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慈月無話可說。
他扶著秋景明向前走，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這會兒正是午休的時間，整條走廊都安安靜靜的，穿堂風迎面吹過來，白墻上的反光都亮到刺眼。
兩人的腳步聲均勻地移動著，姜慈月都快習慣了這安靜的氛圍，卻突然聽到秋景明的聲音。
他說：“等一下。”
姜慈月看向他：“怎么了？”
“眼鏡要掉下來了。”秋景明回答。
他臉上的眼鏡確實已經松松垮垮，歪掉的那一側鏡腿都要滑到下頜了。
姜慈月伸手替他把鏡腿扶回去，可已經壞掉的鏡腿沒一秒又掉了下來，他干脆伸手將眼鏡整個拿起來，想著反著掰掰不知道能不能將就用一下。
可他還沒完全拿下來，就被秋景明按住了：“我看不清路。”
“好吧，”姜慈月收回了手，又將鏡腿掛回去，“你近視多少度？”
“三百度。”秋景明回答。
姜慈月替他將眼鏡又向上推了推，而后又扶住他向前走。
秋景明沒有拒絕，他的腿的確也受了傷，現在走路都有些疼。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校醫院，秋景明被醫生叫到后面去檢查，姜慈月便坐在旁邊等他。
他等了一會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
“是剛才那位同學嗎？我是保衛科的，你還在那里嗎？”
“不在，”姜慈月說，“怎么了？還要我作證嗎？”
“不是，聽他們說還有一個同學先走了，你有沒有看見？”
姜慈月想了想，還是回答：“嗯，他去醫務室了。”
他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隱藏，那些alpha肯定會供出秋景明的。
掛了電話，姜慈月正好碰到走出來的醫生，他站起來，問道：“醫生，他怎么樣？”
醫生看了他一眼：“又是你們兩個？”
姜慈月倒是沒想到他還記得他們，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醫生說：“他沒什么大事，挺聰明的，打架都知道避開要害，就是學校處罰是跑不了了。”
“那他現在？”
醫生回答：“在躺著呢，腳踝扭了，我給他正回來了，得歇一會兒，你想去看他就去吧！”
“好，謝謝醫生。”
姜慈月走到后面的房間，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秋景明，他還用手扶著壞掉的鏡腿，樣子有些滑稽。
他想了想問道：“你有帶備用的眼鏡嗎？這樣一直扶著也難受。”
秋景明點點頭：“在我書包里有。”
“我去幫你拿過來，你就在這里休息吧！”姜慈月說。
“好。”秋景明點頭。
姜慈月看了他幾眼，還是開了口，說：“謝謝你。”
“不用，我是自愿的。”秋景明垂下了眼眸。
姜慈月又沒話接了。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探究到底，所以只能裝傻。
“我去教室了。”他轉過身，直接走了出去。
教室里議論紛紛，大概是因為班主任和保安科的人還在外面說話，所以大家都在好奇發生了什么。
姜慈月沒有多想，他之所以沒有選擇報警，就是因為快高考了，學校肯定會把這件事壓下來的。
打架斗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秋景明因此背了個處分，那他真是過意不去了。
他看了一眼班主任那邊，也沒有走過去，只回了座位上，在秋景明掛在書桌旁的書包里翻了幾下，找到了備用的眼鏡，打開確認了一下。
先前來叫他的學習委員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姜慈月沒有說什么，他掏出手機在申請列表里同意了對方的好友，跟他發了一句：
【秋景明在校醫院，他沒事。】
對方很快就回了過來：
【那就好！】
姜慈月回了校醫院，醫生正在電腦面前寫病歷，看了一眼是他并沒有說什么。
他徑直走進了后面的房間，秋景明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他臉上的傷被醫生處理過，好幾處都被涂上了紅藥水，看上去還有些滑稽。
特別是他歪掉的眼鏡又滑了下來，一邊的鏡腿松松垮垮，像是只死掉的青蛙腿掛在那里，看上去非常奇怪。
“秋景明？”姜慈月坐過來，小聲地叫了一聲。
大概是太累了，秋景明好像真的睡著了，他的呼吸非常平穩，也沒有睜開眼睛。
姜慈月看著他，想了想，干脆湊過去將礙事的眼鏡直接取了下來。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秋景明不戴眼鏡的樣子，說實話，他長得挺帥的。
alpha的長相普遍都比較出眾，就是他留了一頭整齊的劉海，還戴著黑框眼鏡，所以顯得有些土。
但這會兒摘下了眼鏡，劉海也朝著歪頭的那邊傾斜下來，露出了一些額頭，看著非常不一樣。
姜慈月掏出了手機，對著他拍了一張。
他不知道他這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就是想留個紀念吧，說實話，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他打架。
雖然理由很蠢，但是，但是……說一點都不感動是假的……
他將眼鏡盒打開，取出新的眼鏡，緩緩給秋景明戴上。
眼鏡推上去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些莫名的遺憾，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看到這雙眼睛睜開時不戴眼鏡的樣子。
不過這一瞬的情緒很快就過去，他將眼鏡放好位置，又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壞掉的眼鏡果然已經壞的徹底，不是像他之前想的那樣反過來掰一下就能停住，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將眼鏡放回了眼鏡盒里。
事情的結果如姜慈月所料，學校選擇將這件事壓了下來，也沒有通知家長。
姜慈月后來看過，秋景明下手挺狠的，傅勛第二天似乎就沒有來學校，直到高考前一天，學校要發準考證了，才看見他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今天是跟秋景明做同桌的最后一天了，因為他們學校也要做考場的緣故，所以大家的桌子都被收拾干凈了，書都被堆在了一起，等考試過后來拿。
高考的那天早上，管家爺爺一早就把他叫了起來，廚師給他專門做了一碗面條，還有兩個雞蛋。
姜慈月努力全都吃下去了，味道還是很好的。
“少爺，你不要緊張，下午我們一起來接你！”管家爺爺送他出門前說道。
姜慈月點了點頭：“好，我不緊張。”
學校為了保證安全，特意給每個考場都配備了大巴車，所以他們還是先去學校集合。
他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正好在校門口碰到秋景明。
他的黑框眼鏡實在好認，學校里的人即使戴眼鏡也很少會戴這種老式的款式。
兩個人隔著人群遠遠對視，姜慈月見他一臉想要過來的樣子，干脆主動走了過去。
這個人雖然……但是并沒有給他造成困擾，而且還幫了他很多次，他心里還是記著的。
這會兒正是朝陽升起的時候，秋景明正好站在陽光照射的地方，好像整個人都帶著一層暖光濾鏡。
這樣拍一張光影應該很不錯。
姜慈月這樣想著，突然就笑了一下。
“加油。”他走到秋景明面前，看著他說。
“你也是，加油。”秋景明扶了下眼鏡，臉上帶著一片紅色。
搞什么？這個人怎么這么喜歡臉紅？
姜慈月也不在意了，今天高考的實感還挺強的，說實話，他的心情還挺好的，畢竟考完就放假了。
“你在十三中？”他問道。
“嗯！”秋景明點頭，“我們不在一個考場。”
“車來了，我走了！”姜慈月對他揮了揮手，“再見同桌。”
他轉過了身，沒有再看秋景明，只聽到他在背后非常小聲地也說了聲：“再見。”
姜慈月上了大巴車，直接走向了最后一排。
他也有些傷感，他的好朋友們今天也該高考了吧？如果兩邊的時間流速一樣的話。
不知道那個白頭發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過去了，如果他沒有過去的話，那邊的自己難道就死在了十六歲？
“都打起精神來！準考證、筆袋別忘了拿好！平常心，也不用緊張！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盡力給自己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加油，同學們！”
班主任上車來做了最后的提醒，底下的同學們也被這種氛圍感染，大家一起齊聲回答：“好！”
姜慈月看著車窗外面，班主任又走向了另一輛車，沒想到對面又是秋景明，他們今天還挺有緣的……
“加油。”姜慈月對他揮了揮手。
秋景明扒在車窗上看他，像是看呆了一樣，很久之后，才對他也揮了揮手。
這個時候，車子已經要啟動了，他們的考場在相反的方向，一輛車從前門出去，一輛車轉彎開向了后門。
兩輛車擦肩而過，兩邊的同學都在給對面的揮手，只有秋景明一直盯著他，一動不動，好似十分難過。
其實姜慈月也能理解，畢竟，是真的要畢業了呀……
以后可能都不會再見面了……
這次考試的題目不算難，姜慈月覺得自己發揮得還算不錯，兩天的高考，下午都是全家一起出動來接他，搞得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管家爺爺他們是真的把他當自己的小孩在養，他能感覺得出來。
“考完啦！考完啦！”
“再也不用看書咯！”
“我靠，最后一題好難！我連題目都沒看懂！”
“哎呀！都解脫了！別想了！”
“誒！你們考完了要干什么？”
“今天嗎？今天我要去跟我老婆表白！”
“笑什么笑！最后一次機會了！”
“也是，你去吧！”
“不是，你老婆誰啊？”
“jcy……”
“誰？”
“大眾老婆！”
“滾！誰讓你喊老婆的！”
“就喊就喊！”
……
前面的幾個人說著說著就打鬧了起來，姜慈月這會兒心情好，倒是不介意他們議論他。
現在回教室把書搬回家，明天就真的不用再來了。
說實話，他也非常感慨。
“姜慈月！”身邊跑過來一個人，“你真的要報beta學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