深深反思。
為什么哪怕這個樣子他也只覺得對方可愛得不行?
知花裕樹抬眸看見了他,眼睛倏然亮了。諸伏高明心道不妙。
這時候再找什么加班的借口逃走已經不可能了。
兩分鐘后,諸伏高明跪坐下來陪著知花裕樹一起參拜無上酸醋大神。
根本沒辦法拒絕。
“因為是會感到幸福的事,所以想和高明哥一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高明哥會覺得為難嗎?”
確實很為難。
因為已經沒辦法再進一步地心動了。
……
【搜尋羅盤】很快便開始發揮作用了。
剛好是個周末,知花裕樹要出門尋寶,諸伏高明也跟了上來,陪他出門。
通常,知花裕樹在處理系統這邊的事情時都是獨行俠,因為沒辦法解釋自己做一些奇怪事情的邏輯,再加上萬一在腦海里和系統說話時不小心發出了聲音……
會被當成精神病的!
不過這次知花裕樹沒有拒絕,因為對方是高明哥。
他覺得這個……姑且也算是在一起創造共同的回憶吧?
諸伏高明開車,知花裕樹對著手腕上的羅盤指路。諸伏高明沒覺得這有什么奇怪的,甚至連疑問都沒有,只是開得比平常慢了些許,好給知花裕樹留出指路的時間。
路程很順利,直到他們拐進山里,遇上了半路拋錨的甲殼蟲。
知花裕樹從副駕駛探出腦袋,“博士?這是怎么了?”
“啊,原來是知花先生啊,太好了!”
阿笠博士趁著周末帶著少年偵探團一起來山上野營,不巧車輛半路拋錨了,只好等在路旁,恰好碰上路過的諸伏高明和知花裕樹。
事情就是這樣。
小柯南還真是超絕事故體質呢。
曾飽受非酋基因折磨的知花裕樹目露同情地看了眼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
其實他這邊也不是很想碰到這個男人。
前兩天他和媽媽通電話的時候還簡單聊起過這個人,媽媽對他的核心評價就兩個字——
魅魔。
“聽圓先生說,小魅魔前兩年去國外發展了,沒想到又回霓虹了。啊對了,小新,如果碰到了小知花的哥哥,千萬要替他小心一些!”
“小心什么,小心哥哥嗎?哈,哥哥有什么好小心……等等,等我想想……”
“小新,就是你想的那樣子。”
那個女人隨便扔下一道驚雷,居然就這么掛掉電話了,一點沒有考慮到自己兒子會是什么心情。
江戶川柯南甚至暫時沒敢再和灰原哀或者沖矢昴打聽知花裕樹在組織里的具體身份或者代號。
太害怕再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了。
不過也許是他杞人憂天。
總不可能連琴酒那家伙都和這個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吧?
哈哈,不可能。
他寧肯相信福爾摩斯出了新續集也不相信琴酒那個男人也會對某個人動心。
ooc了。
總之,先普通平常地度過這個周末再說。
雖然不想摻和進魅魔先生周身的事件中,但是眼看天色漸晚,還是安全為上。
諸伏高明的車還算寬敞,擠一擠勉強能塞下阿笠博士和幾個孩子。為了讓后座稍微寬敞些,吉田步美坐到了副駕駛知花裕樹的懷里。
一上車,江戶川柯南就聽知花裕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哥哥高明,他超厲害的!是東大法學院的畢業生喲!現在是長野縣的警察,不過最近在東京這邊出差。”
介紹的時候,知花裕樹略微糾結了下該怎么說明自己和諸伏高明的關系。
沒有愛人那么親密,朋友又不夠恰當,果然還是用哥哥來形容比較合適吧。
雖然是把他親了個遍的哥哥。
原身裕樹也把高明哥當哥哥看呢,但是沒關系,高明哥從此以后就是他現身裕樹一個人的哥哥!
哦,還有蘇格蘭兩個人的!
系統:[?]
怎么忽然又燃起來了?
阿笠博士說:“知花先生不用特意介紹,諸伏先生已經在我家隔壁住了一段時間了,我們都見過他,對吧,孩子們?”
圓谷光彥附和著說:“嗯!而且我們之前在長野縣遇到案件的時候解決案件的警察就是諸伏警官,是吧,柯南?……柯南?你怎么了?”
江戶川柯南正在靈魂出竅。
他自然是認識諸伏警官的,在曾經的死亡之館案件里江戶川柯南可是對這位說話很喜歡引經據典的清秀警察印象深刻。
萬萬沒想到再見會是這種狀況。
“哥哥……”
他叫他哥哥啊!
天塌了。
灰原哀滿腦袋問號地看了江戶川柯南一眼。
APTX4869真的不會影響智商嗎?
……
雖然有了少年偵探團這么個插曲,知花裕樹也沒打算停止原計劃。
順著【搜尋羅盤】的指引,他們最終停在了一座古樸的城堡前,【搜尋羅盤】的指針開始小幅度的擺動,那代表目標物已經在附近了。
擺動停止后,指針最終對準了城堡的里面。
這就有點麻煩了,不知道主人會不會愿意讓他們進去。
而且這會兒天色變陰,空氣里的濕度也明顯增加,看樣子馬上會有一場大雨。山里一下雨,道路濕滑不說,還會有塌方的可能性。
這時候再開車下山會很危險。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在城堡這里借宿一晚。
就是不知道城堡的主人會不會愿意。忽然來幾個陌生人要借宿也挺奇怪的。
知花裕樹還在思考的時候,少年偵探團已經輕車熟路地去按門鈴了,還在那里小聲討論這次見到的城堡和以前的有什么不一樣。
知花裕樹:?
你們見過很多城堡嗎?為什么這么熟練?
來開門的人是城堡的管家,年紀不小了,兩鬢斑白,但看起來還算有精神。聽眾人說明來意后,管家咨詢了自家主人的意見,隨后將這一行不速之客放入了城堡。
城堡看起來非常古樸,已經有些年頭了,外墻盡是斑駁的痕跡。
來迎接一行人的主人卻意外地很年輕,看起來最多四十歲出頭,名叫角田秀真。
在交談中,角田秀真透露出,這個城堡實際上是他祖父的產業,他的父親在他兒時不久便過世了,母親隨后改嫁,他跟在祖父身邊長大,十幾年前祖父死后,這棟城堡便到了他手里。
不過打理城堡花銷太大,支撐了這么久,角田秀真也有些撐不下去了,大概這兩年就會想辦法將城堡出手。
到底是從小居住的地方,敘述這些的時候,角田秀真臉上隱隱透露出不舍。
“抱歉,不該在客人面前說這些的。”大概是實在忍不住想要傾吐吧,“中井,你先把客人們安置到客房,讓他們稍微休息一下。晚飯時間在大概一個半小時后,客人們可以估摸著時間到餐廳去。”
中井悠成,這是那位管家的名字。
城堡的客房分散在不同的樓層。小孩子們自然要和阿笠博士睡在一個房間,所以安排在了三樓最大的一間客房。
里面放著一張大床,足夠躺下三四個阿笠博士。
知花裕樹和諸伏高明的房間在四樓,看著孩子們把自己安頓好,兩人跟著管家離開。
江戶川柯南望著他們的背影糾結了一番。
按照他媽媽給出的信息,知花裕樹那位哥哥和他長得并不像,氣質清貴,看起來像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樣子。
而且他隱約記得,長野縣的上原警官確實提過一句諸伏警官有弟弟,不過兩人因為家庭變故多年分離,弟弟在東京。
這也能解釋兩人為什么會姓氏不一樣。
全對上了!
有多少別人也就算了,哥哥……真的不行啊!話說知花先生知道他的哥哥也對他……根據媽媽透露出的信息來看,似乎是不知道的啊!!
諸伏警官這么優秀的警察怎么會是這種人!
霓虹的未來……
江戶川柯南痛苦抱頭。
吉田步美疑惑:“柯南怎么了?剛才開始就怪怪的。”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沒事,少見多怪罷了,呵,小孩子。”
吉田步美:?
江戶川柯南沒工夫理會灰原哀的冷嘲熱諷,他下定決心,先跟上去看看再說。
第127章
管家的年紀大了,折騰一會兒便有些喘不上氣。知花裕樹問明了兩人的房間號,便讓老管家先行離開了。
兩人也沒那么急著到房間去,難得住進這么有歷史感的城堡,當然要稍微逛一逛。
透過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山里的景色。天色陰沉得如同團團濃墨,知花裕樹在窗邊站了會兒,雨滴開始墜下,噼里啪啦地砸進黑黢黢的山林里。
“哇,高明哥,此情此景,你有沒有想要賦詩一首?”
諸伏高明把一直掛在手臂的西裝外套披在銀發少年身上,仔細地攏了攏,確保風吹不進,“小心著涼。”
【短暫強化】副作用導致的效果讓諸伏高明誤以為現在的知花裕樹成了脆皮,他微微蹙著眉頭,只恨不能把人卷一卷塞進懷里。
被擔心的知花裕樹樂呵呵的,銀發被濕漉漉的冷風拂開,清潤的眼睛里水波蕩漾,像一朵只在夜間開放的素白曇花。
放在淡藍色的床單上的時候,皮膚更是像融化的雪一般。
諸伏高明清晰地記得那晚的景色。
他們沒有拉窗簾,融化的雪躺在他懷里,他一點點把他的衣服弄亂了,先是露出腰肢,然后是胸膛和鎖骨,雪地里逐漸開出一朵朵輕巧的梅花。
手腳發軟的小樹硬撐著熱情地纏在他身上。
渾身血液匯聚,他差點按捺不住真的擠進去。
主動提議的小樹不會拒絕他的動作,但諸伏高明告誡自己不該失了分寸。
不知道小樹身上發生了什么讓他忽然這樣,但他清楚,小樹對他還沒有他想要的那種喜歡和愛。
他只是在尋找安全感。從被他視作兄長的人身上尋找安全感。
小孩子會錯將情欲操縱下的緊密連接當成恒久的橋梁,年長者卻不能仗著對方不懂便哄他交付自己。
安撫是必須的,可是真的跨越那道邊界便不同了。
小樹現在不懂,但他將來總有一天會懂——諸伏高明不希望等他懂了的時候,再想起此事會對他失望。
他可以忍耐。
為了不讓小樹委屈,他可以忍耐。
但到底沒能完美控制好動作的力道,稍微重了些,小樹仰起腦袋,抵在他頸窩,嗚嗚地發出高昂的聲音。
小樹的房間和景光宇未巖的房間離得很近。
聲音太大會被聽到。
他低頭堵住了小樹的唇瓣,難得露出強勢的一面迫使對方將嗚咽吞回去。
拉扯著舌尖讓他無法合攏,再吞掉溢出的津液。
很甜。
這么做,只是因為被弟弟聽到事情會變得更混亂,所以才要好好堵住。
但他也承認,哪怕他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容忍心上人這樣的一面被他人看到、聽到……
是的,小樹總覺得他光風霽月,品德高尚得沒有瑕疵,可諸伏高明最清楚自己心底那些暗自生發的淤泥一般的卑劣。
擔憂著自己會給小樹帶來危險,卻還是在靠近。
知道弟弟從小到大的心意,還是在近乎一墻之隔的地方唇舌糾纏。
他卑劣地、陰暗地想親手弄臟自己的明月。
他其實糟糕得要命。
不想要再聽小樹唇齒間斷斷續續地叫他——
“高明哥~”
知花裕樹笑瞇瞇地又叫了聲。
“什么事?”
諸伏高明頓了半拍才慢慢回應,把那些陰暗潮濕的想法一點點壓回心底,看向知花裕樹的時候眼底一如往日清明,看不出絲毫異狀。
“沒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就是很喜歡這種叫一聲一定會有回應的感覺,好幼稚。知花裕樹摸摸鼻子,沒好意思說出來。
諸伏高明把走廊開著的窗戶都關上了,知花裕樹在旁邊看著,總覺得對方似乎有心事,有點心不在焉。
他又瞥了眼樓梯轉角處,那里剛剛露出了一點藍色的衣角。雖然一閃而逝,但逃不過資深組織成員這雙善于找茬的眼睛。
那個高度的話……
小柯南真是喜歡探險呢,這么陰森古怪的城堡也敢亂跑。
不過小孩子嘛,有活力四處闖禍是好事。
知花裕樹把注意力從江戶川柯南身上收回來,繼續在旁邊騷擾諸伏高明。
“高明哥~”
“嗯。”
“高明哥!”
“我在。”
樂此不疲地很多次。
這其實是知花裕樹的陰謀!他將此取名為“代替療法”,只要叫得次數足夠多,以后諸伏高明再想起知花裕樹叫他哥哥的場景就只會是現在的他的模樣了。
知花裕樹:呵,怎么會有我這么聰明的家伙?
天才!
“哥哥~”
最后這么叫了之后,諸伏高明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回應。
最后一扇窗戶也被關上了,風雨被隔絕在外,無比安靜。城堡的走廊采用了傳統的照明方式,沒有電燈,而是在墻上掛了裝飾燭臺。
昏黃的光剛剛好夠照出腳下的路和眼前的人。
“高明哥?”知花裕樹拽了拽諸伏高明的衣角,歪著腦袋看他,“怎么了?”
黑發男人一雙眼尾上挑的鳳眸在搖晃的燭火下有種異于往常的淡淡壓迫感。不會令人太不舒服,但恰好會使得心臟揪緊、心跳加速。
明明并沒有挨罵,知花裕樹卻下意識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做錯什么。
“小樹,”諸伏高明沒讓他等太久,“我并不想做你的兄長。”
諸伏高明是個很敏銳的人,他能感覺到知花裕樹對他一直有種對兄長的依賴,小時候就是如此。
他沒有別的心思的時候,自然很樂意給小樹當個好兄長。
可他現在不想。
他不想再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戲碼。
“也不希望你再將我當作兄長看待。”
無論何時,諸伏高明的嗓音語調始終都是平穩的,好像永遠不會有什么事會令他失控般游刃有余。
知花裕樹一直很佩服對方這一點。算起來也不過只年長他七八歲,倘若把他前世的日子也算上姑且也能說年齡相仿。
對比起來,他好像就有點幼稚。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把對方當作可靠成熟的兄長看待。
乍然聽到諸伏高明這樣說,知花裕樹有點慌了。
“欸?為什么?高明哥是覺得我不聽話嗎?我很乖的!”
做壞事的時候都小心藏起來了。
城堡的走廊很容易產生回音,因而知花裕樹把聲音壓得很低。
但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藏在拐角后的江戶川柯南還是一個字不剩地全聽見了。
他簡直……恨鐵不成鋼啊!!
雖然知花裕樹似乎和組織存在一定的關系,但對方當時在超市里面對綁匪的表現給柯南留下了很正向的印象。
他覺得組織成員應該不大可能會這么樂意做善事,而且交流中也能感覺到這個人為人真摯單純,是很好的人。
除了在感情方面實在有點一言難盡。
不過考慮到對方長得那么好看,可能有些事情也不受他控制,柯南整體上表示理解。
但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真的不行啊!!
跟上來之前,江戶川柯南心底還在期盼可能是有什么誤會。
根據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他感覺諸伏警官為人非常正派,是他見過最適合用“君子”來形容的人,雖然喜歡說一些很難聽懂的話,但應該不是那種亂來的人。
而他的母親,工藤有希子女士就不一樣了。
她完全有可能在胡說八道!
江戶川柯南抱著找出證明媽媽在胡說八道的證據的心情跟了上來,結果聽到了什么!
什么叫“不希望你再將我當作兄長看待”啊!
不,冷靜,工藤新一,仔細想想,這句話也可以有別的……
“小樹,你知道我對你抱著怎樣的感情,我把你當心上人,而不是弟弟。親情和愛情是不同的。”
諸伏高明循循善誘。
“還記得我對你做過的事嗎?”
江戶川柯南:!
什么事?你身為警察對弟弟做過什么?!
江戶川柯南探出一雙憤怒的眼睛,藏在黑暗的角落陰暗觀察。
“我這樣觸碰過你。”
修長的指節點過腰肢、胸膛和鎖骨。
“這樣吻過你。”
唇瓣輕觸,咬了下,又分開。
“如果這些你都能接受,要不要試試看,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窗戶被冷雨吹得哐啷響了幾聲。
諸伏高明的拇指摩挲著知花裕樹光滑白皙的臉頰,輕聲道。
“男友比哥哥能做的事情會更多,所以你不會失去哥哥,只會得到更多。如果你不知道要如何愛人,我也會一點點教你。不必急著給我答復,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他理所當然擁有選擇權。
知花裕樹張了下嘴巴,溫熱的手指又抵住了唇瓣。
鳳眸自上而下看過來,眸光晦暗不明。
“如果你依然只希望我做你的兄長,我也會如你所愿。不過以后,就不能再做任何親密舉動了。我會只是你的兄長。”
感情被放置在天平兩端,他要賭的是對小樹而言——
他不只是兄長。
或許那感覺只有萬分之一。但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只要給出那萬分之一,他就會死死抓住,再不放開。
諸伏高明微微垂下眼睫,燭火躍動著,在臉頰上投下陰影。
所以,小樹,你看,你面前的所謂兄長,多么卑劣。
抵在唇瓣上的手挪開了,又被知花裕樹抓在手里。
“高明……”諸伏高明不讓他再叫哥哥,即將脫口而出的那聲哥被知花裕樹忍下去,忽然就卡了殼。
叫習慣了高明哥,這么光禿禿的便顯出些怪異和冒犯。
可他這么停下來,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不對。眼前的喉結滾動,仿佛馬上要吻過來,但又按捺著歸于平靜。
知花裕樹心想,不愧是高明哥,永遠這么冷靜理智。
那他呢?
他到底是想要讓對方做他的兄長,還是男友,甚至是更親密的關系呢?
“不必著急,慢慢想,我們先回房間吧。”
“高……諸……”
嘆氣。
“不習慣的話繼續叫我高明哥也沒關系。”
知花裕樹馬上借坡下驢,“高明哥,我們晚上可以睡一個房間嗎?”
城堡里客房很多,管家幫忙安排了兩個房間。
諸伏高明:“……”
“知花哥哥!”
江戶川柯南的聲音打斷了諸伏高明的沉默。知花裕樹看向小炮彈一樣沖過來的小孩子。
“柯南,你怎么紅成小龍蝦了?”
“沒、沒事。”江戶川柯南大喘著氣,拽住知花裕樹的衣角,“我晚上想和知花哥哥一起睡!”
這個大笨蛋!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怎么還有人上趕著把自己往狼嘴里送的!
難怪媽媽提起他語氣那么擔憂,這太好騙了吧?
“欸?但是……”
“就要嘛就要嘛!”
仗著自己是小孩子,江戶川柯南開始耍無賴撒嬌,知花裕樹果然很吃這一招。
“柯南原來這么喜歡我呀!那就沒辦法了。”
知花裕樹把小柯南抱起來蹭了蹭。
江戶川柯南暗暗松了口氣,晚上他一定要好好叮囑一下這個大笨蛋遠離可怕的所謂哥哥!
這么想著的江戶川柯南一抬頭,卻發現諸伏高明的目光在他和抱著他的銀發少年之間逡巡了一圈,神色變得異常復雜而凝重。
江戶川柯南:???
第128章
江戶川柯南:不要因為自己變態就覺得別人都是變態啊骯臟的大人!
他現在的身體可還只是小學生啊(沉重)。
對江戶川柯南的請求,知花裕樹和諸伏高明都沒有提出異議。前者只是不想晚上自己睡,再加上還挺喜歡可愛的小柯南的,后者則是有點怕了知花裕樹。
晚上再來一次那樣的事情,他可真沒有自信還能克制住自己了。
將東西放進房間里,差不多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知花裕樹和諸伏高明帶著江戶川柯南來到餐廳的時候,里面的氣氛似乎不太對。
城堡的主人角田秀真嘆著氣說:“媽,這件事我們過兩天再說,今天還有客人在這里。”
一位兩鬢已然斑白,但精神矍鑠、目光銳利的老太太冷哼一聲,“你怕在外人面前提這些,我可不怕,這棟城堡也有一部分屬于我,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想賣它。”
在老太太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長相和角田秀真有幾分相像,正是他的兒子角田良太。
他似乎對發生在自己爸爸和奶奶之間的爭吵沒有興趣,伸長了脖子問門邊的女仆,“木本小姐,什么時候可以吃飯啊,好餓!”
女仆名叫木本慧子,看起來也年紀不小了。
“馬上就好了,小少爺。”
阿笠博士和少年偵探團已經收拾好坐在餐廳了。
“柯南,你跑到哪里去了?”小島元太說。
圓谷光彥:“是啊,柯南,小孩子不可以不和大人說就偷偷跑的,這樣很危險。”
江戶川柯南狡辯道:“我有和阿笠博士說的。”
落座的時候,諸伏高明本習慣性打算坐在知花裕樹身邊,好方便照顧他。
然而戴眼鏡的小男孩兒像道閃電似的插了進來。
“我、我要和知花哥哥坐一起!”
諸伏高明:“……”
他對小樹這種全輻射一般的魅力有些無奈,不過小孩子心思單純,可能只是天然地喜歡好看的事物和人,等長大了再回頭看,或許還有些好笑。
不,對普通小孩子來說是這樣,但對這個小男孩兒來說卻未必。
諸伏高明印象里,江戶川柯南成熟得都不像個孩子了,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明明記得——
圓谷光彥小聲嘀咕:“柯南還是這樣,只喜歡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以前愛黏著小蘭姐姐,現在喜歡黏著知花哥哥,真過分。”
對,他記得這孩子很喜歡毛利偵探家那個女孩子。
早熟的孩子喜歡成熟的哥哥姐姐可以理解,但多情可不好。
對上諸伏高明隱含指責的目光,江戶川柯南:“……?”
唯獨不想被你這樣看!
然后江戶川柯南眼睜睜看著諸伏警官在知花裕樹的另一側落座。
可惡。
詭計多端的大人!
鬧騰了一會兒,晚飯被女仆和管家送了上來。不是那位已然老態龍鐘的管家,而是一位年輕許多的管家。
角田秀真介紹說這是他請來接替老管家工作的新管家,名叫遠山慶一。
知花裕樹察覺到這位新管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并未感受到惡意,他看回去,抿唇笑了笑。
雪白臉頰暈著暖光,眉眼微彎的剎那仿佛明珠忽然生光。
管家的呼吸和動作同時一頓。
因為長得好看,知花裕樹習慣了被人投注目光,也并未覺得奇怪。桌子下的手指卻忽然被捉住,他一頓,低頭順著看過去。
諸伏高明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表面上看正專注地和城堡主人以及阿笠博士你一句我一句地認真交流。
手指微微用了力道,蹭過掌心,似乎是在表達微弱的不滿。
干、干什么!這么多人呢!!
知花裕樹緊張地偷看四周,觀察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好在大家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里。除了一直關注他的新管家遠山慶一。
“客人,怎么了,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手指又碾了過去。
“沒、沒有,很好吃!”
“那是不舒服嗎,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遠山慶一說著,還特意走近了些許。
知花裕樹的身體頓時繃緊了,把相牽的手又往里塞了塞,借著桌布擋住。
“我真的沒事!遠山先生,您不必這么關照我。”
遠山慶一頓了下,“這是我應該做的,客人您不必客氣。”
沒有跟你客氣啊!
幸好管家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真的一直守在他這邊。
諸伏高明那邊卻忽然停止了交談,微微瞥過來目光,“確實臉色不太好,怎么了,不舒服嗎?”
面上端的正經,桌子下卻已侵入他的指縫,同他十指相扣。
知花裕樹微微瞪大了眼睛。
高明哥居然也有這種耍無賴的時候!
扣住他的力道并不大,可如果要掙開還是需要不小的動作幅度,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看到他們在干什么,于是他只能忍耐著讓高明哥為所欲為。
知花裕樹委屈巴巴地小聲說:“高明哥,你欺負我。”
“抱歉,你不愿意被我欺負?”諸伏高明一本正經地問。
知花裕樹耳根紅了。
什什什什什么欺負……
這叫什么問題嘛!像他這種臉皮薄的人怎么好意思回答。
高明哥怎么這樣子,越說越欺負他。
兩人的交談終于引起了被少年偵探團糾纏著問東問西的江戶川柯南的警覺。他探出腦袋,目光狐疑地在兩人之間繞了圈。
“知花哥哥。”
知花裕樹渾身一凜,有種被小孩子捉奸在床的錯覺,“怎么了,柯南?”
在江戶川柯南開口前,先傳來了杯盤摔了一地的聲音。知花裕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反握住諸伏高明的手,看過去。
原來是老太太又和角田秀真吵了起來,摔了杯盤后,便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餐廳,只留下一句“只要我老太太還活著,你們就別想賣掉這棟城堡”。
聽到這話,知花裕樹表情怪異地看了眼柯南。
老太太,在柯南面前,這flag可不能亂立啊。
角田秀真苦笑著和大家解釋,因為據傳這棟城堡里藏著先祖留下的寶藏,他母親便說什么都不同意賣了它。
雖然他母親多年前便已經改嫁,但當初祖父留下的遺囑里確實也將他母親列為了城堡繼承者之一,所以得不到母親的同意,賣城堡的事確實很讓人為難。
“其實哪里有什么寶藏,不過都是謠言罷了,我媽媽偏偏對此深信不疑。”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兒子角田良太這時候慢悠悠開口,“我也聽說過這個寶藏的傳說,據說有惡靈在守護這個寶藏,凡是覬覦寶藏的人都會被惡靈殺死。”
角田秀真臉色一變,“胡說什么!”
角田良太還是沒太睡醒的樣子慢悠悠反駁,“我哪里胡說了,十幾年前不是就有人死在惡靈手里嗎?聽說死的是個女仆,好像還和木本小姐關系很好,是嗎,木本小姐?”
木本慧子笑呵呵地,“沒想到小少爺還知道這個,確實有這么一個人,不過她是死于意外,和寶藏沒關系。”
角田秀真:“好了,過去這么久的事就別再提了。”
知花裕樹心說,完了,這一番操作下來,flag感覺已經高高掛起了。
他小心地在心底給老太太祈了幾遍福,還是老樣子,認識的神仙都求了。
這下死掉也不能怪他了哦。
晚飯一結束,知花裕樹火急火燎地拎著柯南回到客房,換睡衣、洗漱,上床裹好被子。外面的雨還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
等他做完這一整套動作,柯南的牙膏還沒擠到牙刷上。
小男孩站在客房自帶的衛生間里,隔著門框和床上穿著海豚睡衣的銀發少年面面相覷。
床上那位終于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身份是哥哥,于是端端正正在床上跪坐好,兩只手放在膝蓋上,模仿著諸伏高明的模樣沉聲道:“柯南,需要幫助否?”
柯南把牙膏擠好,呆呆搖頭,“沒關系,知花哥哥,我自己會。”
他就是沒想明白。
這家伙從哪里掏出來的海豚睡衣啊?!會有人出門隨身帶睡衣的嗎?
知花裕樹第一次陪小孩兒睡覺,有點興奮。
“柯南,要聽睡前故事嗎?”
他就很喜歡睡前故事。
“不用了,知花哥哥。”
柯南拒絕了,但知花裕樹有自己的節奏。
“想聽什么故事?龜兔賽跑、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還是羅密歐與忽必烈?”
“……”
“難道柯南更想聽愛情故事?那我可以講情人節殺人事件、白色情人節殺人事件,還有婚禮前夕殺人事件。”
江戶川柯南生無可戀,他隨便點了一個婚禮前夕殺人事件。
這個故事是知花裕樹從波本嘴里聽到的,相愛的兩人婚前發現兩人居然是親兄妹,無法接受的新娘選擇了離開人世,十分令人唏噓。
知花裕樹不知道柯南也是這件事的親歷者。
“所以知花哥哥也知道的吧,親生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柯南凝重開口,“知花哥哥,有這么多人喜歡你,你不可以被諸伏警官的花言巧語所迷惑,喜歡上他啊。這個人明知道你們是親兄弟,還勾……還那個樣子,太可惡太過分了,就該把他抓到監獄的!”
柯南擲地有聲地說:“總之,哥哥就是哥哥,是不可以成為男友的!”
知花裕樹差點笑出聲。
難怪他覺得今天小柯南哪里怪怪的,原來是誤會了他和高明哥的關系啊。
小柯南好善良好可愛,還為他憂心忡忡的,那他當然要好好寬慰小柯南啦——
“但是柯南,你搞錯了一點哦。”知花裕樹溫柔一笑,“真正勾引對方的其實是我哦。”
面對著震驚到褪色的小孩子,漂亮得像幅畫一般的銀發少年狡黠地做了個wink。
“優秀的獵人會把自己偽裝成獵物,哥哥還以為他是掌控者,但其實絕對沒辦法逃掉的,是他哦。”
第129章
深夜時分,雨漸漸小了。確認身旁的小柯南睡得很熟,知花裕樹便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房間。
他沒忘記來這棟城堡最重要的目的——給M741星云打工。
順著【搜尋羅盤】的指引,知花裕樹一路走到掛著一幅巨大壁畫的墻面前。手腕上的指針顯示,還要繼續往前。
再往前可就要走進墻里了。
但是道具不會出錯,知花裕樹在畫上來回摸索、反復試探,大約十分鐘后,咔噠一聲,一條密道打開了。
嘶,怎么回事,這棟城堡里不會真的有寶藏吧?
被好奇心驅使,知花裕樹打著小手電走入密道,在他身后,墻壁上的入口悄然合攏。
密道內有一條盤旋的樓梯不斷向下,走到最底層后,越過兩道破爛的門,【搜尋羅盤】顯示他到地方了。
知花裕樹順利回收寶物,看著尋寶進度漲到96%,系統說大概只剩最后一兩個東西了,馬上就能完成任務,向母星交差了。
知花裕樹現在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原路返回,回房間接著睡覺,二是繼續往前走,看看密道深處到底有什么。
根本不用選,來都來了,肯定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知花裕樹繼續往深處走,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海豚睡衣,是夏天的款式,在房間里剛剛好,在陰冷的密道里便有些單薄。
過了這么久,知花裕樹還是沒完全習慣活人所感受到的溫度。
太嬌氣了,他當死人那會兒哪有嫌冷的條件。
“阿嚏——”
小小地打了個噴嚏,知花裕樹終于走到了頭,他因為眼前看到的場景而驚訝地頓住腳。
他設想過可能會看到的種種場景,甚至都想好如果發現一座金礦該怎么偷偷摸摸地把金子運走花掉了,結果展露在他眼前的東西還是那么出人意料。
在密道盡頭的房間看起來像一個廢棄的實驗室。
知花裕樹是組織實驗室的常客,他認得實驗室可能會有的模樣。不過自他復活后,便莫名地對實驗室這種地方產生了一種古怪的生理性厭惡,所以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再靠近過實驗室了。
但不妨礙這鬼地方化成灰也能被他認出來。
胃里升騰起翻滾的感覺,知花裕樹努力深呼吸,壓下那種想吐的感覺。
頭暈目眩中,他踉蹌了一下,手掌按到了什么東西,又打開一扇門。
這次是個柜門,柜子里存放著一摞摞紙質材料。
知花裕樹忍著惡心隨手抽出一份。
封面上寫著【編號35125 實驗檔案】,旁邊蓋著黃戳,標記著:已死亡。
是黃戳不是紅戳,說明35125不是死于實驗,而是死于其他事故。
欸?他為什么會知道這個?
頭好痛。
[……樹……醒……]
誰在叫他?
知花裕樹扶著桌子邊緣緩緩滑坐在地上,昏過去的前一秒,模糊地看到有第二個人走進了這間廢棄實驗室。
他隱約辨認出,那似乎是城堡的年輕管家遠山慶一。
……
知花裕樹又開始做夢。
這次的夢是由許許多多混亂而零碎的片段組成的。
夢的開始是一片黑暗,有人在黑暗里問他:“你不和我們一起逃走嗎?”
他似乎是搖了搖頭。
“我受了重傷,已經活不下去了,而且這里也需要有人善后。你們離開這里后就把這些事都忘了吧,當作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再見。”
畫面一晃。
他躺到了實驗室的床上,四肢被緊緊束縛,穿著防護服的研究人員在往他的身體里注射什么東西。
系統在腦子里跟他說不用擔心,藥效和往常一樣幫他截斷了,然后又問他今天想聽什么笑話。
系統很會講冷笑話。
[獵人用獵槍打中了一只狐貍,為什么死的卻是獵人?]
研究人員都把藥劑注射完將他趕出去了,他也沒猜出來。
[笨蛋,因為那是一只反射弧!]
他哈哈大笑,被研究人員在實驗報告的注意事項上補了句:注意54316號的精神狀態。
呵,他的精神狀態怎么了?他的精神狀態好得很。
再然后,他面前出現了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他身上穿著警服,給人的感覺卻非常不妙。
男人對他說:“你再好好考慮清楚,只要點點頭,愿意以后乖乖跟著我,我就能把你救出這里。這里的主人會賣給我這個面子。”
夢里的知花裕樹很不爽。
他很不爽地拿刀扎進了試圖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的脖子,鮮血汩汩地、不停歇地冒出來,血色染紅了他的夢。
匯聚的血漸漸上涌,沒過腳尖、小腿、膝蓋、大腿、腰腹、胸口……直至口鼻。
知花裕樹掙扎著試圖往上浮,卻怎么也喘不上氣。
直到一個面容慈祥的老人拍了拍他的腦袋,一口空氣猛地灌進肺腑。
“小樹怎么了,不喜歡今天的點心嗎?”
“喜歡哦。”知花裕樹甜甜地說。
心里期盼著能再多看她幾眼。
老人敲了敲后背,“喜歡的話就太好了,趁著外婆還能忙活得動,多給我們小樹做點好吃的。”
知花裕樹眼巴巴地仰頭看著外婆,緊緊地貼在老人家身后,走了兩步,又頓住腳,他偏過頭,在不遠處看到了另一個外婆。
這個外婆不會動也不會笑,身上沒有任何的色彩,只是又冷又溫柔地看著他。
前面的外婆在叫他,“小樹,快跟上來。”
心底一個聲音在說。
是的,他的外婆已經死了。
他親眼看到了的,就在他的眼前,大卡車飛馳而過,人的身體在鋼鐵巨物前是那么渺小又脆弱,連一句道別的時間都沒能留下。
眼睛持久地盯著沒有色彩的外婆看,腳下卻忍不住朝前邁步,跟上了前面的外婆。
就再看兩眼。
外婆拿著《圣經》讀書,她是基督教徒,但沒上過幾年學,總會遇到不認識的字,遇到了,便停下來,知花裕樹便會啪噠噠跑過去,幫她認字。
窗外的陽光透過彩窗玻璃照進來,斑白的紙張被映出絢爛的光芒。
知花裕樹試著用手去抓那些光芒,雪白的光芒散去后,外婆和她的《圣經》都消失了。
難受得心臟疼,又不知道在疼些什么。
外婆呢?她去哪里了?為什么不帶上他?
他很乖很聽話的。
不要丟下他。
“小樹,我在。”手腕被攥住,拉扯進一個將他完全包裹的寬大懷抱。
“……高明哥?”
他埋在少年的懷里,方才還能忍耐的委屈忽然忍不住了,繼而痛哭出聲。
盼星星盼月亮,把自己盼進了正常的世界,可才長到五六歲,他再一次沒有家了。
……
清晨是被一聲尖叫喚醒的。昨晚還中氣十足的老太太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房間,初步判斷是他殺。
報了警,但因為昨夜持續了一整晚的大雨造成了滑坡,一段上山的道路被堵,警察無法那么快地趕到城堡。
與此同時,諸伏高明發現知花裕樹也消失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醒來就發現知花哥哥不見了。”江戶川柯南痛苦抱頭。
因為少年臨睡前那段發言,備受震撼的柯南睜著眼睛思考了兩個小時人生才睡著,夢里也是亂七八糟的。
一開始是偽裝成女性的知花裕樹挽著松田警官的手臂,給其他人發婚禮請柬,等到新郎新娘相吻的時候他一把扯下偽裝,對松田警官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他其實是個男人,而且還偷偷養了圓光樹和安室透兩個情人。
松田警官滿臉沉痛,生了足足三秒的氣才勉為其難原諒他,并大方表示大家可以一起生活。
柯南大叫“不可以!”,然而周圍人都在鼓掌,祝賀這一群新人。
只有角落里的諸伏警官沒有表示,冷淡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柯南感到欣慰,原來除了他以外,還有正常人。
結果畫面一轉,穿著白色西裝的銀發少年被冷淡的諸伏警官壓在走廊墻上親,嘴里嗚嗚咽咽叫著“哥哥……高明哥……”
看起來、聽上去都恨可憐。
柯南試圖救人于水火,對上目光后,卻看到銀發少年邪笑著wink了下,比出口型——
上鉤了。
繼而面前的人變成了滿臉沉痛和歉疚的小蘭。
“對不起,新一,我想我可能是喜歡上園子了。”
什么?!不可以啊!
至此,這場工藤新一有生以來最惡劣夢境終于結束,醒過來的柯南出了一身的冷汗。
身旁的床鋪已經涼了,柯南意識到知花裕樹不在房間很久了,但混亂夢境作祟,他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人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因為對方的衣服還在房間里放著,他身上穿的應該還是睡衣,不可能這樣子離開城堡,柯南便以為知花裕樹是睡醒了后覺得無聊想在城堡里逛一逛。
然而直到老太太的尸體被發現,知花裕樹也沒有再出現。
“可能只是被惡靈抓走了,別太擔心。”角田良太安慰道。
少年偵探團嚇得抱成一團。
“或許是在城堡里迷路了,我去找找吧。”遠山慶一說。
諸伏高明攔住了他。剛剛發生殺人案,城堡里的所有人都是嫌疑者,這時候不能讓相關人員單獨行動。
“還是我去找吧。”
于是在江戶川柯南奔走在案發現場調查案件真相,山里的警察忙著疏通道路時,諸伏高明開始在城堡里尋找知花裕樹的蹤跡。
雖然心內焦急得幾乎快要引出劇烈的生理反應,但諸伏高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讓大腦處于最高速運轉的狀態。
他不能每一次都讓小樹等著他,又一直等不來他。
樓上樓下轉了幾圈,諸伏高明逐漸在大腦里拼湊出整棟城堡的構造圖。外部和內部對比重疊,似乎有一部分空間不見了。
一個小時后,當城堡內第二件兇殺案悄然發生時,諸伏高明的手指摸到了曾被知花裕樹打開的那個機關。
上面理所當然不會殘留余溫,但是幾分鐘后,他確確實實觸碰到了昏睡在一張破舊沙發上的銀發少年熱騰騰的溫度。
少年背對著他,身上搭著一件不屬于他的外套。
諸伏高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因為過于緊張焦躁,他的指尖變得冰涼。
放在懷里捂熱了,他才輕輕把知花裕樹扶起來,抱進懷里,讓他的后背抵著自己胸口。
銀發少年翻了個面,露出雪白漂亮的臉。
他在哭,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只是輕輕顫著身體,排斥著他人的接近與擁抱。
“小樹,是我,是我。”
顫抖的牙齒咬住了唇瓣,殷紅的血珠像泡泡似的被擠出來。
諸伏高明心疼得要命,怕他再弄傷自己,只好強硬地分開唇瓣和牙齒,拿虎口抵住,眨眼間,虎口的皮膚便被牙齒磨開。
骨頭都快被咬斷的力道。
唇瓣上的血和虎口的血混在了一起,滑進指縫里。
諸伏高明垂下眼眸,將另一只手臂從知花裕樹身前圈過,將人完全包裹進懷里。他咬得越緊,他就抱得越緊。
“小樹,沒事,我是……哥哥。你的高明哥。”
高度的自控力讓他完全壓住了嗓音可能會有的輕顫,冷靜有力的音調如往常般給懷里的人帶來安穩。
“這里只有我們,你可以哭出來。”
第130章
第二具尸體是那位年邁的老管家,同樣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房間。
路障尚未清除,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察依舊沒有到來。
江戶川柯南努力尋找線索破案的同時,城堡的地下,密道深處,諸伏高明正輕輕地順著懷里銀發少年的脊背。
像只被撿回家的流浪貓終于確認此刻的環境是安全的,尖利的牙齒緩緩收回去,還無意識地伸出舌尖卷去了虎口一點血珠。
真可憐。
修長的手指抹掉眼角的淚水,喉嚨里低低的嗚咽緩緩停歇,呼吸慢慢平靜。
諸伏高明低頭輕柔地吻了他的額頭,將人護在懷中,朝黑暗里投去目光。
“凡人之所以貴于禽獸者,以有禮也。遠山先生,一直躲在暗處窺探,是否太過失禮?”
幾秒鐘后,遠山慶一從黑暗里走出來,在距離兩人三四米的地方停下來。
“諸伏先生怎么知道是我?”
“從小樹身上蓋著的衣服推理出來的。那件外套是男款,而且不像是年輕人會喜歡的類型,會穿這種外套的人只有角田先生和你,而從衣服的質量和材質來看,明顯不會是角田先生會穿的類型。”
遠山慶一點點頭,表情平靜,“你很聰明。”
諸伏高明打量著他,“你就是殺了角田先生母親的兇手?”
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遠山慶一的目光落到男人懷里的銀發少年身上。
他在這間實驗室里裝了一次性的催眠瓦斯機關,出氣口并不明顯,氣體一點點放進來,等人發現的時候便足夠頭昏腦漲。
但沒想到少年直接昏了過去。
遠山慶一沒想傷害他,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放在沙發上,看著對方痛苦掙扎的神色才意識到他很可能是觸景生情,做噩夢了。
還有一個人等著殺的遠山慶一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隨便給他披了件外套防寒,等忙活完回來,便發現實驗室里進了第二個人。
已經沒有第二個催眠瓦斯機關能把人放倒了。
更令遠山慶一驚訝的是,剛剛在噩夢中掙扎的、令他沒有辦法的少年此刻安心地窩在男人胸口,情緒被一點點安撫,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
這是非常依賴信任的姿態。
遠山慶一:“諸伏先生,冒昧地問一下,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雙方一個是犯罪嫌疑人,一個是警察,諸伏高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義務和必要。
但從剛剛看到小樹時他的狀態來看,應該是這個人發現了小樹,把他放到了沙發上,又給他蓋上了外套,而且他看小樹的目光似乎還透著些許懷念。
身為刑警的直覺讓諸伏高明在思索過后謹慎反問:“你認識小樹?”
遠山慶一的目光從銀發少年身上挪開,短暫沉默后,淺淺笑了笑,“小樹?那時候我們不這么叫他,我們叫他16。很巧,我是他的鄰居15。”
15、16……諸伏高明本能地因這種仿佛不把人當人看一般的稱呼皺了皺眉。
“為什么要這么叫?”
遠山慶一也用反問回答他,“諸伏先生,你喜歡他嗎?”
黑發男人頓了下,點頭。
“同是男人,我原本覺得所謂喜歡這種感情是最不靠譜的,但如果是你的話,卻意外地讓我覺得很有可信度。”
諸伏高明謹慎地說:“我的榮幸。”
“能被知花喜歡確實是你的榮幸。”遠山慶一說話很不客氣。
諸伏高明有些窘迫,“……小樹他對我不是那種喜歡。”
“隨便哪種喜歡吧。”遠山慶一并不在意這個,他環視了一圈這間并不大的實驗室,“54015和54316是我和知花的實驗編號。”
“你是說小樹也在這間實驗室……”
“不不,知花并沒有在這個實驗室待過,這里太小了,怎么塞得下那么多人?我和知花最初相遇在一個名叫鼓川島的地方。如果你去搜索新聞,就會發現這座島多年前就被一場大火給燒干凈了。”
不過那是事情的終局,而非事情的開頭。
和知花裕樹不同,遠山慶一一開始被當成實驗體參與實驗正是在這間位于城堡之下的地下實驗室中。
實驗的目的是恒久的青春與生命。
這幾個字光是念出來就對人類充滿了吸引力。
尤其是對于上位者而言,權力、金錢全都唾手可得,會對他們一視同仁的東西只有死亡和衰老,于是他們便想要逆天而行。
這棟城堡的上一任主人角田貴志懷揣著這種野心,參與了一個已悄悄進行多年的實驗計劃。
地下室便是在那個時候被改造成了秘密實驗室。
遠山慶一是這間實驗室最初的實驗體,或者說,這間實驗室本就是為他而建。
遠山慶一原本并不叫這個名字,他隨母性,名叫夏目優介。他的生物學父親正是這棟城堡的上一任主人角田貴志。
他是城堡里的女仆被角田貴志強女干后所產生的結果。
盡管有著這樣不光彩的出身,但遠山慶一模糊的記憶里仍殘留著母親溫柔的面容。她生性善良,哪怕遭遇了那樣的對待,也依然愛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遠山慶一也愛著自己的母親,那是他的生命里最初最溫暖的光,是他拼盡一切也想守護的家人。
所以當他的生物學父親告知他,他的母親患了罕見病,需要他的幫助時,遠山慶一毫不猶豫站了出來,成為了實驗體。
他們告訴他,因為他和母親基因相近,所以在他身上做實驗,可以最快地研發出治療母親的特效藥。
一個聽話的實驗體大概可以大大加快實驗的進度。那時候的遠山慶一還太小,不足以勘破大人們拙劣又虛偽的謊言,而當他成長到足夠識破這些謊言的時候,他已經徹底變成了54015號。
城堡的地下實驗室太小,設備不全,遠山慶一最終被轉送去了鼓川島新建的實驗室。
島上時不時會被送來一些新的實驗體,都是些四五六歲的小孩子,無父無母的孤兒,丟了也不會有人找。
遠山慶一反倒是里面最大的那個。
大概過了幾個月,他在那座島上第一次碰到小小的知花裕樹,那會兒他還是一頭金發,粉雕玉琢,遠山慶一還以為是個小姑娘。
但真正讓遠山慶一記住他的不是那張漂亮的小臉蛋,而是那個……嗯……神奇的性格。
小孩子們不懂事,面對危險本能就會哭鬧,沒少讓研究員們頭疼,知花裕樹就從來不哭也不鬧,讓打針打針,讓吃藥吃藥。
過程中還會和研究員們聊天。
有時候問問工資待遇,有時候問問禮品福利。
大部分研究員都懶得搭理他,但偶爾有幾個會悄悄和他聊聊天,給他帶些糖果。
知花裕樹似乎不愛吃糖果,每次拿到手的糖果都會全部分給別人。遠山慶一是他的“鄰居”,也得到過不少。
兩個人因此熟悉起來。
雖然身為實驗體,他們卻不是每天只要躺在床上被注射一些奇怪的藥劑等死就可以了。
安靜地等死其實也是奢侈品。
大概是因為實驗體更需要強健的體魄,他們必須要按照計劃要求每天鍛煉身體。鍛煉的強度很大,小孩子免不了怨聲載道。
知花裕樹還是獨一份的畫風。
剛開始跑步、做俯臥撐也是氣喘吁吁,沒多久就開始提意見。
“這個強度不夠,教練,我想學打拳。”
“誰是你教練!”負責他的研究員狠狠戳了他的腦袋一下。
但過了幾天,他們確實又多了幾項搏擊、柔道一類的訓練項目。
學唄,總比無所事事有意思些。
后來遠山慶一才知道,當時添加這些新項目并不是因為知花裕樹提的要求,而是因為實驗分成了兩個項目組,一個研究長生不老永葆青春,另一個則逐漸演化成突破人體潛力,開發體能極限。
年歲漸長后,實驗體中的一部分被帶離了實驗室。
遠山慶一偷聽研究員們的談話,得知他們是被不同的黑道組織買了去,充當人形兵器,聽說這款商品相當受歡迎,被藥物控制的人只能聽話忠誠,能力又強,唯一的缺點是耗損率比較高。
遠山慶一心想,大概就跟被藥物催熟的蔬菜不好吃是一樣的道理。
還有一部分實驗體因為身體里經年積累的藥效爆發,死在了實驗中。他們的數據會被封存進檔案袋,戳上紅色的代表死亡的標簽戳。
遠山慶一差點成為其中的一員。
他那幾天高燒不斷,研究員也分析不出原因,只能給他吃退燒藥,讓他聽天由命。
迷迷糊糊中,遠山慶一聽見知花裕樹在他耳朵邊哭。
他問:“16,你哭什么?”
“嗚嗚嗚,15,你要是死了,就沒有人和我連號了,這也太悲慘了!”
確實,17早幾年就死掉了,他要是死了,16就變成孤零零的16了。實驗體就是消耗品,無論是他還是16,都見證了太多的死亡。
他們只是暫時存活于世的幸運兒。
遠山慶一活了下來,他在走廊上聽到知花裕樹又在騷擾研究員。
他說:“既然在我身上實驗得出的數據是最有用的,那么先在我身上實驗出最優效果,再應用到別人身上,這樣才更有利于降低實驗成本,維持本島的和諧安定,對吧?”
那時候島上很少再有新的實驗體進來了,大概是隨著社會的發展,有一些事情被越來越深地藏在了黑暗里,比如人體實驗。
在沒有新的實驗體的情況下,知花裕樹所提出的建議也正是研究員們所考慮的。
這么多的實驗體,他是最成功的,但研究員們還沒搞明白他身上到底有哪些特殊的地方讓他與眾不同。
私下聊天的時候,知花裕樹一板一眼地對遠山慶一說:“因為我是開掛玩家,是故事的男主角,男主角當然是不一樣的,這是故事的一般定律。”
又在胡說八道了。
遠山慶一很好奇:“16,你為什么一直這么有活力,被困在這里這么多年不會難過嗎?”
對方認真思考了一陣子,“因為有比這更難過的時候,現在有你們在,就變得還不算壞了。”
遠山慶一驚訝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
這人到底經歷過什么,連這種生活都能覺得不算壞。
“優介,我是你的朋友嗎?”
很長時間沒聽到過自己的名字,遠山慶一恍惚了下,點頭:“當然是。”
“優介,千萬不要死。我討厭死亡和離別。”
這時候知花裕樹的頭發已經因為藥物作用漸漸褪成了銀色,銀發少年在遠山慶一面前露出脆弱而悲傷的表情,眼尾泡在水漬里,暈出驚心動魄的紅。
他掉了一滴淚。
那是遠山慶一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知花裕樹的負面情緒。
嗚嗚哇哇裝哭的時候不算。
原來他也會這么難過。
島上拆除了一部分實驗室,那部分地方被改造成了極為富麗堂皇的娛樂場所。來的客人并不多,因為只有得到島主邀請的少部分人才可能登島。
那些客人非富即貴,共同構成了一張大網,籠罩在鼓川島的上空,讓這座罪惡之島得以繼續存在。
原實驗體遠山慶一被廢物利用,成了娛樂場所的服務人員。
多少比繼續當實驗體要好很多,起碼不用擔心哪一天忽然就因為藥物作用醒不過來了。
知花裕樹就從不擔心這些,對可能到來的死亡坦然無比。對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后輩,遠山慶一暗暗欽佩著。
雖然知花裕樹暫時沒辦法擺脫實驗體的身份,但在娛樂場所待了一陣子后,遠山慶一又覺得,這對他來說,沒準是好事。
或許真的是男主角的身體構造特殊,實驗并未對知花裕樹的身體造成損傷。要說唯一可能的副作用,大概是讓他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小時候像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慢慢長開了,棱角變得分明,俊俏得像冬日的雪。
遠山慶一沒離開過鼓川島,但島上也會有外面的雜志和書流傳,他看過雜志上明星們的羊毛,覺得沒有人比知花裕樹更好看。
這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可不是好事。
在實驗室里,研究員們只在意實驗結果,要是放在別的地方,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覬覦他的身體。
璀璨的明珠是藏不住的。
因為娛樂區域和實驗室并不互通,遠山慶一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過知花裕樹。再見的時候,是在娛樂區域的臥室。
少年神色間有些疲憊,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又迸發出異常奪目的光彩。
遠山慶一忍不住想,這么漂亮干凈的人如果能在家人身邊長大,不知道要被家人如何疼愛。
要是就這么不為人知地凋零在這種地方,那也太可惜了。
可他救不了他,就像他救不了自己的媽媽。
他看著這朵漂亮的雪花在陽光到來前慢慢融化,作為觀眾,見證著一場漫長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