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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Chapter41·春祺· 我幫你舔……

    為什么沒有給她打電話, 這個問題,他究竟要怎樣回答。

    謝行繹在注視中沉默,事實上, 他不止一次主動找過。

    他也明白, 在這段感情里, 自己一直都處在下位,也總是患得患失,因為周頌宜從未證明,也未曾告訴自己,她愛他。

    其實這只是個答案,永遠無法證明什么,也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他并不需要知道。

    未來那段婚姻關系里,還有曾經那模糊的一紙婚約里, 一切未知的,已知的都是這樣。因為,他敢保證自己會永遠忠誠, 只要他永遠愛周頌宜就好。

    可每當葉柏衍出現時,只要看著兩人像過去一樣接近彼此時,他都會貪婪地想要周頌宜的偏愛和選擇, 想要多一點,再多一點。

    謝行繹無法控制住自己。

    他嫉妒葉柏衍曾經擁有過周頌宜毫無保留的愛,最堅定的選擇, 以及對抗所有人的勇氣, 也記得自己曾經被放棄過,所以,他毫不掩飾著自己的厭惡與嫉妒。

    在這里等待的幾個小時里, 他只覺得自己要瘋掉了,腦海中冒出來無數種逼迫方式,偏執的想法占據大腦,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但無論怎樣想,在最瘋狂的時候,他內心都會泛起某種無可奈何的情緒——舍不得。

    謝行繹難得想苦笑,笑自己真是窩囊。

    盛夏傍晚燥熱難捱,他穿著成套的西裝,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最頂端,沒有空調,無人居住的樓道窗戶緊閉密不透風,但內心的焦躁卻遠遠超過了氣溫帶來的燥熱。

    一片寂靜中,世界再次陷入昏暗,周頌宜跺跺腳,清脆的高跟鞋聲中,白熾燈在頭頂亮起,謝行繹眼神抓住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淚。

    輕飄飄一滴,卻有萬斤重,將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砸穿。

    謝行繹忽然就認命了。

    答案,他可以不要,那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選擇,抵不上她億分之一。

    他只需要她,只要是她就好。

    周頌宜淚眼朦朧地望著對面,眼淚好似一層薄紗,讓整個世界都變得隱隱綽綽,直到有人替她擋住了刺眼的燈光,又伸出手為她抹去眼淚。

    頭頂傳來重重一聲嘆氣,包含著無奈與縱容,謝行繹將她緊緊摟在懷里,下巴抵住她的發頂,輕輕蹭了蹭:“我在找你,但是你沒有空回我消息。”

    下午,在目送周頌宜進樓后,謝行繹就發微信詢問她該在幾點去接,微信發了至少五條,但周頌宜一條都沒有回復。

    他不確定她什么時候需要自己,又生怕她會等待太長時間,因此,回到公司后,他剛坐下沒有五分鐘,就立馬開車回到了酒店。

    所以周頌宜打來的電話,他是在酒店樓下接通的。

    接到這通電話的前幾分鐘,他抬頭往樓上望,只知道彌花集的落地窗前,兩道身影挨得極近,他清楚看見葉柏衍抓住周頌宜的手,兩人聊了很久。

    謝行繹現在都記得那時的感受,心臟像被人狠狠咬住,殘忍地撕扯出致命傷口,明明鮮血差點要將他淹沒。

    但他依然沒有提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又重復一遍,再次告訴她:“不敢給你打電話,生怕打擾你,微信也發了十多條,但你沒有回我。”

    居然發了這么多條微信嗎?

    等到謝行繹的回答,周頌宜才后知后覺記起來,從中午午睡被人打攪后,她就賭氣地開了免打擾,如果不打開微信,那自然是收不到消息的。

    就算謝行繹給自己打電話,她應該也是接不到的。

    周頌宜自覺心虛,但也不想主動示軟,她吸吸鼻子,隨意地抓起謝行繹的手,扯過他的衣袖為自己擦眼淚,淚漬在昂貴的西裝面料上暈開,化成沒有規則的一團水痕。

    心臟的裂縫好像在愈合,有人終于愿意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小心翼翼在為他舔舐傷口。謝行繹明白,這已經是周頌宜能做出最大的退讓了,他舍不得,也沒有理由再逼她這么快回應。

    低頭看著鞋尖,周頌宜也不忍再鬧脾氣,她移開密碼鎖蓋,甕聲甕氣地詢問:“不吵架,要不今晚住我家,有人定期打掃,應該很干凈。”

    這什么時候是她的家了。

    謝行繹面色一沉,相當不爽,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入戶門,像是在透過那扇門將某人千刀萬剮一般:“周頌宜,那不是你家。”

    只有和他在一起,和她的親人在一起,和她的朋友在一起,那樣的地方才是家。

    不能是葉柏衍,唯獨不能是和他待過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充其量只能是一處房產,是一處不值錢又懶得丟棄的房產。

    周頌宜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抱起,謝行繹托住她的臀部將她抵在墻上,他將臉頰埋在周頌宜的脖頸,張嘴咬住周頌宜的鎖骨,沒有用力,但還是懲罰似地深深含住了那塊嫩肉。

    她輕顫一下,很快將他腦袋推開,但雪白的肌膚上還是印出一枚粉紅紋樣。

    謝行繹不滿地同她講:“讓我住在那個惡心的地方,我寧愿和你一起睡在公園長椅上無家可歸。”

    見完前任還要帶他去和兩人曾經甜蜜的溫馨小家,想都不要想。

    聽到葉柏衍的名字,看到與他有關的一切事物,謝行繹都覺得格外惡心且晦氣,他就像不知足的小偷,短暫擁有幸福就妄想占有。

    他嫉妒,也為此瘋狂。

    和她一樣嬌氣的大少爺,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苦,別說露天了,就連沒有傭人值班的房子都沒住過,居然還妄想帶她一起流浪。

    周頌宜破涕而笑,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他:“誰說要和你一起睡橋洞里。”

    話音剛落,謝行繹就鉗住她的下巴,傾身吻了上去,不同于以往的循序漸進,這次急促且帶著極其強烈的占有欲,他撬開貝齒,在里面橫沖直撞,像是要在她身上標記下屬于自己的氣味。

    不知過了多久,聲控燈再次熄滅,黑暗中的謝行繹似乎更加缺乏理智,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呼吸變得急促,她雙手被禁錮在墻上,動彈不得。

    聲控燈在喘息聲中亮起,眼前重現光亮,謝行繹終于恢復理智,兩人對視著,他抬手摩挲著她紅腫的嘴唇,又在她濕濡的眼睫上落下一吻算作收尾。

    謝行繹抱著周頌宜往對面走:“不想回家的話就住我這里。”

    這套房基本沒有住過,但好在裝修得不錯,該有的生活用品也比較齊全,謝行繹照著回憶摸黑按開了玄關處的燈,本想暫時將人放下,但周頌宜依舊牢牢攀住他的脖子,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

    謝行繹只好繼續抱著她,一手托住身體,一手解去高跟鞋綁帶替她脫下。

    皮鞋和高跟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他有些強迫癥,本想低頭擺放整齊,但身上還掛著某位不肯離開的小樹袋熊,最終,他只能閉眼假裝沒看見。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周頌宜想起他說下午剛回公司沒多久,她抬手覆上謝行繹的胃,虛虛摸了下:“你沒吃晚飯,胃不會難受嗎?你那天很嚇人誒。”

    那天在日料店,他疼得滿頭冒汗。

    謝行繹靠著沙發,點點頭,沒告訴周頌宜,其實那天他是裝的。

    但這也沒必要告訴她不是嗎?

    周頌宜窩在沙發里,踢踢他的小腿,“要不要煮點粥墊墊。”

    兩人從彼此眼里窺見了不可思議。在場沒有人會做飯,他們根本沒有下廚的機會,就算在國外也是如此。

    周頌宜別過頭思考,想起來今晚吃的還算不錯的家常菜,她有些嘴欠地來了一句:“我今晚吃的還不錯。”

    這話有夸贊葉柏衍廚藝的意思。謝行繹也知道她今晚在葉柏衍家吃的飯,自然能聽出來。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聲冷哼,周頌宜后知后覺意識到不對,很快轉移話題,裝出一副極其關照他的模樣:“還是點外賣吧,可以吃點清淡的。”

    謝行繹沒有拒絕。

    點完外賣謝行繹要去洗澡之際,周頌宜才想到自己沒有換洗內褲,還好隔壁應該留著些干凈的,至少能應急。

    她起身要走,誰料剛走一步,謝行繹就把她拽了回來:“這么晚了你去哪里?”

    周頌宜伸手指了指下邊,絲毫沒有覺得難以啟齒:“我去隔壁拿內衣。”

    雖然她也很不想回去,但這確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不能穿著臟衣服難受一晚吧。

    真是一點也沒有拿他當外人,謝行繹這才放手。

    等周頌宜回來,謝行繹已經在浴室洗澡了,房子里沒有女孩的睡衣,周頌宜直接走到衣帽間拉開移門。她隨手拿了最外面一件襯衫,披在了身上試了下,打算待會直接穿這件。

    這套公寓不止一間浴室,周頌宜拿著換洗衣物去了隔壁浴室,等她洗完澡,謝行繹早已經出來,正坐在沙發上放電視。

    見謝行繹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周頌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攏衣服:“沒睡衣,借一下你的。”

    謝行繹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他沉聲回:“好,吹風機在我房間。”

    周頌宜點點頭,光著腳往房間走。打開吹風機,溫熱的風在周身輕拂,沒多久,她忽然感覺背后一沉。

    微微側頭,就看見謝行繹裸著上半身貼在她后背,親了親她的耳垂。熱氣噴灑在肩頭,周頌宜一個激靈,但他似乎覺得不夠,雙手撐住臺子,將人整個圈在懷里,又扯開衣服從肩頭親到肩胛骨。

    她身上不再是玫瑰潤體乳的香氣,而是與他同樣的沐浴露味。謝行繹呼吸一滯,脹得難受,他迅速將人抱起,抵著桌子用鼻尖蹭著她身上的肌膚,不停輕嗅著。

    像一頭毛絨絨的小獸。

    抬手關掉惱人的吹風機,謝行繹加深了這個吻。周頌宜渾身發癢發燙,濕漉漉的發尾甩在兩人身上,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他肩頭,回應著那個吻。

    衣服掉落在地上發出聲響,謝行繹迷離的雙眼恢復清明。

    不行,至少今天不行,沒有套。

    謝行繹忍住欲望,把人抱到床上,親親臉頰,又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披上,只留下一個背影:“抱歉,沒做準備。”

    周頌宜有些莫名其妙地盯著她,手指難受地抓著被單,臺燈下,她眼淚汪汪地抱怨:“謝行繹你是不是有病,沒套你還招惹我。”

    她好好地坐在這里吹頭發,他就莫名其妙湊過來,又開始到處親來親去,偏要鬧得兩個人都不舒服。此時此刻,她整個人都水潤潤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那里。

    謝行繹總能精準抓到她的敏感點,用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不停挑逗,再讓她逐漸失控。

    現在倒好,他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個人在這里難受,簡直就是混蛋。

    謝行繹腳步頓住,喉結不停滾動,過了許久,他從床尾上去,又在周頌宜腳邊停下,高大的身軀卑微地俯下,沙啞的聲音滿含情欲:“我幫你。”-

    房間裝的不是遮光窗簾,清晨六點,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揮灑滿屋,周頌宜從謝行繹懷里鉆出來,披著被子趴在他身旁。

    他睫毛很長,周頌宜伸手比劃了一下,試圖徒手測量長度,又這樣摸了一會,謝行繹依舊只是皺眉,周頌宜再次伸手撥弄他的嘴唇,捏成小雞尖嘴的形狀,又拔了他一根眉毛,學著孫悟空那樣吹開。

    她嘟囔著捏捏謝行繹的下巴,怎么還不醒來,不是還要起來健身跑步嗎?未免也太不自律了。

    謝行繹早就已經醒來,只是頭疼得不想睜眼,他皺眉捉住她的手,抬腿將人再次鎖進懷里。

    昨晚兩人睡得都不是很好,跟來就這么已經折騰到下半夜,周頌宜還有些認床,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慰,謝行繹只好不停地哄著,在她每次將醒之際輕拍后背安撫,重復多次,直到凌晨四點她徹底陷入深度睡眠后,他才放心睡下。

    本以為這一覺至少能睡到七八點,沒想到才六點出頭,周頌宜就開始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周頌宜坐在床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謝行繹,我今天要沒有衣服穿了。”

    謝行繹定定望著她,他家定然是沒有她的衣服,但她那套,必然有不少。

    周頌宜讀懂了他的眼神,又補充一句:“不喜歡就是沒有。”

    雖說有,可也都是好幾年前的款式了。西裝款式不會過時,但她衣柜里那些衣服早就不喜歡了。

    兩人對視幾秒,謝行繹輕嘆一聲,心里默默叫了聲小祖宗,然后認命地坐起來,打電話給何成濟,叫他去取兩套干凈的衣物和化妝品送來,又叫廚房做了兩份早飯,讓他一起帶來。

    洗漱用品什么倒還挺齊全,謝行繹先下床去準備,周頌宜身上沒穿衣服,她裹著被子從床頭柜上拎起,剛要往身上披,就看見上面已經干透的白色痕跡。

    臉瞬間燒了起來,腦海里全是謝行繹昨晚趴在她身下做的那些事。

    注意到周頌宜明顯的變化,謝行繹輕笑一聲,從她手上接過那件衣服,扔進了浴室的臟衣簍。

    何成濟將物品送到后,也沒有進屋,就直接下樓等待了。

    等周頌宜洗漱的功夫,謝行繹已經將早餐擺放好,周頌宜換完衣服吃好早飯,又慢吞吞畫了個妝才要出門。兩人在電梯房等候,電梯正從十九層往下走,周頌宜抿唇站著,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幾秒后,伴隨著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眼前。

    果不其然,是葉柏衍。

    望見周頌宜,葉柏衍挑了挑眉,一臉意外,但注意到她身邊的謝行繹,他面色瞬間沉了下去。

    空氣中似乎有火苗在攢動,謝行繹好不到哪去,面色不愉地將周頌宜拉到身后,用寬闊的身軀將葉柏衍的視線擋住大半。

    周頌宜抬頭望著他的神情,安撫地牽住他的手,還晃了晃。

    柔軟的小手拉住他的食指,有些不真實,謝行繹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后又占據主導權,迅速回握過去,將她的手整個包住,指腹摸索著手背算作回應。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

    葉柏衍胳膊上掛著西裝外套,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他勾勾唇,清冷疏離地主動同兩人打招呼,視線卻一直鎖在周頌宜身上。

    她昨晚急著說要回家,不肯在他那里做過多停留,所以這樣做,只是為了快點逃離自己,然后帶著謝行繹,住進他們曾經的家里,是他想的這樣嗎?

    又注意到兩人相握的手,葉柏衍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好巧。”

    周頌宜想起自己逃離的借口,莫名有些尷尬,她只瞥了葉柏衍一眼,右手就被人更有力握住,謝行繹懶得回過身,直接從鏡子里看了一眼他,冷漠地回了一句“嗯”。

    電梯里氣壓很低,短短幾十秒卻如同幾個世紀一般漫長,就連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終于,電子屏幕顯示B層,周頌宜松了口氣,只想趕緊逃離。

    何成濟送完早餐和衣服后就主動下樓,在大堂處等待。

    眼見從十八層下來的電梯終于開門,他迅速掏出車鑰匙。在望見兩人身后的葉柏衍,何成濟有一瞬間恍惚,他暗道不好,立馬抬頭朝自家老板望去,內心也同時嘆了口氣——看來今天又要夾著尾巴工作了。

    可目光停留在老板那張臉上,何成濟又有些摸不清頭腦。

    似乎,老板的心情,貌似很不錯。

    何成濟有些搞不明白了。

    第42章 Chapter42·夏安· 我和你一……

    出了電梯, 幾人依舊無言,謝行繹牽著周頌宜的手直接離開,興許是有外人在, 葉柏衍也沒有再單獨和周頌宜說些什么。

    以往九點多出門, 上高速基本已經過了早高峰, 這樣反而省事,不像今天,雖然時間早,但正巧趕上了上班大軍,小區對面又是高中,路上就更加擁擠。

    謝行繹沒有閑著,干脆利用路上時間回復囤積了一晚上的郵件。

    半小時后, 他又想起昨天下午老爺子和他關照的事情,也就順嘴和周頌宜提了一句:“爺爺前段時間約曾老爺子喝茶, 兩人聊了幾句,老爺子順便題了一份請柬送我們當做禮物。”

    曾廷師出被譽為現當代楷書第一人的孫曉云老先生,五年前就已經隱退, 很少再作畫寫字,現如今可謂是一字難求,若非他和謝行繹爺爺很早就認識, 這請帖也很難請到他親自上陣。

    周頌宜沒想到這次訂婚宴居然這樣講究,不僅找人定制做了請柬,還特意請來曾廷為請帖打樣。

    訂婚宴安排在了農歷六月初二, 也就是七月初, 距離今天沒剩多久,瑣碎的事務基本安排完畢,只需要她和謝行繹抽空去最后調整一遍訂婚宴上要穿的禮服。

    記得好像是約在了今天下午。

    不用操心場地, 不用擬定名單,只需要她本人美美出席,這樣的好事周頌宜樂得自在,她點點頭,只是有些好奇那請帖是什么樣。

    “你要實在想看,我就找人送幾份到公司,你正好看看哪里需要整改。對了,有一份請帖需要我們親自寫,寫完我們再一起給對方送過去。”

    那幾箱東西放在了老宅,姓名那欄暫時空著,但也專門請了人來手寫,本來這事不會讓兩人操心。

    過幾天兩家還組了一場家宴,謝行繹本打算那日再帶周頌宜去看一眼請帖,可耐不住周頌宜好奇,他就只能派人回老宅取了幾份空白的送到總裁辦,打算先讓周頌宜看一眼,再順帶手寫上一份送人。

    周頌宜有些奇怪,她抬眸看著謝行繹的側顏,想不到他有什么重要的朋友是需要特意取一份空白的請帖,再親手寫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樣重要的朋友。”

    首先排除陳紹安,其次排出周祁聞。

    有且僅有一份,那說明這個朋友是例外中的例外,相當特別。

    謝行繹挑眉,顯然不認同周頌宜口中的“朋友”二字,他勾著唇,笑意卻不達眼底:“也不一定是給朋友。”

    見他依舊賣著關子,周頌宜更加想知道對方是誰了,她故意激他:“難道是你初戀?”

    自己哪來的初戀,謝行繹臉都要黑了,他冷嗤一聲,毫不客氣地反擊:“我可沒有老相好。”

    話沒說完整,但周頌宜卻猜到了,她自覺吃癟,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心里格外期待想要看見那請帖究竟是什么樣的。

    到了公司,兩人就直接進了里廳。

    這還是周頌宜第一次進謝行繹的茶室,其實跟公館那間差不太多,古樸但有氣派,沒有太多裝飾品,東邊的桃花心木架子上擺著一盆綠蘿,翠綠的也垂在半空,倒為這間沒什么生氣的房間增添了一點別樣的顏色。

    茶室已經被人提前收拾過了,特意搭上了木板,留了一大片空余的地方讓兩人寫字,請帖就攤在桌子上,周頌宜一進屋就看見了那金邊紅本的請帖。

    內容是毛筆正楷,那手寫的部分自然也需要用毛筆,兩人都有學過書法,只是需要先提前練練手,省得手抖毀掉一份嶄新的帖子。

    三丈三的宣紙被提前裁成了小份,桌子上筆墨紙硯也都備好,謝行繹先掏出來一張未題過字的請柬放在一邊備用,隨后他脫掉外套搭在小凳上,又將腕表摘掉放在角落,最后挽起袖子開始潤筆蘸墨。

    周頌宜霸占著那張凳子,就這樣撐著頭看他做準備工作。

    注意到她炙熱的眼神,謝行繹以為她想大展身手,順勢將毛筆遞了過去。周頌宜眨眨眼,也沒推辭,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明明一臉得意,但嘴上還在謙虛:“也就會點皮毛吧。”

    說著不太行,卻早已迫不及待地接過謝行繹遞來的毛筆,她小學跟著周祁聞一塊在某位書法大師家練過幾年,無論怎樣,架勢一定是足足的,至少能唬一唬別人。

    拎著毛筆托著腮,一時間不知道該寫什么。

    腦海中靈光一閃,幾秒過后,她寫下了“謝行繹”這三個字。落筆有力,但又不失柔和,字體圓勁秀逸,和她寫出來的鋼筆字是迥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滿意地欣賞一番,她將筆還了回去,驕傲地看了謝行繹一眼:“還不錯吧,你也寫幾個我看看。”

    忽然變成了書法大賽,謝行繹哭笑不得,但還是順從地接過來,開啟了這場莫名其妙且無聲的比拼。

    他停頓片刻,也寫了周頌宜的名字。

    抬筆瀟灑從容,筆力遒勁,每一筆都講究起承轉合,輕重緩急。

    三個字落在紙上,墨色濃淡相宜,就連周頌宜這個不入門的半吊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字寫得要比她寫得好很多。

    周頌宜瞬間詞窮,她差點忘了,上書法課的時候,旁邊不僅僅有個周祁聞,也同樣有個謝行繹,兩人雖然“師出同門”,但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怎么可能比得上堅持多年的謝行繹。

    所以,她這是在關公門前耍大刀,還不小心被自己耍的花刀給誤傷了。

    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周頌宜給了謝行繹一個顏色,想著他要是敢嘲笑自己,就將他連人帶筆趕出去。

    謝行繹果然沒有要笑話她的意思,反而主動安慰:“很不錯了,你差的不是能力,只是時間。”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周頌宜的字單拎出來就很不錯,只是因為沒有堅持才顯得有些飄忽,力道適中,她要是多練上今年,肯定是能趕超自己。

    周頌宜接過筆又練了幾下,只是一個不小心,墨水蘸得過多,刮去多余墨水的時候不小心滴在了宣紙上。

    那一滴墨水落在兩人名字中央,看起來格外難看,橫看豎看都像一塊突兀的破石頭,周頌宜頓覺心情不太美妙,她朝身旁低著頭的謝行繹嘟囔:“完蛋,白寫了,我不小心弄臟了。”

    其實用“白寫”這兩個字是有夸張成分在的,畢竟這只是個提前練手的草稿,根本不會有任何多余的價值,寫完必定逃不開被扔進垃圾桶的宿命。

    謝行繹抬頭安慰她幾句,但周頌宜沒回,只是繼續盯著這幾個字,以及中間那莫名的一團黑云。

    其實,這也不一定算被毀了不是嗎?

    周頌宜咬著唇,莫名有些心癢,她裝模作樣地回頭詢問謝行繹進度,注意到他正專注研磨后便迅速伸手,在那不規則的墨滴中央加了一筆。

    一氣呵成,顯然是有備而來,行為格外幼稚,也相當迅速。

    她就這樣一畫,輕而易舉畫成了一個愛心,不是很明顯,但模模糊糊能看清完整的形狀來。

    周頌宜心虛地撂下筆,謝行繹也正好做完了手上的事情朝這邊看。見他下一秒就要看清紙上的圖案,周頌宜心跳莫名加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多此一舉畫出來一個愛心。

    注意到她指尖上的那一抹黑色,謝行繹抬抬下巴看過去,提醒道:“手臟了。”

    周頌宜躲開他的注視,又偷摸將那張紙往里面塞了塞,正好借口去洗手,她可以短暫地逃離片刻:“那我先去洗個手。”

    整間茶室一下空落落的,那張紙還擺在桌上,謝行繹往前走了兩步,先看看究竟是哪里寫毀了。

    他將那張紙提起來仔細看了眼,透光的宣紙薄如蟬翼,紙頁泛黃,上面有兩人的名字,還有一個寓意著愛情的可愛符號。

    她的名字是他親自寫的,而自己的名字,也同樣是她完成。

    兩種截然不同的字體意外相配,再帶上中間那個模棱兩可的愛心,這樣的組合讓謝行繹的心臟忽然開始狂跳,不成形的愛心好像有著巨大的魔力,讓他跟著悸動不已。

    謝行繹并不覺得這是一張廢紙。

    耳邊傳來潺潺的水聲,里面的人應當還在洗手,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它疊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然后塞進了搭在一邊的西裝口袋里。

    為掩人耳目,他還特意揉了幾張宣紙扔進簍子里。

    這樣的舉措實在很幼稚,謝行繹說不出來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也同樣不想讓這張紙被扔進垃圾桶。

    等周頌宜回來,桌上那張“巨作”已經沒影了,她奇怪地“咦”了一聲,在一堆宣紙里不停翻來翻去,卻始終沒有看見那張紙究竟被塞到了哪里。

    她叫了聲謝行繹的名字,忍不住問:“我們剛剛寫的那張字呢?”

    全然忘記了自己做了什么,謝行繹面不改色地回答:“你剛剛說寫毀了,我以為沒有用,就扔進了垃圾桶。”

    聲音再平靜不過,周頌宜都能想象到他扔那張紙時的神情動作有多隨意。

    就這樣沒了?

    她可是偷摸著在上面描出來一個愛心誒,周頌宜有些可惜地抿著唇,內心十分不舍,但也沒有表露出來:“好吧,反正留著也沒什么用。”

    雖是這樣說,但眼神卻總往邊上的垃圾桶里看,謝行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生怕她會蹲下身子仔細去看,畢竟垃圾桶里那幾張廢紙可一點黑色痕跡都沒有,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是嶄新的幾張。

    他輕咳一聲轉移了周頌宜的注意力:“還是先寫請帖吧。”

    周頌宜毫不客氣地再次霸占了那張座位:“哦。”

    謝行繹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握住她右手,像教剛學會寫字的孩童一般,手把手帶著她從署名那開始寫。

    周頌宜一臉懵地被他圈住,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解——這是什么大人物,單獨給他的請帖還非得兩人交握著手寫。

    是真的手把手,她的整只手都被覆蓋住,謝行繹略微粗糙但格外滾燙的掌心包裹著手背,在落筆的每個瞬間,她都能感覺到指腹與指腹之間的摩擦,這讓她有些心癢。

    她更加好奇地問:“究竟是誰啊,不會是你的恩師吧。”

    問題剛問完,墨跡就在宣紙上化開,左邊一個“口”剛剛落筆,周頌宜心跳加速,大膽的猜測蹦出腦海。

    沒多久,一個完完整整的“葉”字就出現在請帖上,隨后而來的幾個字也在她意料之中。

    這下周頌宜徹底安靜了,她垂著頭任由謝行繹帶著她寫完了剩下的部分。

    看著“葉柏衍先生”幾個大字,周頌宜怎么著都覺得相當違和,她忍了許久,實在忍不住要問:“我也沒說要請葉柏衍,我們為什么要給他發請帖。”

    不僅發請帖,還要他們倆一起寫。

    沒等來謝行繹的回答,她又繼續問:“你是不是還在吃醋,昨天下午和他見面是工作需要,你知道的,晚飯也是,我吃完飯立馬就回來了。”

    “沒有。”謝行繹稍稍湊近,拿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沒有在吃醋。”

    這個回答打消了周頌宜的疑慮,但她腦海中又瘋狂思索自己有沒有說漏嘴——

    曾經戀愛時,她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也很中二地和葉柏衍講過,自己的婚禮必須有他出席,就算不嫁給他,也要請到他。

    但這都是年少不懂事的玩笑話,早已經拋置于腦后。

    或者是那天喝醉酒了,無意間說漏嘴,還恰好被謝行繹給聽見了,周頌宜更加無話可說,也不好批判謝行繹這樣刻意的行為。

    見周頌宜在開小差,謝行繹握著的手稍稍用力幾分:“你也沒有答應他,是我當面邀請的。”

    這話的意思是,謝行繹單獨和葉柏衍見過面,兩人還聊了一會天?

    周頌宜覺得這樣詭異的場景更加難以想象,她問:“你們居然還會有私下聊天的時候。”

    謝行繹嘴上回答著周頌宜的問題,但筆未停:“不算私下,那天你也在。”

    這是那天晚上他在珀斯酒店和葉柏衍說的話,只是某人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是沒有一點印象,別說那一小小的插曲了,估計連是誰送她到酒店的都不清楚。

    開頭那五個大字由兩人共同完成,而新人敬邀前的姓名,按照規矩應該各寫各的。

    謝行繹滿意地收手,周頌宜手背驟然一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小幅低地動了動手指,又轉了轉手腕,調整好才屏住呼吸工工整整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等她寫完,謝行繹自然地接過那支筆,完成了他的那一部分。

    望著前端距離很遠的名字,又看看與他名字并排的那幾個字,謝行繹心情更加愉悅,忽然就有些期待與葉柏衍之后的幾次見面。

    “下次見面,我和你一起親手把請帖送給他。”

    這還是謝行繹第一次這樣期待葉柏衍主動來約周頌宜。

    第43章 Chapter43·秋綏· 也祝葉總……

    周頌宜默默在心里罵了一句神經, 隨后毫不客氣地將那請帖往外推了推以表抗議。

    謝行繹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唇角輕揚,卻只是裝作沒看見, 修長的手指捻起那份請帖, 抬腳就要往外走。

    今天要耽誤很多時間, 上午寫請帖,下午還要帶著周頌宜去手工坊試成品,因此,他需要將時間壓縮才能做到不影響整體進度。

    見謝行繹往辦公室走,周頌宜也迅速收心,她打算在午飯前修改一下設計稿。

    葉柏衍幾分鐘前把最新的細節設計稿和沙龍調制團隊的聯系方式發給了她。

    她給的想法很寬泛,但要落實到每一步難度相當大, 因為需要細究的地方實在是太多,無論是電梯按鈕還是整體裝修, 從小到大,數不勝數。

    而每層使用不同的主題香薰,國內放眼望去, 還沒有哪個酒店能做到這個程度。

    這個想法提出來的時候,周頌宜自己都有些心虛,但無論她的要求怎樣難實現, 元貝都會想辦法解決,周頌宜有時都懷疑,葉柏衍是不是念著舊情才這樣縱容自己天馬行空。

    幸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前段時間彌花集的設計師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工作日常, 沒想到居然小火了一下,得到周頌宜的首肯后,設計師大大方方地在評論區透露酒店有關事宜。

    近兩年新中式在國內掀起了一陣浪潮, 彌花集的主題裝修正值流行趨勢,而百花系列也是近兩年綺夢的爆款,強強聯手,更加吸人眼球。

    無論是綺夢的忠實粉絲還是對傳統文化感興趣的年輕人,都十分期待彌花集的開業。

    事實上,元貝很早以前就開始聯系奢華酒店的探店公眾號,并且打算在年底開業前做一波宣傳。但這些賬號的受眾范圍比較固定,宣傳效果應該不會太理想,他們沒有抱有太大期望。

    而那條博文正好將酒店推到了新的高度,讓更多人認識了解到了彌花集。就連綺夢的百花系列也受到影響,最近銷售額大幅增長,這樣的勢頭無疑給周頌宜帶來了巨大的信心。

    這段時間的共事很融洽,和元貝的合作,她也相當滿意,葉柏衍的人品能力另談,光是團隊的態度就很不錯,即便她算是“帶資進組”,但對方還真叫人抓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沙龍團隊不僅包攬了香薰和香水的調制,就連瓶身設計也親自上手,不同款式香薰的樣式大不相同,全是依據對應的花神來繪制稿圖。

    最終設計成果會做成放大款的瓷器擺在每層樓的入戶處,不僅作為裝飾品,也作為引導標志,代表著對應樓層的不同花神,也有著不同的祝福。

    周頌宜將接收的文件傳到了平板上,這段時間她忙著閱讀有關傳統紋樣和的書籍,好像一下回到了好幾年前設計百花的時候,她對一切事物都感到新穎,也不知疲憊。

    她拿著電容筆晃悠著,先從輪廓入手開始調整。

    手機被放在了一遍,擺在緊挨著謝行繹方向的桌角,界面還停在和葉柏衍的聊天上,以至于謝行繹起身從傳真機里取東西時,將屏幕上的看得清清楚楚。

    沒仔細看聊天記錄,指捕捉到了聊天對象。

    她是在和葉柏衍聊工作?那正好,待會找機會約他見面。

    從君悅開車手工坊正好路過元貝,距離訂婚宴沒有幾天了,謝行繹想了想,還是覺得今天把請帖送給葉柏衍再合適不過了。

    他坐回原位,裝作沒看見,忍到周頌宜手工時才輕飄飄問了一句:“下午要去試衣服,剛好路過,你提前和葉柏衍說一聲,我們把請柬送給他。”

    謝行繹這話說得有客氣的成分,但在周頌宜聽來依舊相當欠揍,她不情不愿地說:“非得一起去嘛,而且這也沒有必要吧。”

    “很有必要,只有這樣,他才會對你死心。頌宜,你不了解他。”

    開玩笑,她不了解葉柏衍,難不成他了解?

    用這樣的語氣來描述葉柏衍,不知道的還以為之前和葉柏衍談戀愛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謝行繹。

    謝行繹挑眉看她一眼,又用眼神送給了她一個成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本來周頌宜也覺得沒有什么問題,但自從葉柏衍和她表露心聲后,她就覺得無比奇怪,也不想單獨面對他:“我們這樣有點過分吧。”

    是個人都會不開心吧。

    謝行繹并不贊同她的看法:“這叫特殊關照。”

    聽起來似乎還有一些施舍的意味。

    見周頌宜還在遲疑,意識到她在想什么,謝行繹冷哼一聲,不屑地說:“他有什么好難過的,為什么要為了本來就得不到東西悲傷。”

    “……”

    這說的是人話嘛。

    周頌宜想抬手摸摸謝行繹的腦門,看看他是不是發燒燒糊涂了,以至于說出來的話都這樣道德淪喪。

    謝行繹抬手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還順便打了內線電話讓廚房把午飯送上來。

    吃完午飯又休息了一個小時,兩人才準備出發,這次依舊沒有讓司機開車。

    周頌宜上午提前給葉柏衍發了微信,兩人就約在元貝見面,葉柏衍也沒問原因,只說下午有空,這反倒讓謝行繹有些不爽。

    不過換個想法,能現場看見他的表情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前臺提前接到了葉柏衍的通知,看見周頌宜身后的謝行繹也只是遲疑了一下,她很快回神,直接帶著兩人上樓。

    輕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在聽到葉柏衍的聲音后她替兩人拉開了門才離開。

    在看見謝行繹,葉柏衍的神情瞬間冷淡下來,很明顯不歡迎他的到來,但謝行繹并不在意這些,依舊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他并未多言,只是緊緊牽著周頌宜的手,像是要證明什么。

    在葉柏衍看來,兩人光站在那就格外扎眼。

    他面色不顯,只是眼神再也沒分給謝行繹半分,像是將他當作了空氣,只能看見眼前的周頌宜:“進來坐吧,需要喝茶還是咖啡,我叫人送進來?”

    見葉柏衍毫不掩飾地盯著周頌宜,謝行繹挑了挑眉,又輕輕捏了捏周頌宜的掌心。

    想起來元貝目的,周頌宜很快從包里掏出那張請柬,謝行繹順勢接過,替周頌宜遞給了葉柏衍:“就不坐了,我們只是來給葉總送請帖的。”

    葉柏衍皺了皺眉。

    見他沒有伸手,謝行繹依舊保持著姿勢不動:“農歷六月初二,會展中心,歡迎您大駕光臨。”

    葉柏衍面色蒼白,不知道該不該接過謝行繹的盛情邀請。說實話,上午收到周頌宜的消息后他很開心,甚至為了下午的見面特意推掉了一場會議。

    她主動發來的那幾條無關工作的消息就好像一顆顆糖,將他連日的疲憊驅散。

    他在慶幸,是不是那晚敞開心扉后,兩人的關系終于有所緩和,但當他滿懷期待等到周頌宜后,卻發現她正被另一個男人拉著。

    可兩人一起前來只是為了給他送上一份訂婚宴的請帖,一份他們的請帖。

    真是好大的陣仗,他何德何能。

    葉柏衍深吸一口氣,接過了那張請帖,只是掛在嘴角的微笑僵硬得不行,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是么,那恭喜你們了。”

    謝行繹笑得很斯文,也很疏離:“也祝葉總早日覓得良人。”

    無論他再說些什么,葉柏衍都有些聽不進去,所有想法都被驅趕出腦海,耳邊響起了刺耳的嗡嗡聲,他的注意已經完全被兩人交握的手吸引,他想開口說些什么,但只感覺如鯁在喉。

    謝行繹并不打算給兩人敘舊的時間,畢竟周頌宜看起來和葉柏衍也無話可說,他抬腕假意看了一眼時間,低頭溫聲和周頌宜說:“頌宜,快要到預約時間了。”

    和周頌宜說完,他還很客氣地抬頭告知葉柏衍原因:“葉總,實在抱歉,下午預約了訂婚禮服修改,我們需要盡快趕到手工坊。”

    謝行繹這話說的是事實,周頌宜點點頭:“對了,沙龍團隊的事真的很謝謝你,我很滿意他們給出的設計方案。”

    葉柏衍扯出一抹笑,莫名有些苦澀:“嗯,只要你喜歡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很樂意隨時為你服務。”

    “好,后續進展我們微信聯系。”

    等兩人說完最后一句話,謝行繹才拉著周頌宜離開。見葉柏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和周頌宜的生活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盡管如此,謝行繹依舊想告訴葉柏衍,他和周頌宜,不會再有任何的機會,自己并不是大度的人。

    下午車流量不大,很快就趕到了手工坊。

    這是一幢單獨的小洋房,坐落在淮海中路,謝行繹將車停在預留車位,剛下車就有接待人員領著兩人進屋。

    訂婚宴是走走過場,沒有結婚那樣繁瑣的流程,但京州該有的一些習俗一個不落,所以衣服一共做了三套,沒有其他寓意,周頌宜只需要負責好看就行。

    宴會只需要用到其中之二,所以今日不僅僅是做調試,還需要選出最終的兩款衣服。

    手工坊很貼心,還提供妝發服務,其實這里單獨來化妝,最基礎款的也需要將近五位數,但若是定制了衣服,別說妝容了,就連造型也同時包攬。

    女孩化妝需要耗費大把時間,謝行繹被引著進了其他房間,工作人員率先為他做最后的調整。

    等修改完一些細節出來,另一邊似乎還沒有完工,他也沒催,只是靠在休息區的沙發耐心等待,長腿交疊著,眼神落在不遠處的衣架上。

    上頭掛著兩條禮裙,長長的裙擺閃著碎鉆,堆在了衣柜底端,好像人魚尾巴那樣美妙。

    謝行繹已經可以想象到這兩條裙子穿在周頌宜身上會有多好看了。

    幾道人聲響起,贊美聲不絕于耳,謝行繹順著聲音來源朝另一邊看起,米色手工玫瑰紋的裙擺率先印入眼簾,視線上移,他的目光牢牢鎖定住了周頌宜。

    喉結上下滾動,她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好看。

    周頌宜在簇擁下站上了落地鏡前的柱地臺上,頭頂燈光灑在她身上,及腰的長發被編成繁復的盤發,由一頂粉鉆皇冠別住,幾縷碎發散在鬢間。

    謝行繹見過她少女時代作為初學者時青澀的妝容,見過她生活中各式各樣的日常裝扮,也見過她出席每場活動時高貴又疏離的上鏡妝。

    但今天這樣的周頌宜,他從未見過,似乎無論他們認識多久,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愛上她,一次又一次。

    謝行繹自認為不是什么絕世文盲,但面對眼前站著的周頌宜,他卻忽然詞窮,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用什么樣的詞句來形容她。

    大腦中只能直愣愣蹦出一個很俗的字——美。

    碎鉆折射出的光芒鋪了滿墻,好像星光點點,又好像斑斕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散在地面。

    這皇冠不是最終款,他為她定制的那款還遠在巴黎,等待結束最后打磨鑲嵌后才會運到京州。

    但就算只是臨時借來的一頂,戴在周頌宜頭上也同樣好看,不像是新娘,更像是公主。

    她眼尾暈著憐人的粉紅,長而翹的睫毛撲閃著,底下一雙眸子水潤靈動,眼皮上不知涂了什么亮晶晶,格外惹人喜愛。

    耳垂完全露出,瑩白如瓷,粉寶石耳墜垂在她臉頰兩側,小幅度輕晃著,當啷作響。

    周頌宜沒有穿鞋,提著裙子光腳站在高高的圓柱臺子上,工作人員將最配禮裙的那雙鞋遞到她腳邊,她探出一只腳,頓時有些搖搖晃晃。

    謝行繹起身走到她身側,在工作人員要攙扶之際率先托住她的腰,將人穩穩攙住。

    有了依靠,周頌宜也自然而然地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一次,謝行繹沒有繼續盯著周頌宜本人,而是將視線落在了鏡子中的他們——她穿鞋站在臺子上也才剛剛與他齊平。

    他很少見到這樣視角的,想到這,謝行繹輕笑一聲。

    周頌宜捕捉到了這一瞬的笑聲,還以為謝行繹是在笑話自己,她輕輕掐了掐他的胳膊,又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沒什么。”謝行繹順勢牽起周頌宜搭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虔誠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只是覺得你今天特別漂亮。”

    預感到謝行繹要做什么,周頌宜紅著臉將他推開,又掩飾地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讓他收斂一點。

    謝行繹卻偏偏要和她作對似的,他鉗住周頌宜的下巴落下一吻。

    兩人在同一高度,這一次,他不再需要俯身,只是淺淺的一吻,甚至不給人任何反應時間就已經抽離開來,周頌宜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懷疑剛才那個吻只是個幻覺。

    謝行繹望著她怔住的表情失笑,又忍不住親親她的指尖。

    這是他的寶貝。

    第44章 Chapter44·冬禧· 天氣晴,……

    京州訂婚和結婚不太一樣, 并沒有硬性要求新人前一晚不能見面,但陳靜婉還是特意叮囑過周頌宜,讓她先回江河天成住一宿。

    準岳母都已經發話了, 謝行繹再不情愿也得照做, 他不光口頭答應下來, 還親自將人送回了家,態度相當端正。

    物管處前幾日就接到了訂婚通知,小區大門已經掛上了恭賀新婚的裝飾帶子。

    周頌宜坐在副駕上往外看,盯著入門處那周頌宜女士、謝行繹先生幾個大字晃神。

    整棟別墅都已經掛上了紅色燈籠,紅色綢緞從頂層垂至一層,兩團繡球掛在窗戶兩側,大門上的對聯也被暫時揭下來換上了紅色雙喜。

    周頌宜抱臂看了老半天, 啞然失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明天就是正式婚禮。”

    謝行繹手上還提著給二老帶的禮物,他站在周頌宜身后, 也是忍不住勾勾唇角:“可能覺得這樣寓意比較好。”

    “還站在門口做什么,趕快進來吧。”

    陳靜婉朝著兩人招手,她剛才收到門衛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立在門口等著, 既然謝行繹親自過來,那她定然是要留人吃晚飯的。

    剛好周頌宜的干媽和幾位姑姑姨姨都在,她們下午過來幫忙整理明日要用到的物品, 眼下也都還留在家里聊天。

    陳靜婉干脆讓人將宴會廳的大桌收拾出來,又請了雅居苑的掌廚來家里做晚飯。

    客廳堆滿了嫁妝盒子,珠寶首飾, 現金黃金還有一些商鋪的票子都被整理進了紅棕色的大皮箱里, 皮箱上纏著一圈紅色綢緞,喜氣洋洋的。

    看到這準備齊全的嫁妝,周頌宜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后立馬和圍上了的幾位長輩笑著打招呼,聲音甜甜的。

    許多都是很久沒見過的長輩,她們見到謝行繹定少不了幾句寒暄。

    謝行繹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有問必有答。

    周頌宜摟著陳靜婉,臉頰貼著她的肩膀聽著幾人聊天,陳靜婉拍拍周頌宜的手背,一臉慈愛地打量著自己女兒:“最近有沒有按時吃飯,早上一定要準點起來吃早飯,實在太困。你就起來吃一頓再睡個回籠覺。”

    “知道啦媽媽,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而且我這幾天都和阿繹一塊去上班的,早睡早起很規律!”

    阿繹。

    謝行繹稍稍停頓,一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么,還好周頌宜的表姑又問了其他問題,才沒讓他的停頓顯得這樣突兀。

    嫁女是件喜事,沒有人在今晚聊些傷感的話題。

    只是訂婚宴,但陳靜婉還是有些莫名的不舍。

    這樣的情緒很不應該,周頌宜不是遠嫁,也不會受任何委屈,哪怕他們夫妻百年之后也還有周祁聞這位娘家哥哥給她撐腰。

    陳靜婉安慰自己,這樁婚姻無論怎樣看都是件大喜事。

    晚飯過后,又一起聊了會天,幾家親戚都要趕著回家,臨走前還不忘和兩人說新婚快樂。

    謝行繹本想跟著一起離開,但周士邦也沒管明日是什么日子,又照常拉著他去二樓茶室下棋。

    預感到周士邦要做什么,陳靜婉皺眉讓他收斂些,周士邦挑眉應下,但似乎并不打算聽她的話。

    周祁聞和周頌宜則被她叫去影音廳看視頻。

    影音廳的CD柜里有個單獨的箱子,里面存放著周頌宜從襁褓時期到十八歲每一年的紀念光盤,陳靜婉讓人準備了幾張提前放出來,母子三人坐在沙發上又重溫了一遍周頌宜年幼時的那些視頻。

    一小時后。

    謝行繹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推開門是滿屋的黑暗,他下意識朝著大屏幕望去,那是唯一的光源。

    陳靜婉朝他招招手,邀請他坐下一起看。

    周頌宜已經洗完澡,盤腿坐在沙發上,身子縮成了小小一團,披了一件薄薄的披肩,被及腰的長發遮住大半。

    聽見兩人在說話,周頌宜立馬抬頭朝門口看去,廳里關著燈,她只能看見被馬甲勾勒的腰腹和背光的身影。

    本來,周頌宜是和周祁聞挨著的,但此刻看見謝行繹,她就習慣性挪挪身子留出來一點空位,很明顯是讓謝行繹坐在自己身旁。

    周祁聞在心里嘆了口氣,很自覺地騰出了一些位置,謝行繹順勢坐到了周頌宜身側,周士邦也自然地攬過了陳靜婉。

    謝行繹本意是來告別,但屏幕上的內容和周頌宜本人一樣,都很吸引人。

    黑暗的環境中,歡快的兒歌從音響里蹦出來,仔細聽背景音還在滋滋作響,很有年代感。

    小小的周頌宜被陳靜婉抱在懷里,扎著兩條馬尾辮,手上抓著一顆奶酪棒,低著頭小口咬著。

    屏幕里忽然出現一只拿著公主貼紙的大手,隨后,一道男聲從兩側響起:“寶寶,你和大家說,你愛不愛爸爸。”

    那時的周士邦聲音很年輕,聽起來甚至有一些不羈,和剛才一臉嚴肅儒雅的他判若兩人。

    歲月流逝,會改變很多,也會帶來很多。

    他說話的時候,拿著貼紙的手還輕輕晃了晃,很明顯是在賄賂剛上幼兒園的小屁孩。

    視頻里的陳靜婉嗔怪地瞪了一眼周士邦,連著說了好幾聲“多大的人了還這么幼稚”,聽著像是在埋怨,但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小頌宜歪頭思考良久,兩條蓮藕般的小嫩手朝周士邦伸過去,很大聲地說了一句:“愛爸爸!”

    一陣低沉的悶笑傳來,隨后鏡頭一轉,陳靜婉接過了相機,對上了抱著周頌宜的周士邦,他滿意地將周頌宜舉起來,毫不顧忌地用力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身旁的人忽然吸了吸鼻子,聲音很小,但依舊被謝行繹捕捉到,他側頭看著周頌宜,黑暗中,她的眼尾掛著一滴搖曳的水珠,又在不經意間淌了下去。

    心頭一緊,謝行繹忽然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很重很重,他輕輕握住周頌宜隨意搭在一邊的手,兩人十指緊扣著。

    謝行繹知道,江河天成有一間房子是專門用來存放與周頌宜有關的一切,無論搬多少次家,那些東西都會被很好地保存下來。

    照片,獎狀,珍藏的衣物,甚至學生時代的所有書籍。

    房間有一整面書柜都是用來存放周頌宜從小到大的相冊,從還在襁褓中到現在,就連她之后外出求學很少在家,陳靜婉和周士邦也都會將她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的一些照片收集起來按照年份整理成冊。

    毋庸置疑,周頌宜是被愛包裹著長大的,過去有很多很多人愛她,未來亦是如此,謝行繹明白,只有拿出百分之一萬的愛意,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她。

    她什么都不缺。

    半小時后,一整盤碟片放完,周士邦率先起身開燈,他轉轉腕表看了眼時間,溫聲提醒道:“時間不早了,阿繹那邊也有得忙,還是回去早點準備吧。”

    亮燈的一瞬間,謝行繹和周頌宜交握著那只手就已經同時松開,他起身和幾人道別,聲音很穩重:“那就不打擾了叔叔阿姨了,明天再見。”

    陳靜婉又和謝行繹念叨了幾句,末了,她笑著望了一眼周祁聞:“阿聞,送送人家。”

    周祁聞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吧。”

    樓梯上,兩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想到什么,謝行繹側頭對周祁聞說:“對了,你還欠我一份新婚禮物。”

    周祁聞以為他要趁機打劫,挑眉回:“打算從我這坑點什么?”

    謝行繹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里全是對他曲解兄弟情誼的無奈,但片刻,他忽地輕笑一聲:“剛才那些碟片麻煩也送我一份。”

    他很喜歡這些視頻,也想留著收藏,但那些光盤定然是不能明著搶過來,明搶不成,復刻一版倒不成問題。

    所以,這就是他要的新婚禮物?

    周祁聞搖搖頭笑道:“不知道該傷心妹妹要嫁人,還是該慶幸謝總高抬貴手。”

    走到玄關處,謝行繹就沒讓周祁聞繼續往外走,他接過傭人遞來的外套,也沒回頭:“就送到這吧。”

    月色朦朧,管家接過周祁聞的活,跟在謝行繹身后將人送到車庫。

    謝行繹晚上也沒有回壹號公館,訂婚宴就是在提親,家中長輩很早就準備好了提親的禮盒,他作為新郎,需要和大隊伍一起去江河天成。

    謝宅四處都貼滿了紅色雙喜,就連謝韋茹最愛的那扇烏木漆面屏風上也沒逃過,晃眼的紅色和低調的烏木形成鮮明對比,謝行繹換鞋進屋時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幾位長輩圍在客廳沙發前討論著明日事宜。

    謝韋茹離婚得早,這么多年也沒有再談過戀愛,所以在謝行繹的世界里,都是由爺爺和舅舅充當父親的角色,雖然明日也同樣邀請了謝行繹的父親,但謝韋茹還是將大多數事務交給了謝行繹舅舅處理。

    謝行繹和他們打完招呼,剛要坐下就被催促著上樓早些休息。

    時間確實不早了,謝行繹想到自己明日要早起,也就沒推脫,又一一和他們告別后才上樓。

    上樓后脫掉外套,本想著先去洗澡,誰料手機嗡嗡一聲震動,周頌宜發來了一條語音。

    謝行繹靠坐在書桌上,將手機音量調到最大后才點開了那條語音。

    周頌宜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并不太清晰,好像是鉆在被窩里說的:“真討厭,我今晚好像有點失眠,應該不是認床,就是感覺少點什么。”

    剩下一句話,她沒有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對此,周頌宜也表示很苦惱,她之前只是認床,但今晚失眠這件事卻讓她明白了,原來,她不止是認床,還認床伴。

    謝行繹聽懂話里的意思,他抬頭環顧四周,房間空曠,除了書籍就只有他十幾歲時愛玩的車模,床單是深灰色的,窗簾是深灰色的。

    想起周頌宜第一次進他房間時那滿眼的嫌棄,當時她說什么來著?

    謝行繹仔細回想一番,腦海中蹦出來周頌宜一臉無語的表情和吐槽的話語——你家裝修風格簡直和公司一樣,太讓人有加班欲望了。

    他輕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又想到了此時的公館,長凳上有疊放整齊的披肩,床頭柜上擺著不同樣式的擺件,窗簾換成了米色,沙發上,餐桌前,四處都融進了她所喜愛的一切。

    他的一切,都在因她而改變。

    謝行繹拿起手機回:【早點睡,明天見。】

    夜色深深,樓下音樂還能聽見幾聲交談,有些縹緲,不太真實。

    謝行繹反復將那條語音來回聽了好幾遍后才確認了一個事實。

    他很想她-

    六月初二,天氣晴,諸事皆順,宜嫁娶。

    謝行繹準時醒來,他盯著天花板上的掛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揉了揉發頂,換上衣服下樓。

    老爺子早早就已經起床,正在一樓門廳處逗鳥,老宅昨晚又重新布置了一遍,喜慶的氛圍更加濃厚,就連那兩只翠綠鸚鵡的籠子上都掛了兩張喜字花,瞧上去很吉祥。

    有人圍上來詢問他早飯需要吃點什么,謝行繹沒什么胃口,隨意說了兩樣。

    等傭人離開,老爺子才繼續和謝行繹講:“東西都準備好了,按照規矩你需要坐排頭車,阿凜會跟在你身后,后面幾輛你們自己安排就好。”

    謝時凜昨日凌晨到家,眼下還在房間倒時差。

    吉時定在了中午十二點十八分,團隊計算過時間,十一點整從謝宅出發前往江河天成,走完正式流程后兩家直系親屬剛好可以一起吃頓午飯。

    畢竟主要的流程都集中在白天,晚上只是為了宴請通知社會各界人士。

    再次清點一番聘禮,確認所有物品的數量都正確且吉利后,傭人和管家才有條不紊地將物品一一搬上車。

    聘禮數量龐大,這還只是一部分,幾人特意商量過,要開同色系并且容量大的車,司機已經提前在車上等待,等東西裝齊后才載著人群出發。

    陪同迎親的除去直系親屬外都是一些摯友,兄弟團里唯獨少了個周祁聞,但周祁聞畢竟是周頌宜的親哥哥,也不好抓他過來充數。

    提親車隊剛剛駛進江河天成,兩邊的煙花就開始綻放,噼里啪啦的響聲從門口傳至了南邊的周宅。

    周家聽到動靜也開始著急忙慌地準備起來,為了不耽誤吉時,一些要提前用到的物品被提前端上了茶幾,等新郎一到便可以開始走流程。

    周頌宜正在化妝,聽到鞭炮聲,她光著腳就要往窗邊跑,祝月好很早就來了,她拽著那一閃而過的背影,翻著白眼道:“謝行繹還能跑了不成。”

    話是這么說,但她還是陪著周頌宜去窗邊偷偷摸摸朝外面看了一眼。

    謝行繹像是有感應一般,同時抬頭望去,兩人的視線隔著玻璃相撞,周頌宜也不知道在心虛什么,騰地蹲了下去,像一朵小蘑菇。

    第45章 Chapter45·春祺· 百年好合……

    “阿繹, 你在笑什么呢?”

    陳紹安挑著紅擔子跟在幾人身后,莫名其妙地望著謝行繹嘴角相當明顯的一抹笑。

    問問題的同時,他又順著謝行繹的目光往樓上看, 可除了門窗玻璃外和滿墻的紅綢緞外, 整座宅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聽見陳紹安的聲音, 謝行繹收回視線,又恢復了矜貴斯文的模樣,他抿著唇淡然回答:“沒有笑。”

    陳紹安:“……”

    真當他是瞎了不成,還是說,自己是什么晦氣玩意,謝行繹看一眼就笑不出來。

    按照京州的習俗,提親的聘書是要由新郎親手交到新娘媽媽手上, 所以聽到車隊剛進江河天成,陳靜婉就已經在門口迎接。

    她立在臺階上, 笑瞇瞇地看著大部隊朝這里走來,鞭炮聲從入門開始就沒有停過,一直到幾人下車才短暫地停了一會。

    為了表現出對今日下聘禮提親的看重, 謝行繹的大舅謝泰清和小舅謝泰和也一起跟了過來,兩人一改往日的嚴肅認真,臉上都帶著很明顯的喜悅。

    這門親事沒有經媒人介紹, 因此謝韋茹就充當著這一角色,她穿著一身紫紅香云紗旗袍,胸口別著紅鉆珠花, 就連脖頸上掛著的珍珠項鏈中央都墜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

    門口按規矩先放了八聲響炮, 彩帶漫天飄飛之際,謝韋茹領著人往里走,她同謝行繹兩位舅舅一起, 先和在門口的周家長輩打招呼。

    等認完一圈,她又朝著謝行繹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開始走流程了。

    裝珠寶首飾的箱子太過沉重,謝行繹生怕陳靜婉提著會吃力,所以特意拎著商鋪票子,好讓她輕松些,因為還沒收改口費,所以他暫時還得叫陳靜婉阿姨。

    謝行繹謙卑地將箱子遞給陳靜婉,態度好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陳靜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她滿意地盯著謝行繹,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連說了幾句“好”后才笑瞇瞇地接過婚書和喜箱。

    隨后,她又端起一旁托盤里的甜湯放到謝行繹手上,放大音量念到:“要進門,先喝湯,琳瑯滿目金銀滿,百年好合喜更多!”

    謝行繹道完謝,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耳邊全是各式各樣的吉祥話。

    宅子兩側提前準備好的紅鞭炮適時點燃,一群小孩圍在門邊朝這里望,見新郎喝完甜湯,立馬按照長輩的囑托,熱熱鬧鬧地叫喚起來:“新郎要進屋啦!新郎要進屋啦!”

    立在門口的報禮人拿著清單開始念著,提著喜擔的提親隊伍慢悠悠地往里走。

    謝行繹踩著滿地的彩花進屋,周祁聞早已接過陳靜婉手上的箱子,正走在他身側。

    望著此情此景,陳紹安更覺得荒謬,他看一眼拎著紅箱子的周祁聞,又看看一本正經的謝行繹,忍不住搖頭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把還真是熟人局。”

    從小一起長大,叫了幾十年叔叔阿姨的兩人忽然就成了一家人,叔叔變岳父,阿姨變岳母。

    陳紹安開始思考,那從今往后,謝行繹見到周祁聞是不是該就改口叫大舅哥了。

    聽謝行繹恭恭敬敬地叫大舅哥,這是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有些惋惜,怎么自己就沒有個妹妹去試著和謝行繹培養感情呢。

    要是謝行繹成了自己妹夫,那豈不是可以趾高氣昂地使喚他,想要什么項目工程都能在這大魔頭手下偷偷走個后門。

    光是想想這樣的場景就爽到不行,肩上兩挑珠寶壓得肩膀生疼,陳紹安一邊做著苦力,一邊美滋滋腦補,誰知剛咧著嘴望向謝行繹,就發現對方也同樣望著自己,眼神里包含著萬千情緒。

    陳紹安被他看智障般的神情打擊到,立馬收回了剛才的想法。

    得,還是算了吧,要是有親妹妹,他可舍不得將這樣的寶貝推到謝行繹身邊,陳紹安嘆了口氣,開始心疼準新娘。

    可憐的頌宜,還得對著這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想想就很煎熬,更別提結婚了。

    樓下緊鑼密鼓地走著流程,樓上也同樣如此。

    周頌宜坐在床尾,祝月好拿著相機想幫她拍幾張照片,早上并不是重頭戲,但周頌宜依舊穿得很正式,還請了珀斯專業的化妝團隊負責今日整天的妝造。

    吉時不能差一分一秒,樓下每做完一樣事,就立馬有人上樓來通風報信,周頌宜拿著單子對照著,眼見待辦流程一項一項勾掉,心里也愈發緊張起來,就像有一根弦繃在心里,就等著那固定的時間一到,就需要她親手剪短。

    十分鐘后,有傭人小跑著上來通報:“樓下正在喝茶了,大小姐可以準備準備下樓,請務必在十二點零八分整走出房門。”

    化妝師聞言立馬湊到床邊,迅速往周頌宜唇上補了補口紅,又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番,確保萬無一失。

    周頌宜今日穿了一身大紅,脖子上掛著樣式繁瑣復雜的鳳穿牡丹金項鏈,就連耳環也是很大氣的金飾,底部還掛著帝王綠翡翠。

    陳靜婉總覺得這樣大喜的日子還是得用黃金才能撐得起來。

    這套黃金是從去年開始打造的,純手工制作,每一處細節都逼真得不像話,還鑲嵌了不少昂貴的寶石或是翡翠。

    金鑲玉,寓意自然是很好,而黃金寶石這樣奇妙的搭配,用在一起居然也不丑,無論近看還是遠看,都不像是首飾,更是一套工藝品。

    祝月好嘖嘖稱奇:“你這是把一套江河天成套身上了,待會小心點,隨便撞哪,一間廁所可就沒了。”

    周頌宜正被簇擁著補唇色,聞言忍不住輕笑一聲,化妝師嚇了一大跳,連叫好幾聲:“祖宗,快來不及了,咱先不笑了。”

    祝月好這才作罷,乖乖閉嘴,一句話也沒說。

    今早請了專業的攝影團隊來拍照,倒不是說必須要,但周頌宜總覺得今天必須得有幾張拿得出手的美照。

    祝月好牽住周頌宜的手,趴在她耳邊小聲安慰:“你就當今天是在拍寫真,樓下那群人都是道具,謝行繹也是道具,只要你漂漂亮亮的就好。”

    說罷,她還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周頌宜噗嗤一聲笑出來,心里頭的緊張瞬間消散。

    傭人臉上帶著喜色,歡快地敲著門:“好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大小姐快出門吧!”

    化妝師將周頌宜攙起來,周頌宜由著身邊的人一窩蜂涌上來幫忙整理裙擺。

    她和謝行繹見過很多次,也認識了很多年,但今天,似乎很不一樣。

    謝行繹的目光從周頌宜下樓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粘在了她身上。

    她穿著一身殷紅蘇派旗袍,這樣喜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也不俗,反而襯得膚如白雪,眼波流轉,明媚可愛。

    紅底絲絨高跟露出一抹尖尖,她小步從樓梯上往下走,發尾別了一支金步搖,搖搖晃晃地跟著步伐上下抖動。

    一下又一下,好像震在了他心上。

    謝行繹握著茶盞的手稍稍用力,一顆心開始狂跳不止,喉結滾動,只覺得此刻的時間相當漫長。

    客廳瞬間變得鬧哄哄,等周頌宜走進來,管家才端著一碗桂圓甜湯站到兩人身邊。

    第一碗甜湯是新郎官進門要喝的,而新人見面后,還需要喝第二碗甜湯,這一碗就是要互相喂的。

    謝行繹端著那碗,舀了一勺帶桂圓的湯送進周頌宜嘴里,眼睛緊盯著她的唇,等十幾秒后,他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了她吐出來的核。

    旁邊端盤等著接兩人果核的傭人愣住,硬是看著謝行繹搶了自己的活,她無奈,只好又叫人送來一條濕毛巾遞給謝行繹擦手。

    隨后,周頌宜接過勺子,就著邊喂了謝行繹一口,而謝行繹眼睛依舊緊盯著周頌宜。

    為了不讓她喂湯時太過吃力,他稍稍低頭,躬身湊近。

    身邊全是起哄聲,周頌宜在熱熱鬧鬧的祝福中悄悄紅了臉,謝行繹注意到她透紅的臉頰也沒意外,只是微笑著和她說:“你今天很漂亮,尤其是腮紅。”

    這話很明顯是在逗她玩,周頌宜臉更紅了,她扭頭不再看謝行繹,只留給他一串還在晃悠的金步搖。

    謝行繹輕笑一聲,忽然很想親她。

    喂完甜湯就是簽訂婚書了。婚書是由謝老爺子親自完成的,遒勁有力的大字鋪滿了錦緞卷軸,末尾留了兩行給新人的簽名。

    上一次請帖還是兩人手把手一起寫的,但在眾多親戚面前,謝行繹卻不好這樣做,他將筆遞到周頌宜面前,等她簽完后才在她名字下落筆。

    到這為止,基本的流程都已經走完,但按照謝家的規矩,娶新婦進門是要去祠堂告知列祖列宗的。

    禮成后,小部分親友將提前趕往酒店,中午還有一場家宴,而謝家直系的幾位親戚便一同前往祠堂-

    琳達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望著睜閉眼假寐的老板,輕聲詢問:“葉總,下午的會議是需要提前對嗎,如果是這樣,那您在十分鐘后就需要趕往”

    葉柏衍睜開眼,看了一眼時間才回:“好,還有下午的其他行程也一起推了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的葉總,需要安排司機嗎?”

    “不用,今天你們也早點下班吧。”

    下午五點,葉柏衍開車前往京州會展中心。

    如今元貝已有很多項目都和君悅有合作,就算不是新娘故交,其實沒有謝行繹親手送來的請帖,他也會被邀請。

    會展中心的大屏幕已經開始滾動播放這則喜訊,就連地下車庫拐角處的電子屏也盡職盡責地通知他這件事。

    葉柏衍開車路過,盯著屏幕上的周頌宜三個字看了良久,直到身后傳來幾聲喇叭響,他才深吸一口氣,打轉方向盤尋找車位。

    這次的訂婚宴是以慈善捐贈開場的,兩家長輩各捐了五千萬,震驚了在場眾人,聘禮和嫁妝數目再龐大,那都是流進自家,而慈善捐贈,就是單純在砸錢不求回報。

    越是有錢人越是迷信,周士邦始終認為做善事會有回報,他們今晚以小兩口的名義進行捐贈,無非是花錢買個安心,保佑小輩日后婚姻美滿,百年好合。

    周頌宜晚上穿了一身魚尾長裙,搖曳的裙擺像瀲滟的水光,又和她的雙眸一樣,很美,很美。

    今晚一共宴請了兩百桌,新人敬酒怎么都敬不完,因此也就刪去了這一環節,改為統一敬酒。

    這還只是訂婚,并非正式婚禮,卻依舊很盛大。

    葉柏衍卻有些慶幸,還好是統一敬酒,否則

    要是親眼周頌宜和謝行繹一起牽著手站在自己面前,那他真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真疼啊,收到請帖那天他還有些憤怒,也做好了今天會和謝行繹現場交鋒的準備,但此時此刻,無力早已經蓋住了其他情緒。

    葉柏衍并不想看見那個人。

    他嫉妒,也討厭他。

    左側是惠曼的學弟,小了葉柏衍兩屆,雖然在光榮榜上見過葉柏衍的姓名,但并不了解他和周頌宜之間存在過的那段關系,也不清楚謝行繹和周頌宜究竟是怎么認識的。

    他喝了點酒有些暈乎,又開始和葉柏衍套近乎:“學長,我也是新娘請來的賓客,那你認識新郎嗎?”

    怎么會不認識呢?葉柏衍挑眉沉默。

    他一直都知道謝行繹的存在,也知道謝行繹和她有著婚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怎么會不知道呢,從初中起,他的每一筆助學金都是由君悅提供的。

    那筆巨額資金對當時的自己來說堪比救命之財,而它,卻源于自己喜歡女孩未婚夫的家族。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告訴他,周頌宜和謝行繹才是天生一對,他們青梅竹馬,他們門當戶對。

    而自己,只是一個小偷。

    葉柏衍握著酒杯的指骨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勉強地扯出一抹微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八點半,臺上兩人端著酒杯在司儀的主持下舉著酒杯宴請四方來賓,葉柏衍默了片刻,也不等倒計時結束就兀自喝下那杯酒,灼熱的液體燃燒著五臟六腑,他渾身都有些發麻。

    喝完這杯酒,他也沒理會身邊人的異樣眼光,就這樣拎起外套離開了會場。

    屬于葉柏衍的世界一片荒蕪,而樓上依舊熱鬧非凡,敬酒過后,所有賓客都被邀請到頂層觀景平臺欣賞煙花。

    位置以及時間都經過嚴格地檢測,確保會展中心會是最完美的觀景地點,湖畔煙花團隊也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只等時間一到就立馬點燃這價值連城的絢爛花火。

    九點整,觀景臺的交流聲被幾道震驚的贊嘆打斷,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朝東邊的靈湖望去。

    “天吶好漂亮!煙花是在靈湖點燃的嗎?可那里不是只有節假日景區才會統一安排專人燃放定制煙花嗎?”

    “這有什么的,不過是走走關系要張證明的事,能用錢和人脈解決的,對這兩家來說可都不是什么事啊。”

    煙火如同朵朵耀眼的繁花,在幽深的黑幕中綻開,又從四處飄落,化作點點星河,直至消失不見。

    葉柏衍在車上抽了幾支煙才緩神,他開窗通了會風,等待司機到來后才定下心,在八點五十分離開了會展中心。

    開車駛過靈湖大道,紅燈處,他靠著椅背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揉揉酸脹的眉心,只覺得痛苦連帶著心臟一起泛著密密麻麻的疼痛。

    今晚,對他來說,是相當痛苦且殘忍的一項活動。

    忽然,遠處發出一聲巨響,他順著車窗往外看去,望見了碎掉的滿天星。

    靈湖怎么會在今晚綻放煙火?

    來不及多想,綠燈已經亮起,葉柏衍回過神,黑色轎車已經飛速在馬路上行駛。

    車后,天際被點亮,一朵接一朵的火光逐漸拼成幾個字母———“ZSY&XXY”,五顏六色,萬般絢爛,像是在對著全世界霸道地宣告著什么,

    晚上十點整,君悅集團和范德集團的官網同步更新了一則通知。

    【敬啟者:喜至慶來,謝行繹先生與周頌宜女士的訂婚大典已于今晚圓滿完成,感謝諸君蒞臨共襄盛舉,見證斯時。愿二人永永其祥,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配圖是一對背影,京中會展中心噴泉前,兩人依偎著,煙花在暮色中綻放,火花流泄而下,此起彼伏,夜色被繽紛繚亂的色彩點亮,宛若白晝。

    漫天煙火下,謝行繹緊緊牽著周頌宜的手,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見挺拔的身子微微朝右側傾斜,全部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第46章 Chapter46·夏安·^^……

    十點半, 巨型蛋糕被推到觀景臺中央,不遠處的樂隊,悠揚的琴聲在會場飄蕩。

    已有不少人提前離場, 剩下賓客來去自由, 此刻也不需要謝行繹在這里虛與委蛇, 他舒了一口氣,扔下一眾長輩,抬腳就往休息室走。

    觀賞完煙花表演,周頌宜借口太累躲到了休息室,她今晚的高跟鞋足足有十公分,純粹就是美麗刑具,穿著站上大半天, 只恨不得能趕緊解放。

    剛剛趁人不注意,她就偷摸溜了出來, 且只告訴了謝行繹一人。

    那頂皇冠已經被摘下來放回托盤,周頌宜趴在沙發上,臉湊在托盤前仔細地欣賞著這份“驚喜禮物”。

    在手工坊試衣服時, 她就知道今天這套造型會配上一頂皇冠,但這樣不懂浪漫的大直男居然會準備驚喜禮物這件事還是讓她始料未及。

    皇冠由十枚切割成梨形的粉鉆組成的,精美花穗圖騰般纏繞在寶石兩側, 頂部邊緣裝飾著鉆石拼接而成的玫瑰,花環般夢幻。

    謝行繹進門就看見沙發上趴著的人影,層層疊疊的裙擺像綻放的花朵, 盤起的長發已經散開, 她側頭緊盯著皇冠,露出的半張臉,鉆石折射的光輝映照在她臉龐, 像精心畫過的妝容。

    他放輕腳步,沿著沙發邊緣坐下,大掌無處安放,只能虛虛落在她腰間,感受到腰部傳來的炙熱體溫,周頌宜抬頭朝他看過去,沒有想到謝行繹會這么早回來:“人都走光了?”

    人都走光是不可能的,今晚是歡聚一堂的重要日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著這場宴席同一些原先見不到的人攀上關系。

    門外隱約傳來幾聲交談,不知是夜晚太過于喧囂,還是心也在喧嘩。

    周頌宜想坐起身,謝行繹見狀將她從沙發上撈起:“還早,今晚應該會鬧到很晚,但對我們沒有影響,如果你想走,現在就可以回家。”

    又注意到了她亮閃閃的耳飾,花一樣開在她白嫩的耳垂,謝行繹別開視線,西褲下開始發脹,他輕咳一聲,刻意問了其他問題,不知是想轉移誰的注意力:“喜歡嗎?”

    沒說喜歡的是什么,但周頌宜還是會意。

    她很喜歡這頂皇冠。

    面對讓她歡欣的事物,周頌宜從來不吝嗇喜愛也不會隱藏自己的愛,她主動湊近,在謝行繹唇畔貼了一下:“謝謝你,很驚喜,款式和色澤都是我喜歡的。”

    這一吻有著神奇魔法,不用念什么咒語,也不需要拿出法杖施法,輕而易舉將他定住,動彈不得。

    等回過神,理智全無,他扣住周頌宜的后腦勺,順勢加深。

    周頌宜也沒想到自己一個淺嘗輒止的親吻就讓謝行繹變成這樣,她閉上眼,生理性的喜歡讓她控制不住去回應他。

    幾分鐘后,門鈴聲響起,還有一道溫柔熟悉的女聲:“泱泱,你還在里面嗎,媽媽能推門進來嗎?”

    周頌宜霎時睜眼,從曖昧氣氛中剝離,兩人的唇依舊緊貼著,她掙扎著抽離,又飛快將謝行繹推開。

    推完還瞪了謝行繹一眼:“混蛋,我媽在外面。”

    周頌宜清清嗓子,確認聲音無異樣后才同門外的人講:“媽媽,你進來吧。”

    聽到開門聲,她又抬手摸了一把嘴唇,迅速將濕潤潤的液體擦凈。

    陳靜婉手上提著兩個袋子,里面裝著周頌宜愛吃的東西:“爸爸媽媽要回家了,廚房今天新做的牛肉醬,要是喜歡直接打電話就好,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瞥見沙發另一端,坐得離周頌宜十萬八千里的謝行繹,兩人之間的氛圍怎么看都有些尷尬的樣子。

    都要結婚了可不能鬧矛盾,她叮囑了周頌宜幾句,又一臉慈愛地對謝行繹說:“阿繹要有什么喜歡的,也可以跟阿姨說,到時候一起送過來。”

    周家的做飯阿姨手藝一絕,從十幾年前起就跟著東家,謝行繹小時候就很喜歡找周祁聞蹭飯。

    謝行繹點頭笑著回應:“謝謝阿姨。”

    “行,那媽媽就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家,早些休息。”

    等陳靜婉關門出去,周頌宜才松了口氣,她責怪地看了一眼謝行繹,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你就該慶幸我媽媽進門前會詢問意見。”

    要是碰到一些不講理的直接推門而入,那他們剛才在干什么豈不是都要被看得清清楚楚。

    聞言,謝行繹挑眉望過去,他湊近,鼻尖蹭了蹭周頌宜的臉頰,明明看上去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但又主動開口道歉:“我的錯,下次一定不會。”

    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早點休息了,司機已經開著車在門口等待,周頌宜套了件披肩往樓下走,謝行繹手上提著陳靜婉拿的一個袋子,跟在她身后。

    門口還有未走光的賓客,看見兩人避免不了一番祝福。

    好不容易關上車門,總算能安靜些,剛才那一吻著實不太盡興,兩道視線交匯,擋板升起,將車子分成兩部分,一半沉寂,一半激情。

    周頌宜被謝行繹抱到腿上,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此起彼伏-

    謝行繹將襯衣最上端扣子系上,伸手理了理袖口,絲毫看不出更結束一場干柴烈火的熱吻。

    與他截然不同的是身邊那位。

    已經停止五分鐘了,但周頌宜還沒回神,依舊在輕微喘息著,謝行繹深深看她一眼,很體貼地提醒她將兩頰的長發別到耳后,甚至直接側身抽出一張濕紙巾,小心翼翼地將她溢出唇角的口紅擦去。

    吃干抹凈才裝老好人,還要端著架子施舍自己的幫助,真是太奸詐了。

    周頌宜拍開他的手,抱胸開始生悶氣。

    司機熄火后,謝行繹率先下車,走到另一邊想幫周頌宜打開車門,她的禮裙還未換下,堆積在車上不太方便下來。

    看見謝行繹伸過來的那只手,周頌宜并不想牽住,也不想要他攙扶,她還在生氣。

    周頌宜搶先一步想自己下來,但大腦有些缺氧,雙腳落地的瞬間就開始發軟,十公分的高跟鞋更具殺傷力,害她差點在訂婚宴當日崴了腳。

    這下不得不依靠謝行繹才能站直,謝行繹將她攬住,等人站穩后又借此握住她的手腕。

    每走一步都在發虛,謝行繹紳士地詢問:“需不需要抱你進去?”

    周頌宜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謝行繹更加用力,讓她沒有掙扎的機會:“我才不需要。”

    場景實在有些丟人,從大門被抱到樓上,這樣長的距離會被人看見,畢竟今晚日子特殊,公館里的那群人應該也還沒睡。

    果不其然,兩人剛走近就看見蓮姨正在門口等待,她聽見動靜很快迎上來,眼神擔憂在兩人間來回徘徊,語氣里都是心疼:“這么晚回來,我猜一定是喝酒了,特意煮了醒酒湯,少爺小姐睡前喝一點,省的明早起來頭疼。”

    訂婚的日子肯定不滿不了繁瑣的活動,她遠遠望過來,還以為周頌宜喝了酒,連站都站不穩,結果現在仔細問了問才知道,她居然一點酒也沒喝,今晚杯子里的不過是裝裝樣子的蘇打水而已。

    蓮姨的問題讓周頌宜莫名心虛,她用力掐了一把謝行繹的胳膊,像是在埋怨:“可能穿高跟鞋站太久了,腿有點酸。”

    蓮姨立馬遞上兩雙拖鞋,她提前準備好了醒酒湯,就等這兩人回來。

    其實謝行繹沒喝多少酒,但為了避免嘮叨,謝行繹還是聽話地將那碗茶水端起來一飲而盡。

    隨后,謝行繹掀眉淡淡道:“蓮姨,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睡吧,我和頌宜先上樓了。”

    正人君子的模樣僅僅維持了不到五分鐘,傭人消失在走廊拐角那一瞬,周頌宜就被他攔腰抱起。

    雙腳騰空,她甚至來不及驚呼,房門就已經關上,她被抵在墻上繼續剛才那意猶未盡的親吻,腦袋被人護住,兩人交換著氣息。

    衣服已經被剝落,兩人從門口吻至沙發。

    沙發對面立著一扇,他每次用力都要強迫她朝鏡子里看去。

    思緒紛呈間,周頌宜在喘息的片刻忽然意識到這也許是謝行繹的癖好,他似乎很熱衷于對著鏡子做類似的事情,無論是那次在辦公室親吻還是今天晚上,每每站在鏡子前,他總會情難自抑。

    疼痛感傳來,她抿唇嗚咽著,眼前的一切都像被一層水霧籠罩,謝行繹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沒有將舌頭探進去,僅僅是個充滿著憐惜與愛意的親吻。

    面前起了一層霧,不是因為疼,只是親吻時窒息般的溺水感讓她有些胸悶氣短,周頌宜眨眨眼睛,水珠從眼角滑落,朦朧的世界又恢復一片清明,她望著鏡子中的兩人,只覺得羞恥感要沖破胸膛。

    鏡子里的自己淚眼汪汪,睡裙脆弱地掛在身上,泫然欲墜,只遮住了小半身軀,青絲披在兩肩,又有幾縷垂在胸前,兩口若隱若現,好似繡在黑綢緞上的粉花,嬌艷欲滴。

    謝行繹胸膛劇烈起伏,下巴靠著她的發頂,雙腿敞開跪在沙發上,一絲不茍的西褲已經蹭得皺皺巴巴,緊繃著他的大腿,隱約能看見一條突起的異物(審核大人,這是襯衫夾,不是jj),他雙手交疊著將周頌宜鎖在身前,兩人好像融為一體,嬌小的身子完完全全被他高大身影包圍。

    落地鏡立在沙發邊,明明很違和,也很占空間,但當她提出這個要求時,謝行繹卻只是笑了一下,也沒有拒絕,縱容她在自己房間大展身手,還夸贊一番。

    當初想不明白,現在終于有點苗頭。

    他或許不是喜歡鏡子,只是熱衷于兩人難舍難分地口口。

    紙莎草混合雪松木的香氣在空氣中流淌,如同清冷懷抱將人擁入懷中。

    一秒,兩秒,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落在周頌宜后背,如同奪命炸彈上的計時器,帶著她心臟跳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雙目在鏡中對視上,嬌嫩的肌膚變成潔白的畫紙,大方為他提供自由創作的機會,全身上下一覽無余,印花密集地點了滿身,形狀大小不同,有深有淺。

    周頌宜沒眼再看這樣的畫面,她顫抖著轉身,將臉埋在謝行繹胸前,雙手環在他腰上,低頭哀求:“我們關燈好不好。”

    打著顫的尾音好像小貓尾巴拂過臉頰,可憐又可愛。

    謝行繹略頓片刻,很快低頭吻去周頌宜眼角的淚水,沒再說什么,只是抱起她朝床邊走,手工坊定制大半年的禮裙從身上掉落,破布似的落在地上。

    他抬手摁下門邊的開關,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周頌宜眉心一蹙,攬著謝行繹的雙手下意識用力。

    周頌宜被穩穩地放在了床邊,幾秒后,身上忽地一沉,謝行繹雙手撐在她兩側,身子埋得極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身/上,又落在臉上。

    沒有方才的溫柔體貼,此時此刻,他只是一頭獸性大發的狼狗,她的雙手被摁在枕頭上,興許是她剛才的反抗有些激烈,謝行繹挑眉心生一計,抽過剛卸下的領帶,輕柔地把周頌宜兩側的手捆到一起。

    黑暗中,所有的情緒都被放大。

    光明處,他尚且會維持斯文的表象,也會克制住眼底的情欲,一旦處于黑暗,他的本性以及欲望就會完全暴露。

    那領帶松松垮垮,起不到任何禁錮,也不會讓她感到疼痛,謝行繹抬手撫上她小腹,略微粗糙的指腹從肚.臍開始,到口口停住。

    他輕輕拍了拍…,周頌宜瞬間頭皮發麻,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呻吟,她睜眼毫不猶豫低抬腳踹在他腰腹,腳踝被謝行繹捉住,她愣了一下,很快抽開,又踹了過去。

    明明雙腿都還在打顫,但這一腳還是不負眾望地落在他下巴,不解氣,又踩在他肩上。

    謝行繹手上的動作沒停。

    周頌宜難受又渴望,她討厭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敏感點不斷挑逗,但又喜歡溫熱大掌撫過皮膚帶來的安全感。

    很矛盾,也很刺激。

    謝行繹輕笑一聲,手指從她腳/背劃過,光滑的肌膚如羊脂玉般,他抬起周頌宜的腳/踝,將兩條腿抬回自己肩膀。

    輕嗅指尖,還能聞見玫瑰精油的香氣。

    金針.挑破花/心。

    掙扎的雙手無力垂下,她望著天花板,雙眼渙散。

    汪洋大海中,有人要將她抽干。

    其實謝行繹的每一步都很溫和,也不會讓她有任何的不適,但他的行為實在是太陌生,莫名地讓周頌宜產生出害怕的情緒。

    周頌宜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還不如開著燈,盈盈淚眼如秋水般讓人蕩漾,額角溢出的汗水浸濕被角。

    玫瑰花苞綻開,滴出點點蜜,香氣在黑夜中彌漫。

    第47章 Chapter47·秋綏· 男人的必……

    每次做./完, 周頌宜的睡眠質量總會變得很好,謝行繹從不會做過分的事,也永遠會卡在她承受范圍內的臨界點, 帶給她最舒服的體驗。

    半夢半醒中想到昨晚的場景, 舒服到所有感官都得到了徹底的放松, 除去第一次的疼痛無法避免,習慣后的每一下都是很奇妙的體驗。

    等等?

    周頌宜徹底清醒,懊惱地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她撐起身子剛想下床,就聽見低沉暗啞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醒了?”

    遮光窗簾將整間臥室遮得暗如黑夜,她只能隱約看見一道身影正在換衣服。

    浴巾被扔在了一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肌肉線條明顯,腹肌分明, 運動完微微充血的胸肌看上去就很好咬。只是西褲上端,卻莫名其妙漏出一截內褲邊,黑色的邊, 緊繃著腹部下方的那一層肌膚,只叫人看清顏色,別的一點也沒有多余。

    越是這樣半遮半露, 越是性感。

    像是剛洗完澡。

    周頌宜收回了伸出去的兩條腿,披著被子伏在床沿,趁現在還處于黑暗中, 肆無忌憚地將眼神落在謝行繹身上,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你晨練完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這樣一道炙熱的目光,謝行繹朝她望去,遙遙指了下床頭柜上的臺燈, 詢問道:“有點暗,可以開一盞臺燈嗎?”

    “好。”

    話音剛落,溫熱的身體就忽然靠近,西褲面料擦過她手背,還伴隨著沐浴露的清香,頭發未干透,有一滴水順著發尾滴到周頌宜小臂,驚得她一顫。

    早晨起床就本就有些口干舌燥,這下更甚,周頌宜紅著臉躲閃,結結巴巴地滾到床中央:“你…你你褲子為什么不穿好。”

    謝行繹回:“光線太暗,有些看不清楚。”

    什么光線太暗,穿西褲是什么世紀大難題,還需要挑燈才能攻克嗎?再說了,這臺燈有兩盞,偏偏要挑她面前的這盞,居心何在。

    腦海中蹦出某種可能,周頌宜一下抓住謝行繹的把柄,她撐著頭趴在枕頭上,假裝思考片刻后,上下打量著謝行繹,眼里全是了然:“謝總大早上穿成這樣,不會是想要勾引我嗎?”

    正在提褲子的男人動作微頓,但僅僅兩秒后就恢復如常,他抬眸朝周頌宜望去,矢口否認:“你想多了。”

    語氣嚴肅正經,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良家少夫的氣息,仔細一聽還有些委屈,像是在控訴周頌宜那侮辱人的猜測。

    可既然已經認定了這種可能,周頌宜才不管自己有沒有誤判。因此在謝行繹開口的一瞬間,她就飛快捂住耳朵,臉上也寫滿了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謝行繹:“……”

    成功扳回一局,周頌宜心情美妙,上班路上聽見車喇叭滴滴響也不覺得鬧心,煩人的長鳴直接化身助興的號角,耀武揚威地宣告她的勝利。

    停完車,幾人往專梯走,包里手機一震,周頌宜掏出來點開微信查看消息,是Jimmy發來的。

    除去照例的每日工作安排,Jimmy還發了語音和一條合并消息,周頌宜沒有戴耳機,她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謝行繹,生怕Jimmy會語出驚人,所以很小心謹慎地按了語音轉文字。

    【Jimmy:老板!驚天大消息,君悅獨立App上的論壇里有專門的帖子記錄你和老板公每天進門的穿搭,都蓋了快一千層樓了。】

    昨晚參加完周頌宜的訂婚宴,她沒忍住發了朋友圈祝福,而那條朋友圈碰巧被一位正在君悅上班的大學同學刷到。

    大學同學好奇地問她為什么會被邀請去參加訂婚宴,得知Jimmy是周頌宜的助理后,同學更是“熱心腸”地將那條帖子的精彩評論發給了Jimmy,想邀請她一起吃吃頂頭上司的八卦。

    但Jimmy誓死要為周頌宜效忠,她趴在被窩里樂了半天,立馬挑選了一部分精華轉發給周頌宜。

    望著這幾條消息,本來還趾高氣昂的周大小姐笑容一僵,身子像被人釘住,雙腿也變得千萬斤重,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反復閱讀著那幾行文字。

    又將截圖看了好幾遍,確認這幾張圖片沒有任何ps痕跡,貨真價實,千真萬確。

    電梯門開,何成濟雙手擋在電椅感應燈前,等兩人先進入,周頌宜緊盯著屏幕,雙腳卻不受控制地跟著謝行繹走進電梯。

    【JY2211689:驚天大發現!大小姐今早涂的口紅色號應該是香家206那款裸杏仁,但是下午她和謝總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唇上的顏色很明顯深了。】

    【JY2236790:樓上的意思是…(欲言又止,但已看懂),萬一是吃完飯補了一個新顏色呢?】

    【JY5567901:我覺得應該不是補的顏色,因為我中午去送資料的時候還是早晨那個顏色。印象深刻,因為顏色很好看,我還打算買支同款!】

    這么會觀察,干脆去做狗仔好了。

    目光鎖定截圖上的日期,正是她被謝行繹摁在洗手臺上親吻的那天!她和謝行繹的一舉一動都是透明的,整層辦公室明著是正經打工人,背地里都是戀愛觀察員。

    周頌宜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電梯屏幕上的樓層逐漸上升,想到門外一群虎視眈眈的八卦大軍,她只想撒腿就跑。

    前兩天刷社交媒體,她看到有高中生吐槽學校執行“自習課零抬頭”,也就是無論外面打劫還是放火,自習室里所有學生都不準抬頭。

    周頌宜沒經歷過這樣軍事化的應屆教育,心疼的同時還不忘開玩笑和謝行繹夸贊,說君悅辦公期間抬頭率為零,這樣的辦公風氣簡直太值得范德學習了。

    但現在,她決定收回這份贊美。

    “叮咚”一聲響起,電梯門打開,事已至此,周頌宜也不能再臨陣逃脫,她深吸一口氣,抬起下巴走出門。

    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但興許是知道了真相,周頌宜居然一眼就抓到了那名前線記者,對視上的一瞬間,丸子頭女孩瞪大雙眼,迅速撤回了一臺手機。

    這樣心虛的舉措更加證明了那帖子的真實性,周頌宜抿唇不語,飛快走過秘書處,一言不發地坐在了那張專屬辦公桌上。

    下一秒,她將臉埋在了兩臂間,趴下來一動不動,又變成了自閉的小蘑菇。

    謝行繹莫名地站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詢問是否是身體不舒服。剛才在車上,她還得意洋洋翹著尾巴,怎么只是坐個電梯的功夫就變成了這樣,不僅走得飛快,甚至直接趴在了桌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難道是還在生氣?

    可早上明明是她扳回一局,當眾揭穿了他的內心想法,即便他并未承認。

    一秒,兩秒,三秒,小蘑菇依舊垂頭喪氣。

    謝行繹猶豫片刻,他蹙眉欲言又止,在心里斟酌著提問方式,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這個“又”字用得很精巧,說明他不僅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明白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是因為他;而“惹你生氣”這四個字更是精髓,從頭到尾都是在包攬過錯。

    謝行繹篤定,周頌宜抓不出毛病。

    周頌宜沒回答,只是抬頭看向何成濟:“何助理,方便讓我看下公司論壇嗎?”

    突然被點名的何成濟一個激靈,他也來不及多想,也沒問為什么,只是應下來,打開論壇的瞬間,他指尖都在顫抖。

    論壇的事并沒有通知謝行繹,他并不確定謝行繹會不會生氣。從帖子進去就能清楚辨別哪條是自己發的評論,他在短短十秒內刪掉了自己的評論。

    謝行繹盯著周頌宜的發頂:“你對論壇很感興趣?”

    周頌宜又把頭埋了回去,臂彎里傳出來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是,是有人在論壇發了我們的帖子。”

    什么帖子?謝行繹眼神掃過何成濟,沉聲問:“何助理,這事你有聽說嗎?”

    何成濟覺得心臟都要驟停了,他迅速把手機遞給謝行繹,站得筆直內心也在苦笑,可面上還不能顯出來:“謝總,確實有這件事,但公關部確認過不會有任何負面影響,我也就沒讓人刪掉。”

    謝行繹面無表情地翻看著,根本猜不出他的內心想法:“這樣的帖子確實有些耽誤工作。”

    評論的時間從早到晚都有,不難看出這群人是在上班摸魚。

    聽到這話,周頌宜終于抬起頭,愛八卦又不是什么大過錯,只是她臉皮太薄:“其實沒什么,你不要為難他們。”

    說完她還扯了扯謝行繹的衣袖,甕聲道:“真的,大家都是開玩笑的,也許只是覺得我們兩個很般配,你千萬別懲罰他們。”

    懲罰?

    現在是法治社會,還能賞幾大板子不成?真把他想成了暴君,他哪里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生氣,謝行繹挑眉回她,順便為自己作證:“我不是蠻不講理的上司。”

    回答得太跳脫,周頌宜不知該如何回答,絞盡腦汁后才豎起大拇指:“那你真是個好老板。”

    她這樣子很乖,謝行繹笑出了聲:“謝謝夸贊。”

    身上的壓著的石頭被人搬走,何成濟松了口氣,放松警惕還不忘拍謝行繹的馬屁:“謝總是我見過最明事理的老板了,能跟著謝總,是我們的福氣啊。”

    話音剛落,周頌宜就抬頭看他,很認真地反駁道:“但是我的員工說,我才是最好的老板。”

    何成濟愣住,嘴角輕微抽搐。

    耳邊又傳來一聲輕笑,謝行繹投來一眼,他迅速擦擦汗,笑著回:“您是第一,謝總是第二。”

    “對嘛,我也這樣覺得。”周頌宜滿意地點點頭,又翻了翻手機問,“論壇只能君悅員工才能進嗎,我也想看看怎么辦?”

    “理論上說是這樣的。”

    但也有解決方案,只需要讓周頌宜掛名在公司某職務下,再注冊員工賬號就可以登錄。

    說話時,何成濟朝謝行繹望去,等他微不察覺地點頭后才繼續道:“但您要是喜歡,我們也能想辦法注冊。”

    周頌宜:“那你待會記得吧賬號發給我。”

    他在心里默默記下:“好,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有事隨時叫我。”

    關門出去,何成濟再次抹了一把汗。

    如果不是為了巨額工資,他是真的不想再伺候這兩位幼稚的祖宗,老板一個人時還好,但凡和大小姐沾上一點邊,就像變了個人。

    他抱著文件夾走出辦公室,剛在辦公桌前坐下,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Yyii:帖子id發我。】

    放下水杯,何成濟迅速打下“收到”二字,但還未點擊發送,對面就發來一條新的。

    【Yyii:今年年假會提前一段時間,你也很久沒好好過年了。】

    望著謝行繹發來的消息,何成濟嘴角抑制不住的揚起,又深深嘆了一口氣。

    看來,老板很滿意這件事的處理結果。

    等待員工id時周頌宜也沒閑著,但還沒工作幾分鐘就被一通電話打斷。

    聯系人顯示【葉柏衍】。

    他以往都是有要事發微信,但今日不知怎么,居然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周頌宜愣了好久,又猶豫了一下才接通了電話。

    周頌宜問道:“是有事嗎?”

    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她連著“嗯”了幾聲,沒有開免提,但辦公室內很安靜,謝行繹聽不清是誰,也知道對方應該是位男士。

    他簽字的手逐漸停下,從談話內容中隱約判斷出對方是誰。余光瞥見周頌宜抽出一張A4紙,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五分鐘后,兩人終于結束通話。

    謝行繹收回視線,繼續低頭,內心卻像有螞蟻在爬,不斷啃噬著五臟六腑,他灌了一大口冰咖,按耐住想詢問的欲望-

    午睡起來,并未發生其他事,周頌宜照例畫了一會設計稿,結束后又開始閱讀有關的電子書籍。

    謝行繹怪自己太過小題大做,他舒了口氣,低頭繼續閱讀并購案文件,想盡快解決,早點下班回家。

    誰料剛過四點,身邊埋頭閱讀的周頌宜就開始忙碌起來,她又是拿著化妝包去補妝,又是打電話叫公館的人送了幾套干凈衣服來。

    一顆心已經被牽著,謝行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周頌宜并未察覺到他的異樣,依舊沉浸在該如何穿搭,好在晚上閃亮登場。

    妝被謝行繹破壞那件事歷歷在目,為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時沒有解決方案,周頌宜第二日就在辦公室備了一整套化妝用品。

    最近上班她特意穿得比較職業,并不適合出去玩,所以為了下午的約會,她特意換了一身裙子。

    謝行繹看著周頌宜進進出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瓷磚上發出清脆聲響。

    當她第三回從自己面前走過,謝行繹終于忍不住從文件堆里抬頭,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周頌宜身上:“下午要出門?”

    問這個問題并不是真想知道她是否要出門,只是周頌宜上午剛和葉柏衍通完電話,按照他對葉柏衍的了解,很難不讓人懷疑約周頌宜出門的人是不是葉柏衍。

    他刻意用很平淡從容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周頌宜握著一只黑蓋玻璃瓶,輕輕一摁,香水在陽光下散開,香甜的玫瑰荔枝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中,她鉆進飄散在空中的水霧,用力嗅了嗅:“當然了。”

    都這樣明顯了,還需要問么?

    白茫茫一片霎時間消散,粘在身上、衣服上以及每一縷發絲,裙擺跟著發尾甩了一圈,輕飄飄的。

    這樣急匆匆的動作卻被她做的很可愛,噴香水的方式也讓謝行繹忍不住輕笑一聲,也忘了自己要問什么。

    看著她噴完香水理完頭發,等人都要出門了,謝行繹才想起來正事。

    他將筆帽蓋回鋼筆,迅速起身,拿起車鑰匙想要跟上:“和誰?我送你。”

    第48章 Chapter48·冬禧· 水火不容……

    周頌宜拒絕了謝行繹的幫助, 因為祝月好正在樓下等著自己。

    京大上周正式放暑假,教師留校延遲一周改卷,祝月好又賣力奮斗了好幾天, 終于迎來了她長達兩個月的假期。

    其實訂婚宴前一天祝月好就想約著周頌宜出來瀟灑一番, 但周頌宜第二日需要早起, 她也不能拐著人出門,所以左等右等,兩人就選在了今天。

    地點約在了Silkmote,是陳紹安前些年在經開區開的一家娛樂會所。

    會所一共六層,包含酒吧舞池和餐廳,而六樓是一整層的私人KTV,說是KTV, 但又不止能唱歌,還有斯諾克球臺和麻將桌, 如果不是下午這場只有她們兩人,唱歌前甚至還能打一局牌。

    兩人一下車就由侍從引路帶到六樓包間,排風系統和中央空調已經提前打開, 工作人員還按照周頌宜的喜好提前噴了香氛。

    她坐在沙發上,接過侍從遞來的菜單,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商量好了今天的晚飯, 只等著待會五點半送上來,兩人唱累了可以直接用餐補充體力。

    祝月好依然不過癮,又拿著酒水單要了一堆低度數的氣泡酒, 還不忘問周頌宜想喝點什么。

    聊天唱歌, 必須得喝點什么才有感覺。

    周頌宜連連拒絕,她想起之前喝醉,指著月亮說后羿不好好上班的糗事:“我可不要再喝了。”

    被拒絕, 祝月好也沒說什么,只是等酒保把點的酒水提進來后調了個氛圍燈。

    炫彩的燈帶亮起,一會紅一會藍,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舞臺中央。

    祝月好又開了一瓶周頌宜最愛的草莓味氣泡酒,還不停地在她面前輕輕晃著,邊晃邊誘惑道:“真不要嘗嘗?”

    雖然很饞,但還是臉面更重要,周頌宜毅然決然地搖搖頭,祝月好也沒強迫,她今天心情很好,嘴巴從見面到現在都沒停下來過。

    暑假開始,意味著自由時光的到來,可以盡情的旅游,盡情的睡懶覺。她提了好幾個地方,想約著周頌宜一起去旅游。

    說到旅游,周頌宜想起八月有一場高定活動要在倫敦舉辦,就打斷了祝月好的暢想:“別選了,八月初我要去趟倫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她前段時間閑著沒事就接下了邀約,本來還說沒人她去,現在想想,祝月好不就是最好的選擇。

    祝月好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正好,我跟著你走,都不用考慮做攻略了。”

    倫敦本就在祝月好的計劃內,而她七月底還需要跟著課題組去別的城市聽報告,八月初這個時間點就正正好。

    兩人一拍即合,又順著這個話題聊到了那天晚上的訂婚宴,來KTV并不只是為了唱歌,更是想找一個私密且有氛圍感的地方聊天罷了。

    祝月好提到她前段時間指導論文的那位女孩:“我懷疑謝行繹他弟正在追溪月。”

    訂婚宴那天,本來應該坐在次桌的謝時凜卻莫名其妙換到了她那桌。

    開始還以為他單純不想離長輩太近,可一整場宴會,他眼神都落在了林溪月身上,又是剝蝦又是夾菜的,即便人家姑娘懶得搭理,他也沒停止。

    京大交流會后,周頌宜就有想法讓林溪月進范德實習,她是學文學的,做一些文創類產品或文案組都不成問題,有了范德的實習經歷,她畢業后找工作也會容易很多。

    一來二去,兩人在祝月好的聯絡下也逐漸熟悉起來,這次訂婚宴也就給她遞了份請帖。

    兩位八卦主角都認識,周頌宜頓時來了興趣:“真的嗎?但我幾個月前見到謝時凜,他似乎還在談戀愛。”

    上次在謝宅看見的那枚就是對情侶戒指,謝時凜那時候寶貝得不行,怎么這么快就轉移目標了。

    況且,謝時凜和林溪月應該很難認識對方吧,林溪月是京大的學生,而謝時凜很早就出國了,兩人不像是會有交集。

    想起謝時凜和謝行那如出一轍鼻孔朝天的態度,周頌宜就忿忿不平道:“肯定是他在晚會上看見人姑娘長得好看想追,他要是敢欺負溪月,我就和他哥告狀。”

    她對林溪月印象很好,就有些護短,而謝時凜最怕的就是謝行繹了。

    兩人聊著聊著就跑偏,周頌宜不知怎的就說服了自己,邊喝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一小時后,兩個大醉鬼靠在一起結束了最后一首合唱。

    音響里依舊放著動感的音樂伴奏,祝月好酒量好,也比周頌宜清醒一點,她拍拍臉保持清醒。

    她將人扶到沙發上,揉揉眼睛從周頌宜包里掏出手機:“快打電話給謝行繹,讓他來接你回家。”

    祝月好輕輕晃了晃周頌宜的肩膀,強迫她睜眼刷臉解鎖,又瞇著眼睛點開了電話。

    醉酒后腦子不太清明,祝月好也沒看要撥打誰的電話,跳過了那標紅的一欄,直接點開了那條通話記錄下面那條。

    跳過時她還不忘小聲地和周頌宜吐槽:“誰呀打這么多條,一定是騷擾廣告,周頌宜你記住了,這種電話以后看見一條拉黑一條,省得被騙了。”

    電話被接通,嘟嘟幾聲響后,對面傳來一道男聲,他似乎有些遲疑,沉默幾秒后才不可置信地開口:“頌宜?是出什么事情了嗎?”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周頌宜坐直接過了祝月好握著的手機,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回答:“對,我是頌宜。”

    聲音迷迷糊糊,聽著就不太清醒。

    低沉的笑聲從話筒里傳來:“喝醉了是不是,你人在哪,告訴我地址。”

    周頌宜回憶了一下具體地址,很乖地回答:“經開區中山一號Silkmote。”

    說完也沒等對面繼續說就直接掛斷了電話,隨后看了眼時間,她又舉起手機翻著聯系人:“快八點了,我要回家了,等我打電話給謝行繹。”

    祝月好頭疼欲裂,也沒有仔細想就問:“等等,那你剛剛第一通電話時打給誰的,難道不是謝行繹嗎?”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認真篩選過要打給誰。

    “不是謝行繹,應該是……”周頌宜撐起身子看著天花板,自以為大腦在飛速運轉,良久后,她托著腮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應該是個人。”

    是個人。

    祝月好蹲在一邊,沒反應過來,但也懶得深入思考,她眼神無意瞥見一旁的麻將桌,樂呵呵笑出了聲:“是個人,這好啊。”

    一共叫了兩位,那等人來齊了,他們四個剛好能湊齊搓個麻將-

    接到周頌宜的電話時,謝行繹正在給何成濟發消息,準備讓他派人去找她。

    下午他照常詢問周頌宜的約會地點,打算提前接她回家,但發出去的幾條消息都石沉大海,就連電話也打不通,連撥了好幾條都提示對方正忙。

    周頌宜單獨去見葉柏衍那天也是,他根本聯系不上她,要不是之前就知道葉柏衍家住在哪里,他也不會找過去,提前在那里等待。

    如果她下樓時沒有碰到自己,就必須回到那套她曾經和葉柏衍住過的房子,這樣的事想想就有點胸悶氣短。

    謝行繹有些懊惱,怪自己做事還不夠嚴謹,他就應該在周頌宜出門時就詢問地點,省得以后再發生類似的事件,要是以后被人鉆了空子該怎么辦。

    想到這,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又生怕這樣的的行為會讓周頌宜反感,因此內心格外矛盾。

    好不容易等到電話,他總算松了口氣,聽見對面斷斷續續的聲音后,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下午把人好好送出門,結果不僅失聯到晚上七點,還醉得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本以為周頌宜是玩得太開心忘記看手機,誰成想居然是喝醉了,方才那通電話里,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耐心問了許久,才知道她正在Silkmote。

    聽到是在Silkmote,謝行繹也算放心一點,好歹是熟人地盤,應該不會出任何問題,他提前讓蓮姨煮點醒酒湯,然后開車往Silkmote趕。

    陳紹安收到消息也很快通知了總經理,對方已經在門口等候,他本想帶著謝行繹上樓,但謝行繹只是又確認了一遍房間號就擺手讓他回去。

    從門口進來路上皆是飲食男女,摟摟抱抱,很奔放熱烈,身旁時不時就會傳來幾聲激情的親吻聲,聽得謝行繹眉頭緊皺。

    這家會所剛開業時他來過一次,也知道電梯間在哪,他抬腳往目的地走,卻在半路被一名燙著藍色頭發的陌生女孩攔住:“帥哥,一個人嗎,要不要加個微信,我們去喝一杯?”

    面前的男人穿著深灰西裝,無論是腕表還是袖扣都價值不菲,舉手投足也很貴氣,她剛才在門口就注意到了

    謝行繹退后一步拉開距離,疏淡地拒絕并告知她:“抱歉,我太太正在樓上等我。”

    那女孩愣了一下,也沒再纏著他,還很大方地夸獎:“那你真是一個好老公。”

    老公這個詞讓謝行繹微頓,他思緒飄飛,意識到周頌宜似乎還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但只是想到這個詞會從她口中念出,謝行繹就有些莫名地愉悅。

    他難得回復陌生人:“謝謝。”

    抬腳走進電梯,修長的手指劃過一排數字,六樓被摁亮。

    從公館開車到這里耗費了將近四十分鐘,也不清楚在此期間周頌宜有沒有繼續喝酒,不過至少能保證她的人身安全,樓上也一直派人守在門口,不會出什么問題。

    電梯門正要關閉,外頭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叮咚”一聲鈴響,鐵門再次移開,一雙皮鞋印入眼簾,與其同時出現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謝行繹下意識抬眼望去,眉頭輕挑,幽潭般的黑眸閃過一絲冷冽。

    周頌宜那幾句話說得并不清楚,葉柏衍只能憑借記憶和導航確定了這個會所,他迅速開車過來,終于趕上了電梯,電梯里似乎有人,他率先禮貌地表達了歉意。

    而那句“抱歉”剛剛說出口,兩人的視線就在空氣中相撞。

    第49章 Chapter49·春祺· 你仨把日……

    小小的電梯轎廂仿佛要被兩股氣息充爆, 謝行繹立在一側,也懶得同他打招呼。

    既然周頌宜下午是和祝月好一塊出門的,那他不會懷疑葉柏衍, 更不會主動搭理他。

    葉柏衍確認了一眼樓層按鈕, 有些遲疑地睨了一眼謝行繹, 他退后一步,卻沒有沒有摁下電梯樓層。

    謝行繹的眉頭一瞬間擰起,看樣子,葉柏衍應該是要和自己去同一樓層,他不確定葉柏衍是不是也要去找周頌宜。

    但很快,顧慮就被稍稍打消,葉柏衍出了電梯并未和他順路, 而是抬腳往對面的前臺走去。

    會所每層樓入口處都有指引吧臺,提供酒水或是跑腿服務。

    謝行繹照著陳紹安剛才給自己的房間號往東邊走廊走, 他瞥見葉柏衍正在前臺,也逐漸放心。

    墻面上的發光色帶在黑暗中交織成五顏六色的光輝,鏡面天花板, 很花里胡哨的裝修風格。裝修得亂七八糟,但隔音效果卻很好,走廊寂靜無聲, 腳步落在吸引地毯上也不會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開門的瞬間,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就在耳邊響起,聲浪如同歹毒的武器, 吵得謝行繹胸腔都同頻震了一下。

    撲鼻的酒味鉆入鼻腔, 桌上亂七八糟擺了一堆,謝行繹擰眉瞥了一眼,見擺放的都是些度數不太高的果酒, 便猜測兩人應該是喝了不少才會酩酊大醉。

    周頌宜歪在沙發,手上握著手機,話筒倒在地上,包包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祝月好躺在另一邊,情況好不到哪里去。

    他先拿過手機放進了皮包,隨即拎著包放到沙發角落。

    頭頂就是中央空調,涼風呼呼地刮著,周頌宜穿著一條掛脖連衣裙,伸手摸摸她的胳膊,像是在觸碰一塊冰涼的玉石。

    謝行繹恨不得將領帶摘下來,用西服和領帶把面前的人包裹起來,再捆著打包帶走,他沉著臉脫掉外套往周頌宜身上披,把人裹得嚴嚴實實。

    可無論動靜怎樣大,周頌宜始終是一副溫順不反駁的模樣,聽話地抬手,乖乖將手塞進西服里。

    越是這樣,越是讓謝行繹感覺后怕,醉得毫無防備地躺在這里,如果是被別有念頭的人碰見,不知道會有多危險。

    下午微信也不回一條,更別提電話了,要不是半小時前接到那通電話,他都要要懷疑周頌宜是不是出事了。真想買一個兒童手表套在她手腕,就算不能及時接電話,也可以隨時查看實時定位。

    周頌宜絲毫沒有感受到謝行繹的怒氣,她主動探出兩只胳膊環住他的左臂,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你來啦,我們什么時候回家?”

    “現在。”

    那句“回家”讓謝行繹滿腔的怒意無處發泄,他雙手穿過周頌宜腿彎,打算將她抱走。

    吱的一聲,包廂門再次被推開,謝行繹以為是經理,誰料一抬眸,就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這一次,沒有剛才的視若無睹,葉柏衍的眼神里也帶上了幾分敵意。

    兩人都懶得同對方說話,葉柏衍視線落在周頌宜身上,沒有分給謝行繹一點,只是三兩步走到周頌宜身邊,不悅地看著他:“頌宜打電話給我,說讓我來接她。”

    這話有歧義,但應該也是事實,只不過搞錯了對象,謝行繹剛降下去的火氣因為這一句話又冒了出來。

    “是么?”他冷笑著看向葉柏衍,一只手還緊緊攬著周頌宜,只恨剛才沒有早一點抱著她離開,“那很抱歉讓您白跑一趟。”

    氣氛一下劍拔弩張起來,周頌宜甩開外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都別爭了。”

    葉柏衍剛要說些什么,手上就被人塞了一支話筒,他低頭,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周頌宜招呼他:“你坐下,唱會再走。”

    他接過話筒,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點了點頭。

    周頌宜又拍拍沙發對另一人說:“謝行繹你也坐下。”

    謝行繹冷著臉拒絕,有些不爽,他又不是有病,非要坐在這里和情敵唱同一首歌。

    她扯住謝行繹的衣袖輕輕晃了晃,還伸手比劃大小:“能陪我玩一會嗎,一會會就好。”

    謝行繹無奈地掐了掐周頌宜的臉頰,妥協道:“最多十分鐘。”

    盡管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伴奏響起,屏幕上逐漸浮現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后,他依舊不可思議地看了周頌宜幾眼。

    屏幕上的彩點逐漸變少。

    祝月好已經在催促,周頌宜見兩人都沒反應,便自己打頭,她雙手捧著話筒,腦袋跟著節奏搖晃唱:“我喜歡/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燈光在等待,我喜歡/一起床,就看見大家微笑的臉龐。”

    悠揚的伴奏配上周頌宜清透的嗓音,謝行繹陷入了自我懷疑——今晚喝醉的人究竟是誰。

    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他不是不知道,但拋開別的不談,僅僅想到是誰在唱歌,他就覺得無比詭異。

    一聲重重的嘆息傳來,謝行繹余光瞥見葉柏衍正在撫額緩神。

    三人就這樣接著話筒,唱完了一整首歌,期間有他和葉柏衍不會的調子,周頌宜還要恨鐵不成鋼地念叨幾句,說他們真笨。

    祝月好舉起手機指揮那兩位面無表情的男人擺造型,歌曲正好要結束,她更是直接奪過謝行繹手上的麥克風,單腳踩著茶幾,模仿學院領導發言,對著話筒“喂喂喂”幾聲。

    蕩氣回腸的豪邁嗓音在包間回蕩,沙發上的三人不由自主地朝她投去目光。

    “既然大家今晚都在,那我就趁此機會說幾句。謝行繹,你管得有點多,能不能有點氣量,愛一個人就要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前任。葉柏衍,你不要以為你好到哪里去,又當又立的大渣男,消失這么久又冒出來做什么,合格的前任就是要像死了一樣,你在這里和大房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一番話把在場唯二的兩位都得罪了。

    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臉有多黑,喜氣洋洋的背景音樂下,祝月好又清了清嗓子吼道:“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嗎!”

    謝行繹忍無可忍,上前兩步摁下總開關,房間瞬間恢復寂靜,但僅僅持續兩秒,音樂聲又再次響起。

    皺眉低頭一看,周頌宜正蹲在另一邊的開關旁,歪頭研究著什么,祝月好鬧事的功夫,她又拿起了手機重新開始放這支歌,此時正拿著麥開始真情實感地演唱。

    音響里兩道聲音同時出現,一邊是苦口婆心地勸告,一邊是撕心裂肺的“相親相愛一家人”。

    心里的郁氣消散,又被無語占領。

    葉柏衍也有些頭疼,他捏了捏眉心,挽起袖子走到周頌宜身側,躬身將她抱起,轉身時還不忘再次關閉那吵鬧的音響。

    遮羞的伴奏被停掉,周頌宜唱歌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鴕鳥似的伏在了葉柏衍肩頭,但眼神對視上謝行繹深沉的目光,好像被電流劈了一般,她反應幾秒,又想從葉柏衍懷里鉆出來。

    溫熱的手覆上她肩頭,她騰空一瞬,很快又被抱起,等再次回神已經回到了謝行繹懷里。

    低沉的嗓音在耳側響起,謝行繹將西裝外套蓋在了她腿間,同葉柏衍說:“時間不早,我們就先走了,葉總自便。”

    葉柏衍皺眉攔住他:“頌宜交給你,我不放心。”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謝行繹冷笑一聲,掀眸望過去,從容不迫地回:“那正好,我也懶得開車了,勞煩葉總把我和頌宜一起送回家。”

    沒說多余的,只是想告訴他,他們已經結婚了,住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難猜的事情。

    如果想起這點,他依舊這么想當司機,那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順便捎上他,總歸都目的地都是同一處,也不需要東跑西跑,來回折騰。

    余光瞥見祝月好,謝行繹更覺頭疼,祝月好是周頌宜最好的朋友,又是女孩,總不能只把周頌宜帶走,留下她一個人在這里過夜。

    想到這,他又望向葉柏衍,淡淡拋下一句:“既然葉總這么愛做司機,那就麻煩您把她送回家吧。”

    說罷,謝行繹扔下一串小區名,抱著周頌宜離開了現場。

    往停車庫走的路上,周頌宜都沒說一句話,就連動都沒動一下。

    本以為她是睡著了,但剛將人放在副駕駛,周頌宜低著頭想要系上安全帶,但頭腦正在冒星星,輕輕松松的一個動作卻怎么都無法獨立完成。

    人都不太清醒,倒還挺有安全意識的。

    謝行繹揚唇淺笑,親了親她的發頂,隨后靠近接過安全帶,彎著腰替她扣上:“抬手。”

    被溫暖的氣息包裹著,周頌宜怔了一下。

    他的西裝外套還披在她身上,只留下了一件襯衣,靠近時清冽干凈的香氣,叫人分不清是襯衫上的氣味還是他本身。

    周頌宜抓住謝行繹的領帶,拽著人靠得更近,隨后將臉埋進了他胸膛,吸吸鼻子狠狠地嗅了幾下,閉著眼就說:“你能不能抱緊一點。”

    照往常,謝行繹應該會直接把她擁入懷中,但今天,他卻按住她的肩膀將人推開:“等回家再說,順便找你算賬。”

    伸手索求擁抱卻被拒絕,周頌宜睜開眼睛不滿地,但一睜眼門就已經關上,謝行繹從另一邊上了車。

    好聞的人形抱枕跑去做司機,周頌宜也不好無理取鬧,視線落在披在自己身上西裝外套,像是找到了新的安撫工具,她迷迷糊糊間抓著外套聞了一下。

    是熟悉的氣息,但又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馥奇的麝香調,并不是她身上常用的花果調。

    周頌宜瞇眼捧起衣服,不可置信地把臉埋進去使勁嗅了一下。

    謝行繹剛系好安全帶,見她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在不停地嗅著自己衣服,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么,周頌宜就已經毫不客氣地將那件衣服甩在了他臉上。

    “你被誰碰了?”

    這問題同西裝外套一道直直砸下來。

    他皺眉反應了幾秒,才拎起那件外套聞了一下,確實有一股陌生的香調。

    仔細回想來時都碰見了誰,只是幾秒,那名藍發酷女孩的臉就蹦了出來,謝行繹深深嘆了口氣,理論上不該和喝醉的人講道理,但也不能由著她往自己頭上亂扣帽子。

    “剛才等電梯的時候碰見一個女孩找我要聯系方式,我拒絕了,頂多說了兩句話。”

    “哦。”周頌宜只是想鬧一下,也沒有真的懷疑,她抓起謝行繹的右胳膊,把鼻子埋在了他襯衫袖子里,“那你的手要借我凈化空氣。”

    他不用手怎么開車,謝行繹愣住,想抽回胳膊:“這輛不是智駕。”

    周頌宜不管:“那又怎么了,你之前開車不是很厲害嗎,我哥以前還說,說你是…山車神。”

    她說那什么山的時候聲音變得很小,嘰里咕嚕讓人聽不清,有些底氣不足,很明顯是在瞎編,但又沒想出具體山名。

    喝醉時耍酒瘋和小孩生病恃寵而驕似乎是一個道理,周頌宜抓著謝行繹的手,他手很大,如果是她主動,怎么握都有些不舒服,干脆直接松開掌心,又將他右手的四個手指抓住。

    望著被攥緊的四根手指以及那孤零零落在外面的大拇指,謝行繹挑眉,神色古怪地又問了一遍:“你確定嗎,周頌宜?”

    周頌宜有些心虛地等待臺階,想著他應該不會答應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 :“我確定。”

    “那我們先下車,去買兩頂頭盔。”謝行繹淡淡瞥了她一眼,“或者提前寫遺囑。”

    語氣平淡,周頌宜甚至聽出一股要死一起死的豁達感。

    可在車上戴頭盔是什么弱智行為,周頌宜抿著唇投去莫名其妙的一眼。

    謝行繹讀懂周頌宜眼神里的嫌棄,被倒打一耙,他沒忍住笑著搖搖頭,而后一點也不客氣地告訴她一個事實:“你真的以為不用手開車就是正常人會干的事情嗎?”

    周頌宜挺起身子,兩團紅暈飄在她臉頰兩側,眼神都有些迷離了:“當然不是。”

    瞧著依舊沒醒,但說出來的話倒是恢復正常了,只是一會說不系安全帶不要上路,一會又要挑戰他的車技,在優秀市民和犯罪嫌疑人之間反復橫跳著。

    謝行繹回視她:“還要不要我開車了。”

    “要的。”

    周頌宜依依不舍地松手,還親自牽著那只手按到方向盤上,聽話得不行。

    只是謝行繹剛要啟動車子,就見周頌宜忽然側身。手肘撐在中控臺上,整個人都想要往駕駛座貼,還探出腦袋可憐巴巴看著他:“可是你今天真的很好聞。”

    完了,一點也不生氣了。

    她喝醉時總會放下全身戒備,毫無防備地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謝行繹由著周頌宜拿手背蹭了蹭他的手指,又從手指蹭到手腕,一邊做著小動作,還一邊偷偷看他,卷翹的睫毛撲閃著,無辜至極。

    溫度隔著襯衫灼燒著肌膚,又任憑這股燥意從手背蔓延至心臟。

    他喉結滾動上下滾動,眼中晦澀不明。

    第50章 Chapter50·夏安· 鋪天蓋地……

    謝行繹靠在椅背上, 閉眸深吸一口氣,最終忍無可忍,側身解開了副駕駛的安全帶, 將周頌宜從座位上提了起來。

    下一秒, 她就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后背靠著著方向盤,謝行繹一雙大掌貼在她腰側。

    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他用力箍著她的身體,急切地想從這個吻中明白一些困惑他很久的難題。周頌宜渾身一顫,伸出雙手環在他脖頸,本能地回應著。

    這次的吻毫無章法,只是在任憑著情緒橫沖直撞, 洶涌又澎湃,耳畔響起轟鳴, 她頭腦有些發脹,連面頰都燥熱起來,只是趴在他胸前, 一下一下回應著。

    力氣消失殆盡,腰肢一下軟掉,撐都撐不起來, 只能軟綿綿地跌落,又被他穩穩圈進懷里。

    姿勢轉換,垂在兩側的腿, 謝行繹, 兩條腿下意識抬起,曖昧地纏在他腰間,她整個人伏在他身上, 兩人緊緊相貼。

    耳畔依舊是一片轟鳴,只是嗡嗡尖叫換成了如雷心跳。

    這個吻或許是草莓氣泡酒味的。

    謝行繹享受她毫無保留的靠在自己身上,氣息交融,身體貼合,好像世界只剩下他們。

    沒有人可以打擾。

    他抬起周頌宜的下巴問:“所以,打給我之后,為什么還要打給葉柏衍。”

    兩人靜默對視著,謝行繹替懷里的人理了理凌亂的發絲,周頌宜露出整張臉來,眼里充盈著一汪清泉,皺眉思考時格外地認真:“我沒有打給他。”

    聽見周頌宜的回答,謝行繹也沒有反駁,只是引導著她面對今晚發生的一切,試圖得到理想答案:“但是我和他同時接到了你的電話對嗎?”

    他很自私,也很貪婪,總希望是她的第一選擇,任何方面的第一選擇。

    欲壑難填,從最開始的淺嘗輒止到現在得寸進尺,他只想要周頌宜全部的真心和愛,欲望不能被滿足,就會變成無盡的痛苦。

    痛苦她的無視,痛苦她的愛意與目光不會永遠降落在他身上。他一直都是很驕傲的人,也不愿承認自己在這段愛情關系中的卑微。

    見謝行繹依舊不信,周頌宜探出身子從皮包里翻出那只手機,解鎖后打開了通話記錄,想證明給他看,但很不湊巧,“討厭鬼”下方確實是“葉柏衍”三個字。

    在看到通話記錄前,謝行繹還能夠說服自己,葉柏衍那通電話只是誤會,但現在,他又不得不清醒地認識到,他甚至都不是她的第一選擇。

    兩人同時沉默,周頌宜察覺到謝行繹握在腰側的雙手更加用力。

    打電話這件事,周頌宜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喝醉后的記憶總被一段一段被截開,就連剛才在樓上做了些什么都已經忘得精光,她蹙眉咬著唇,望著手機上的那條通話記錄,無辜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回答:“我沒有打給葉柏衍。”

    她回答得很真誠,也很痛苦,謝行繹湊近咬了咬她的耳垂,沒有再逼迫她:“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

    問題暫時答不上來也沒有關系,時間是最寶貴的,但他們之間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金錢。

    還有很多很多年,還有很多很多機會。

    謝行繹就這樣再次妥協。

    他和周頌宜就像在玩一場幼稚的有獎競猜游戲,他是使出渾身解數想贏得比賽的俗人,而她是冷漠無情的判官大人,也是獎勵本身。

    只需要一點點的指引他就會將原有的所有理論全部推翻,不僅投入全部賭注還要幻想著獲得獎勵。

    這場游戲中,每當感受到周頌宜一點點的變化,他就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每次被現實折磨,他又需要苦澀但樂觀地告訴自己,答案沒有這么重要。

    所以永遠都只是這樣嗎,永遠都只能這樣嗎?謝行繹深吸一口氣,苦惱地再次閉上雙眼,不可置信地嘲笑著自己。

    周頌宜捏了捏他的眉心,湊近仔細看了看他閉眼時的神態,問:“為什么皺眉?”

    因為在試探你究竟愛不愛我,謝行繹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睜眼對上那道關心的視線,搖搖頭,找了理由告訴她:“沒事,回家吧。”

    罪魁禍首的心比所有人都要大,總要在最后無辜地問他原因,還好心地提供幫助。

    隨后,他握住停留在自己眉心的那只手,親了親掌心后放回,抬手擦去她唇角的濕潤,再稍稍用力將人抱回了駕駛座-

    Teresa大秀那晚天氣不錯,周頌宜下午請了團隊過來負責妝造,當天就沒有去公司,謝行繹晚上要陪她一塊出席,也需要裝扮,所以四點半就提前回了公館。

    還沒吃晚飯,生怕吃飯會把妝弄花,周頌宜就只做了個發型,精致的編發配上睡裙,倒是把睡裙都襯得像吊帶禮裙一樣。

    謝行繹把手上提著一袋菜和排骨隨手放到了吧臺,傭人接過后拿去廚房清洗焯水。

    他前兩天莫名其妙就開始照著平板菜單學做飯,還很認真地從周頌宜愛吃的那幾道入手。

    知道謝行繹有這個想法后,蓮姨急得眉頭都皺起來,又是擔憂他受傷,又開始懷疑,見謝行繹是在想嘗試,她也不好勸阻,只能在一旁做好充足的準備。

    周頌宜也是嘟囔著讓他消停會,就連晚上做夢都夢見謝行繹圍著圍裙站在灶臺前,一臉邪惡地端出幾盤黑漆漆的炭,還親自一口一口地喂到她嘴里。

    本來沒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嘗了幾道他做的菜,發現居然很不錯,出乎意料的好吃,她索性樂呵呵地接受,每天還會點些自己愛吃的菜“為難”他。

    走秀晚上八點準時開始,但七半左右就要到場,所以晚飯時間需要提前,謝行繹脫掉西裝外套,將戒指和腕表摘下放進托盤里,挽著袖子就往廚房走。

    陳紹安來公館,在玄關處換鞋,看見一雙男士皮鞋整齊地擺在一側,猜到謝行繹應該是回來了,但走到客廳,卻只看見了在沙發上抱著水果碗的周頌宜,他問了聲:“阿繹呢?”

    周頌宜抬頭看他:“在廚房做飯呢。”

    “嘿呦。”隨后他跟說相聲似的,就差拿個快板在旁邊幫忙打節奏,嗶哩吧啦說了一大堆,最后總結一句:“你家缺做飯阿姨啊。”

    有點吵。

    周頌宜嫌棄地讓他別擋了自己看電視的視線,陳紹安受挫,決定去好兄弟那尋求安慰,他嘆著氣往那走,遠遠就看見一道修長清貴的身影在低頭處理著食材。

    那神情嚴謹認真倒不像在做飯,更像是在做實驗,居然還有些,賢惠?

    謝行繹的愛好其實挺固定,無非就是那幾樣,這么多年也都沒什么變化,做飯這樣的事情,并不像他擅長的。

    他樂呵呵地湊近,想借此抓住謝行繹的把柄,誰料只是看了一眼,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每一道菜都提前備好,整齊擺在了盤子里,

    已經有炒好的菜正放在保溫箱里,色香味俱全,根本無法想象這居然是謝行繹的水平。

    太牛逼了,他沒忍住說了句臟話。

    謝行繹洗完手,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指縫里殘存的濕潤,用看智障般地眼神看了一眼陳紹安:“所有的用量和做法一比一還原就好,很難嗎?”

    陳紹安一時語塞,又換了個方式攻擊:“那能一樣嗎,你那太生硬了,愛心便當才是最美味的,用愛澆灌的每一道菜都有著獨特魅力,讓人回味無窮。”

    不知道想起什么,謝行繹居然真的認真思考了片刻,還緩緩地問:“是么?”

    “那當然。”

    “沒關系,再生硬也要比你好,因為你不會。”

    再次被嫌棄,陳紹安只能灰溜溜走出了廚房。

    因為陳紹安的突然造訪,兩人份的晚飯得三人一起吃,蓮姨見狀迅速添了兩道端上來,謝行繹將自己做的那幾道都擺在了周頌宜面前。

    周頌宜要化妝,所以三兩口就扒完了,他皺著眉又往她碗里夾了幾只蝦,盯著她吃完才放她上樓。

    吃完飯又等了四十多分鐘,謝行繹才打算上樓換一套正式點的西裝。陳紹安閑不住,看見他往樓上走,說什么都要跟著一起,謝行繹懶得理,由他跟著自己進了臥室。

    陳紹安看見床頭擺著的幾只玩偶,還有一邊搭著幾件披肩,很快反應過來謝行繹和周頌宜這段時間是住在一起的。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問:“不是,你家最近很拮據?”

    問的很委婉,但真情實感,這段時間又是自己做飯,又是擠在一起睡覺,明明房間有這么多。

    他此時已經完全忘了兩人早就領證了。

    謝行繹:“嗯,前段時間裝修,主要工程在她房間,客臥采光不好,我們就住在一起了。”

    不過衣帽間其實早就裝修完成了,但他和周頌宜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搬走這件事。

    臥室里現在還住著周頌宜,也不太方便讓陳紹安待太久,謝行繹領著人參觀一番,又很快趕他出去:“我要換衣服,你下樓吧。”

    可陳紹安又發現了新奇的地方,他往對面走,指了指木門背后:“這就是裝修的地方嗎?”

    他之前來過這里很多次,自然能看出二樓三樓另一邊的樓梯間有改動,似乎是打通了哪里。

    “嗯。”謝行繹拉開移門讓陳紹安看了一眼,“改成衣帽間了。”

    琳瑯滿目的衣裙按照顏色款式分成了不同區域,玻璃展柜里的珠寶散著耀眼的光,就連絲巾都有單獨的木柜,整齊地系在了原木棍上。

    陳紹安深吸一口氣,錯愕地感慨:“周頌宜是在公館開服裝店了?”

    謝行繹笑了笑:“衣服放不下了,還有些她喜歡的小玩意,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把三樓和她臥室的衣帽間打通,做成了兩層樓的大衣帽間。”

    生怕他進去仔細看,還沒給太多欣賞時間,謝行繹就關上了移門。

    絲巾后面的小方柜是用來存放內衣的,他清楚記得那幾件蕾絲邊的內.褲塞在了哪一層,確實不太方便外人參觀。

    抬腕看了眼時間,他毫不客氣把人推出房間。

    等換完衣服下來時,周頌宜已經化好妝了,她遠遠打量了謝行繹一番。

    視線落在西裝領口,注意到他并未佩戴那天在Teresa買的領帶和方巾后,她疑惑地上前兩步,湊近仔細看了眼:“給你挑的東西呢?丟了嗎?”

    謝行繹盯著她腦袋頂的發旋,控制住想摸摸頭的欲望,沉聲道:“那晚弄濕了,我就叫人扔掉了。”

    那天弄濕了,他是用那塊方巾擦掉她腿間的濕潤。

    周頌宜反應過來,紅著臉拍了下謝行繹的胳膊,讓他別這樣口無遮攔,隨后又有些后怕地看了陳紹安一眼。

    不過陳紹安倒是很讓人放心。

    他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抬頭時還不忘往嘴里塞了一顆提子,但顯然是沒聽懂兩人在聊些什么:“濕了曬干不就好了,不愧是我們謝大少爺,真是奢侈,不像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縫縫補補又三年啊。”

    望著周頌宜毛茸茸的腦袋,謝行繹忍住想摸她的欲望,萬一將她精心做好的發型弄亂,又得去哄。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他嗤笑一聲,順道拍了拍陳紹安的頭頂,跟摸小狗似的,還扔下一句:“一邊兒玩去吧。”

    幼稚的低齡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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