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霉徐緣, 繼腿骨折后,又崴到腳踝,悲催地杵著拐杖一步一瘸地去教室。
蘇奕看了沒忍住笑出來, “你這是怎么弄傷的啊!
“爬山。”
徐緣黑著臉,冷冷吐出兩字。
蘇奕評價:“倒霉!
“別說我了, 你那邊怎么樣!
“唉, 不怎么樣。”
說到這個, 蘇奕眼中閃過一絲愁緒, 她扭過頭,“還能怎樣, 就這樣唄,我都沒滿十八,姐姐說我太小了, 不會考慮我!
“嗯確實!毙炀夵c頭,“我看她應該是大學生吧,不知道是不是臨近畢業, 學業忙家里的事也忙,哪里有心思和你談情說愛。”
“我覺得你換一個人喜歡比較好!
“好像是這個道理!碧K奕雙臂交叉趴在桌上, 下巴抵著手臂, 側著腦袋看徐緣:“但是吧, 喜歡這個東西, 哪里是說換就換的!
“但是你看上去挺難受的。”徐緣一針見血, 她看見蘇奕上早自習的時候就一直不在狀態,下課也沒有以前活潑好動, 整個人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正常啦, 暗戀…哦不是,明戀失敗就是這樣的!碧K奕嘆氣, “我本來覺得等我高中畢業了,再追求她會比較好,但是她直接跟我說,不喜歡我這樣的!
“是喜歡女孩子,但不喜歡我,那我能怎么辦。”
蘇奕說得心里難受,使勁地眨眼睛,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徐緣抽了張紙巾給她,“別哭,在班上哭很丟臉的,回家躲在被窩里偷偷哭!
“靠……”
這句話叫蘇奕沒忍住爆了粗口,頓時哭笑不得,“等你失戀,我天天戳你肺管子!
“有什么好丟臉的哼!”蘇奕拿紙巾按了按眼睛,“我這么年輕又漂亮,還愁找不到女朋友嗎,她不喜歡我,總有人喜歡我這樣的!
“為什么非得談戀愛?”
蘇奕愣了下,她是個敞亮人,如果是別人問,她會開玩笑地敷衍過去,但如果是徐緣這么問她,她反而認真思考。
“我想要人陪我!碧K奕說,“你知道馬洛斯層次需求理論嗎,我家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吃喝不愁,我爸媽不會短我這些東西,他們常年在研究所呆著,定期給我打錢,我住在那么大的別墅里,什么都不缺。”
“我經常轉校,所以交不到什么朋友,成績也是一般,爸媽沒有時間管我,爺爺奶奶遠在其他城市,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寂寞,拿起手機想要找誰,卻不知道聯系誰一樣!
蘇奕信任徐緣,所以才這么說,徐緣知道,她和蘇奕是一類人,這類人在別人看來,就是悲春傷秋,不知道生活艱難幸苦,嬌生慣養的小孩,可是她理解蘇奕。
“沒關系。”徐緣低聲說:“這個世界上有幾十億人,我們為什么要在這狹窄的方圓幾公里找相愛的伴侶,更何況,你也不會知道眼前這一個,是不是你的最后一個。”
就像她對李雯遙,她就能確信,她們真的能長久的在一起嗎?
對于一個高中生而言,這樣的話實在沒有任何可信度。
“確實,你現在就還挺好的,李雯遙人還不錯吧。”蘇奕收斂了臉上難過的情緒,用胳膊肘戳了戳徐緣。
“她很好,最近她要和梁言一起去競賽,希望她能取得好名次!
如果能拿下全國競賽的獎牌,李雯遙就能更加輕松地上清北,徐緣由衷的希望她能有好成績。
蘇奕看到她這樣,捂嘴笑,“你這算不算是,對越沒有的東西,就越心動!
“算是吧。”徐緣撐著下巴,她成績不好,也沒有什么奮斗的動力,所以看到李雯遙和梁言這樣為了未來拼搏的人,總是會格外欣賞,林翠翠也是一樣。
出生誰也不能選擇,徐緣僥幸生在不缺錢的家庭,可有些人不是,她們或許要付出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是一萬倍的努力,才能擺脫原來的困境。
……
時間稍縱即逝,光陰荏苒,只是一眨眼,樊一欣所在的排球隊就拿了第二名回歸,緊接著好消息,梁言成功在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里拿金牌,保送清北,李雯遙拿銅牌,周虞也從上羊市回到臨江市。
當徐緣回家,剛一換鞋抬頭就看見和林翠翠一并站在廚房的周虞時,驚了一下,還有幾分不習慣,這才想起來,周虞說會一直待到年后。
“徐緣回來了,翠翠…你做這些晚飯她會吃嗎?”
周虞余光瞥過走過客廳的高挑身影。
“會呀。”林翠翠端著菜放在桌上,抬頭對正上樓梯的徐緣說:“緣緣吃飯啦!
這算是下晚自習后的宵夜,只簡單做了點,畢竟已經九點多鐘。
徐緣站在樓梯上,聞言她側身,雙手撐著扶欄,自高而下看著林翠翠和周虞,尤其是周虞,徐緣瞇眼,舌尖舔過后槽牙,說:“大媽,我不吃,就算你每天問我,我也每天不吃,有意思么?真無聊,聽著就煩。”
“啊?”林翠翠傻眼。
“徐緣!敝苡莩料履樈辛怂宦。
徐緣對著她們聳肩,頭也不回的進自己房間。
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讓周虞格外不悅,林翠翠張嘴結舌地急急解釋:“周姐你誤會啦,之前緣緣都吃的,怎么今晚就……”
周虞搖頭,“翠翠,你別替她說話了,她不吃你也別費心思了!
就像徐緣預料的那樣,林翠翠天真的解釋周虞當然不信,反倒篤定是林翠翠為了維護自己而說謊,進而更加煩躁。
給周虞找了個不痛快的徐緣笑了出來,現在她正帶著耳機和李雯遙通話,聽見笑聲的李雯遙好奇問:“什么事這么開心呀?”
本來想說沒什么的,但又好幾次這樣說,覺得是不是有點太敷衍的徐緣,猶豫片刻如實道:“我媽剛才回家了,然后我沒吃保姆做的宵夜,她有點生氣!
徐緣想到李雯遙和她媽媽相依為命關系很好,不會理解自己和周虞之間的情況,于是簡單講了下就跳過去,李雯遙依舊很貼心的沒有多問。
坐在桌前的徐緣攤開練習題,一邊聽耳機里李雯遙輕柔的嗓音練習英語口語,一邊捏著筆低頭寫題。
“雯遙,你練口語是想出國嗎?”
“嗯…有點想,但是我家錢不夠,可能有點困難。”
“你拿了國賽三等獎,又是二中年級前三,應該有不少獎學金吧。”
“但是媽媽之前因為太勞累,現在一休息下來就病倒了,我不讓她繼續去干活,所以……現在吃藥和生活的開銷都落在獎學金和助學金上,有點緊張吧!
“雯遙,如果……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能額外資助你,你就當是我給你借錢,等你以后開始賺錢,就還給我。”
輕輕的笑聲夾雜著些微電流聲鉆入徐緣耳朵,李雯遙壓低了嗓音,撒嬌似的說:“緣緣,你想包養我呀?”
“不…不是!毙炀夒y得結巴了一回,她抬手捏著耳朵,“我不是那個意思!
“咦,難道緣緣不愿意嘛!
“………”
有點招架不住的徐緣沉默,半響才說:“這個詞,不好!
“你不需要我包養,也能一飛沖天,你就當是我提前投資吧,雯遙我看好你!
耳機那頭的李雯遙仰起頭,看著有幾分發霉的破碎墻紙,昏黃的小燈照耀桌前的一方天地,不同科目的習題靠著墻擂到與窗戶頂端齊平,顏色鮮艷。
她張嘴無聲哈了口氣,燈光下的眉眼顯出幾分無奈與悲傷。
糟糕,這位徐大小姐,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
李雯遙輕輕嗯了聲,“知道啦,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你怎么這么不經逗,開個玩笑嘛。”
徐緣盯著筆記上的字跡,這是李雯遙寫的,清秀大方的字體,看得清晰,也讓徐緣抿唇不自覺微笑,嘟囔:
“沒辦法,誰叫你這么壞,老是這么逗我玩!
外人看李雯遙,是三好學生,禮貌認真但好像除了學習,就沒有別的事,但惟獨徐緣知道,她其實是個有很多壞心思的女孩,藏在心里頭,每次冷不丁逗弄自己的話,都讓徐緣愣上半天,面紅耳赤。
“好啦,今晚早點睡哦!
李雯遙趴在雙臂上,透過斑駁窗戶,遠遠望見天空的星點,她低聲說。
“徐緣,晚安。”
“……晚安!
徐緣靜靜地聽她的呼吸聲,直到掛斷。
黑筆在指間旋轉,啪噠一聲落下,徐緣后仰,靠著座椅,她在舌尖念著李雯遙的名字。
生活有了實感,變得快樂、充盈,一切的變化都因這個少女而起,不再是獨自一人行走在路上,不是每晚只能在黑暗里渡過。
這種親密關系的感覺,還不賴。
徐緣揚起舒展的面容,眼角眉梢都透出輕松愉悅。
“咚咚!
門被悄悄敲響,徐緣起身開門,是林翠翠。
徐緣朝她身后瞥了一眼,沒有周虞的身影,林翠翠小心說:“周姐在洗澡!
“進來吧!
徐緣側身讓她進去,關上了門,林翠翠陡然覺得這分明很大的臥室,開始變得逼仄到喘不過氣來。
“緣緣,你回來的時候為什么……”
“你就當什么都沒發生!
徐緣打斷她的話,抱臂傾身湊到林翠翠面前,“接下來,我會一直刁難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林翠翠愣神了幾秒,回過神來她眼神復雜地看著徐緣,“一定要這么做嗎?”
徐緣好像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歪頭看向林翠翠,“怎么說呢,我看到周虞吃癟,我就很開心,很奇怪吧,明明是母女卻像仇人。”
見林翠翠又要苦口婆心,徐緣直接打斷她說:“大媽、管好你自己吧,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不是靠嘴說的,而是要抓住機會,你知道什么是機會嗎?現在就是機會!
“像你這樣的年齡、這樣的學歷背景,進廠打工不是你的機會,成人高考不是你的機會,而是現在,周虞是你的機會,我也是,想要越來越好,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知道嗎?”
徐緣有時候覺得林翠翠很蠢,固執得有些天真,她遵守那一套堅持有什么用?能讓她賺更多錢嗎?能讓她跨越階層嗎?
不能啊。
“只要你配合我,按照我說的,你就不用擔心未來!
十七歲的少女正是長高的年紀,才短短個把月,她就比林翠翠高上小半個頭,此刻微垂著頭,臉上帶著淺笑,語氣溫和,可說出字句卻冷酷至極,如同一把把尖刃,反復刺進林翠翠的心口,扎得鮮血淋淋血肉模糊。
林翠翠呼吸窒住般喘不過氣來,她后退一步,臉色微白。
最后林翠翠離開了徐緣的房間,她沒有發出丁點聲響,而是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看著雪白吊頂的漂亮燈光。
徐緣說的沒錯,沒有捷徑,像她這樣的普通人,一輩子也就只能這樣了。
可是,這就代表她一定要利用周虞,利用徐緣嗎?
回憶閃現周虞哀求的聲音,“翠翠,我不想像其他的母親,把生活圍繞在孩子身上,我想要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工作,我不只是一個母親,我也是一個女人。”
“只一年,翠翠,你也看到了,只要沒人盯著徐緣,她就會鬧出各種事來,你只需要照顧徐緣高中畢業就好了,對不起…翠翠。”
林翠翠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周虞,就像周虞剖腹產那天,拉著她的手臂哭著說:“我后悔了,我后悔啊啊,我為什么要結婚,為什么要生孩子,為什么。”
林翠翠深深嘆氣一聲,閉上眼。
是呀,只有一年,她會在這里待一年,就當是對周虞的贖罪,她已經逃過一次,不能再逃第二次。
第二天,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徐緣咬了口專門給她準備的吐司,還沒咀嚼幾下,周虞的眼神就看來,“徐緣,坐有坐相,吃飯的時候……”
“嘭呲——”
拿著裝滿牛奶的玻璃杯,不小心砸在地上,奶白液體四濺,徐緣維持著拿杯的姿勢,無辜道:“哎呀抱歉,沒拿穩。”
“大媽,麻煩你過來收拾一下了!
早在聽到聲響的時候,林翠翠就去拿抹布和掃帚,她剛準備蹲在徐緣身前打掃,就被周虞拉著胳膊止住。
“徐緣,這是你自己摔的,你自己收拾!
“保姆打掃家里衛生才正常吧,不然給的那么多錢工資,讓她吃白飯?”
徐緣似笑非笑,“林翠翠,拖不拖?”
“徐緣!”
眼神瞥過滿臉鐵青的周虞,徐緣輕飄飄道:“沒辦法呀,保姆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
玻璃渣碎得滿地,徐緣拖開座椅,“我上學去了!
她拿起背包朝門外走去,開門的剎那余光里林翠翠蹲在地上用手拾取破碎玻璃杯時,似乎被扎到似得快速縮手,然后是周虞焦急的問話。
徐緣心里笑了下。
大媽,你演技真不錯。
第22章
臨江市年年的冬天總是格外冷, 冷得叫人不愿意上街,偏偏也不怎么下雪,總是雨啊風的吹, 像把寒刀順著人的骨頭咯咯得剮。
學校鈴聲結束,寒假來臨, 令徐緣有些惋惜的是, 圣誕節李雯遙沒有來她家, 但令人欣喜的是, 她的成績在李雯遙的輔佐下,來到史無前例的前一百名。
這個成績連帶著周虞在家對徐緣的臉色都好了不少, 但徐緣并不在意,并樂衷于在一些小地方刁蠻林翠翠,達到讓周虞火冒三丈的效果。
只不過林翠翠和以前相比, 更沉默地任由她使用各種借口理由使喚,徐緣都覺得有幾分奇怪,但也沒什么心思多放在林翠翠身上。
“今年團年飯在哪吃?”
餐桌上, 徐緣撐著下巴,拿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碗里的飯, 沒什么胃口。
倒不是林翠翠做的不好吃, 而是周虞在場, 餐桌上難免會有酸甜口的菜, 徐緣看到就覺得喉嚨惡心想吐。
周虞:“你去徐家吧, 那邊的爺爺奶奶有點想你。”
往年其實也只是走個過場,去徐家吃一次, 周家再吃一次, 只不過徐緣哪邊都不喜歡。
在徐家,周虞不會去, 徐緣一個人坐在左邊徐冠信、右邊徐鐘熙和柳熙的中間,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活像一個外人。
而在周家呢,周虞爸媽都是文化人,大學教授,本來看周虞進入演藝圈就有幾分芥蒂,又有徐緣這個未婚先孕的拖油瓶,每次她們倆一起回周家吃飯的時候,倆爺奶都對她們橫豎看不順眼。
甚至好幾次,徐緣還發現周爺奶還會讓周虞再去相親,說找個二婚的男人搭伙過日子。
這導致徐緣怎么看周家怎么不爽,覺得還不如去徐家吃飯。
“你還是回你那邊?”徐緣問。
“嗯。”
“他們又要逼你相親!毙炀壚湫,“難不成你真的想找個男人二婚?”
“徐緣,他們是你爺爺奶奶,你不要這幅沒大沒小的樣子!敝苡菽笾夹模柍獾溃骸拔乙窍虢Y婚,早結了,至于他們給我相親嗎!”
聽著周虞講這種話,徐緣就煩,本來心情不好,頓時硬梆梆說:“長輩都沒個長輩樣,憑什么讓我裝,你要是像我這樣沒大沒小,他們誰還敢年年這樣給你相親!
“住嘴!敝苡菝嫔F青。
徐緣不理她,扭頭看向一邊沒什么存在感的林翠翠,“大媽,你回去過年不?”
林翠翠搖頭,周虞這時候也將視線注意到她身上,“翠翠,不如你留在我家,干脆我們三個吃團年飯吧。”
聞言徐緣皺眉,“團年飯是家人一起吃的,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不用…不用了!绷执浯鋽[手,“我自己就隨便吃點,無所謂的!
“叮叮咚!
手機鈴聲響起,是周虞的,她起身去接電話,徐緣看了林翠翠一眼,百無聊賴地戳著米飯,“大媽,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林翠翠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后才反應過來,和徐緣簽的合同里,自己寫了身份證號碼,徐緣知道自己出生日期很正常。
于是點頭,“好像是的,就在二月尾吧。”
林翠翠沒過過生日,徐緣冷不丁提起來,她還有點茫然。
徐緣點頭,也沒多說。
陽臺那邊周虞語氣激烈地講了幾句話,就掐斷重新回到餐桌,對徐緣說:“今年我和你一起去徐家吃飯!
徐緣心知周虞恐怕是和周爺奶吵起來,加上前幾年徐爺奶一直希望她也能回徐家吃團年飯,這才做下這個決定。
“好啊!毙炀墰]忍住彎了彎唇角,心底難免有些欣喜,這還是第一次周虞決定和她一起去徐家過年。
倒也不是說希望周虞和徐冠信復婚什么的,而是說她坐在大圓桌吃飯時,身邊終于不再是柳熙了。
畢竟……周虞才是她媽媽。
決定下去向,大年三十的晚上,周虞開車帶徐緣一起回徐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建筑,老人家就喜歡住這樣的,從前門進,又穿過影壁,水榭廊亭,假山荷塘,彎彎繞繞徐緣倒是挺熟悉,周虞也要跟在她身后。
路過的廊道上,都掛著喜慶紅燈籠,還有貼的對聯,名家提筆的倒福字,周虞也穿了一身朱紅打底的高領毛衣,倒有幾分過年的氣息。
就徐緣還是穿著一身黑,她體熱,只穿了黑內襯,敞開兩顆紐扣的黑色棉質襯衫,搭配純黑羊絨紡織的長款大衣,長發束在腦后,額前碎發下,墨眉壓著下三白鳳眼,疏離而孤傲,和周虞走在一起仿佛兩個極端,噠噠噠腳步聲中,美得宛如參加走秀的大明星。
徐家有些底蘊,從前都是徐奶奶控制著集團,現在徐家老奶基本退隱江湖,專心在家修身養性,老爺子則在后山池塘里整日釣魚,不問世事,好不悠閑。
徐緣偶爾會上老宅來,給徐奶徐爺帶點小玩意,在一眾親戚里,徐緣只和徐奶奶關系稍微好些,畢竟徐緣這種性子,最煩別人在她面前擺長輩的譜,更厭惡說教,桀傲不馴得像頭狼崽,見人不爽當面就咬,誰都不慣著,那些叔叔嬸嬸,都對她避之不及。
反觀徐奶奶,就笑瞇瞇地看著她鬧,也不生氣,也不順毛,等徐緣性氣下來了,才慢悠悠和徐緣接著說話,所以徐緣倒是挺欣賞喜歡徐奶奶的。
周虞手里稍微提了些保健品帶給他們,徐緣到了,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假山后的石墩子邊,果然看見徐鐘熙坐在這,給游水里的錦鯉喂食。
“嘿,紅包。”徐緣懶洋洋從口袋里拿出紅包遞給徐鐘熙。
沒有表情的小臉凍得鼻尖微紅,耳朵通紅的,徐鐘熙沒有接徐緣的紅包,反而抬頭看她,嗡聲說:“不要了!
這小孩兒樣怪可愛的,徐緣伸手一彈她額頭,“怎么,瞧不起我這點小錢?”
“不是!毙扃娢跽f:“以后我要給你發紅包!
徐緣好笑,“你多大了,我多大了?到底要不要的,不要我收回了啊。”
徐鐘熙猶豫了下,還是伸出帶著毛茸茸小手套的手抓著徐緣的紅包塞進口袋里,一本正經說:“明年,我給你紅包!
徐緣問:“你發財了?”
“沒有!
“但是,我聽到爸爸說!
徐鐘熙抿了下嘴,“他說要把旭升集團給我,等我再長幾歲,就接觸集團業務!
徐緣:“嗯,那你挺慘的,沒空玩了!
徐鐘熙:“那你呢?我搶了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徐緣笑,“誰告訴你的,旭升集團…從始至終就和我沒關系吧,徐冠信傳給你很正常啊!
“但你是我姐姐,順位繼承,你在我前面。”
“徐鐘熙,嘖、你好封建啊,這是皇位嗎還實行嫡長子繼承制?有能力你就做,沒能力,徐冠信就把集團給他侄女、侄子,或者是職業經理人,就這么簡單。”
“不說了,吃飯去,我媽這次也來了,我勸你見到她乖乖喊一句周阿姨。”徐緣捏了捏徐鐘熙的后頸,她瑟縮了下,乖乖說:“好。”
兩人從假山后走進廳房內,徐緣在她的座位坐下,在這張桌上,第一次她向右看,是周虞的臉,而不是柳熙。
其實徐緣心里早就清楚,徐冠信認為最值得培養的繼承人,是徐鐘熙。
從小就展現天才般智慧和執行力的徐鐘熙,足以塑造成徐冠信想要的任何模樣的繼承人,而不像她……
徐緣低頭彎了下唇角,對上主位上徐奶奶的眼睛,視線交錯,徐奶奶微笑的沖她眨了眨眼,悄悄伸出兩根手指在桌上走了下。
徐緣明白她的意思,是說飯后不急著走,和她說會兒話,徐緣對著她輕輕點頭。
周虞作為前妻,坐在這兒有點尷尬,但她臉上始終帶著得體的笑容,沒有顯出絲毫不耐,只不過面對所有人,尤其是柳熙示好似的拋出各種話題,都保持言簡意賅,不愿意多說的姿態。
徐緣倒是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兒,在周虞刮刀子似的眼神里,咳嗽一聲問:“可以上菜開吃了嗎?”
她說話,周圍人都靜了下,徐奶奶笑瞇瞇說:“快了快了,冠信啊你催下廚房,叫他們快點端菜來!
帶著文雅眼鏡的徐冠信點頭,起身朝后面廚房走去。
畢竟是過年,誰也不會找不痛快,這頓年夜飯在大眾和和氣氣的聲音中度過,一條紅燒魚吃了一半留下個頭和尾,象征著“有頭有尾,年年有余”。
大屏幕電視里播放著春晚,雖然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但室內空調暖氣都在線,徐緣脫了大衣掛在一邊,跟在徐奶奶身后,進了她獨享的書房。
而周虞也與徐冠信,對上視線后,等徐緣和徐奶奶上樓,默不作聲,又十足默契的走入一間空房間,周虞針鋒相對地瞥了他一眼,而徐冠信推著眼鏡,臉上也沒忍住露出陰沉神色。
“緣緣。”徐奶奶坐在她的花雕木靠背椅上,對徐緣招了招手。
徐緣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坐在她面前的寬大桌面上,腳底輕而易舉地踩在地面,長腿線條彰顯無疑,徐緣低頭伸手撩了撩懸掛在筆架上的毛筆。
“奶奶,我猜你想說的東西,我應該知道,是吧!
“緣緣,你很聰明。”徐奶奶慈愛地看著徐緣,“奶奶問你,你想不想要旭升!
“想,也不想。”
徐緣說,“我現在不想,可能我未來想,至少這一刻,我對它不屑一顧!
她頓了頓,“而且,徐鐘熙會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
“好,那就先不說這個,說說你媽媽吧!毙炷棠棠樕鲜冀K帶著淡笑,“這么久,你不是一直很介懷當初,你媽媽離婚后明明把你的撫養權搶過來,卻還對你若即若離嗎。”
“這種事,是我小時候介懷的!毙炀墑e過頭,清晰的下頜線,連帶著脖頸勁瘦的線條鮮明跳動著,“現在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好奇什么!
“好奇周虞當初為什么要嫁給徐冠信,又為什么、會離婚!
為什么?
徐緣問自己,你好奇嗎,你想知道嗎?
記憶里門外歇斯底里的咆哮聲,喋喋不休的* 爭吵聲,對峙到極點,拉開徐緣房間緊閉的門,女人紅著眼對徐緣吼叫:“你藏著也沒用!你想要的爸爸就在你面前,你跟他滾!統統給我滾。
尖叫的女人,沉默的男人,還有一個抱著枕頭,躲在被子里拼命捂住耳朵的小孩。
徐緣聽見自己的冷漠聲音,“我不好奇,他們結婚或是離婚,和我沒有關系,那是他們的事。”
“但是父母離婚總是會影響到孩子,一個健全的家庭對……”
“奶奶,你沒覺得,現在再去講這種事,很無用嗎?”
徐緣沒忍住,垂頭似乎抽泣的笑了下,抬起頭時,眼底是壓著晶瑩的黑沉。
“沒用啊奶奶,你現在才告訴我,太遲太遲了,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答案,我無所謂了,我不在乎什么理由啊,原因啊,也不想知道什么苦衷啊或者是…或者是一些找補的借口!
“因為我已經想明白了……這很簡單,愛和不愛,是不需要理由的!
“奶奶,你覺得,我是因為你、是我奶奶,我才喜歡你的嗎?”
“不是的,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愿意和你說話,所以、你才是我奶奶。”
徐緣站起來,她動著發麻的腳,走向窗邊,背對著徐奶奶。
“所以……她只是顧及這層血緣關系而已!
而不是…愛我。
徐緣在心底慘笑著想。
因為血脈,所以要“愛”,又因為不愛,所以“看不見”她,這樣別扭的讓兩個人都不自在的情感,何必存在。
又何必強求。
徐緣抬手抹了抹眼下,匆匆道:“抱歉奶奶,我只是覺得討論這個話題沒有任何意義,畢竟你知道我已經不是小時候那樣了,我不想執著一個明知道答案的結果!
徐奶奶只嘆息一聲,“是,緣緣你想做什么,奶奶不強求你,只希望你開心就好!
“好,謝謝奶奶!毙炀壸哌^去,伸手俯身抱了下徐奶奶,老人的嗓音在她耳畔悄悄響起,“缺錢了或是有什么想要的,盡管和奶奶說,有我在,徐家就一直是你的后盾,如果我不在了,鐘熙也是你的后盾,知道嗎?”
徐緣盡量平緩著氣息,下巴點動,說了聲好。
離開徐奶奶的書房,徐緣靠著墻,低頭胸腔起伏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她揉了揉額頭,朝樓下走去。
可穿過走廊時,未關緊的門縫里,傳來熟悉的兩人聲音,記憶深處仿佛PTSD般的對話讓徐緣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停住腳步,伸手緊緊攥著心臟前的衣服。
快走啊,不要聽,不要聽。
徐緣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告誡自己離開,可兩條腿卻斷了一樣僵持在原地,絲毫不聽使喚。
明明捂著耳朵了,藏在被子里,躲在床底下,明明關上了門,為什么那些聲音總是能那么清晰的鉆進腦子里。
“徐冠信,我沒指望你能對徐緣有多好,但至少你別偏心得太明顯,她也是你女兒!”
“兩個女兒,我都是一視同仁。”
“放你狗屁!”優雅的女人破口大罵,“不要臉的東西,你的打算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徐緣是你女兒,但你們徐家,你徐冠信,根本就沒想給她留任何東西,你算盤打得啪啪響,什么好處都讓徐鐘熙給得了!”
“呵呵,如果我這叫偏心,那你算什么!蹦腥酥S刺道:“好歹,我給徐緣錢,夠她安分活上一輩子的錢,我給她在學校擦屁股,打人了我找律師解決,升學難是我捐樓讓她讀最好的班,你呢?”
“你就給她一個保姆,一個房子,就去過你逍遙快活的日子了,和我比起來,你把她當女兒嗎?!”
女人死死盯著他,“那是因為,徐緣身上有你一半的血,我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你這個混蛋,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不會和你結婚,更不會生下這個孩子。”
“周虞,從頭到尾,那都是你自己選的,我從來都沒有逼過你,從來沒有。”
“我后悔了,我寧愿一開始這一切都不存在!”
徐緣頭腦眩暈、面色蒼白的站在原地,半響她才怔神般的從樓梯緩緩走下去,柳熙見她臉色不好,急忙湊過去問她:“緣緣你怎么了?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嗎?”
柳熙是她后媽,后媽竟然比親媽還關心這個女兒。
徐緣臉上的肌肉像是被凍住,根本無力牽懂任何表情,她只能低聲說:“沒事、沒事……我、我朋友給我打電話來了,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再回來吧!
說完,她拂開柳熙的手,游尸一樣的離開這片地方。
徐緣原以為,無數次給自己打的預防針,能讓她對周虞,無動于衷。
結果她不能。
明知周虞不愛她,可在親耳聽見的那一刻,徐緣的內心像是發出轟塌的一聲巨鳴,那一塊徹底坍塌了。
所以,周虞真的不愛她,不僅如此,周虞從一開始,就不期待她這個女兒的出生,就因為她身上有著徐冠信一半的基因,周虞才會看到她就厭煩、甚至不愿意呆在家里。
徐緣捂著通紅的眼睛,走在大街上冷風刮著、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在哪里停留,她的靈魂仿佛抽離開來,遙遙地飄在天空、靜靜注視這具行尸走肉在街上游蕩。
她好像想起來,最初兒時的記憶,含著奶嘴的她,歪歪扭扭的爬著來到周虞身邊,揚起手含糊地想喊媽媽,卻被周虞一巴掌啪開,起身離開,獨留她茫然的坐在原地,四處張望媽媽的身影。
女兒對媽媽的親近和渴望是天生的,想要得到媽媽溫暖的懷抱,想要被媽媽輕聲細語地哄著,更想要媽媽的肯定和贊揚。
對媽媽的愛,是最原始的本能。
徐緣的喉嚨酸澀,擠壓著僅剩的氧氣,她拼命的想呼吸,卻好像進入真空的外太空,肺部痙攣抽動,脖頸的青筋血管爆起,臉變得通紅一片,她捂著自己的腦袋,想要哭泣,可卻怎么也哭不出來,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徐緣!”
“徐緣!”
李雯遙打開門,看見坐在她門口的徐緣,驚了一下,連忙蹲下身喊。
像是夢游被驚醒的徐緣立刻回神,四處張望著看到李雯遙的臉,她喃喃:“你……”
門內傳來中年女人虛弱的聲音,“遙遙,誰。俊
“我朋友!”李雯遙回頭沖客廳喊了一聲,扶著徐緣的后背,低聲說:“緣緣,你怎么了?還好嗎,剛才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反應!
“還…還行!
徐緣按著太陽穴,勉強站起來,手指不著痕跡摸了摸臉,沒有淚水,算是維持著最后一絲體面。
屋內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電視里春節主持人倒計時的歡笑聲,她扶著墻,“抱歉……打擾你們了,我…”
徐緣看著李雯遙的臉,鼻尖一酸,展臂倏然抱住她,嗓音哽咽,“雯遙,雯遙……”
“我在!崩铞┻b拍著她的后背一直這樣安撫,直到寒風讓李雯遙瑟縮地躲在徐緣懷里,徐緣才反應過來,愧疚道:“你進去吧,外面太冷了,替我跟阿姨說一聲新年快樂!
“你不進來嗎?”李雯遙拉著徐緣的袖子,抬頭看她,眼眸里滿是期待,“我以為你今晚會和你家人一起過年,但現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徐緣看著她的眼,冰冷的手心沒忍住捧上李雯遙的側臉,垂下頭與她雙目對視,低聲說:“你想要嗎?”
李雯遙的臉難以控制的燒起來,她的眼神左右飄離,聲音也是,“想……”
“好。”徐緣抬起她的臉,柔柔吻在她唇瓣上。
少女們對這種事總是食髓知味,自從在徐緣家里兩人親了一次后,后來總是找到閑暇就忍不住吻上對方,偶爾李雯遙的唇都有些紅腫,被同班朋友打趣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可這一次徐緣內心的渴望格外強烈,她忍不住地把李雯遙抵在墻上,唇舌的動作愈發激烈暴躁,李雯遙單手扶著徐緣的后頸,溫柔地來回撫摸,像是順毛一樣,直到舌頭被吮得有些發麻,徐緣才終于松開她。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么對你的!毙炀壔炭謶M愧地用指尖輕輕觸碰著李雯遙的唇,眼眸里的急切讓李雯遙再次說:“緣緣放松,放松,你跟我一起深呼吸!
“呼氣,吸氣,對…跟著我!
額頭抵著額頭,徐緣跟著李雯遙呼吸氣,胸腔起伏,過了許久,徐緣才終于平靜下來。
牽著徐緣的手,李雯遙眉眼彎彎,“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
徐緣跟著李雯遙進屋子,李媽媽坐著輪椅,正在狹窄的客廳里看電視,徐緣莫名有些心虛,幸好剛才掩著門,從客廳里看不見門外發生的事。
李雯遙高聲說:“媽,我帶我朋友先進房啦,她今晚可能要和我一起睡!
“好好好!崩顙寢尨认榈匦χ,徐緣被李雯遙牽著手走過客廳,看見李媽媽時,徐緣連忙躬身禮貌說:“李阿姨祝您新年快樂,很抱歉我空手拜訪,下次我一定……”
“哎呀,你個小孩兒帶什么禮物。”李媽媽伸手笑著打斷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拿了個皺巴巴的紅包遞給徐緣,“來來來、新年快樂的紅包,只是阿姨的一點小心意,不要嫌少。”
“這……”
“緣緣你收下吧,我也有紅包呢!”
徐緣勉強收下,又給李媽媽鞠躬,“謝謝您的紅包!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徐緣鮮少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有些手足無措、李雯遙捂嘴笑著看她這樣,見徐緣絞盡腦汁想吉祥話,于是拉著她的胳膊,“媽,我先睡啦,今晚可別熬夜哦!
“知道知道了,晚安呀!崩顙寢寷_她們揮手、然后聚精會神地看電視。
李雯遙關了房門,對徐緣說:“我媽每年都要把春節看完,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那些無聊的小品!
“我家也是,每年放春晚,不過沒什么人看,就是聽個聲!
徐緣和李雯遙說話,一邊看著她的房間,“嗯……今晚我能…留宿嗎?”
只有幾平米的小房間,擺了一張床和一個書桌凳子,兩人站著就將空間幾乎擠滿,徐緣只能坐在凳子上,縮著長腿減少自己擠占的空間。
“能啊,只不過,可能你要和我一起睡了。”
一起睡。
徐緣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莫名想到林翠翠叮囑的話,要剪好指甲,消毒,戴指套。
明明充斥著冷空氣的房間,卻好像變得燥熱起來,李雯遙也仿佛察覺到這點,沉默了些,“我要換睡衣啦,你不準偷看。”
“哦!毙炀壒怨赞D過身。
雖然看不見,但這么小的房間里,聽覺卻格外靈敏,脫衣服的聲音再輕,也能聽見面料擦過肌膚的窸窣聲。
徐緣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
這聲音有點大了,李雯遙聽見,手一頓。
本來沒想什么的徐緣,忽然感受到后背貼來柔軟,還有捏著她耳朵的手,和少女羞赧的軟聲,“只是收留你一晚啊,單純的一起睡,不準做別的!?!
她還能做別的嗎?
徐緣有些震驚。
“哦哦…我、我知道的!毙炀壊铧c咬到舌尖,“那我現在可以…轉身了嗎?”
“可以!
徐緣轉過身來,看見李雯遙已經上了床,她舒了口氣,“那我也,脫衣服上床了?”
“嗯。”
李雯遙貼著墻,縮在被子里,看徐緣就這樣脫下大衣,瑩潤粉白的指尖解著襯衫扣,露出貼身穿的黑色背心,勾勒出極有青蔥氣息與力量感的薄肌,和淺淺起伏的線條,她抽開長褲的腰帶,躬身脫褲子,說不出來的燥熱,叫李雯遙不敢再看下去。
掀開一角被子,徐緣鉆進去。
一米二寬的單人床,睡一人剛剛好,兩個人便有些擠,李雯遙默認地側著身子,任由徐緣從身后抱住她。
徐緣像個火爐子,一進被窩就立刻溫暖起來,李雯遙舒適的嘆了口氣,“冬天要是能天天和你睡覺,一定很舒服。”
“好啊,以后上大學,我們在外面租房,你就能每天和我一起睡了。”
徐緣笑著說。
此刻關了燈,在黑暗里,兩人的身體互相依偎著,李雯遙轉過身,看著眼前漆黑的臉,用氣音問:“今天怎么不開心嗎?”
徐緣沉默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嗯,不開心,但是見到你就開心了。”
手指插進徐緣的頭發里,李雯遙說:“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和我說一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徐緣不想回憶那一段記憶,每回憶一次,她就像是在懲罰自己一次,不斷的撕開傷口,再撒鹽,愈合,再進行一次新的輪回。
可如果是李雯遙…
她愿意讓對方知道。
徐緣伸手抱著李雯遙,將頭埋在她肩頸,輕聲說著今天發生的事,徐緣的語氣很平靜,可顫抖的手卻顯出她仍然不平靜的心情。
李雯遙心疼地仰頭吻住她,“我知道了,夠了!
一切安慰的話語,都在唇舌間流露,徐緣閉起眼,摟著李雯遙的腰,耳鬢廝磨,極盡親密。
這就是愛嗎?
徐緣迷迷糊糊的想,可還不等她清醒,李雯遙便勾著她的指尖,再次沉溺在這片柔軟。
狹窄的房間里,滿是火熱的氣息。
徐緣睡得很沉,可夜半,她被手機的光亮給閃醒,她瞇著眼,看到身旁的少女竟然在看手機,還沒等她來得及說話,李雯遙就對著手機小聲開口道:“嗯對,徐緣現在在我這里!
徐緣閉著眼,心臟卻仿佛被一只大手緩緩捏住,她豎起耳朵仔細地聽。
在這么安靜的環境里,手機漏音足夠讓徐緣聽清對面那人的聲音。
是一個中年男聲。
徐緣渾身如墜冰窟,一瞬間冷下來。
是徐冠信。
“好,多謝你把她留下,前段時間你說的資助金,我會批準下來的,而且…如果你不錯,我會讓你大三進入旭升集團,做總經理助理。”
“李雯遙,你是個聰明人,好好把握機會,遠比你榜著徐緣,要走得更遠,知道嗎?”
李雯遙點頭,“我知道……之后,我會想一個理由,和她分手。”
“無論如何,都非常感謝徐總能給我這個機會!”
“不用謝我,要謝,你就這段時間把徐緣哄開心點!
“嗯好,我一定會的!
李雯遙心情復雜的掛斷電話,她深呼吸一口,感受到身邊人兒的體溫好像有些低,以為是哪里漏風了,于是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
突然之間,如平地響起一聲驚雷,徐緣的聲音響起,讓李雯遙的身體陡然間僵住。
“李雯遙,你一直…都在騙我?”
第23章
高二的寒假, 今年的冬天,天空飄起細雪,政策放開, 部分街道響起熱熱鬧鬧的煙花爆竹聲,家家戶戶都揚著喜悅的笑容。
徐緣順著街道, 裹著大衣, 雙手插在口袋, 長發散落在肩頭, 削出蒼白的眼瞼,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仰頭看著黑夜,一滴雪落在眼角,她張嘴哈了口氣, 棉花糖的白霧出現在眼前,耳根被凍得通紅。
她平靜地去24小時便利店,彎著唇角和店員輕聲說新年快樂, 拿著一瓶冰鎮咖啡,坐在玻璃旁的椅上, 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都在控制著自己, 不做出失態的表情或舉動。
無人知平靜海面下, 是如何波濤洶涌的猛浪, 徐緣不讓任何人窺見她的瀕臨崩潰,只靜靜地呆坐, 望著車輛駛過的街道。
玉湖別墅區, 蘇奕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廳里,面前的電視播放著二十年前的老電影, 她歪在沙發,蓋著毯子,腳邊全是打開的瓶瓶罐罐可樂、啤酒,還有一地的零食。
隨意扔在地毯上的手機屏幕上,亮著一段三天前的聊天記錄。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抱歉,今年我會回老家,提前祝你和叔叔阿姨新年快樂,還有……希望來年的高考,你能有好成績!
黑靜的諾大空間,只有電視散發著微弱的光與不大的聲音,這是一部喜劇電影,蘇奕面無表情看著,眼眸倒映出屏幕里演員的開懷大笑,里面的臺詞她幾乎倒背如流,再好笑的內容,也變得沒那么好笑。
窗外隱隱傳來的熱鬧爆竹聲,可這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平安路427號,窄小堆滿垃圾的巷子里破舊二層房,二樓小窗口泛著微弱的黃光,扎著雙馬尾戴眼鏡的少女,捏著筆專心坐在桌前,解著一道難題。
門外傳來乒乒乓乓鍋碗瓢盆砸在地上的聲音,粗獷男人的聲音連門也擋不住。
“哪有錢!你他媽的,哪來的錢還給她去集訓,老子一塊錢掰成幾瓣使,讀個屁的書,給老子去廠里做工,找個男人給老子彩禮錢!”
“梁大強你個烏龜王八蛋!叫你喝酒,叫你打牌,全輸光了,你叫我可怎么活啊嗚嗚嗚嗚。”
梁言撐著下巴,對門外充耳不聞,她偶爾抬頭,透過窗,看見天上的月亮,筆尖劃出一道道痕跡,最后她停下了筆。
解出來了。
長林路生茂花園,3棟2302號,門口是新貼的紅火對聯,門上掛著福到了的掛件,站在門口隱約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
“一欣又長高了,哎喲這胳膊肘子真有勁,多吃點多吃點,身體才健康多好啊。”
舅媽笑容滿面的給樊一欣夾菜,她碗里都一堆小山,樊一欣悶頭呼哧呼哧地干完,看得舅媽更高興了。
“能吃是福!今天不僅是過年,也是要慶祝一欣的隊伍取得省排球聯賽的第一名!哦哦對,一欣還是攔網得分最多的副攻手呢!”
樊一欣傻呵呵地和大家一起笑,“謝謝舅媽舅舅,我在這里用飲料代酒,給大家敬一杯!”
她一口干了杯橙汁,周圍人哄堂大笑。
“吃吃吃,后面還有餃子呢,誰要是吃到我包的硬幣啊,那今年就有福氣了喲!”
臨江市郊區的工廠宿舍。
大家伙都回老家過年了,宿舍里幾乎沒什么人,林翠翠和淑姐坐在陽臺,買了一點涼菜花生米放在桌上,邊吃邊嘮著。
自從上次面館之后,淑姐請了一個月假,去老家照顧住院的爹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林翠翠已經辭職,兩人陰差陽錯的,直到現在才得空見面。
淑姐是林翠翠難得稱得上能說幾句交心窩子話的朋友,她搓著花生碎屑皮,拿個碟子接著,喂進嘴里,邊嚼邊說:“沒想到今年過年,我還多了個伴,真是那叫什么……造化弄人!”
林翠翠笑:“年年都會更好的啊淑姐,你看你前些年多苦,現在不也好些了嗎!
“勉勉強強吧,翠翠……我已經準備不干了,年后就去寶島掙錢,你想不想…跟姐一起過去。”
林翠翠搖頭,“我就不去了,我還得在這兒待一年呢!
“等你雇主家小孩兒高三畢業?”淑姐知道林翠翠在一家做保姆,頓時笑道:“這活好啊還輕松,你看我這粗手粗腳的沒人要,你做事細心,這是個能長久干的活,不考慮多做幾年啊。”
“不了!绷执浯渥旖菐е岷偷幕《,“我和你一樣啊,我也是做錯事了想要贖罪,之前那時候,別人不說,我還真以為什么事都沒發生,現在才明白,有些事就已經存在在那里,我能做的,只能是盡力補救。”
她跟說謎語似的,淑姐擺手,“讀了書就是不一樣,說話都迷迷瞪瞪的,聽不懂!
“那就不聽,大過年的講這些做什么!绷执浯涫。
手機在此刻忽然響起,林翠翠低頭看,原來是周虞發來的消息。
【翠翠,徐緣回家了嗎?】
林翠翠:【我在外面,怎么了?】
周虞:【吃完飯就沒看到她人了,說是去外面等會兒回來,這都三四個小時了,還沒回來,應該不會發生什么事了吧…】
林翠翠:【沒事的周姐,我回去看看,你先別急!
“怎么了,過年你家那雇主都還有事?”淑姐沒看她屏幕,猜測地問。
林翠翠點頭,又搖頭,“淑姐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續。”
“去吧去吧,翠翠新年快樂!”
“嗯,也祝淑姐新的一年財運亨通!”
林翠翠下樓,找到自己買的二手小電驢,戴上頭盔,擰把手慢悠悠地起步開出工廠大門。
這是輛一千來塊錢的電動車,雖然是二手,并且當時車上臟兮兮的,但零件沒問題電池也可以,老板就便宜了點賣給林翠翠,還送了個頭盔,林翠翠把電動車仔仔細細地抹干凈,美滋滋地用起來,一點也不嫌棄。
速度最高40碼,沒辦法再快了,就算林翠翠著急也沒法,騎了快一個小時才總算是趕到玉湖別墅區,林翠翠急忙跑去開門,大聲喊:“緣緣!
回應她的只有一片空白。
林翠翠上二樓推開徐緣的房間,沒人,又找遍了家里的各個角落,也沒人,她腦中不斷搜尋著徐緣可能會去的地方,跑到小區內的沙地秋千看了,沒人,她又騎著小電驢,到徐緣最常去的壁球館里,緊閉的大門讓她仰著頭看不到任何光亮。
也沒有……
緣緣能去哪里?
林翠翠茫然地想著,她拿起手機,猶豫著卻沒有給周虞打電話,而是在街上慢慢晃蕩著,目光左右掃射妄圖看見徐緣的身影。
這無疑是大海撈針。
可林翠翠沒有更好的辦法,她甚至…甚至想找徐緣的女朋友問是怎么回事,可她沒有那個女孩的聯系方式。
小電驢的電量從五格變成兩格,林翠翠陡然間想到一個地方———
騰山。
騰山,她和徐緣第一次爬的山。
那個地方會找到徐緣嗎?林翠翠不知道,她只拼命擰著小電驢把手,騎到山腳下。
雖然是春節過年,但騰山仍然開放,全年無休,只不過纜車無法運行,林翠翠只能靠自己爬到山頂,無法快速登上去。
林翠翠低頭看了眼手機,還有電量,她給周虞發了個還在找人的話,就熄了屏幕,迅速登山去,她的體力算是很不錯,可這樣快的速度讓她只登到半山腰,就開始滿頭大汗,氣喘不已。
天色微微泛紫,從山頂能看見結霜的松柏樹,蕩漾出絢爛顏色的漫天云海。
徐緣坐在自己搭建的帳篷里,抱著自己,眺望著風景。
腳邊是歪倒的幾瓶酒,她從不會喝這種東西,可這個時候,卻忍不住的想借酒消愁,像是心理繃到極限,任何一個能稍微緩解的法子,都會被她慌亂地抓住嘗試。
身上沒有蓋毯子,越冷,徐緣才越覺得自己的頭腦清醒,酒精讓腦袋變燙,寒風又讓身體冷卻,肉.體的難受,反倒讓她的精神顯得輕松些。
徐緣亂七八糟的想著,她時而想到蘇奕樊一欣、時而想到林翠翠,甚至會想到王宇和從前自己揍過的人,路邊剛才買酒的便利店店員。
她想到自己和林翠翠說過的話。
“想要越過越好,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知道嗎?”
這句話沒錯啊,是啊。
徐緣低頭,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
所以,李雯遙就是利用你啊,就是這么簡單呀,哪會有人莫名其妙的對誰好,還不是有利可圖。
徐緣厭惡周虞時而歇斯底里的模樣,她就算發狂,也不想讓外人瞧見,哪怕是和那些人打得你死我活,她也是沖上去狠狠揮拳,從不會尖叫,也不會說一堆解釋的話。
因此當她問李雯遙的那一刻,她已經不想從李雯遙那里得到答案。
“緣緣,我……我…”李雯遙只是驚慌失措的拉著她的胳膊。
徐緣麻著臉,冷眼看她,嘴唇抿得很緊,幾乎要縫上,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不想說話,只是沉默地坐起來,穿上衣服,然后想往外走。
“緣緣等等!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們天亮了再說好嗎?”
李雯遙從身后抱住她,徐緣側頭,溫暖驅散周身寒意,讓她想要閉上眼假裝什么也不知道的沉淪其中。
可是她做不到,徐緣只是一聲不吭的拉開她的手,握住門把手準備推開。
“我錯了!緣緣……”
李雯遙哀求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我、我不該欺騙你的,剛才…剛才只是你爸爸很擔心你的行蹤,我告訴他你在我這里、讓他放心一下而已。”
徐緣的手頓住,她沒有回頭,干澀的聲線從喉嚨擠出。
“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話音剛落,徐緣就搖頭,“算了,這些事我沒必要知道!
她回過頭,看著李雯遙,“你沒錯,剛才我都聽見了,你只是想要資助金,和一份offer,現在工作越來越難找,哪怕是清北學歷,想要短時間進行資金積累也是很難!
“我是一個捷徑,好好利用我,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不…緣緣、你不要這么說自己!
徐緣目光失焦地看著她身后的墻,聞言假裝輕松的笑了笑,又聳肩。
“事實就是這樣啊,雯遙,你不用擔心傷害我,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我能……我能理解你的。你不是喜歡我對吧,抱歉…也許是我太沒眼力見,其實你不用這么…委屈自己做這種事,你直接和我說,我很欣賞你的,如果我有能幫到你的地方,會盡量去做!
徐緣覺得自己說話好像有點語無倫次了,她能夠感受出來,自己現在說的話已經是極限,她不能再說更多,她怕自己再接著說,就會忍不住想要埋怨、指責林雯遙。
她不想在這種要分開的時候,這么不體面,這么難堪狼狽。
徐緣勉強勾起笑,貼心地說:“不用你找理由分手、我們現在就分開吧,這樣你也不需要再偽裝什么,你和我爸的事,你們自己去安排,我不會干涉你們,你放心好了。”
“嗯…那,嗯……李雯遙…再見!
徐緣不敢聽李雯遙會說什么,她直接推開門離開,腳步一刻都不敢停留,從最開始的正常走動、到快走、再到小跑、狂奔,她大喘著氣跑開能看見李雯遙家的區域,不知道跑了多遠,她才終于停下腳步。
她不愿意回家,可街上那么多地方,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徘徊了片刻,她只好帶著帳篷,來到騰山頂。
好像只有這里,才屬于她。
徐緣嗚咽的聲音從袖口里傳來,她拼命捂著嘴不想發出聲音,可卻根本擋不住,她很想嚎啕大哭,可只能低聲哀鳴。
她胡亂伸手,抹開臉上的淚,強硬地深呼吸止住擴散的情緒,伸手左右摸著酒瓶,對著嘴大飲,喉嚨咕嚕咕嚕地上下滑動,火辣的液體直入咽喉,胸腔和胃,像是一團火在燒,驅散了寒氣。
細微的腳步聲從身邊響起,徐緣放下酒瓶,抬頭看去,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林翠翠。
是林翠翠。
徐緣看著她,噗嗤笑了出來,嗓子咕噥著說:“你找到我了,大媽,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徐緣壓根沒想得到回答,她自言自語,“我以為,今天不會有人發現我,因為…沒人會看到我、沒人會找到我,從來…從來都沒有過……”
“為什么…是你…”
她低噥著顛三倒七的話,表情非哭非笑,顯得十分怪異,她喝了滿地的酒瓶,酒氣上頭,人一激靈就朝旁邊猛然栽去,林翠翠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她,徐緣便順勢落在林翠翠懷里。
徐緣這時候才感覺自己真的醉了。
不然,她怎么會聞著林翠翠身上討人厭的氣味入迷,為什么會突然升出一些荒唐的想法。
“緣緣,我們都很擔心你。”
林翠翠小心扶著徐緣的臉,少女白皙的肌膚泛著淺淡水粉色,鳳眼半闔,醉眼朦朧含著濕潤,鴉黑發尾翹著蹭到她下巴,毛燥燥得癢人。
“我們?”
徐緣歪著頭,整張臉貼在林翠翠懷里,“你騙我,你又騙我!你怎么…哈…你真的…很愛騙人,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知道嗎大媽?”
不和一個喝醉耍酒瘋的人一般計較,是林翠翠的經驗之談,她把徐緣往帳篷里帶了帶,塞進賬篷內原本就有的一個毛毯里。
林翠翠心中慶幸徐緣上來還帶了個帳篷,不然在外面吹一宿冷風,豈不是要感冒不成。
徐緣掙扎著不想乖乖待著,喝醉后她力氣格外大,林翠翠好幾次沒按住她,兩人拉拉扯扯間,徐緣竟然一把撲倒林翠翠,毛毯裹住兩人的上身,在悶熱封閉* 的空間里,兩人具是喘息。
徐緣的氣息里滿是酒味,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林翠翠,指尖按著林翠翠的下頜,指腹下的觸感水潤潮濕,又帶著熱騰騰的氣息,林翠翠一口氣登頂,出了不少汗,汗水已經浸濕衣領,連帶著徐緣撫過的肌膚,也劃出一道透明水痕。
這樣曖昧糾纏的空間里,徐緣的眼半闔、黏著在年長女人的臉廓來回滑過,像是一條濕漉漉守視獵物的陰寒黑蛇。
她倏而開口。
“大媽,你喜歡女人是吧?”
林翠翠眼里閃過慌亂,她很想別過頭或是離開這里,但此刻徐緣坐在她腰腹,手指又按著她的臉,她根本沒辦法躲閃!
“我……”
林翠翠很想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是,可偏偏她就是,即使隱藏得再深,她也是,霎時間林翠翠語塞,不知該怎么說。
但她不說,徐緣會說。
“大媽,你幫我一個忙吧!
徐緣的聲音在此刻格外的溫柔,她低頭看著林翠翠的臉,眼神化作一只手,從林翠翠的眉毛緩緩向下撫摸,摸到略帶皺紋的眼尾,摸到濕潤鼻尖,摸到柔軟唇瓣上的深刻紋痕。
林翠翠咬著牙,盡全力將被禁錮的手伸出,抓住徐緣的手腕,剛想出言拒絕,就對上徐緣不知何時、開始怔怔滑下透明淚珠的眼眸。
林翠翠愣住。
徐緣嘴角帶著顫抖的輕聲問:“林翠翠,你愛我吧,好不好?”
“只一次、只一次就好……”
第24章
玉湖別墅區。
蘇奕家的門鈴響了, 她悠悠從迷蒙睡意中醒來,電視屏幕上的電影已經播完,一張海浪撲打的壁紙泛著光, 她捂著頭,踉蹌著伸腳落地, 踢倒的易拉罐骨碌碌滾到門口。
她也打開了門, 一張意想不到的面容, 出現在眼前。
蘇奕緩慢地眨眼, 然后睜大,臉上來不及顯出任何情緒, 站在她對面的少女微笑地看著她,輕聲說:“不應該在大年三十打擾你,但是我看……你家很黑, 本來以為你不在家,沒想到…”
“總之,爺爺奶奶說, 很感謝你前段時間在面館幫忙,特地讓我給你帶他們準備的臘肉……我覺得、可能你不需要這些, 但畢竟這也是老人的愿望, 所以我還是……”
蘇奕看著她無聲地笑了出來, 朝前抱住她, 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容茗達的話, 蘇奕閉著眼聲音輕輕的。
“謝謝,謝謝你能來, 姐姐…我很開心, 真的很開心!
容茗達怔了片刻,爾后也緩緩伸出另一只空著的手抱住她, “新年快樂,蘇奕。”
“新年快樂,姐姐!
長林路生茂花園,3棟2302號。
樊一欣吃下最后一盤餃子,再也吃不下,她站在窗口看著不知在哪放的璀璨煙花,將黑夜都染上顏色,她仰頭看著,忽而扭頭對舅媽說:“舅媽,我朋友有事找我,我今晚能不能……”
“有什么事非得大過年的時候做么!本藡屶洁熘,看到樊一欣的可憐眼神,哎喲一身揮手,“行了行了,看不得你這小樣,快去吧,早點回來!”
“好好好!肯定的!”
樊一欣燦爛一笑,沖到客廳,把長羽絨服穿在身上,蹦跶兩下就出門,下樓的她坐上自行車,向平安路的方向騎去。
平安路427號。
梁言蓋上筆帽,她站起來,座椅發出略帶刺耳的聲音,她渾然不顧地轉身拉開門,對喋喋不休爭吵的兩人,冷靜說:
“這次國集我一定會參加,字我已經簽了,費用不需要你們擔心。”
梁媽大驚:“你…你哪來的錢啊,言言你可不要做壞事你……”
梁爸大怒:“好你個臭丫頭,你手上藏了多少錢,都給老子交出來!”
梁言一言不發的從他們中間走過,伸手推開防盜鐵門,門口的樊一欣沖她露出大拇指和粲然笑容,她跳坐到樊一欣自行車的后座,梁爸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著跑到門口想抓住梁言。
“抓穩咯!”
樊一欣傾身,猛踩腳踏,自行車彈射起步,與梁爸張開的手恰好錯過,梁爸憤怒的站在原地朝她們怒吼:
“梁言———你敢走,以后就別認我是你老子!”
梁言回頭看他,梁媽在此刻也站在梁爸身邊,捂著嘴,滿眼淚水,梁言抓著樊一欣腰間衣服的手指縮緊,最后她決然扭過頭看向前方。
呼嘯的寒風從耳側刮過,梁爸的話樊一欣也聽到了,她加快腳蹬的速度,本想開口安慰梁言,身后卻傳來她的低聲。
“樊一欣,我解放了。”
“什么?”
風太大,樊一欣沒太聽清,她大聲地問。
梁言發出笑聲,這次她的聲音足夠堅定,足夠清晰到樊一欣聽見。
她說:
“樊一欣!我、梁言、我說我解放了,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樊一欣抿唇,無聲地笑了起來。
騰山山頂。
昏暗無光的毛毯里,氣息被烘熱,林翠翠仰頭,怔怔看著垂淚的徐緣。
她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徐緣,這樣…這樣顯而易見的脆弱,這樣悲慟,這樣宛如捧在手心里易碎的瓷器,被人輕輕一碰,便會粉身碎骨。
晶瑩的淚滴滴落在林翠翠臉頰,順著側臉滑到耳垂,徐緣的眼珠顫動,盯著她的唇低下頭,然后——
然后將頭埋進她懷里,無聲地哭泣。
林翠翠伸出舌尖舔到唇邊滴落的淚,苦,真的好苦,苦到林翠翠伸出手,撫著懷中少女的后背,低聲說:
“我愛你的,徐緣,我會愛你!
如果沒有人愛你,那我會愛你。
記憶里剛出生的嚎啕大哭的嬰兒,到抱在懷里會盯著她咯咯直笑的小孩,再到十幾年后,對她的冷漠抗拒,林翠翠好像一步步看著徐緣,逐漸封閉內心,逐漸像一只刺猬,用尖利的銳刺對待別人,用堅硬的外殼保護自己。
林翠翠不知道,為什么徐緣會和周虞、和自己這么爭鋒相對。
直到現在,她好像才明白。
其實徐緣想要的,只是一份愛,只是一份…簡簡單單的,對她的愛。
林翠翠眼眶濕潤起來,她抱著徐緣在自己懷里,胸前的布料被徐緣的眼淚打濕,這個女孩連哭起來都那么安靜,安靜到林翠翠開始心疼,開始心軟。
兩人相擁著入眠,半日過去。
林翠翠是被下午黃昏的亮光閃醒,她迷蒙地捂著臉瞇眼看去,背對著她坐在帳篷邊的少女側頭,露出半張冷淡筆挺的側臉輪廓。
“你醒了?”
徐緣淡聲道。
林翠翠失神的幾秒,然后才反應過來,嗖的一下慌張坐起,她第一時間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沒有解開,松了口氣的同時,內心又涌現一股濃濃的后悔和羞恥。
救命啊…昨晚她都說了些什么不該說的話………
老天奶下雷劈死她林翠翠吧…
“怎么了!
徐緣看她發呆的模樣,皺眉湊過去,伸手捏著她的下巴,來回打量,“你是餓了嗎?”
少女的臉挨得太近,林翠翠不自在地挪開視線,昨晚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她慶幸現在的徐緣好像對她自己說過的話不記得了,畢竟那時候徐緣喝醉了嘛,醉鬼記不得自己做過的事很正常。
“沒…沒有。”
“我沒有帶食物上來,所以,如果你餓了,我們就收拾一下下山!
徐緣的嗓音沒有起伏,不像昨晚那樣的崩潰,她的面容也是淡淡的,好像心如止水,沒有任何事能撼動她。
“哦…哦,好,我馬上起來!
林翠翠忙不疊鉆出帳篷,徐緣則蹲在帳篷邊將扎進地里的防風釘抽出來,林翠翠跟在徐緣身旁,在她的指揮下幫忙。
徐緣:“周虞有打電話過來,你手機沒電,我還剩一點,和她說了我們在騰山,你很安全,不用她操心!
林翠翠訥訥,“其實…其實當時是周姐很擔心你,給我發消息,我才來找你!
“停。”徐緣打斷她,“我不想聽這些,你不用和我說!
“你能想到來騰山找我,我挺驚訝的。”徐緣轉移話題,“你不回老家,在這邊過年,一個人?”
“嗯…一個人也挺好!
“我今天會回家!
帳篷收納好袋里,林翠翠自告奮勇提在手中,聽到這句話時有些詫異,“你…你不用去徐家嗎?”
“沒有必要,今年不太想,就在家過吧,不是像你說的一個人也挺好么。”
她們都沒有提昨晚發生了什么,就這樣默契的下山。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要快一些,但是更累,更何況現在冬天,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濕潤的石頭摔倒,兩人都小心翼翼著,節省體力,慢慢下山。
路途不算沉默,徐緣主動和林翠翠說話,她問:“過幾天是你生日,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我都忘了這事!绷执浯鋼虾竽X勺,“我還好吧……感覺什么都不缺,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
徐緣默默點頭,沒有再問。
反倒林翠翠問起她,“緣緣,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徐緣好笑,“我生日還有半年,你問太早了!
“當作新年禮物也好啦!”
徐緣停下腳步,側身看向林翠翠,打量這個中年女人。
穿著普普通通的冬季棉衣,看上去像是從老家帶來的舊衣裳,她從這個懷里醒來時還能嗅到泥土的氣息,頭發扎成辮發在腦后,面對她的視線,臉上帶著有些傻的純樸笑容。
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徐緣搖頭,轉身朝前走,聲音響起。
“買一套新衣服吧!
“。俊绷执浯涓纤哪_步,有些茫然。
徐緣扭頭看她,“想給我送新年禮物的話,就給你自己換一身新衣裳,把發型也改一改,會化妝嗎?再捯飭下自己,不要每天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是什么樣子?”林翠翠嘟囔,“我又不參加比美,那么仔細干嘛。”
“就當是為了我眼睛好!毙炀墴o語地嘆了口氣。
“那我現在,怎么對你眼睛不好了!
林翠翠還有些不服氣,她追著在徐緣身旁說:“我好歹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子了,雖然……雖然確實沒有你媽媽…呃、沒有你們漂亮,但也是……”
徐緣忍無可忍地再次停下腳步,林翠翠原本還在加快步伐,她突然停下,讓林翠翠也忙不疊站穩腳步,回身看向抱臂的徐緣。
“大媽!毙炀墲M臉嚴肅地看著她,看得林翠翠心里打突,口音都冒出來,“咋……咋了?”
“你是喜歡女人的吧!毙炀壓掼F不成鋼說:“你穿成這樣,怎么找到對象,怎么找到女朋友?”
“我?”林翠翠的臉砰的一下變得通紅,她眼神迷茫地用手指著自己,“我啥時候說要處對象了?”
第25章
徐緣像說笑一樣的話, 讓林翠翠摸不著頭腦,她只能當成徐緣覺得自己這身穿得有點太老土了,才這樣說。
只不過……徐緣說她喜歡女人, 她……
林翠翠也分不清,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只能沉默應對, 就像昨晚那樣避之不答。
徐緣倒是語氣輕松地說:“沒否認就是肯定咯!
林翠翠默默用余光看徐緣, 十七歲的少女尚且帶了一絲稚氣, 她將頭發簡單松亂地扎起來,雖然臉上帶著平淡的笑, 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比以往很多時候看上去要愉悅,但林翠翠還是能感受到她藏在面具下的悲傷…
那種, 開始關上心門,獨自坐在黑暗里,將碎掉的一顆心慢慢黏起來的, 小女孩。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有時候需要兩人攙扶著, 徐緣下山的經驗比較少, 好在林翠翠比較熟稔, 三兩下拎著徐緣跨過障礙。
順利回到玉湖別墅區的家里。
周虞已經坐在客廳里等著了, 徐緣開門后把林翠翠帶進來, 扭頭對她說:“帳篷放在地上就好,你先去洗澡弄飯吃吧, 剩下的我來弄!
這是徐緣第一次當著周虞面對林翠翠這么溫和, 林翠翠早知道徐緣其實內心是很溫柔的小孩,雖然有些意外, 但還是點頭說:“要不要我給你煮碗面吧,一起吃!
“也行。”
徐緣隨口同意,她從客廳走過時,對周虞輕輕頷首,面色平淡,絲毫沒有從前那樣激烈的情緒亦或是故意針對,這變化讓周虞疑惑的視線追隨她一直上樓,直到這道纖長身影從拐角消失。
周虞立刻轉頭看向林翠翠,驚奇道:“翠翠,你和徐緣在騰山做了什么,她怎么……”
林翠翠這一路上都在打腹稿怎么圓過去,聽到這話連忙說:“可能就是累了吧,大半夜去爬山,我上午去的時候緣緣正好在山頂,當時就又累又餓,到現在都沒怎么吃東西!
“本來也想給你發消息的,剛好手機沒電就忘了說,直到后來……”
后來,應該就是徐緣給周虞發訊息了,只不過林翠翠不太肯定,也沒瞎說。
雖然沒有解答周虞的困惑,但她也沒有過于深究,而是對林翠翠道:“你快去洗澡快點休息吧,煮面太麻煩了,點外賣吃好了!
林翠翠撓頭,“不麻煩啦,周姐你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呀?”
周虞遺憾搖頭,“你們沒事就行,我得先走了,要回爸媽家一趟,他們剛剛還打電話來催我了,翠翠,這幾天得麻煩你多照看下徐緣了。”
“好,我會的,周姐一路順風!
周虞站在門口,那雙徐緣與之相似,但在歲月下顯得愈發柔和的眼眸看向林翠翠。
“翠翠,再過些天,我就要回到上羊市,我籌備的電影原本準備春節檔首映,但因為廣電卡了些天,所以延遲日期,大概三月份電影首映禮,我要到場,之后的路演我也會參加,所以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估計都會比較忙碌!
林翠翠聽懂她的言下之意,于是點頭道:“周姐,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徐緣的,剛才你也看到了,其實緣緣沒那么討厭我,只是有時候…有點鉆牛角尖而已。”
周虞嘆氣,“昨天我和徐冠信吵了一架,他準備培養徐鐘熙,也就是他二婚的女兒,來繼承旭升集團,徐緣的性子翠翠你應該知道,所以我想……讓徐緣去國外讀書,一是為了讓她收收心多見識外面的世界,二也是為了讓她多認識些圈內的朋友!
“現在私生子尚且有繼承權,更何況徐緣還是他親女兒,這本來就應該是徐緣的東西,我希望她能奪回來。”
林翠翠抿唇,溫順眉眼微垂,她不懂這些豪門里的恩恩怨怨,但周虞的想法又無可厚非,村里這種為了搶幾頭雞就打得頭破血流的事更是常見,只是她不知道徐緣是否愿意。
緣緣愿意做這些事嗎?她真的會想要做這些事嗎?
林翠翠問:“周姐,你跟我說這些,我有什么能幫到你的嗎?”
“幫我盯著徐緣,只需要讓她成績不太差就行,這次期末她是年級九十多名,只要穩定這個成績,她出國的學業,也輕松些!
這是對徐緣好,林翠翠也知道,她點頭:“知道了,我會盡量讓緣緣的成績不掉下來。”
“翠翠,你能在這個時間出現,真的對我幫助很大。”周虞望著她的眼神含笑,“我知道過些天是你生日,可能來不及回來,所以提前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她神奇般地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禮盒,林翠翠驚訝地睜大眼,接過來。
“拆開看看吧!
是一瓶香水,上面是林翠翠看不太懂的花體字英文,看上去高檔大方,又有一絲熟悉。
周虞打開香水瓶蓋,對著林翠翠的手腕間噴了噴,是淺淡清新的薄荷茶香,林翠翠湊近聞了下,一臉驚喜道:“這是那個,當初你送給我的香水,這么多年我都沒舍得用,后來是不小心摔碎了,不然我能一直留到現在!”
周虞臉帶笑意地看著她,“這個品牌原來的系列已經不生產了,這是我找到最相近的一款,我記得你很喜歡這個氣味,所以……”
“生日快樂,翠翠!
“謝謝周姐!”林翠翠彎眉笑著愛不釋手。
“我走了翠翠,去路演的話,我會寄一些當地特產給你,到時候要記得拿,不要以為是別人寄錯了。”
林翠翠點頭,目送著她離開。
手心握著香水瓶,林翠翠上樓,小心翼翼地擺在抽屜里放好,免得放在外面摔碎。
徐緣沖完澡,在浴缸泡了會兒,略燙的水溫讓她低嘆一聲,洗去渾身寒意,放空大腦享受這種舒適。
手機放在一邊,列表里是和幾個朋友的新年祝福,然后是李雯遙發來的信息,徐緣只看了一眼,就退出去,心臟抽搐的疼,絲絲縷縷蔓延到四肢五骸。
最后一句話。
“抱歉,緣緣。”
沒有解釋,徐緣知道了,她已經得到徐冠信肯定的回復,李雯遙連謊話都懶得再編。
“沒意思…真沒意思……”
徐緣閉著眼低聲呢喃,水平面漫過唇角,她縮進水里,烏發.漂浮在水面,宛如深海水草,波光粼粼下,一張厭世疏離的漂亮臉廓,猛然睜開一雙黑沉如墨的陰郁眼眸。
…
吹干頭發,徐緣裹著雪白浴袍下樓,別墅里的中央空調早打開,十分暖和,與外面的寒風截然不同。
同樣洗完澡,簡單穿著睡衣的林翠翠站在廚房里,開火煮面,她用開水燙過西紅柿表皮,順著刀口劃過的痕跡,輕輕一撕就如紙一樣脫開,露出內里鮮紅飽滿的果肉。
切滾刀,丟進煮沸的水里,用鍋鏟輕輕焯了下,清澈的水泛起些微紅色,她將拆開的兩包手工面扔進水里,沸騰的咕泡一下子熄滅。
“你這睡衣穿多少年了?”
徐緣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后傳來,林翠翠渾身一顫,低頭看黑灰色格子的睡衣褲,“好像…十來年了吧。”
“質量真不錯!
林翠翠一時間摸不準徐緣是在真心夸獎還是在嘲諷。
“只不過,還是破了個洞!
徐緣走過去,伸手在她腰間裂開的兩指寬面料間,毫不客氣地戳了戳,這里隱約看見這中年女人的側腰,徐緣饒有興趣看著林翠翠反應極大,蹦起來似的捂著腰,耳朵紅得像滴血。
“明天跟我一起出門!
“出門…干什么?”
林翠翠還捏著那塊裂開的縫隙,生怕徐緣又摸,剛才那一次冰涼涼的觸感,就叫她后脊一麻,打了個寒顫。
“去看我的新年禮物!
坐在餐桌旁,徐緣翹起腿,雙手抱臂看著廚房里拿碗準備盛面的林翠翠。
“昂好,明天什么時候都行。”林翠翠端起大碗轉身走,傾身放在徐緣面前,渾然沒注意這種老式紐扣的寬松睡衣,一俯下身,面前的人就能一覽許多春色。
徐緣沒有出言提醒,目光從她垂在肩邊的簡單麻花尾掃過,然后順著林翠翠平直的鎖骨朝里望去,徐緣的眸光很坦蕩,甚至挑了下眉,心想:
平時看不出來,沒想到大媽的身材還挺不錯嘛。
腰間沒有像別的三十多歲人有贅肉游泳圈,反倒十分緊致,估計是勤快干活的結果,胸也很豐滿,這樣灰撲撲像男士睡衣一樣穿在身上,都擋不住胸前起伏,徐緣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嗯…算了。
“時間有點緊,隨便煮了點面,快一些!
林翠翠端著自己的面坐在徐緣面前,靦腆笑了笑。
面碗里的賣相不錯,西紅柿湯打底,滴了幾滴生抽和芝麻香油,擺放整齊的面上臥著兩枚黃澄澄的荷包蛋,和幾根綠色油麥菜,色香味俱全,哪怕是徐緣,也看著有幾分胃口。
沒怎么吃過林翠翠做的面,徐緣夾了一筷子嘗嘗,很樸素但卻讓人很舒心的味道,她一口氣吃了半碗,才慢慢說:“味道可以。”
林翠翠笑瞇瞇,眼尖地看到徐緣沒吃油麥菜,“緣緣你不愛吃這個的話,下次我給你加別的青菜呀,或者你告訴我你想吃什么!
這句話徐緣沒有回答,她捂著肚子有點難受,連帶著臉色也不大好,急匆匆留下一句:“等下,我先去洗手間!
一坐在馬桶上,徐緣低頭一看,大腦瞬間有點空白,呆愣愣的,滿眼的血紅讓她有些眩暈。
來生理期了啊……
第一次。
在外面都洗完碗,看徐緣的面都冷了的林翠翠蹙著眉,左右都等不來,心想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走到洗手間門口,她敲了敲門試探問:“緣緣?你好了嗎?”
沒有聲音。
“緣緣!”
林翠翠急切了些,又喊了幾聲沒有應答,于是直接推門而入。
幸好沒有反鎖,她一眼看到垂頭呆愣的徐緣,連忙走上前,蹲下身握住徐緣的手,“緣緣!你怎么了……”
話音戛然而止,她看見徐緣內褲上的血跡,“你來例假了,是沒有那個嗎,我幫你拿。”
徐緣看著她,臉色蒼白,林翠翠霎時間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問:“緣緣,你……你是第一次來嗎?”
抿著沒有血色的唇瓣,徐緣輕輕點了下頭。
林翠翠反倒笑了,“那緣緣從今天開始就長大了,不是原來的小女孩了。對了,是不是肚子很疼,我給你煮一碗紅糖雞蛋吃!
她忙不疊站起來朝外走,卻被徐緣抓住手,別扭地說:“幫我拿條新內褲,還有那個…衛生巾!
“哦哦哦對,我差點忘了!绷执浯湟磺媚X袋,“馬上!”
弄好這些,徐緣萎靡不振,怏怏地坐在餐桌前,林翠翠將一碗深紅色液體端在她面前,徐緣看了眼就想起大片血色,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我們老家,那個女娃來例假了,長輩都會給煮一碗紅糖雞蛋吃,誒!緣緣你眼睛怎么閉上了!”
第26章
徐緣被林翠翠給抱上了床, 又蓋上暖綿綿的厚被子,掖緊被角,倒熱水, 拿來熱水袋,坐在床邊給她慢慢揉著小腹。
“我不知道來這個會這么疼!
徐緣的嘴唇還是白的, 她眉毛皺著。
“看情況吧, 我初潮的時候感覺人快死掉了, 后來就沒那么疼, 但有些人每一次來都要疼一次,和受酷刑一樣。”
林翠翠搖頭, 擔憂地問:“現在好些了嗎!
徐緣默默點頭,小腹挨著燙乎乎的熱水袋,林翠翠的掌心也很輕柔, 緩解了墜痛感和酸麻。
徐緣:“那你…第一次來,是多大?”
“十四五歲吧。”林翠翠想抽回手,卻被徐緣輕輕按住手背, 她低聲說:“別走…好痛……”
林翠翠心軟得一塌糊涂,聲音都放輕緩了許多, “好, 我不會離開, 緣緣你先睡一覺, 起來就沒有那么痛了。”
“嗯!毙炀壧稍诒蛔永, 巴掌大的臉頰如紙般白,她側躺著, 盯著林翠翠的面龐, 嗓音囈語般響起。
“明天不能出門了,要過幾天…再帶你出去!
“我以為我不會來了, 班上很多…同學,都是高一,還有初二初三,來的例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沒來!
徐緣低頭看到滿眼血紅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慌了神地以為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哪怕…哪怕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明白,這是初潮,但她還是…還是大腦空白,呆坐了很久。
“有些女孩子是十三四歲來,有些會遲一點,十七八歲,這都很正常,緣緣!绷执浯淙崧暟矒,“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覺,你太累了,休息好我給你煮粥吃,之前你夸過的青菜肉絲粥好不好!
“好!毙炀夐]上眼,心中突如其來的慌亂被林翠翠盡數撫平,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嗅覺便變得格外敏感,她嗅到林翠翠身上淡淡的薄荷茶香,是林翠翠從前沒有的氣味,因為……
徐緣在睡過去前,心里想著。
因為……她聞過,林翠翠身上只有衣服上洗衣粉皂角的香,而不是這種薄荷茶香…
連著在家休息好幾天,直到生理期結束,徐緣才終于再次生龍活虎起來,這些天真是又郁悶又煩躁。
徐緣吐槽:“以后每個月都得受折磨了,真是要死!
“算了,大媽,我們出門吧!
林翠翠拿起電動車的鑰匙,和徐緣一起出門,之前離開騰山,小電驢沒電了,所以只好停在那,這幾天抽空林翠翠把車給充滿電騎回來了。
“緣緣,你想去哪兒,我騎電動車帶你過去,不用打車。”
林翠翠笑呵呵地說,綠白色外表的簡單小電驢被她擦得很干凈,把手那里還有她新買的擋風被,在冬天護住她的手、身子和膝蓋,徐緣略帶嫌棄地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坐上后座,雙手有些無所適從地貼在身側,林翠翠一扭龍頭,電動車晃動一下,徐緣身子也跟著一晃,下意識抓住前方林翠翠腰側的衣服。
“那去商城吧。”
“好嘞!”
她電動車騎得還挺穩,起步后徐緣迅速收回手,想跟前方這道身影隔著一絲距離,可大冬天的,騎電動車寒風吹在臉上更冷了,徐緣剛生理期過去,人還有點不適應,冷得打顫,不知不覺間又緊貼著林翠翠,縮在她身后,感受這溫暖。
林翠翠渾然不覺,風把她的耳廓刮得通紅,到達目的地時,她停下車,雙手搓了搓側臉,嘀咕著:“要買個護耳了…”
“我買輛車。”
徐緣接過話頭。
“?”林翠翠震驚地看著徐緣。
鼻尖眼角發紅的徐緣臉頰被凍得有些僵硬,她一臉淡定:“我遲早要開,提前買輛車試試!
“可是要開車,就先要有駕駛證,駕駛證需要你成年后才能拿,所以緣緣你現在不能開車!
徐緣悶頭走進開暖氣的商城內,林翠翠跟著她身后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苦口婆心,徐緣充耳不聞,直到走進一家品牌服裝店內,林翠翠才說著說著漸漸住嘴。
“緣緣……”
徐緣扭頭,看她還站在門外,又走過去,雙手按著她肩膀往里推,“不是說給我挑新年禮物么,怕自己工資付不起?”
她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淡笑,林翠翠壓下心底一絲絲不安,被推著走進去,“那我…我的存款應該能給你你買一件!
林翠翠可從不會踏足這地方,她閉了閉眼,心中一橫,“緣緣你今天隨便挑,我買單!”
“真的?”徐緣眼眸好笑地看著她,欣賞林翠翠這幅有點肉痛,又強忍著擺出鎮定大方的模樣。
“真的。”林翠翠再次肯定點頭。
“那我就……”徐緣故意拉長尾聲,看林翠翠隨著她嗓音顫著嘴角的臉,“不客氣了。”
“好…好…”
林翠翠一摸自己錢包,皺了皺鼻頭,她悄悄看了眼標簽價格,又不放心的拿出手機看銀行卡余額,在心里盤算了三四遍,才最終確定。
嗯……她全部的存款都只夠在這里買兩件衣服。
可惡,什么衣服還要這么貴啊!
林翠翠報復性地低頭捏著標簽,來回看衣服領口面料,擦了擦手用指尖捏,這么薄怎么冬天穿,真會騙錢!
林翠翠忿忿想,一轉頭,看到徐緣挑了三四件讓導購小姐拿著,她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買…買不起。
只見徐緣又左右看著挑了件,“先這些看看吧!
不算滿意地收回目光,店面里準備的款式不算齊全,如果不是為了先上身試一試,徐緣是不會線下店,而是直接在平板上選好款式,讓對接的歐經理送到家里。
正想著,她回頭,就看見林翠翠顫顫巍巍走向自己,特別小聲的在自己耳邊說:“緣緣,我…我手上的錢不夠買這么多,要不…只買兩件算了,等我再發工資,就給你買新衣服!
徐緣被大媽這句傻乎乎的話給說得發笑,難不成她還真用林翠翠的錢不成,別忘了林翠翠的工資都是她發的呢。
這大媽怎么傻得這么可愛,這一件衣服就夠她一個月工資了,她還想把整月的錢花光,給自己買這么件衣服?
徐緣沒忍住撲哧笑出聲,她右手握拳壓著唇角忍住綻放的笑意,臉上擺出正經的模樣,“咳咳,就試試,不一定買,你也挑幾件覺得不錯的吧!
林翠翠恍然大悟長哦一聲,臉有些糗自己的沒經驗,可是在這地方挑這么多件衣服試,又不一定買,是不是有點……
她看了眼一臉笑瞇瞇微笑的導購小姐,頓時心生好感,只要沒有趕她們走就好。
“嗯嗯,我就不挑了,緣緣你知道我沒什么眼光的!绷执浯溷,“你自* 己選吧。”
“那也行!毙炀壸诘陜鹊钠べ|沙發上,下巴微揚,“我選好了,先試試這幾件,帶她去更衣室換衣服吧。”
林翠翠:???!!
林翠翠大驚,“。繐Q什么衣服、誰換衣服,我??”
“對呀,這是給你挑的!毙炀壜N起腿,手肘擱在膝蓋,單手撐著下巴看她,“應該都挺適合你!
“不…不是給你挑衣服嘛?”
“誰說的?之前不是說好了!毙炀夗鉄o辜,但看到林翠翠還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立刻站起來,沉下臉,攬著她肩膀把她推進更衣室里,又伸手把導購拿著的衣服一口氣抱住,迅速反鎖更衣室的門。
徐緣面色不虞,“不要磨蹭,我在這里看你換。”
對林翠翠軟的不行,只能用硬的。
這是徐緣在這近乎半年的相處時間中,得到的結論。
果然林翠翠別別扭扭地屈服。
“知道了…緣緣你別過頭,不要看我,”
她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更衣室內還挺大,有一張柔軟舒適的小沙發,一面鏡子,充足的空間,徐緣嗯了聲應她,可坐在沙發上,眼神卻絲毫沒像自己說的回避,反而直勾勾看著這道正在脫棉衣的身影。
林翠翠背對著徐緣,側面是鏡子,她稍微錯開了些,卻忘記了徐緣坐著的角度,能透過鏡面,直接看見她全身。
揭開大棉衣拉鏈,內里是貼身的白色厚毛衣,因為很貼身,緊繃著腰和胸口,勾勒出明顯的弧度,徐緣偏頭目光盯著她背影,捏下巴思索。
“我…我要把毛衣也脫掉嗎,我里面還有一件秋衣。”
林翠翠結結巴巴地問,問完又不放心地說:“緣緣你別看我哦!
這有什么不能看的?
徐緣心想,難道大媽還害羞?都是已婚婦女了,原來還在乎這些?
“知道了,我沒看你。”徐緣懶洋洋聲調說,可她的眼神卻已經將林翠翠給看光了,尤其是通過鏡面,看到大媽紅著的臉,心中好笑。
“這大衣都是全羊絨,別看這么輕薄,實際上很暖和,你先把毛衣脫了再穿衣服,主要是看你合不合適這個款式。”
徐緣肯定比她有經驗,林翠翠深信不疑地按照徐緣說的去做,她又脫了毛衣,里面是一件淺綠色的中領秋衣,穿著毛衣還不覺得冷,脫了就有點冷,林翠翠急忙伸手抓了件徐緣挑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
雖然才幾秒鐘,但徐緣還是看見剛才旖旎風光,像前些天林翠翠俯身端碗給她那樣,她這次又挑眉,心想大媽身材果然可以。
很符合傳統乃至…某些癖好的審美,從身后看,曲線妙曼有弧度,前胸有內衣托著顯得挺翹,腰不算窄但到臀部又起伏驚人漂亮。
徐緣心想,這么豐滿好看的身材,竟然成天穿那些灰撲撲的寬松衣服給遮住,真是暴殄天物。
她想到夏天時候林翠翠的穿著,可那時候她實在沒關注過林翠翠,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當時林翠翠穿的什么,于是只好放棄。
今年的夏天,她可不會讓林翠翠再這樣下去。
好身材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尤其是林翠翠。
徐緣已經能夠想象出,到時候改造后林翠翠的性感模樣,這樣色的身體,想不性感都難吧。
霎時間,徐緣動力滿滿。
拜托,能有什么是比一塊石頭在自己手上被雕琢成玉,更有成就感的事!
第27章
這一次林翠翠還是有些放不開, 扭扭捏捏試了幾套,徐緣捏著下巴仔細看,覺得林翠翠還是更適合簡單大氣款, 不需要花里胡哨太多,重要的還是得把發型換一個, 還有體態和氣質。
最后徐緣一件都沒買, 這讓林翠翠松了口氣的同時, 又對導購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畢竟耽擱人家這么長時間。
事實上徐緣是這家最資深的黑金用戶,導購小姐巴結都來不及, 怎么可能會因為不買衣服而煩躁?
徐緣看了眼,也沒阻止她誤會。
又逛了下,兩人什么都沒買的回到家。
坐在沙發上, 徐緣姿態舒展,單臂展在沙發靠檐,林翠翠則像面對老師的忐忑學生, 雙手放在膝蓋,不安地攪著手指。
徐緣目露沉思, 另一只空著的手輕輕敲打腿面, 良久的沉默讓林翠翠忍不住開口:
“緣……”
“大媽, 把衣服脫了吧!
“什!什么。
林翠翠大驚失色, 捂著領口, 面上又羞又惱,“緣緣, 你…你想干什么。”
看她這樣子, 徐緣就知道她想歪了,只是這膽怯羞惱的模樣實在讓人覺得好笑, 想忍不住繼續欺負一下。
“嗯…”徐緣捏著下巴沉吟,收臂,雙手交叉合十放在腿上,身體前傾,鳳眸含笑,“字面意思,我想看你的身體,所以就是讓你——”
“脫、衣、服!
緣緣這是……青春期躁動了嗎…
林翠翠面如死灰,委婉道:“緣緣,我……我們都是女性,我有的…你也有……呃…”
“但我想看看你的!毙炀壵嬲\地看著林翠翠的眼,“明明我們都是女性,不行嗎?”
啊?……!……
“那…那個,緣緣忘了我…我喜歡……”
林翠翠實在說不出口,但徐緣幫她說出來了。
“哦?我記得喔,但這和你現在不敢脫衣服沒什么關系吧,難不成大媽還會有反應?”
徐緣皺著眉認真思考,林翠翠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最后沒辦法的嘆氣,“在客廳,我脫不了。”
“那就去你房間吧!
徐緣站起來,勾著她胳膊,拉林翠翠去二樓。
見實在沒辦法,林翠翠心想就當是去澡堂子里搓澡,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更何況自己都這么把年紀,難不成緣緣還有別的想法不成?
還是自己胡思亂想。
林翠翠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背對著徐緣,像在更衣間時那樣,解開棉衣,她扭身看向徐緣:“這樣可以了嗎?”
“再脫!
徐緣言簡意賅。
還脫就只剩下秋衣了…
林翠翠脫下毛衣,雙臂有些羞赧地抱著自己,擋住胸口,這秋衣很貼身,如果不擋住,就能看見內衣的形狀。
“是不是有點冷了!毙炀壈櫭,別墅內雖然有暖氣,但不代表能脫到只穿內衣,她想了下,將林翠翠帶進浴室,又打開浴霸。
“好了,現在可以再脫!
“啊,還要…還要脫嗎……”
“大媽,如果你實在害羞,我也脫了,這樣我們都一樣,你就不害羞了吧!
徐緣嘆了口氣,她進屋時已經脫了大衣,現在只穿著襯衫和打底短袖,邊說著,她邊解開紐扣,從褲腰里抽出襯衫,干凈利落地褪下,正準備雙手捏著短袖衣擺脫的時候,林翠翠急匆匆按住她的手。
“我脫我脫,緣緣不用你陪我。”
都這個份上了,林翠翠干脆一咬牙,把套頭秋衣也給脫了,頭發因為靜電有點炸毛,幾乎赤.裸在空氣的上半身并不算冷,但她后脊一陣莫名的酥麻顫抖,被一道明顯視線注視著的感覺讓她無所遁形。
從徐緣背后的鏡面中,林翠翠看到自己緋紅的臉,和只穿著樸素簡單鋼圈內衣的前身,雙臂緊緊擋在胸前,遮住春光。
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這個模樣,有點太沒有長輩的風范了。
哪有年長小孩十六歲的長輩,幾乎脫光了站在小孩面前的,林翠翠自欺欺人似的閉了閉眼,耳廓的嫣紅已然蔓延到脖頸。
徐緣站在她面前仔細打量,甚至伸手把林翠翠的雙臂拉開,這次她清晰的看見大媽的上半身,普通女人有的她自然也有,腋間正常的黑色腋毛,雖然沒有贅肉,但小腹有些微弧度,胸是徐緣見過算是十分豐滿的類型,還有微微有些不自信駝背的體態。
徐緣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她每看到一個地方,林翠翠就感覺自己那塊位置在被她血淋淋地切割,尖銳地劃破肌膚,掀開露出里面肥厚的黃色脂肪。
將身體展現在年輕漂亮的徐緣面前,林翠翠忽然就有一種涌上心頭的羞憤和自卑。
這樣一個中年女人的身體,還怕什么別人看,下垂的乳.房和肥肉,有什么值得自己害羞的。
她忍不住睜開眼,想去看徐緣看到自己身體時是什么反應,應該是很惡心吧……
可對上徐緣目光時,林翠翠呆住。
因為徐緣的眼里沒有絲毫嫌棄,反倒帶著欣賞,林翠翠咬著唇瓣問:“緣緣,你不覺得……很丑嗎?”
徐緣被她問得有些奇怪,蹙眉,“有什么丑的,大媽你在問什么?”
“就是…就是我的…身體。”
林翠翠嗓音很小,幾乎微不可查。
徐緣側著耳朵聽清,她頓時笑了。
“大媽你到底在想什么,到了年紀都會這樣的好嗎,而且你身材蠻好的,又不胖沒有游泳圈,胸也很大,凹凸有致!
“但是…但是我小腹這里……”
徐緣直接伸手,輕輕撫摸著她小腹的肉,“你不知道嗎,這里是子宮,女性的小腹就是要有一些肉保護子宮,才正常。”
林翠翠被她的話哄得一愣一愣的,在徐緣的肯定點頭下,她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多蠢的話,火燒般的滾燙迅速蔓延臉部,她連忙用手擋著臉。
徐緣沒看到她臉紅,夸著夸著頓時話鋒一轉,“但是,大媽你的體態很有問題,不要總是含胸駝背,你看你這樣都要有富貴包,長期下來對脊椎也不好!
“而且除此之外,穿衣服也沒那么好看,顯得人很沒有精氣神!
“那…那要怎么辦?”林翠翠下意識問。
徐緣唇角露出狡黠笑意,“當然是跟我一起健身,我一定會狠狠督促你練瑜伽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還沒反應過來,林翠翠就入了徐緣的圈套,接下來徐緣拿出卷尺,把她的四肢還有三圍的數據記錄下來,滿意點頭。
“不錯,明天你的運動內衣到了,我們就開始運動。”
“對了還有……”徐緣又說:“以后不要穿鋼圈內衣,我看到你胸下都被勒紅了,長時間穿這種內衣會對胸腔造成很大壓力,甚至會得乳腺癌,我給你再買幾套新的無感文胸,以后你換著穿,要買新的你就問問我有什么牌子比較好!
難以想象,才十七歲的徐緣,會比三十三歲的林翠翠還懂這些。
她一大段話噼里啪啦地說,林翠翠懵懂地點頭,到最后她穿好衣服,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時,都還有些茫然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不知不覺,未來兩個月的日期安排,就滿滿當當了呢?
第二天徐緣給林翠翠買的新貼身內衣和運動衣褲送到家門口。
別墅內周虞不怎么回家,因此許多空間都閑置下來,徐緣按照自己的喜好擺滿了一處健身房,市面上的器械幾乎齊全,與健身房相連的,是一間八十平左右,鋪滿厚楓木地板的空蕩房間,供她打球。
當徐緣拿鑰匙打開時,林翠翠驚訝得睜大了眼,喃喃自語:“原來這里面是這樣的嗎?”
房間鑰匙在徐緣手上,林翠翠從未踏足,因此也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看到后頓時有幾分震驚,覺得徐緣真的好專業啊。
穿著運動內衣和便于活動的短褲,少女修長有力的四肢裸露在外,扎起的長發顯出平直板正的后勁脊背,如一顆青松,隨著呼吸展現的柔韌精瘦人魚線,又像即將成熟的野豹,眉眼間危險感十足。
林翠翠頗為羨慕地看著徐緣的背影,也跟著走進去。
瑜伽墊鋪好,林翠翠像牽線木偶一樣,跟著徐緣的指揮坐下,隨著墻壁上大屏幕的動作而活動,徐緣則站在一邊,手指時時刻刻按在她身上,糾正她的動作。
“雖然我沒練過瑜伽,但身體的肌肉群是固定的,哪些動作鍛煉到哪些地方,我算是比較清楚!
“但是……好疼啊…”
林翠翠含淚,躺在瑜伽墊上攤平雙臂,雙腿屈膝并攏貼在左側,這個動作讓她老背都要斷了。
“堅持兩秒就好了,這是瑜伽的基礎動作,你這樣說明身體太僵硬了!
徐緣哼聲,輔佐她慢慢轉腿。
一連串四十多分鐘,將近一個小時的動作,做完后林翠翠已經滿頭大汗,腿軟乏力,肌膚上的汗珠順著滴落在墊上,徐緣盯著她的同時,自己也在做俯臥撐和各類在林翠翠看來有些奇怪的動作。
看徐緣淚如雨下都還在堅持,林翠翠本來覺得十分疲憊,卻也在咬牙忍住想要說出的放棄。
緣緣都在努力,你放棄什么。
林翠翠對自己說。
渾身上下的汗臭味,讓林翠翠低頭看著自己都有幾分嫌棄,一歇息下來,就準備走進浴室里洗澡。
“等等!
剛站起來,身后就響起徐緣的聲音。
林翠翠回頭。
“咔嚓———”
拿著相機在眼前的徐緣對她翹起唇角,閃光燈亮起,快門按下的聲音讓林翠翠愣住。
“這是生日禮物,林翠翠!
“生日快樂。”
徐緣臉上露出稱得上明媚的笑容,她將不知道從這個健身房哪個角落里拿出來的相機,放在林翠翠面前。
“你之前不是說過喜歡拍照嗎,剛好,我這里有幾年前買的相機,小時候隨便玩玩的,幾乎沒怎么用過,送給你咯。”
林翠翠不知道該擺出驚喜還是感動的表情,她拿過相機,看到剛才徐緣拍的自己,回頭的臉上滿是疲憊和茫然,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穿著和徐緣的同款運動內衣,但被勒出明顯肉痕的模樣,實在稱不上好看。
即便如此,林翠翠還是笑了出來,她的眼睛看向顯示屏,放在眼前對準徐緣。
“緣緣,現在可以拍你嗎?”
徐緣睜大眼,還沒說同意,林翠翠就先一步按下快門,圖影被定格,她笑容滿面。
“這是我收到這輩子,最喜歡的禮物,謝謝你,緣緣。”
“不用謝。”
被林翠翠真摯語氣弄得有些耳根發紅的徐緣挪開目光。
“剛運動完,心率還沒平復下來的話,不要這么快去洗澡,先休息一下吧!
“昂好!”
第28章
不知道為什么, 兩個月時間過得那么快。
這段時間里徐緣基本就宅在家里,每天三點一線地和林翠翠一起鍛煉,然后和她一起研究飲食, 久而久之,林翠翠的飲食習慣也跟著清淡下來, 又被逼著狠狠多喝水, 養成了看到水杯, 就走過去飲完的好習慣。
徐緣也從原來只啃點牛排白人菜的人, 變得和林翠翠一樣吃各種中餐。
新的學期再度開啟,開學的前一天, 徐緣懶散地躲在廚房里,將柜子底下被林翠翠藏起來的一罐奶油摸出來,她張嘴, 直接往嘴里擠了一口奶油,醇厚濃郁的奶味口感讓她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
“緣緣!”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林翠翠站在她身后,徐緣手一抖, 來不及把唇邊明顯的白色奶油印記舔干凈,手里的奶油罐就被身后的大媽給拿走。
“今天吃了幾口?”
插著腰, 滿臉嚴肅的林翠翠問。
時隔兩個月, 林翠翠仿佛煥然一新, 變了個人一樣, 雖然發型沒換, 臉上也依舊是素顏,但肉眼可見精氣神好了許多, 不像從前那樣有些不自信的畏縮, 體態姣好,穿著徐緣給她挑的衣服, 貼身細薄但很溫暖的毛衣勾勒出上身挺翹的身材,而不是遮遮掩掩的擋住。
不得不說,短短時間,林翠翠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全靠徐緣的幫助。
原本林翠翠還有些羞赧這么顯身材的衣服,但很快她就在徐緣半強迫,半誘導下換上,多穿了幾天就也還習慣了。
“一口。”
徐緣比出一根手指,表情淡定,林翠翠狐疑地盯著她,姑且算是相信。
這段時間幾乎沒有誤會和間隔的相處中,林翠翠震驚地發現,徐緣竟然會有空口吃奶油的愛好,這樣甜膩的東西怎么能直接擠進嘴里吃!
奶油吃多了很不好,徐緣比她更清楚,但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有一次不小心吃了半罐,林翠翠就狠心把家里的奶油罐全部藏起來,只偶爾拿出來給徐緣喂一口解饞,絕不能多吃。
“再吃一口吧!
見林翠翠又要把奶油罐鎖起來,徐緣傷心地拉著她衣角,心不甘情不愿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最后一口,我明天就開學了,大媽,你就滿足我一下吧。”
“這……”
林翠翠左右搖擺不定,最后敗下陣來,“好吧,最后一口哦。”
徐緣眼睛一亮,在她面前張開嘴,林翠翠拿著奶油罐對著她的舌尖,擠了一點,才一點就迅速收手,趁著徐緣呆愣的時間,迅速鎖進柜子里。
“這也太少了啊!”徐緣怒氣沖沖,林翠翠輕聲細語地哄她,“下周放假再吃哦,我買了你最愛的巧克力口味的,下周吃兩口好不好!
搓了搓牙花,徐緣的慍怒被她輕而易舉撫平,徐緣悶悶說:“行吧,不準騙我!
林翠翠保證:“我不會對緣緣撒謊的!
“呲。”徐緣不屑地切了聲,“你要是再騙我,你就完了,我這輩子都不理你!
林翠翠臉上帶著寵溺微笑地看著她,“好哦,如果我騙緣緣,緣緣想怎么懲罰我都行!
“不過現在我要先出門買菜了,有什么想吃的給我發消息。”
“直接在手機上下單,叫別人送上門就好了啊!毙炀墝嵲诓荒芾斫饬执浯涿刻烊ゲ耸袌龅男袨,直接在生鮮超市里買不是更方便。
林翠翠只說自己更習慣線下買,這樣能看到菜肉的品質,也能自己挑,更好一些。
反正徐緣是不會陪她去的,因此這個話題兩人分歧了幾次,就沒有再提。
林翠翠出門了,徐緣坐在客廳沙發上,液晶顯示屏上調換出最新出的電影,其中她在一部電影里看到周虞的臉。
周虞復出了。
當時電影一出來,就轟然掀起波瀾,熱搜刷屏,還有當年周虞出演的各種電影,都被人扒出來,進行各種剪輯,曾經周虞的影迷現在都是有錢有閑的中年人,為她的新電影票房貢獻了相當部分的力量。
徐緣猶豫地按著遙控,然后跳過這部電影。
她不想看到周虞,哪怕是她演的電影,也一樣。
心情變得沉悶了些,徐緣想到往常如果周虞不在家,空檔的別墅里只有寂寞,就連樓上的健身房她也絲毫不想進去,只會去專門的壁球館打球。
可這兩個月,有林翠翠在家里,無論是客廳還是哪里都顯得無比溫馨,徐緣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縷微笑。
大媽只要稍微努力鍛煉改造一下,成熟女人的魅力就很明顯。
帶著年長女人的溫柔氣質,處處貼心,偶爾又有小孩子一樣的單純天真,就算常常擅自把自己當作長輩的地位來管制她,徐緣也不覺得那么厭煩。
或許是徐緣逐漸看清林翠翠的為人,所以之前的偏見和誤解,就蕩然無存。
即使偶爾拌嘴也無傷大雅,畢竟這樣好拿捏,像棉花糖一樣軟綿可愛的大媽,徐緣不知不覺就沒那么大戾氣,擔心自己話說太重,傷到林翠翠的心。
正出神想著,門鈴響起。
徐緣回過神,第一反應是林翠翠回來了?但下一秒她就打消念頭,畢竟林翠翠知道別墅密碼,也有鑰匙,沒必要按門鈴。
帶著疑惑心情,徐緣打開門。
第一眼就叫徐緣的臉色冷淡下來。
是李雯遙。
她提著一盒包裝好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站在門口。
“有什么事?”
徐緣沒有讓她進來,而是就在門內,雙手抱臂,淡淡道。
“我是來還你買的衣服。”李雯遙臉上仍然帶著得體的淺笑,當初讓徐緣喜歡的笑容,現在卻怎么也看不順眼。
“不用還回來,你不穿就扔掉吧!
“但是這些價格都很…”
“無所謂,你給我我也是扔掉,這些錢在我看來不算什么!
只一句話,就叫李雯遙沉默下來。
片刻后她彎起唇角,“緣緣真的不想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踏前一步,微微仰頭,一雙水盈雙眸靜靜注視著徐緣,這距離近得有些危險,讓徐緣竟然腦中霎那間浮現春節的那晚,兩人抱著躺在床上,李雯遙用唇舌叼著她的指尖舔舐,也是用的這樣的眼神。
喉頭上下滑動,徐緣的眼眸黑沉深邃,壓著鳳眼的密長眉峰微抖,她稍稍側身。
“進來吧!
看著少女走進客廳,徐緣反手關上門,心想著看李雯遙想玩什么花樣。
戲耍她一次還不夠,想來第二次?
還是說徐冠信言而無信反悔了,李雯遙只能接著來找她。
唇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徐緣漫不經心問:“有什么事直說吧。”
徐緣脫離得太果決冷漠,完全不回李雯遙訊息,今天見面也是這樣,讓李雯遙不禁抿唇,懷疑起其實徐緣根本就沒喜歡過自己吧?
如果當初真的喜歡過,怎么會這么平靜,甚至是這樣的姿態?
長久的沉默讓徐緣也不想說話,就低下頭玩手機,看和李雯遙比,誰耗得過誰。
徐緣當初是真的對李雯遙有好感,也確實想過李雯遙當初說的,大學也能繼續在一起,她實實在在的在那幾個月里,很開心。
但是后來發現李雯遙和徐冠信的聯系,徐緣才反應過來,李雯遙只是看中自己背后的家庭吧,如果沒有那樣的家庭,李雯遙怎么可能接近她?兩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一想到這,徐緣心里只剩下被欺騙后的羞辱和莫名的難過,嘲諷地笑自己眼瞎,竟然沉浸在這種虛假偽裝的“愛”。
一時間,她的臉色更糟糕,更抗拒看到李雯遙。
誰知,一道輕聲地呼喊。
“緣緣……”
剛一抬頭,準備不耐煩地說別這么叫自己,就看見李雯遙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這剎那少女抬起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徐緣被這動作壓得后仰靠著沙發,而李雯遙全然坐在自己雙腿之上,徐緣驚怒地睜大眼,“你想做什么!”
“緣緣,我真的喜歡過你。”李雯遙像是下定決心般,低頭看著她輕聲說:“或許你不記得了,但是高一的時候,我被人堵在巷口,就是你把那些人趕走,之后我就一直注視著你。”
“所以呢?”徐緣冷笑,“所以你故意現在就故意接近我,來靠近我爸?”
李雯遙垂首,長發從肩頭垂落掃在徐緣側臉,癢癢的,她用掌心柔柔摩挲徐緣的耳朵,“是……也不是…我媽媽現在只能躺在床上,醫藥費實在太多,可我沒有梁言那樣的能力,我沒辦法掙到這么多錢,所以只能這么做,原本我不想讓你知道的,可是……”
“可是世界就是那么不湊巧。”李雯遙幽幽道:“而且我已經知道,你爸爸不準備讓你繼承旭升集團,所以…就算你未來什么也沒有,我還是會像去年和你在一起時那樣愛你,你明明是喜歡的對吧,緣緣…”
徐緣掀起眼皮看著她,怒得渾身顫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地怒吼質問道:“這算什么……李雯遙,這算什么!”
“你在施舍我?你有什么資格施舍我說這種話!你有什么資格評判我的未來除了旭升集團就是一無所有!你沒有,你只會自私地按照你想的來對我!”
徐緣抓著李雯遙的肩膀,怒不可遏地想甩開她,可她偏偏伸手抱住徐緣,甚至低頭吻住徐緣的唇。
李雯遙像牛皮糖,徐緣越掙扎,她抱得越緊,舌尖胡亂舔著徐緣的唇瓣和緊閉的牙,哪怕徐緣張嘴狠狠咬住她舌頭,血腥味在兩人的唇舌蔓延,也沒有阻止她瘋狂的動作。
直到門開的聲音響起,林翠翠的腳步聲停在客廳邊緣,徐緣才總算是推開李雯遙,從她身下踩著沙發翻滾蹦跶出來,遠離這個瘋了的家伙。
“嘶!”
徐緣捂著嘴角,全是血,疼得驚人,她狠狠盯著頭發凌亂,臉上帶著慘淡笑容的李雯遙,“給我滾!”
林翠翠放下手中塑料袋,急匆匆跑到徐緣身邊,擔憂地看著她。
林翠翠的變化太大了,衣服一換讓原本就對她不熟悉的李雯遙,都沒認出來她是誰,只看著這陌生的年長女人將徐緣摟在懷里,眸光溫柔急切。
李雯遙的舌頭被咬傷,她細細品嘗嘴里殘留的徐緣的味道,有一點奶油的香甜。
面對徐緣的怒斥,她只說:“緣緣,你談新的女朋友了嗎?”
一心只想擺脫李雯遙的徐緣,聞言嗤笑地伸手攬住林翠翠的腰。
“是啊,我早就有新女朋友了,不僅如此,她現在還住在我家里,我天天和她一起睡覺,所以才根本想不到你,李雯遙你最后給自己留點臉面,不要再死纏爛打,知道了嗎?”
“………”
李雯遙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地面無表情。
被迫依偎在徐緣懷里的林翠翠渾身僵硬不敢動,聽著徐緣說的話,不知該做什么反應地訕笑,但目前這情況,她只好配合地抱住徐緣的后背。
“對,沒什么事你就走吧,我要給緣緣做晚飯了!
李雯遙垂下眼眸,散亂發絲,狼狽地離開別墅。
門推開又重重關閉的聲音,讓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也跟著一驚,互相松開手。
客廳里寂靜無比,林翠翠看著徐緣吮吸得紅腫的唇和邊緣的傷口,“那個……緣緣你要不要抹點藥?”
“過兩天就好了。”
徐緣沉寂著臉,林翠翠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又牽著她的手。
“那我現在做飯,你來廚房幫幫忙吧,剛好今天有你最愛吃的西紅柿!”
“嗯…”
第29章
因為李雯遙的事, 徐緣第二天開學,都臭著張臉,甚至帶上口罩, 遮住嘴角的傷。
學校哪有人戴口罩的?
徐緣瞬間成了眾矢之的,所有同學有意無意地用目光悄悄打量她, 看這位戴鴨舌帽口罩, 只露出上半張厭世下三白漂亮泠冽鳳眼的少女, 身姿疏離綽約地走進教室。
坐在旁邊的蘇奕一抬頭, 看到徐緣跟個特務似的打扮,還嚇了一跳, 大聲嘲笑,“徐緣,難不成你的臉被蜜蜂蜇了見不得人, 怎么搞成這樣哈哈哈哈。”
徐緣摘了帽子,黑發略顯凌亂,她眼神煩躁, “別說了,霉運纏身!
蘇奕只笑了她幾下, 就再次伏案奮筆疾書抄樊一欣的寒假作業, 而第一排屬于梁言的座位, 現在空空如也。
徐緣望了一眼, 并不意外。她在過年期間, 就知道梁言是去參加物理國家集訓隊了,緊接著集訓完后又被選中去打國際賽, 所以她基本不會再返校上學。
莫名其妙的, 徐緣又想到李雯遙的話。
“我沒有梁言那樣的能力,我沒辦法掙到那么多錢。”
整個臨江市只有梁言和另外一男一女三個人參加國集, 其中這三人里,也只有梁言進入代表隊參賽。
像梁言這樣,能在這樣的家庭里,憑一己之力跳出去的,能有多少?
李雯遙自認為她未來可以,但現在,她做不到,所以她才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
憑心而論,徐緣也怪不著李雯遙,各取所需罷了,她就當是被狗啃了吧。
上課可沒有戴口罩這么明顯的,所以老師進教室時,她就摘下了口罩,蘇奕扭頭看到,頓時樂呵。
“徐緣,你這也太激烈了吧,怎么嘴咬成這樣!
徐緣無語:“我和李雯遙分手了,這是她莫名其妙跑我家里咬的!
蘇奕驚訝:“?上學期不都好好的嗎,看你們膩膩歪歪,怎么這么快就……”
“發生了點小事,就分手了!毙炀壊幌攵嗾f,蘇奕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那你呢?”徐緣看著她,順著這個話題說。
“我?我都沒談更別說分手了,無疾而終的明戀而已,不過我又看到一個好漂亮的女孩子!”蘇奕笑瞇瞇。
徐緣:………
她心態這么良好,徐緣反倒不知道說什么。
前排的樊一欣神色怏怏沒有加入對話,蘇奕見此安慰她說:“沒事啦,梁言回來一有空肯定找咱們玩,你們不都手機上在聯系嗎,至于比我們兩個受情傷的人,看上去更難過嗎?”
一米八幾的女排副攻,大高個樊一欣抹著眼淚,“我就在想她在那邊吃得好不好,國外的食物又不符合咱們的口味,她本來就瘦瘦小小,再少吃點就只剩骨頭了。”
徐緣蘇奕對視一眼。
徐緣:“他們代表隊肯定會安排得明明白白,更何況國外也* 有很多中餐廳,你不要太擔心了!
“實在不行,下次放假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她。”
這個提議蘇奕贊成,反倒樊一欣搖頭:“我就不了,我怕她看到我們情緒太激動,影響發揮了怎么辦!
蘇奕噗哧笑出來,看她這樣子,于是對徐緣擠眉弄眼,明眼人都看出來樊一欣是不是對梁言的感情,好像超過了朋友的界限,往更上面的發展。
徐緣咳嗽一聲,也不戳破,只轉移話題,聊起寒假里好玩的事。
……
寒假里徐緣真的提了輛車,她覺得不算貴,就是幾十萬的普通車,暫且“借”給林翠翠開。
坐在帶有新車氣味的車內,林翠翠畏手畏腳,到處摸摸,眼里閃爍著興奮的目光,結果在徐緣問她有沒有駕駛證時,她支支吾吾地說:“十…十幾年前考過!
那早過期了!
徐緣黑著臉,戳了戳林翠翠的肩膀,強制她去重新考駕照。
后來極速一個多月,林翠翠就考了駕照,之后徐緣每天的上下學,都是她開車去接。
徐緣開玩笑說:“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吧,每個月給你開工資,我去學校后天天在家玩,哪有這么好的事!
林翠翠露出笑容:“好呀,以后緣緣想去哪玩就告訴我,我就可以開車帶你去了!”
每天多出來這二十來分鐘的相處時間,徐緣窩在副駕駛,和林翠翠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很多時候都是瑣碎的小事,比如說今天蘇奕又犯蠢了,或者是哪個新來的老師怎樣,還有說到自己一上課就犯困。
林翠翠每次都很耐心地聽著,等紅綠燈時,還會用那雙黝黑柔和的眼眸注視著徐緣,偶爾搭話。
這種狀態讓徐緣覺得很舒服,就算沒有話說,兩個人靜靜地坐在車內,徐緣時不時看向窗外風景,又扭頭看林翠翠的側臉輪廓。
這么多天的鍛煉,她完全沒有含胸駝背的模樣,天天漸漸變熱,她穿著徐緣給她挑的淡雅外套,臉上也因徐緣推薦的護膚品,皮膚變得沒那么粗糙,反倒十分細膩。
她本來就脾氣好,從前徐緣覺得她固執,是她們都沒有摸索出合適的相處模式,現在林翠翠知道徐緣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平常情況下自然不會觸及她霉頭。
加上如今變白了許多的膚色,林翠翠的氣質變得溫潤大氣,她現在走出去,旁人絕對看不出來去年她還是抱著尿素帶,灰塵仆仆的鄉下女人。
“我怎么覺得,你這里好像缺了點什么東西?”
車里,徐緣側身看著她,趁著紅燈,伸手輕輕觸碰中年女人白皙小巧的耳垂,林翠翠的耳朵很秀氣可愛,徐緣輕輕一碰她就忍不住別過頭,好像特別敏感似的。
“什么東西?”
“就是,缺一副好看的耳環!
徐緣張開手放在林翠翠面前,一對凈素的純銀耳墜倏然跳出來,垂墜在最底下點綴著一顆小小的藍水晶,十分漂亮。
眼眸倒映出林翠翠驚喜的目光,徐緣說:“小東西不貴,當是給你每天送我上下學的福利,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打個耳洞!
“緣緣也一起?”
林翠翠小心捏著耳墜愛不釋手,她不是不愛打扮,只是有時候忙起來給忘了,就一直拖延,現在徐緣一說,她就欣然同意。
“是的,反正也要打,不如湊巧一起算了!
林翠翠連連點頭,“好呀好呀,緣緣你學校沒有要求不能打耳洞吧。”
徐緣思索了下好像確實不能,于是她說:“可以打,教導主任不管這個。”
得到肯定,兩人就找了個時間相約一起去打耳洞,因為剛打,所以只戴著簡單的銀珠,林翠翠戰戰兢兢謹遵醫生叮囑,徐緣倒覺得無所謂,只要不沾水就好,隨性所欲的樣子看得林翠翠膽戰心驚。
結果沒想到,最小心的林翠翠,耳洞發炎紅腫了,反倒徐緣,啥事都沒有。
洗完澡,把頭發全部盤起來的林翠翠,對著鏡子側頭看自己的耳朵,欲哭無淚,特別傷心,徐緣路過她開著門的房間,自然而然走進去,看到這樣頓時笑道:“大媽,你還不如像我這樣不管它,你看你真是越在意反倒越嚴重。”
“明明我跟你吃的一樣,這幾天天氣也不熱,也沒怎么流汗做運動,更沒有洗頭,還按時抹碘伏,怎么會這樣!
林翠翠難過垂頭,徐緣先是笑了她幾聲,然后搬來一個座椅,扶著她的側臉,湊近仔細看她的耳洞。
“是有一點發炎,我幫你把耳堵松些,然后抹點藥膏,你是不是晚上睡覺在床上打滾,壓倒耳朵了!
兩人頭貼著頭,少女一邊說話,一邊小心調整林翠翠的耳釘,絲絲縷縷的微痛和輕柔的呼吸聲讓林翠翠望著鏡中的兩人怔神,尖銳的細微疼痛和酥癢感像是毒素,隨著她的呼吸漸漸蔓延到全身血管,連帶著經脈都在麻。
徐緣認真輕柔動作地為她擦干凈耳洞附近的分泌物,又涂上軟膏,完全沒有嘴上那么嫌棄的樣子。
“好了,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你自己別亂涂藥,我去學校前和放學后幫你涂一次!
徐緣叮囑完,見林翠翠沒什么反應,于是推了推她肩膀,不滿道:“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
回過神來的林翠翠急忙回答,臉頰莫名的泛起熱,心臟也跟著撲通撲通快跳出來,她捂著心口不讓這聲音太大,她怕徐緣聽到,可是這樣一來,這鼓動的心跳聲卻在她自己的耳畔響地劇烈。
“好了我去睡覺了。”徐緣打個了哈欠,林翠翠連忙拿起一旁,徐緣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的相機,小心翼翼的擋在下臉,“緣緣,我可以給你拍一張照嗎?”
自從林翠翠拿到相機后,就愛不釋手,到處拍,短短兩個月就將內存塞滿,又重新換了張內存卡,其中徐緣都快成了她御用模特,尤其是每一次她拍之前,都會牢牢記得徐緣說過的話,導致徐緣都聽不耐煩了。
“拍拍拍,隨便拍,都說了你以后不用問我了,一天拍八百遍!
徐緣嘀咕著,然后抱臂不善地看著她,“不準亂拍,要拍就拍好看點,這次想拍什么。”
林翠翠誠實道:“臉!
徐緣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自己臉好看,但林翠翠這樣,真的讓她又好笑又好氣,于是擺出厭厭的模樣,“拍吧。”
得到首肯,林翠翠忙不疊給她拍了一張,快門聲響起,徐緣也不感興趣自己被拍成什么樣子,又打了個哈欠,看林翠翠滿臉欣喜擺弄相機的模樣,沒忍住發問:
“大媽,你至于這么喜歡拍照嗎?”
雖然她清楚林翠翠喜歡記錄,但她怎么沒發現林翠翠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
有時候兩人一起在街上逛街,看見坐在花園里的老人,她都會興致勃勃的拍下,事后還跑到人家面前真摯地將照片給對方看,問能不能留下,好幾次都被人瞪說她莫名其妙的怪人。
林翠翠欣賞著相機里徐緣的模樣,沒抬頭但格外認真的語氣說:“因為生活的每一秒,都有意義呀,無論是人還是景色,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
“而且…我發現、現在不管是誰,永遠都望著天上,我想更多地記錄地上發生的事。所以,如果有機會,我的理想是能將更多普通人的生活拍出來,讓更多望著天上的人能看向地面!”
就像她當初,將生養自己山村里的老人,悄悄拍下來,她們滿臉深刻皺紋,卻笑容看見地坐在門前嘮嗑、折菜,亦或是抱著木盆去洗衣,哪怕其中有部分人已經去世,但看到照片時,卻仿佛她們都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老人。
徐緣愣了幾秒,眼角因為哈欠而掛著淚花,林翠翠的話讓她反倒不知所措起來,只訥訥說:“好啊,你想拍的話,有空我們多出去溜達幾圈,全國各地到處都有地方給你拍!
撓了撓頭,徐緣實在困得不行,“睡去了,晚安!
“晚安緣緣。”
獨自在房間內的林翠翠,還在低頭看著相機屏幕上的照片,即使少女擺出不耐的模樣,依舊漂亮得驚人,耳垂的銀珠閃著亮眼光澤,林翠翠定定看了一眼,朝前翻著相冊。
除了剛才說的,林翠翠還喜歡拍大自然,各種風景,各種草木的細節,還有……各種徐緣的模樣。
有捧腹大笑的,有煩躁蹲在地上的,有坐在欄桿上望著遠方的,也有一些黑夜路燈下回頭的模糊抓拍,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徐緣。
徐緣說過林翠翠以后能直接拍,不用問自己,可絕大多數時間,林翠翠都會執拗地問一句,或是哪怕抓拍,也會告訴她。
因為林翠翠想讓徐緣知道,她值得,被認真注視、認真對待。
第30章
接下來的半個月, 林翠翠的耳洞時好時壞,可能是體質問題,徐緣已經徹底長好, 但她還是發疼。
實在沒辦法,最后徐緣只好幫她取下耳釘, 清理好后說:“還是不留耳洞了, 就這樣挺好的。”
林翠翠惋惜地垂著眼眸, 看向裝在盒子里, 徐緣送的漂亮耳墜,眼里露出不舍。
徐緣見此挑眉道:“你喜歡的話, 我下次給你買個耳夾,也不一定非要打耳洞,就這樣別動啊, 你別偷偷又戴上了!
林翠翠郁悶點頭,“不會的,可能我就是不適合打耳洞吧!
就像有些人易疤體質, 林翠翠耳垂上的傷口也沒那么快好、甚至反反復復,徐緣也是擔心最后徹底弄嚴重, 就直接摘了。
沒想到一摘下來, 才幾天林翠翠耳朵上的耳洞就長攏復原, 只留下淡淡的疤, 摸起來一些不平整。
最后林翠翠只好嘆息著, 放下打耳洞的念頭,而徐緣也如她所說, 悄悄買了一副耳夾送給林翠翠。
春來夏至。
六月份的臨江市陡然間變的炎熱起來, 臨江二中高二下學期的學生,沒有之前那樣每周有周六日兩天休息時間, 而是變得只有周日一天。
到了高三,就變成一周放半天,一個月放一天的情況,徐緣對此深惡痛絕,可班主任狠狠盯著她,讓她連逃學的機會都沒有。
這周,徐緣叫人把別墅頂樓的泳池清理干凈,又重新放水填滿。
刺眼的陽光照射下,蔚藍色的泳池里反射出美麗的顏色,徐緣穿上運動款連體泳衣,在水中游動,她的游泳技術很好,不一會兒就游到對面,破水而出。
噗通一聲,少女坐在泳池邊緣,她撩起濕發,露出一張熠熠生輝的慵懶臉龐,完美鋒利的眉峰下,是一雙狹長鳳眼,似笑非笑,懸鼻薄唇,任誰看了都要夸一句美人。
連體泳衣勾勒出矯健修長的身子,少女身型單薄但并不瘦弱,該有的什么都有,她雙臂撐在身后,側身望向站在陰影下扭扭捏捏的中年女人,語氣拉長了懶洋洋說:
“大媽——你能不能快點出來,這么熱的天就應該游泳,你不會的話我就教你啊。”
可林翠翠卻捂著身體滿臉通紅,“緣緣你給我買的什么泳衣!怎么這么……這么暴露。
在徐緣的堅持下,林翠翠每晚都會抹身體乳,現在肌膚白皙,光滑細膩,保養的遠比同齡人好,哪怕沒在烈日下,也反射出潤澤的光。
徐緣特地壞心思地給她挑了款深咖色比基尼,原本林翠翠拿到的時候,就看得臉紅,后來穿上后,根本就不敢走到陽光下,總覺得像是赤.身裸.體一樣,哪怕只有徐緣一人在,都覺得羞赧無比。
“快來——快來——這里除了我又沒有別人,不要害羞啦!
徐緣像催魂一樣叫著,林翠翠猶豫著,小碎步從陰影中走出,走幾步就來到徐緣身邊。
坐下的姿勢讓徐緣仰頭看她,有些逆光地清晰看見女人肌膚上的毛絨金光,顯得很可愛。徐緣嘴角噙著笑意,“擋著我也看見了,如果實在害羞的話就下水吧,我教你怎么游。”
林翠翠很想惡狠狠瞪她一眼,可雙眸含霧反倒像嬌嗔,她扶著欄桿,從樓梯走進水中,徐緣側頭欣賞女人在烈日下的柔美身姿。
簡單堪稱輕薄的面料包裹住挺翹雙.乳,遠比徐緣豐腴許多的弧度看上去軟綿雪白,久經鍛煉的小腹有明顯人魚線的柔韌漂亮線條,稍微有肉的下腹反倒顯得更加性感嫵媚,雙腿修長豐滿,是成熟的中年女人。
果然脫下衣服后的林翠翠更美了。
徐緣在心中驚嘆自己的慧眼,也驚嘆于林翠翠的美。
水面漫過林翠翠膝蓋,徐緣再次入水,在旁邊準備扶著林翠翠,可一抬頭,她就微微愣住,抖動了下眉梢,咳嗽一聲問:“大媽,要不要考慮抽個時間去剃一下毛?”
“剃毛?”
林翠翠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她順著徐緣的目光往下望,頓時啊了一聲,用手擋住,羞憤不已。
“不!要!”
“怎么不給我買和你同款的泳衣,非要買……買這么薄,什么都擋不住的!”
林翠翠滿臉羞紅地指責徐緣,徐緣訕笑了下,又想到如果是連體的,以林翠翠的身材,那豈不是更夸張了,連忙搖搖頭,甩出腦中的旖旎幻想,狡辯道:
“我又不知道你這里怎么這么多毛,都冒出來了,我……”
林翠翠聽不下去她這“葷話”,甚至忿忿的伸手想捂住她的嘴,卻不料腳一滑,身子竟然朝前猛地砸進水里,她驚叫一聲,幸好徐緣早有準備在旁邊扶著,用自己做肉墊,接住了林翠翠。
兩人一同栽進水里,徐緣的臉被一片軟綿擠壓,林翠翠不會游泳,大驚失色地像八爪魚一樣抱著徐緣。
“唔……”
徐緣有些窒息,她連忙抬起頭,經驗豐富地抱住林翠翠的腰往上拉,可林翠翠仍然在掙扎,徐緣只好皺著眉,伸手捧住女人的臀,讓她完完全全夾住自己的腰,抱在懷里,將她撈起來。
得以呼吸的林翠翠大口喘息,雙手緊緊圈著徐緣的脖子,這個姿勢讓她半個身子浮出水面,因為呼吸而不斷抖動的軟胸蹭在徐緣臉上,徐緣別過頭,手臂用力撐在中年女人的臀下,抱著她游向泳池畔。
將女人抬著坐上,徐緣浮在她腿.間,觀察著林翠翠有些白的面容,摸了摸她的側臉,擔憂問:“沒事吧!
“有沒有嗆水?能呼吸地過來嗎?身體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徐緣一連串的問話,讓林翠翠回過神來,她搖頭,只費力咳嗽了幾聲,才說:“還好,只是喝了幾大口水!
徐緣噗哧笑了出來,“正常,我剛開始學游泳,完全不想去游泳館,再高級都不行,只在家練,因為總是容易嗆水,不知不覺就喝了些!
渾身濕淋淋的林翠翠,肌膚在太陽下泛著水光,徐緣是扶著泳池邊緣,在林翠翠面前和她對話,這高度讓她剛好平視女人胸前的深邃溝壑,再往下是因為呼吸而起伏的柔韌小腹,甚至……甚至還有緊挨著白皙肌膚,調皮冒出的幾根黑色毛發。
徐緣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么,耳根竟然火辣辣地燒起來。
這燙意都快蔓延到側臉,徐緣又想起在水下,自己臉上被擠壓的柔軟,和手心撫摸過的翹.臀,不自覺喉嚨緊了緊,有些渴了。
“我去給你拿浴袍!
徐緣匆匆從水中出來,林翠翠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只在平復著剛才的驚嚇。
站在衣柜前,徐緣咬著唇,將額頭貼著冰冷墻面,閉著眼撞了下,滿腦子竟然都是那個大媽,她看向鏡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少女的臉上竟然浮現一抹明顯的嫣紅。
抖了抖手,徐緣敲著腦袋,心想:拜托,這是快跟你媽周虞一樣年紀的中年大媽了,你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臟東西!
一想到林翠翠的年齡,徐緣又冷靜了些,她深呼吸,將衣帽間里的浴袍拿出來,又走到頂層露臺,將浴袍給林翠翠披上。
同時將毛巾蓋在林翠翠頭上,“把頭發擦干,水溫有點冷,小心風吹了著涼!
林翠翠哦了一聲,乖乖跟著徐緣的話擦起頭發。
徐緣看她這樣子,又忍不住喉頭上下滑動,大媽怎么這么乖,她竟然覺得林翠翠看起來特別可愛!
你有病吧!
徐緣忍不住在心里罵自己,又狠狠唾棄一聲。
不想管林翠翠的,但看她這樣,還是沒忍住說:“你去旁邊的躺椅上曬曬太陽吧,有遮光傘,你可以撐開,還有……想喝點什么飲料?”
“橙汁。”
林翠翠剛開口說,徐緣就和她同時說出這個答案,兩人頓時相視而笑。
喜歡喝橙汁的大媽,徐緣記得很清楚,她也穿上浴袍,下樓取來冰鎮的飲品和玻璃杯,上露臺一屁股坐在并排的兩個躺椅其中一個。
另一個林翠翠已經坐上了。
“唔……謝謝緣緣。”
林翠翠特別開心地接過徐緣倒在高腳杯里的橙汁,眉眼微彎欣喜,徐緣別扭地嘟囔一句這算什么,但心跳還是莫名的加快,也跟著高興起來。
如果徐緣有一根尾巴,那么現在一定左右甩得特別歡。
躺椅中間有一面圓形小桌臺,徐緣將冰桶放在下面,桌面上則是兩人的高腳杯。
體溫在浴袍裹著下開始升溫,沒有寒意,徐緣就將浴袍脫下。
臨江市沒有春天,也沒有夏天,只有兩種極端的天氣,要么是極其炎熱的夏天,要么就是極度嚴寒的冬天。
現在是下午兩點,太陽正大,徐緣打開遮陽傘,想了想,沒有再下水,而是拿出防曬霜,給自己裸.露在外的四肢抹起來。
她穿著連體泳衣,涂的部位不多,涂完后她看向林翠翠,下意識問:“大媽,你要涂防曬嗎?”
林翠翠猶豫了下,“好呀!
可剛一開口問,就后悔的徐緣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但話都說出口,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她在心里嘆氣一聲,走到林翠翠身旁,蹲下身。
“我給你涂后背你摸不到的地方,前面你自己抹!
林翠翠驚訝地誒了聲,她還以為徐緣是把防曬霜遞給她讓她自己抹,怎么……竟然是徐緣親自上手。
耳根脖頸赫紅一片,林翠翠抿唇,不吭聲地垂下頭,翻身趴在躺椅上,身上浴袍被拿走,徐緣居高臨下看著女人妙曼曲線的后背,比基尼的細繩在后背岌岌可危的繃著,徐緣垂下眼睫,遮住晦暗眼眸,擠出防曬霜在手心,從女人的后頸,開始一寸寸仔細地往下抹。
乳色的防曬霜在肌膚上被掌心化開,少女修長有力的手指像按摩一樣在后背撫摸,林翠翠渾身微顫,竟然忍不住繃緊了全身。
“很緊張嗎?”
徐緣開口,嗓音比她想象的沙啞許多,她迅速清了清嗓子,聊天似的說。
“夏天最舒服的就是在泳池里玩,如果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濱海市的沙灘,那里有一片黃金海岸,只不過人稍微比較多,我更傾向于去國外人少些的沙灘!
但是出國對于林翠翠而言可能比較麻煩,徐緣想到自己被縮短的假期時長,只好將這個提議給pass。
徐家有幾輛私人飛機,徐奶奶肯定很樂意送給徐緣玩,但徐緣現在不太愿意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徐家的東西。
一聊天,林翠翠果然放松下來。
“沒事呀,其實我覺得現在就很開心了!
林翠翠扭過頭,眼眸彎彎地看著徐緣,“就像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想干什么都可以,也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而且還安靜干凈。”
干什么都可以……
徐緣只聽見這一句話,她的腦袋被燒得有些宕機,涂到林翠翠腰間的手沒忍住稍微用力,一道輕微的哼聲讓徐緣目光灼灼地盯著林翠翠。
躺椅上的女人默默別過頭,只留下艷紅的耳朵對著徐緣。
徐緣也跟著沉默下來,低頭看著女人的后背,悔自己為什么要挑這樣的泳衣。
最開始是覺得好玩,想看林翠翠羞赧穿上的樣子,后來是欣賞,覺得自己眼光真不錯,再到現在……
瑜伽讓女人的身材變得柔韌有力,系繩設計讓側邊胯骨淺淺地打著結,手指輕輕一勾就能露出春色,而被打濕還未完全干的窄小面料夾在溝縫中,挺翹蜜.臀連接著后腰的弧線優美流暢,徐緣再次擠出一大團防曬霜,順著這弧度撫摸揉蹭,抹勻著乳色黏液。
手指順著后臀將防曬霜抹到大腿,指節陷入柔軟豐腴的內側軟肉中,林翠翠的手抓空了下,艱難抓緊著躺椅,下意識夾住徐緣的手,撐著椅面,扭身看向徐緣。
“!O碌奈易约簛戆伞!
中年女人的嗓音像蚊音一樣小,面容緋紅,眉梢間似乎透出一縷……媚意。
徐緣盯著多看了她幾秒,才收回手,將防曬霜遞給她,“嗯,你自己多抹點,太陽有點大。”
“每個地方都要抹到。”徐緣又強調了一句。
“好……”
下午隨著太陽漸漸落下,兩人沒有留在露臺,而是重新坐回客廳,林翠翠在廚房里做飯,徐緣沒有湊上去,兩人都莫名的有些寡言。
餐桌上吃飯也是,偶爾不經意間的對視,都會有一方先挪開視線,像是火灼了般,不敢直視,徐緣也悶不作聲,一直在思索著什么的樣子。
晚上睡覺,徐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捂著眼,蜷縮身體嘆息,然后又抬起右手,在黑暗里瞧著,拇指無意識剮蹭著中指指腹,細細碾磨,仿佛在感受當時的觸感。
別想了,徐緣……
她放下手,反反復復抓著柔軟枕頭,掌心竟然滿是汗水。
林翠翠…
徐緣在唇舌纏繞著這個名字。
翠翠,念起來那么清脆爽口,就像一截脆生生的黃瓜,讓夏日格外涼爽,放在嘴中咀嚼,能冒出充盈的汁水。
不行,不能想了。
徐緣再次對自己說,她強迫自己放空大腦,在并不安穩的思緒中睡了過去。
今夜莫名地,她第一次、夢到了林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