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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年珠聽聞這話, 只覺那個熟悉的弘歷又回來了。

    從前弘歷勤勉上進(jìn)是為了鈕祜祿主子高興,為了博皇上歡心,如今宴請自己, 也是為了叫皇上看到他關(guān)愛兄弟。

    這人啊,目的性一向很明確,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事都大有深意。

    但年珠并未拒絕。

    “四嫂嫂若說這樣的話未免就太見外了些,我一定會到的!

    “其實(shí),就算四嫂嫂今日不說這話, 我也會打算找時間勸勸五阿哥的!

    一來是她真心實(shí)意將弘晝當(dāng)成朋友, 自然也盼著弘晝好。

    二來是京城向來是無風(fēng)不起浪的地方,沒有的事就能說的像模像樣, 當(dāng)日弘晝偷偷去四川一事許多人都知道, 若弘晝執(zhí)意不肯娶妻, 想必沒幾日就要傳她是禍國妖姬呢。

    富察氏露出笑容來:“如此, 那就最好不過。”

    兩人不過初次見面,再加上太子府瑣事繁多, 她略說了幾句話后就走了。

    年珠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沒有說話。

    一旁的聶乳母輕聲到:“……雖說奴婢回京的時間不長,卻也幾次聽人夸贊起四福晉呢,說她是個很賢惠卻不無聊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年珠當(dāng)然相信。

    歷史上的富察皇后赫赫有名, 是極出名的賢后。

    況且有故去的烏拉那拉氏在先,皇上對弘歷等人嫡福晉的人選定慎之又慎,更不必提富察氏的二伯富察馬齊從前乃八貝勒的擁護(hù)者……小心眼如皇上,仍選了富察氏為四阿哥的福晉, 可想而知這人有多優(yōu)秀。

    很快,富察氏就差人送來了帖子, 時間定在了五日后。

    到了這一日,年珠早早就登門了太子府。

    她率先去聽雪軒看過了年若蘭。

    聽雪軒內(nèi),處處擺放著箱籠,看的年若蘭是直嘆氣。

    “想當(dāng)年,我得知先帝賜下婚事,想著自己要嫁到雍親王府,心里還是老大不樂意。”

    “一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了,如今要從這聽雪軒搬走,更是十分舍不得!

    “秦嬤嬤等人是高興不已,可珠珠你說,為什么我就高興不起來了了?我巴不得一輩子都住在這里,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些?”

    年珠陪在年若蘭身邊幾年,自知道年若蘭的不安和擔(dān)心。

    在雍親王府,四爺是王爺,愿意納誰就納誰,不愿納妾旁人也不會多言,但如今四爺成了皇上,家事即國事,單就說子嗣這事兒,他就落后先帝一大截,這些可都是御史們關(guān)注的重點(diǎn)呀。

    子嗣不豐,那必然要廣納后宮,若皇上不同意,御史那些折子就能像雪花似的飛到乾清宮。

    別說皇上,歷代君王,誰想落人話柄?

    她記得歷史上的年若蘭是被封為了貴妃,但如今后位空懸,年若蘭掌管太子府中饋幾年,也不像歷史上一樣病弱,但年若蘭……仍是十足十的戀愛腦,擔(dān)心自己容貌不再,擔(dān)心皇上廣納嬪妃。

    “姑姑,您一點(diǎn)都不貪心,從前您時常勸我說‘一世一雙人’是奢望,但我覺得,若是可以選擇,您也會如此選擇的!蹦曛榈哪_邊窩著雪球,一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雪球也老了,也就看到她回來叫上兩聲,然后選擇躺平繼續(xù)睡覺,“可您卻被‘賢惠’二字困住了!

    “您馬上就要進(jìn)宮,皇上身邊的女人也會漸漸多起來,可任憑她們多么青春貌美,總及不上您與皇上之間的情分的!

    “姑姑,我想,在皇上心里,早已將您當(dāng)成最親最親的人,您大可以也將他當(dāng)成最親近的人,心里想些什么,要些什么,直接與皇上說,如此,才不辜負(fù)你們之間的情誼!

    她活了兩世,見過太多太多沒能走到最后的恩愛眷侶,是因為不愛了嗎?自然不是,而是因為雙方像是沒長嘴似的。

    一個不說,一個胡亂猜測,到了最后,是漸行漸遠(yuǎn)。

    年若蘭微微一愣,繼而卻是笑了起來:“珠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記著你的話的!

    年珠又陪著福晉玩了會,則去了弘歷的院子。

    富察氏早就帶著高氏等候,瞧見年珠過來,三個女人說了話閑話。

    富察氏雖不擅言談,但高氏卻是個喜歡說笑的性子,年珠有一搭沒一搭與她們說著話,實(shí)則心思卻沒放在談話上。

    她忍不住想,弘歷的確是弘歷,真是勤奮好學(xué)呀,想來弘歷對太子之位是勢在必得吧,歷史上;菰缲,弘歷繼位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但如今;菽缸泳,儼然是弘歷最強(qiáng)勁有力的對手,那弘歷接下來還會怎么做了?他們兄弟幾個會像先帝的兒子一樣自相殘殺嗎?

    縱然京中如今并沒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去,但她也知道,十四貝子等人仍盯著皇上,就算如今他們不奢望將皇上拉下馬,卻打定主意不會叫皇上好過的。

    一直等著接近晌午,年珠不知喝了多少杯茶,糕點(diǎn)都快吃飽時,弘歷終于回來了。

    和年珠想的一樣,弘歷長高了不少,繼承了鈕祜祿主子的好皮囊,很是俊朗,不過他身上沉穩(wěn)的氣質(zhì)卻是一點(diǎn)都沒有變過。

    弘歷如今已在朝中領(lǐng)了差事,如今自也是忙的不得了,一進(jìn)來就含笑到:“七格格!

    他對年珠的稱呼也發(fā)生了改變,不過他們都年紀(jì)大了,總是要避嫌一二的。

    年珠笑道:“四阿哥!

    弘歷輕輕頷首,轉(zhuǎn)過頭又沖小盛子道:“五弟了?怎么他還沒過來?這些日子皇阿瑪忙的是腳不沾地,他不幫忙,整日在院子里躲懶也就罷了,七格格來了竟也不過來?”

    “小盛子,你快去將他請過來!

    小盛子連忙下去了。

    只是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小盛子又折了回來,為難道:“四阿哥,五阿哥說……說他身子有點(diǎn)不舒服,所以就不過來了。”

    “五阿哥說要你們一塊玩吧,等著他病好之后再做東請大家吃飯。”

    弘歷微微皺眉,這弘晝的性子他太清楚了,若弘晝不愿過來,就算綁都不能將這人綁過來的。

    今日這宴算是白設(shè)了?

    富察氏瞧見他如此臉色,輕聲道:“四阿哥,不如妾身去勸勸五阿哥?”

    雖說男女大防,但弘歷與弘晝的院子只有一墻之隔,再加上弘晝向來不拘小節(jié),兩人之間也不算見外。

    這話說完,她就打算朝外走去。

    “四嫂嫂,你不必去了,我去吧!蹦曛樽灾浪麄兊哪康,也懶得如此耗下去,含笑道,“我去看看五阿哥吧!

    她相信歷史上的富察皇后定是個好人,待人友善,可人吶,一旦涉及到利益就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她未了解富察氏之前,不敢也不愿與這人深交。

    “我本就與四阿哥、五阿哥一起長大,今日原是設(shè)宴小聚,既然五阿哥身子不好,那就改日吧!

    “但我人都來了,沒有不去探望他的道理!

    她明顯察覺到弘歷等人松了一口氣,待弘歷答應(yīng)后,這才朝弘晝院子走去。

    比起弘歷院子,弘晝的院子仍是與從前一樣,東西散落,一看就是沒有女主人打理。

    她剛走進(jìn)去幾步,就見著有個小太監(jiān)的身影飛快閃了進(jìn)去。

    她想也不想,就知道這人定是最得弘晝信任的小順子,這人啊,定巴巴在門口守著,一看到自己過來就匆匆進(jìn)去報信呢。

    年珠想著自己到底是訂過親的人,進(jìn)屋后并未像小時候一樣走進(jìn)里間,而是坐下來沖小順子吩咐起來。

    “小順子,兩年未見,你也長變了些呀,看樣子五阿哥對你果然信賴有加。”

    不說別的,就說先前小順子偷摸跟著弘晝前去四川這事兒,沒被打死,想必是弘晝豁出性命護(hù)著他。

    年珠掃了眼訕笑尷尬的小順子,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藏著掖著,進(jìn)去將你們家主子叫出來吧,誰不知道他這是故意裝病,不愿見我?”

    “若是他還繼續(xù)裝病不愿出來,那我就得掂量掂量年底便宜坊分紅一事呢!

    雖說弘晝與弘歷在便宜坊都有股份,但每年年底年珠都會將自己的分紅多勻些給他們兩個的。

    小順子面上神色愈發(fā)尷尬:“是,七格格,奴才這就進(jìn)去。”

    很快,弘晝就不情不愿走了出來。

    他的謊言已被戳破,有點(diǎn)不好意思去看年珠,低著頭嘀嘀咕咕道:“真是的,非要見我做什么啊,難道我就不要面子的嗎?”

    年珠被他氣笑了,只覺縱然兩年過去了,但他仍像當(dāng)初自己見他時一樣小孩子心性。

    “五阿哥,你今日裝病是為了躲著我吧?你為何要躲著我?”

    “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謊言很拙劣嗎?”

    “我知道又如何?”弘晝見年珠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那傲嬌的小脾氣也上來了,抬頭,沒好氣道,“人人都說你聰明,你既然聰明過人,就該知道我不想見你,那你還來做什么?”

    “五阿哥,敢問你今年幾歲了?”年珠問道。

    弘晝看向她,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想知道為何你都這樣大了,為何還如此幼稚?就是因為我拒絕了你的求親,所以你打算一輩子不見我?”年珠向來是個敞亮人,對上弘晝這樣直性子的人,說話半點(diǎn)沒有藏著掖著,“你口口聲聲覺得我嫁給你比嫁到孔家更合適,好,如今我愿意嫁給你,不過,我得提前約法三章!

    她像沒看到眼前一亮的弘晝似的,不急不緩道:“第一,你要學(xué)識過人,我那未婚夫乃孔子后代,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第二,你終身不得納妾,不得有通房。”

    “第三,想必你也知道從前在四川時,總督府大事小事都是我說了算,以后家中也得我說了算!

    弘晝眼里的光漸漸熄了。

    人人都說他八叔是個懼內(nèi)的,但他八叔與八嬸感情那樣好,他八叔身邊都還有幾房小妾呢,就連八叔獨(dú)子弘旺也是旁人所生。

    他八嬸雖在家中是說一不二,可在外頭也是給足了他八叔面子的……就年珠那性子,這脾氣上來了連她老子的面子都不給,哪里會給自己面子?他還聽說年珠這幾年一直在習(xí)武,劍術(shù)與騎射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反觀自己讀書不精,騎射也馬馬虎虎,到時候年珠一個不高興,毆打自己怎么辦?

    就算自己不怕丑,鬧到皇阿瑪跟前,可皇阿瑪身邊還有年額娘在,年額娘吹上幾句枕頭風(fēng),到時候皇阿瑪不幫自己不說,興許還會罵自己一頓。

    到時候這事兒若傳了出去,他怕是會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年珠見他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五阿哥,你怎么不說話?”

    “我,我本是好心救你于火海之中,你怎么能恩將仇報?”弘晝瞪著年珠,嘟囔道,“你這是想結(jié)親嗎?分明是想結(jié)仇!”

    年珠卻是笑道:“五阿哥這話說的好不公道,我嫁人的要求從小到大就是這三條,你若不信,就去問問看姑姑!

    “我猜測你不愿見我是因我拒絕了你的求親,你從小到大仗著自己臉皮厚不怕揍為所欲為,如今更是皇子,你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所以越想越不服氣,若說喜歡我,想娶我為妻……只怕是談不上!

    “我雖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卻也知道,若喜歡一個人就會什么都愿意為她做,不會瞻前顧后,不會猶豫不決。就像姑姑喜歡皇上那樣,不管什么時候,在姑姑心里,皇上都是最重要的,甚至比她的性命都重要!

    弘晝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這話,他真是沒法反駁。

    年珠是蠱惑人心的一把好手,又道:“以后五阿哥也會碰上你既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的女子,為了彼此,你們能夠奮不顧身,如此,才算得上兩情相悅。”

    等著年珠走后,弘晝的重心便從之前“為何年珠回來這么久不來找我”變成了“以后與我兩情相悅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他越想越迷糊,實(shí)在不明白到底什么樣的女子才會讓自己丟掉榮華富貴,讓自己愿意為她去死。

    年珠回去年家后,仍關(guān)注著太子府之事。

    沒幾日,到了良辰吉日時,年若蘭等人就搬進(jìn)了紫禁城。

    中宮之位空懸,年若蘭被封為了皇貴妃,鈕祜祿主子被封為了熹嬪,耿主子被封為了與裕妃,像從前的宋格格等人,大多是嬪位貴人的位份。

    雖說年若蘭位居六宮之首,但郭絡(luò)羅氏等人說起此事來卻還是紛紛皺眉。

    “我原以為姑奶奶得皇上喜歡,膝下又有皇子,會被封為皇后的!

    “這世上啊,男人的寵愛是最靠不住的,皇上明面上對姑奶奶多好呀,雖說又是皇貴妃,又是賜封號為‘華貴妃’,但皇貴妃與皇后之位卻是天差地別呀……”

    年珠聽聞這話,勸道:“伯母,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姑姑的意思!

    “珠珠,你說這是姑奶奶的意思?”郭絡(luò)羅氏一愣,繼而眉頭皺的是愈發(fā)厲害,“身為女人,誰不想要母儀天下呢?姑奶奶怎么會這樣說?”

    “因為,姑姑不想要皇上為難!蹦曛樾χ忉尩溃跋鹊墼谑罆r,就對皇上過于寵愛姑姑一事不滿,若皇上在這時候?qū)⒐霉昧榛屎,八貝勒等人定又是借機(jī)生事!

    頓了頓,她又道:“更何況,若皇上真將姑姑立為皇后,無疑宣告所有人,來日他會將六阿哥立為太子!

    “得寵的皇貴妃和與皇上心生嫌隙的皇后,伯母您這下是不是覺得姑姑被封為皇貴妃更好些?”

    她想,若;莸奶又灰坏┒ㄏ,熹嬪定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一來二去的,年若蘭為護(hù)著福惠,定會與皇上離了心。

    她覺得以年若蘭的性子,比起皇位,年若蘭更盼著有個與自己琴瑟和鳴的丈夫,有個平安康健長大的兒子。

    畢竟在她的提點(diǎn)下,這幾年的年若蘭一直在服用避子的湯藥,一來是生子傷身,二來是年若蘭也對如今的日子很滿意。

    “你這孩子……果然是聰明過人呀!”郭絡(luò)羅氏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之處,低聲道,“人人都說二叔聰明,你比你阿瑪還要強(qiáng)上幾分!

    年珠是驕傲一笑。

    在她的建議下,覺羅氏已對外閉門謝客,不管是誰,一律不見。

    她也是難得有了幾日空閑時光。

    但她卻不敢掉以輕心,依舊日日留意著朝中動向。

    很快,八貝勒就被下令封為和碩理親王,與十三爺、富察氏二伯富察馬齊、隆科多三人一起總理事務(wù),以示優(yōu)待,叫滿朝文武都瞧見了皇上對自己這個弟弟有多好。

    緊接著,因十四貝子看不清形勢、大放厥詞,被皇上丟去了皇陵,已是皇太后的德妃因為這事兒難得在皇上跟前求情,但皇上依舊沒能收回成命,直懇請?zhí)蠛煤灭B(yǎng)著身子。

    然后,登基不久的皇上恨不得日夜都歇在乾清宮,大有一副為“百姓生,百姓死”的架勢。

    ……

    年珠依舊是每日陪覺羅氏說說話,吃吃糕點(diǎn)果子,日子是極愜意。

    這日,她正陪著覺羅氏說著話呢,就見著出去了一趟的聶乳母低聲道:“格格,李尚書來了。”

    她口中的李尚書不是旁人,正是年珠的老師李衛(wèi)。

    早在年珠離開京城后,皇上就已開始重用李衛(wèi),許是李衛(wèi)才能出眾,亦或者是李衛(wèi)與他性情相仿,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故而他一繼位,李衛(wèi)就擢升至戶部尚書。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雖說李衛(wèi)如今是愈發(fā)忙了,他們師徒之間很少碰面,但情誼這東西,是裝在心里的,而非流露在表面。

    年珠心知李衛(wèi)如今與皇上一樣,忙的是腳不沾地,他過來找自己定是有要事的。

    “額娘,那咱們說好了,過幾日就去我那莊子上小住幾日!

    “這些日子京城炎熱不少,縱然您閉門謝客,卻仍日日有人登門,偏偏一個個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您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索性出去躲幾日好了!

    “咱們說好了,您可別反悔!

    就連從前赫赫有名的輔國公府也是屢屢有人登門,不是要替覺羅氏的侄兒謀取高官,就是要替旁人說情。

    偏偏輔國公府是覺羅氏的娘家,她哪里好不見?

    覺羅氏這幾日也覺得煩不勝煩,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年珠這才離開。

    她匆匆回去院內(nèi),就見著李衛(wèi)已等在廳堂,不知在想些什么,正盯著屋內(nèi)的盆栽發(fā)怔。

    “老師!蹦曛閾P(yáng)聲道,“您怎么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嗎?”

    李衛(wèi)登門匆忙,連手上、袖口的墨漬都沒留意,點(diǎn)頭后才低聲道:“的確是出事了!

    等著聶乳母將屋內(nèi)伺候的人都帶下去后,李衛(wèi)方開口道:“自皇上登基后,就醉心朝政,就在今日下午,皇上議事時因曹家之事大發(fā)雷霆,已下令徹查朝中上下貪官污吏!

    “皇上這性子,想必你也清楚,他決定做的事,定會徹查的清清楚楚!

    年珠沉默著沒有接話。

    她雖知道這一日會來,卻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皇上的性子她比李衛(wèi)更清楚,槍打出頭鳥,先對那些冒頭的下手,然后皇上以示公正,會拿自己的人開刀,以示天恩皇權(quán)不可冒犯。

    李衛(wèi)見她愁眉不展,道:“不過你也莫要過于擔(dān)心,先帝在世時行賄受賄之風(fēng)盛行,曹家……連我都覺得曹家行事太過,雖說先帝幾次下江南都住在了曹家,但先帝也曾對曹家挪用公銀一事睜只眼閉只眼,但他們倒好,不僅沒有想著如何還上虧空,反倒生活奢靡。”

    更重要的是,曹家先前可是不折不扣的八爺黨。

    年珠苦笑道:“老師,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但當(dāng)年阿瑪一車車寶貝從四川運(yùn)往京城,行事高調(diào),買官賣官,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

    “皇上一聲令下,不少御史紛紛上折子,這些奏折上定會有我阿瑪?shù)拿!?br />
    第82章 這出頭鳥,讓給別人當(dāng)

    李衛(wèi)沉默不語。

    便是如今他位居戶部尚書, 但也覺得這件事很是棘手。

    “老師。”年珠含笑看向李衛(wèi),輕聲道,“您莫要擔(dān)心, 這件事我會想法子的!

    她太清楚李衛(wèi)這人的性子,今日能走這一趟,將這樣一個消息告訴她,對李衛(wèi)來說已是大逆不道之事。

    “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辦法?”李衛(wèi)如今兒女皆在身邊, 但他最喜歡的卻是小女兒李星柔, 李星柔與年珠差不多大的年紀(jì),遇上大事小事只會哭哭啼啼, “我雖知道你有幾分小聰明, 但這件事非同小可, 難不成你想進(jìn)宮去求皇上嗎?”

    年珠搖搖頭, 道:“雖說皇上信任我,但情分這種東西卻是用一次少一次, 若我能想到辦法,就不去求皇上吧!

    “畢竟我阿瑪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順風(fēng)順?biāo)氖嗄,要他?jǐn)小性微、夾著尾巴做人, 那是不可能的!

    “當(dāng)日皇上曾允諾于我,不管如何都會留我阿瑪一條性命,可就我阿瑪那性子,回到京城, 指不定還要生出別的事情呢。”

    “那你能有什么辦法?”李衛(wèi)皺眉道。

    年珠認(rèn)真想了想,繼而卻是狡黠笑了起來:“都說槍打出頭鳥, 若這出頭鳥變成了別人,您說皇上是不是就會對我阿瑪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畢竟皇上剛登基不久,雖要立威,要拉攏群臣,但那些對他效忠的舊臣卻也不能忘,要不然,豈不是叫那些舊臣寒了心嗎?”

    師徒連心,李衛(wèi)很快就猜到了年珠的意圖:“你是打算推隆科多出頭?”

    “老師這話說的也不算全對!睅拙湓挼臅r間里,年珠心底已有了計劃,“當(dāng)年李維鈞一事后,我阿瑪被不少人笑話,隆科多更是其中代表。這些年,他仗著被皇上尊稱一聲‘舅舅’,行事無度,風(fēng)頭遠(yuǎn)比我阿瑪當(dāng)初更甚!

    “我所要做的,不過添把柴加把火罷了。”

    李衛(wèi)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若是個男子,只怕皇上是寢食難安啊!”

    年珠笑著沒有接話。

    她想,若皇上知曉她與孔家訂的是門假親事,定會左右她的親事,并非她不相信四爺,而是,她不相信皇上!

    自古以來,帝王都是多疑多心的。

    送走了李衛(wèi)后,年珠就去了書房。

    這次她回京,給隆科多準(zhǔn)備了一份大禮——鈾云母壽桃形擺件。

    這擺件足足有半人高,經(jīng)匠人雕琢后更是活靈活現(xiàn),整體呈黃綠色,似成熟未成熟,十分罕見,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更重要的是,這鈾云母石具有放射性,說白了,就是有毒。

    年珠雖與隆科多沒什么來往,但對這人一點(diǎn)不陌生。

    這人是故去佟佳皇后的親弟弟,受先帝重用,但最引人議論的則是他與愛妾李四兒那纏綿悱惻、寵妾滅妻的愛情故事,就在前兩年,他那發(fā)妻已被他們逼得懸梁自盡。

    誰人當(dāng)著他的面對他是尊敬有加,背地里瞧不起他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年珠每每想隆科多這人,都會在心里沒好氣罵上他一句。

    呸,狗男人!

    恰好再過幾日就是隆科多的壽辰,以她對隆科多的了解,這人定會大辦宴席的。

    果不其然,沒幾日隆科多府上就送來了帖子。

    覺羅氏收到了這帖子,是愁眉不展:“……這帖子是李夫人差人送來的,直說無論如何我們務(wù)必要到場,我是不想去的,且不說隆科多如今不僅擔(dān)著步軍統(tǒng)領(lǐng)一職,前些日子還被皇上加封吏部尚書,就說那位李夫人,卻是個記仇的,若是不去,怕是不大好!

    “可若是去了,難免又要與眾人打交道。”

    年珠等了幾日,終于等到了這個機(jī)會,忙道:“額娘,怎么能不去呢!當(dāng)然要去呀!”

    她挽住覺羅氏的胳膊,道:“我都好些日子沒出門呢,您帶我出門見識見識吧!”

    “況且我這次從四川回來,還帶了個寶貝,這下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你呀,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就知道撒嬌!”覺羅氏是哭笑不得,但她很快察覺不對,低聲道,“不過你不是向來不喜歡做這等阿諛拍馬之事嗎?如今怎么……”

    年珠笑道:“額娘,這您就不懂了。如今京城這局勢,咱們不冒尖,但也不能落人身后,這人人都送禮,都與那位隆科多攀交情,若咱們家不去不送禮,人家以為咱們家瞧不起他怎么辦?”

    “連皇上都對他尊敬有加,咱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覺羅氏只覺這話很有道理。

    到了隆科多壽宴這一日,年珠早早就陪在覺羅氏身邊登門拜訪。

    自隆科多發(fā)妻赫舍里氏去世后,他就沒有再娶,如今佟佳府上所有大事小事都是他的愛妾李四兒說了算。

    年珠母女剛登門,李四兒就迎了出來。

    “哎呀,姐姐,你可算來了!

    “前幾日送帖子的嬤嬤登門年家后說你身子不適,只怕是不能來了。”

    她不僅嗓門大,更是衣衫華貴,身上穿的是摻著金絲的香云紗,手上戴的是鑲寶石的牡丹紋金鐲,鐲子上鑲的寶石一個個足有鴿子蛋大小……就差將“老娘有錢”四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覺羅氏微微含笑,道:“我們家二爺與統(tǒng)領(lǐng)大人乃同僚,統(tǒng)領(lǐng)大人過壽,二爺不能回京,我怎么著都要替二爺走這樣一趟的。”

    李四兒眉目間的神色是愈發(fā)驕傲,只想著縱然京中不少人想著走年家的路子又如何?到了他們跟前還不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

    她儼然一派正牌夫人的架勢,與覺羅氏寒暄幾句后,就去招待別的女眷了。

    年珠是第一次來佟佳府上,與覺羅氏說了一聲后,便在花園子閑逛起來。

    雖說隆科多的府邸略遜于年羹堯的總督府,但這里可是京城,這宅院比當(dāng)初的太子府都要強(qiáng)上許多,她只覺隆科多已將自己當(dāng)成了皇上登基的大功臣。

    有美景在前,她便漫無目的欣賞起來。

    只是剛行至轉(zhuǎn)彎處,她竟看到了八福晉。

    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廉親王福晉。

    時隔多年,兩人再次見面,四目相對時,皆是微微一愣。

    還是年珠反應(yīng)快些,俯身道:“見過廉親王福晉。”

    “好孩子,起來吧!绷H王福晉一把就將年珠,道,“這里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氣的。”

    年珠這才發(fā)現(xiàn)比起幾年前,廉親王福晉憔悴了不少,像老了十歲不說,眼下更是一片烏青。

    她一向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子,但如今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畢竟廉親王一家的日子有多不好過她是知道的,若不然,廉親王福晉也就不會在這兒獨(dú)自逛園子呢。

    她之所以獨(dú)自閑逛,是因那些女眷過于呱噪。

    廉親王福晉之所以獨(dú)自閑逛,則是因為無人敢搭理她。

    “年七格格,既然咱們都閑來無事,不如一并逛逛園子吧?”廉親王福晉主動邀約,低聲道,“只是不知年七格格愿不愿意!

    年珠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縱然盛夏已過,但仍帶著幾分暑氣,可佟佳府上卻處處皆是景致,微風(fēng)徐徐吹來,摻著些許涼意,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廉親王福晉就這樣漫無目的走著,好一會后才開口道:“想必以年七格格的聰明才智,應(yīng)該也能猜到佟佳一族并未給我下帖子,而是我自己巴巴過來的!

    “如今貝勒爺雖被封為了親王,但誰人都知道如今我們一家是四面楚歌、荊棘塞途,我原想著隆科多大人與貝勒爺之間有幾分交情,今日過來請那位李夫人在隆科多大人跟前美言幾句,誰知……我話還沒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了!

    “那些福晉夫人們見狀,更是恨不得繞我而行,我只能獨(dú)自前來逛花園子!

    “想必從古至今,就沒有哪個親王福晉落得我這般凄慘的境地。”

    話到了最后,她的聲音中已帶著哽咽,眼眶微紅,卻是強(qiáng)撐著不叫眼淚掉下來:“年七格格,你向來聰明過人,所以我想問問你,我到底該怎么辦?到底怎么樣才能保住貝勒爺?shù)男悦!?br />
    直至如今,她對廉親王的稱呼仍是“貝勒爺”,而非“王爺”,她是打從心底抗拒皇上的恩賜。

    “福晉!蹦曛閾u搖頭,低聲道,“您并沒有開口詢問如何保住權(quán)勢與富貴,只求保住廉親王的性命,想來已知道這是不大可能之事!

    比起屈辱的活著,許多人寧愿選擇有尊嚴(yán)的死去,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皇上根本不給廉親王一家選擇的余地。

    看似皇恩浩蕩,實(shí)則一步步將廉親王逼上絕路:“您的外祖父是安親王,身份顯赫,想必已有不少人此時勸您自請離開廉親王府,與廉親王一刀兩刀,此生仍能衣食無憂!

    “但您今日選擇登門拜訪隆科多大人,只怕是沒有考慮過這個主意。”

    “年七格格,你果然很聰明,我阿瑪額娘也好,還是兄弟姐妹也好,這些日子紛紛登門勸我!绷H王福晉的眼淚終于忍不住,簌簌落了下來,但她很快別過身去,將眼淚擦了干凈,“他們說我膝下無子,離開之后也能無牽無掛,以后愿意再嫁也好,若不愿嫁人也罷,家里總是會錦衣玉食養(yǎng)著我的!

    “可若我離開貝勒爺后,他該怎么辦呢?他的日子本就夠苦了,我若再走了,他身邊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年珠依舊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不由想到前些日子與弘晝說的那些話,愛一個人,是真的愿意為他生為他死的。

    “福晉,您既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寧愿走進(jìn)死胡同,那又何必問我有沒有法子?”

    “廉親王是什么性子,您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破局是不可能,可孤注一擲倒是能試試!

    反正橫豎這命都是保不住的。

    廉親王福晉面上一喜,等著一刻鐘后,她就借故告辭離開了此處。

    一直跟在年珠身邊的聶乳母卻左思右想不明白其中深意,低聲道:“……格格您這是做什么?連奴婢都知道這些年廉親王背地里沒少與皇上作對,皇上對他是恨之入骨,若是叫皇上知道您幫廉親王夫妻這事兒,皇上定會不高興的。”

    年珠道:“乳母,方才我可說了什么嗎?我什么都沒說!”

    “我不過提了一句‘窮寇不可追也,遁辭不可攻也,貧民不可威也’罷了,況且廉親王福晉從始至終所求的不過是保住廉親王的性命,我就當(dāng)是替;莺凸霉梅e德。”

    等著年珠再次折回花廳時,花廳里的一群婦人正以覺羅氏和李四兒為中心說閑話呢。

    她們說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才離去的廉親王福晉。

    “這廉親王福晉也是有意思,李夫人您根本沒邀請她,她竟舔著臉巴巴來了!”

    “對啊,不是說她向來要強(qiáng),最好面子的嗎?怎么廉親王如今落得這般境地,她連自個兒面子也不要呢!”

    “說到底啊,她還是命苦,比不得李夫人好命呢……”

    年珠這才知道隆科多雖有嫡子岳興阿,但他卻從未將這個嫡長子放在眼里,反而更寵幸李四兒所出的玉柱。

    子憑母貴,這玉柱從小被看的極嬌氣,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眾女眷正說著話,就聽說隆科多來了。

    雖花廳里多是女眷,但隆科多想著李四兒名不正言不順的,有心替她撐撐場子,一進(jìn)來就握著她的手道:“……今日夫人若招待不周,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眾女眷自連說不會,一個個恨不得將李四兒夸上了天。

    隆科多的眼神卻游離于眾女眷的面上,最后直勾勾在年珠身上落了下來:“想必你就是年七格格?”

    “是!蹦曛橹朗亲约核偷亩Y入了隆科多的眼,這才得隆科多另眼相待,只含笑道,“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

    隆科多比李四兒大上二十來年,總擔(dān)心自己有朝一日死在李四兒前頭,如今得了那樣好的壽禮,自是喜歡。

    “年家的壽禮可是你準(zhǔn)備的?我聽人說了,說是你在四川無意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寶貝,請了匠人將玉石雕成壽桃模樣!

    “你不愧是亮工的女兒啊,年紀(jì)不大就獨(dú)具慧眼!

    獨(dú)具慧眼?

    年珠哪里聽不出來他這是說自己懂得下注呢。

    她笑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說的是,離開四川前,我阿瑪還請了得道高僧為這壽桃玉石開過光,若日日擺于寢間,有延年益壽、強(qiáng)身健體之功效。”

    “今日是統(tǒng)領(lǐng)大人壽辰,我代替阿瑪及年家上下恭祝您福壽安康、龜鶴遐壽!

    這話逗得隆科多哈哈大笑,道:“你與你阿瑪一樣,都是個妙人!

    “對了,你今年幾歲?”

    “回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話,我今年十三歲!蹦曛樾Φ。

    “那可曾訂下親事?”隆科多問。

    年珠點(diǎn)頭道:“已經(jīng)訂過親了!

    隆科多面上有一閃而過的失望,笑道:“真是可惜了……”

    年珠像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似的,靦腆笑笑,她如今是愈發(fā)慶幸自己那假親事定的早,不然,就以隆科多那不要臉的性子,指不定真鬧到皇上跟前去,請皇上為她和玉柱賜婚。

    正黏在隆科多身上的李四兒也跟著笑道:“老爺整日忙于公務(wù),有所不知呢,不僅您覺得年七格格是個好的,五阿哥也是這般覺得的!

    “五阿哥直至今日尚未成親,就是因為心悅年七格格呢,若年七格格尚未訂親,這門親事只怕也是落到五阿哥頭上,可落不到咱們的玉柱頭上……”

    年珠:“……”

    飄了,飄了,這李四兒是真的飄了,且不說李四兒沒將年家放在眼里,當(dāng)著自己的面如此說,她區(qū)區(qū)一妾室,竟敢當(dāng)眾議論皇子?

    更要命的是,隆科多竟絲毫不覺得李四兒這話有錯?想來隆科多覺得是弘晝的舅公,當(dāng)眾點(diǎn)評下晚輩也沒什么不妥吧。

    隆科多又說上幾句話后,這才去了前院招待客人。

    接下來,年珠則全程圍在李四兒跟前,一會問道:“李夫人,您當(dāng)真已經(jīng)年過三十了嗎?您的皮膚為何這樣好?我日日用牛乳洗面,卻是及不上您皮膚半點(diǎn)呢!”

    “李夫人,都說兒子像母,您的兒子模樣想必也十分俊朗吧?”

    “李夫人,您可真好看呀!”

    ……

    按理說,如此直白的馬屁一般人可是不信的。

    但年珠是誰?她目光真誠,表情誠摯,這話說的看起來是要多真就有多真,更不必提她已出落的十分貌美,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更是叫李四兒笑開了花。

    到了最后,李四兒更是笑道:“你這小丫頭,嘴巴簡直比吃了蜜還甜!”

    “若是你尚未訂親,我定要將你娶回家當(dāng)我兒媳婦的!”

    呸,誰要當(dāng)你們這對狗。男女的兒媳婦!

    年珠雖心里這樣想著,但面上卻露出靦腆的笑容來。

    好在她的辛苦付出也是有回報的,也不知是李四兒真喜歡她,還是李四兒瞧中了年羹堯的身份,最后挽著覺羅氏的臂彎道:“姐姐,若你得閑,時常登門找我玩,我們府中的女眷少,平素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話里話外的,她又暗戳戳秀了一把恩愛,畢竟隆科多已為她將府中的姨娘小妾都送走了。

    覺羅氏早就得了年珠的提點(diǎn),含笑答應(yīng)下來:“李夫人也莫要客氣,你若是無聊,只管來我們府上做客!

    “我雖管著年家上下大小庶務(wù),但你來了,自然要推開所有事,陪你好好說說話的!

    李四兒滿口答應(yīng)。

    可等著覺羅氏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就已迫不及待撣了撣方才李四兒碰觸的地方,臉上的笑意更是褪的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嫌棄。

    “這個李四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你要我與她交好,她這樣的人,我是連個笑臉都不愿意給她的!

    “還有那隆科多,也太糊涂了些,放著嫡長子不管,反倒整日帶著小妾生的兒子到處轉(zhuǎn)悠,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怕人背地里笑話他!”

    “額娘!蹦曛槊ζ鹕硖嬗X羅氏捏肩,哄她道,“我知道您今日辛苦了……”

    不過幾句話,覺羅氏就被她逗得滿臉是笑:“不過李四兒有句話倒沒說錯,你這小嘴呀,的確像是抹了蜜似的!

    母女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年家。

    年珠剛下馬車,就聽說年富回京的消息。

    她下意識皺皺眉,她這二哥當(dāng)初被選為年家繼承人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想當(dāng)初,年富每次看到她時恨不得眼里蹦出火星子來,但沒過幾日,在年羹堯跟前就神色如常,儼然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她清楚的很,小人可比君子難對付多了。

    但年珠很快還是在書房見了年富:“……不知二哥突然回京可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怎么,七妹這話說的可是不想要我回來京城?”年富一向當(dāng)著年羹堯的面一套,背著年羹堯的面又是一套,如今想著他老子遠(yuǎn)在四川,連裝都不愿意裝一下了,“你以為我想回來嗎?還不是阿瑪擔(dān)心你一個人在京城,所以派我回京協(xié)助你?”

    他面上的不快之色愈濃,沒好氣道:“七妹你向來聰明過人,還能有什么事情是你搞不定的?”

    年珠直道:“二哥,如今年家是什么局勢,想必你也知道!

    “從前你看我不順眼,暗中針對我也就罷了,我看在阿瑪?shù)姆萆媳犞谎坶]只眼。”

    “可如今我卻要將丑話說在前面的,若你在暗中給我使絆子或捅刀子,那就不要怪我不顧兄妹之情!

    這話,在年富離開四川之前,年羹堯也是說過的,當(dāng)時年富就差對天起誓再三保證。

    但今日,他卻是滿臉不屑,冷聲道:“怎么,你都知道的道理,我還會不知道?我聽說你今日去了隆科多府上,正好我與他那小兒子玉柱有幾分交情!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若真有個什么事,有玉柱在隆科多跟前美言幾句,到時候也有人在皇上跟前替阿瑪說上幾句話!

    人各有所長,他最擅長的本事就是交朋友。

    正因如此,所以年羹堯才會吩咐他回京,許多時候,男人幾杯酒下肚,就能稱兄道弟,這哪里是小娘們能有的本事?

    第83章 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上枕頭

    年富很快走出了年珠的書房。

    方才在年珠跟前, 他還裝上一裝,可一走出院子大門,他就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下賤東西, 她算是什么東西,竟也能教訓(xùn)我起來?”

    “呸,我看她已將自己當(dāng)成了年家的當(dāng)家人呢!”

    “二公子!备谒砗蟮拈L松眼見著四周無人,這才低聲道,“您還是少說兩句吧, 二爺吩咐過的, 若您敢胡作非為,可是要將您趕出年家的……”

    不提這話還好, 一提起這話, 年富是愈發(fā)來氣。

    “誰說我要胡作非為?那隆科多與玉柱是什么德行, 年珠不知道, 我卻是清楚的!

    “他們父子兩個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就憑著年珠送塊玉石, 來日年家出了事,隆科多就會在皇上跟前幫我們年家美言幾句?哼,真是做夢!”

    長松不解道:“既然如此,那您為何還要下帖子請玉柱公子喝酒?”

    年富面上浮現(xiàn)出幾分笑容來:“這啊,你就不懂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如今玉柱可是京中的大紅人,什么金銀珠寶,只要他多掃一眼, 不知道多少人會巴巴將這些東西抬到他跟前!

    “這玉柱與他老子一樣,但凡他看中的女人, 是想方設(shè)法都要搞到手的。”

    “雖說他身邊女人不斷,但不過是些胭脂俗粉,你說,若他喜歡上了年珠……”

    長松一愣,繼而就明白過來。

    若玉柱看上了年珠,別說年珠只是與孔家訂親,就算與她訂親的是皇親國戚,隆科多也會幫著兒子將人搶過來。

    那搶人的手段定上不得臺面,來日年珠定會名聲受損,不明不白嫁給玉柱,甚至給玉柱當(dāng)妾,如此,方能一解年富心頭之恨。

    更不必提若兩家結(jié)了姻親,那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年家有事,隆科多哪里能袖手旁觀?

    翌日傍晚,年富就與玉柱見了面。

    玉柱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倒的確繼承了李四兒的好相貌,膚白眼大,只是卻因他縱情酒色多年,眼瞼發(fā)黑,整日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玉柱與年富雖算是朋友,但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好友,如今他可是京中熱灶,若不是想著年富是年羹堯的兒子,華貴妃的侄兒,他可不愿與這個在四川待了多年的鄉(xiāng)巴佬打交道。

    年富比起從前主動多了,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拉近了不少。

    年富又給玉柱倒了杯酒后,才道:“……玉柱老弟,你怎么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難道是今日這歌舞不好看嗎?”

    “你若不喜歡,我再叫人換些人進(jìn)來。”

    這些女子落在年富眼里是不折不扣的胭脂俗粉,他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睛。

    “年富兄,這些姑娘……算了,不說也罷,你才回京城,不知道京城中如今正流行你姑姑華貴妃娘娘那樣的美人兒!

    “柔弱知禮,用大家的話來說,叫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畢竟美人也有遲暮那一天,但美人身上的氣質(zhì)卻是永遠(yuǎn)不會變的。”

    “更別說你找來的這幾個美人,那是胭脂俗粉中的胭脂俗粉,我哪里看得上?”

    年富臉上的笑容一滯,只覺這小子連天高地厚都不知道呢,他從前在自己面前可不敢這樣沒大沒小。

    但下一刻,他臉上又重新?lián)P起了笑容:“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那都是些文人胡謅的,叫我說呀,真正的美人兒是骨皮兼顧!”

    “呵,你這話說的簡單,世間哪里有這樣的美人兒?”玉柱灌下一杯酒,悶悶不樂道,“起碼我在京城卻是沒見過的。”

    年富笑道:“誰說京城沒有?我家中七妹妹就是這樣的絕色美人,與京城中那些格格姑娘不一樣的是,她不僅擅詩書,還擅騎射劍術(shù),甚至還會游水!

    說著,他瞧見玉柱一副“你吹牛”的表情,更是沖他勾了勾手指頭,低聲道:“你可知道五阿哥為何一直不愿娶妻?對,就是對我七妹妹念念不忘,我可還聽說了,你阿瑪前幾日過壽,可曾問過我七妹妹有沒有訂親呢,想來若她沒有訂親,就替你上門求親……”

    玉柱對讀書寫字、朝中大事都不感興趣,但隱隱約約也曾記得自己聽說過此事,還說皇上因為此事很是不高興呢。

    弘晝是誰,他可是知道的,那可是在京城中與他齊名的紈绔,這紈绔與紈绔也是有共通之處的,紈绔求之不得的女人,自然是極好的。

    再加上年富擅吹噓,惹得一頓飯吃完,玉柱是心里癢癢的很。

    殊不知,早有防備的年珠已派人盯著年富呢。

    當(dāng)年珠聽說這兩個貪圖酒色的人吃飯吃到一半將雅間里的歌女妓子都趕了出來,只覺得不對。

    下一刻,她又聽到蘇額木低聲道:“……那玉柱平日是個不著家的,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也是常事,但昨夜他明明還與人有約,竟直接回家去了。”

    “換在從前,他每每也就缺銀子了回家一趟,銀子到手后就走了,可直到我過來之前,他也沒有離開家中!

    年珠一點(diǎn)不意外,冷笑道:“我就知道年富回京不是幫我這么簡單的!

    說著,她又道:“乳兄,我知道了,你繼續(xù)派人盯著年富吧,還有那個叫玉柱的和年富身邊的長松也派人盯著,我倒是要看看他們在搗什么鬼。”

    蘇額木答應(yīng)了聲,就轉(zhuǎn)身下去了。

    說來也巧,下一刻,年珠就聽說李四兒來了,不僅是李四兒來了,還有她那兒子玉柱也跟著一塊來了。

    這下,年珠還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冷笑道:“原來年富打得是這個主意呀,我本來正愁沒辦法拉攏隆科多年家所用呢,這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上來!

    比起給好處拍馬屁,顯然還是將對方的把柄和痛處攥在手里更安心啊。

    年珠行至正院時,剛進(jìn)去,就看到了覺羅氏面露不耐煩之色,更聽到李四兒那喋喋不休呱噪的聲音。

    “……姐姐可是拿我當(dāng)外人?不過是我們家玉柱想與七格格討教討教四川風(fēng)俗,你為何不愿將七格格叫出來?”

    “雖說孩子們年紀(jì)都大了,該注意一二,可真論起來,我們家玉柱可是皇上的表弟,算得上是七格格的長輩,長輩與晚輩說說話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年珠抬腳走了進(jìn)去,含笑道:“李夫人!

    今日她穿了身七成新的月白色家常旗服,渾身上下并無多少飾物,只有頭上斜斜插了支玉簪。

    正因如此,愈發(fā)襯得她是氣質(zhì)出挑,渾身上下不僅沒有世家女的刻板,更帶著幾分灑脫和靈動。

    站在李四兒身邊的玉柱頓時就看呆了。

    迎著光,他只覺自己像看到了下凡的仙女一般。

    他更覺得年富那土包子一點(diǎn)沒說錯,年富這妹妹的確不是京城那些胭脂俗粉能比得上的,也不枉費(fèi)他昨夜在他額娘跟前又求又鬧的,直說他聽人說起了弘晝的八卦,想看看這位惹得弘晝求之不得的女子到底長什么樣子。

    年珠已察覺有道黏糊糊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像沒看見似的,含笑道:“李夫人想要見我嗎?您說的是,我們之間不是外人,不必講究什么虛禮。”

    李四兒已對覺羅氏推三阻四一事有些不快,如今瞧見這小丫頭落落大方,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jì)倒比你額娘知禮多了,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們家玉柱聽說你替他阿瑪尋來了一塊玉石,見他阿瑪喜歡的緊,所以也想在他阿瑪跟前盡盡孝心,問你那玉石到底在四川哪里發(fā)現(xiàn)的,他也派人多尋摸幾塊回來!

    年珠是求之不得呢,她那澄澈的目光落在玉柱面上,言明地方后,又道:“從前我就聽人說起過您模樣出眾,沒想到您竟如此有孝心,若統(tǒng)領(lǐng)大人知道后定會十分高興的!

    “整個京城上下,像您這樣的男子只怕不多了!

    她生怕玉柱是隨便扯了個謊糊弄自己的,又道:“若您派人去四川,能不能幫我也尋摸一塊回來?不要太大,巴掌大小就好了,我打算用它雕刻成一塊玉佩。”

    玉柱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滿口答應(yīng)下來。

    這時候年珠別說要他幫忙尋摸一塊玉石,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都愿意!

    知子莫若母,李四兒瞧見兒子那色。迷。迷的眼神,也察覺到事情不對勁,連忙起身告辭。

    等著一出正院,就低聲訓(xùn)斥道:“你這是做什么?你不是說好奇年家送給你阿瑪?shù)挠袷睦飦淼膯幔繘]想到竟是打那年七格格的主意!”

    “我可告訴你,那年七格格可不是什么小戶女,若你強(qiáng)占了她,不說年羹堯那邊不好交代,就華貴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念叨幾句,只怕你阿瑪就要將你打個半死!”

    ……

    玉柱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腦海中滿是年珠的音容相貌,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額娘,您就放心吧!

    可他從小眾星捧月慣了的,喜歡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子,越克制,就越想得到。

    不過幾日的時間,就已發(fā)展到對年珠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甚至因為這事兒,他一改先前在年富面前的倨傲,請年富喝了幾次酒,話里話外皆是能不能要年富說服年羹堯退了年珠與孔家的親事,將年珠嫁給他,直說自己模樣定比孔家那小子帥,家世比孔家強(qiáng)上許多。

    但年富卻是模棱兩可,壓根不給準(zhǔn)話。

    這一日,玉柱依舊拉著年富喝酒,幾杯貓尿下肚,他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年富兄,我不管,你得幫我想想辦法,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天每天夜里都夢見珠珠,夢見我和她成親了,還生了七八個兒子!

    “年富兄,年總督真的不會退了珠珠與孔家的親事嗎?只要你能幫我辦成這事,不管什么條件,只要你開口,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會拒絕!

    年富為難道:“你這話說的就太見外了,我若有辦法,還能不幫你?”

    說著,他微微嘆了口氣:“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jì)過來的,知道真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

    “我這個當(dāng)兄長的見你這樣喜歡我妹妹,我也是盼著你能當(dāng)我的妹夫,若說辦法,也不是沒有,就看你有沒有膽子……”

    玉柱豎起耳朵道:“你說,你快說!

    年富猶猶豫豫道:“過幾日就是中秋節(jié)了,皇上剛登基不久,此次中秋家宴定會大肆操辦,到時候你們都在受邀之列,你想做什么還不簡單嗎?”

    “雖說我那妹妹在家中得寵,也得姑姑喜歡,但這等事若鬧開了,她面上也是顏面無光。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你不說,我阿瑪也會退了她與孔家的親事,將她嫁給你的!

    若換成尋常人聽說這話,只怕酒頓時就會清醒大半。

    但玉柱哪里是尋常人?他想著隆科多如今在家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沒我哪有皇上今日”,想著若中秋家宴真鬧出這樣的事情來,皇上定會替他遮掩的?

    他狠狠灌了杯酒,咬牙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我阿瑪可是步軍統(tǒng)領(lǐng),這紫禁城里的太監(jiān)護(hù)衛(wèi)他都熟得很,我打著他的旗號,一定很好行事!

    年富嘴上勸他三思,實(shí)則眉眼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

    這幾日的年珠也在為幾日后的中秋家宴做準(zhǔn)備。

    紫禁城到底比不上太子府,不是她想出就出想進(jìn)就進(jìn)的,許是年家上下將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話記在了心里,如今也并未將皇上當(dāng)成年家的女婿,而是打從心底敬畏這位君王。

    至于覺羅氏,那就更不必說了。

    雖說幾日后她會帶著年珠一起進(jìn)宮,但這些日子光是年珠進(jìn)宮的衣裳,她都不知換了多少套,怎么看都不滿意。

    今日繡娘又送了幾套新衣裳過來,有緙絲繡如意紋的旗服,有香云紗素面旗服……件件精美,但覺羅氏卻是連連搖頭。

    “不成,不成,這幾件衣裳又太素凈了些,穿著進(jìn)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一家子對皇上不滿呢!

    “最好有那種看似不起眼,但又能顯示出對皇上敬重的衣裳!

    幾個繡娘是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接話。

    年珠卻沖著聶乳母使了個眼色,示意聶乳母將幾個繡娘先帶下去。

    她這才握著覺羅氏的手道:“額娘,您是不是太緊張了些?不過是進(jìn)宮赴宴而已,先前我小時候也時常進(jìn)宮啊!”

    “況且如今紫禁城中還有姑姑在,能出什么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覺羅氏膝下只有這個女兒,瞧著女兒出落的愈發(fā)好看,卻并不高興,只有擔(dān)心。

    “珠珠,你也說是幾年前先帝在世的時候時常進(jìn)宮,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呢,這次中秋家宴,皇上大肆宴請皇親世家,到時候定是人多!

    “我一想到先前李四兒竟如此不知規(guī)矩,我心里就氣得慌,還有她那兒子,簡直一點(diǎn)分寸都沒有。”

    “別說你已經(jīng)訂了親,就算你尚未訂親,我一輩子將你留在家中當(dāng)老姑娘,也不會將你嫁去那樣的人家……”

    這幾日,李四兒也不是沒有登門,縱然她知道年家這時候與李四兒交好是百利而無一害,但她卻一次都沒見這人。

    在她看來,天大地大都沒有她的孩子們大,氣的李四兒吃了兩次閉門羹后就再沒來過,顯然是生氣了。

    但她卻覺得這樣正好。

    “額娘!蹦曛橄裥r候一樣挽著覺羅氏的胳膊,將臉靠在覺羅氏的肩上,“您對我真好。”

    “你這傻孩子,我是你額娘,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覺羅氏也如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年珠的臉,輕聲道,“只是也不知道我還能這樣對你好上幾年,經(jīng)李四兒一事,我也想明白了,你未來的夫婿模樣長得好不好,家世高不高,才能出不出眾都是次要的……只要對你好,將你捧在掌心就好了。”

    “你阿瑪向來疼你,想必他為你選的親事定然錯不了,只是那孔家遠(yuǎn)在山東,距離京城太遠(yuǎn)了點(diǎn)。”

    年珠笑瞇瞇哄道:“額娘,興許以后您女兒我魅力大,拐著他們一家來京城住下了呢!

    多虧了她如此不要臉,母女兩人很快就嘻嘻哈哈說起話來,將李四兒母子兩人拋至腦后。

    又過了幾日,就到了中秋節(jié),也到了年珠進(jìn)宮的日子。

    她一大早就為自己選了一件朱櫻色八寶七珍紋敷彩湘繡旗服,臉上摸了層淡淡的胭脂,頭上戴著年若蘭賞下來的七攢珠流金簪……她本就容貌出眾,如今略一打扮,是明艷動人,似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聶乳母等人瞧見是連連驚嘆,一個個直說自己像是看見了畫中走出來的仙女。

    年珠當(dāng)然得將自己拾掇的好看些,她不怕玉柱動手,就怕玉柱不動手呢。

    等著年珠看到如此盛裝打扮的女兒,下意識直皺眉頭,可下一刻卻聽見年珠含笑道:“額娘,您這是做什么?我的姑姑可是六宮之首的皇貴妃娘娘,我得好好打扮打扮給姑姑長臉!

    “再說了,今日雖人多,但到底在紫禁城內(nèi),誰敢造次?”

    覺羅氏正欲再勸上幾句,可時間卻有些緊張,她只能匆匆?guī)е曛榈热松狭笋R車。

    年珠進(jìn)宮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給年若蘭請安。

    她才剛行至翊坤宮,就瞧見了年若蘭,年若蘭看似正在賞花,實(shí)則卻盼著覺羅氏等人過來呢。

    覺羅氏帶著年珠等人走了進(jìn)去,行禮道:“民婦見過皇貴妃娘娘,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年若蘭扶了起來:“大嫂,二嫂,你們這是做什么?這翊坤宮里也沒有外人,你們何必多禮?”

    覺羅氏忙答道:“皇貴妃娘娘,如今您貴為皇貴妃,乃六宮之首,哪里能不行禮?規(guī)矩不可亂!”

    年若蘭面上的笑意頓時就淡了些。

    下一刻,年珠就親昵挽住年若蘭的胳膊,笑道:“姑姑,我可想您啦,這些日子,您可還好?”

    說著,她更是湊到年若蘭耳畔,輕聲道:“姑姑,我額娘進(jìn)宮的次數(shù)少,方才一路緊張得很,想必這才如此見外!

    “她呀,可從未將您當(dāng)成外人呢,這些日子時常在家里念叨著您好不好,不知道多牽掛您!

    年若蘭面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現(xiàn)。

    覺羅氏笑道:“珠珠,你又在與皇貴妃娘娘說什么悄悄話呢!”

    “是。 惫j(luò)羅氏也跟著接話道,“有什么秘密是咱們不能聽的?”

    年珠卻是狡黠一笑,道:“這可是我和姑姑之間的秘密。”

    覺羅氏與郭絡(luò)羅氏很快就圍著;荻浩鹚麃,年珠則陪在年若蘭身邊說話:“姑姑,您這些日子還好嗎?我聽說朝中已有官員奏請皇上選秀,不過皇上以先帝孝期未過拒絕了!

    “珠珠,你放心,我好得很!蹦耆籼m面上雖有些許疲色,但精神瞧著卻是不錯,笑道,“當(dāng)日皇上尚未大封六宮時,我就與皇上說了,我不想當(dāng)皇后,比起后位,我更在意皇上。”

    “比起太子之位,我更想讓福惠高興康健地長大!

    “我更與皇上說,皇上若想選秀只管去,我不會不高興,只要皇上記得我,心里有我就好了。”

    提起皇上,她面上隱隱浮現(xiàn)些許笑意來:“我也與皇上說了,以后不管我心里想什么都會與皇上說的;噬线@些日子雖忙于政務(wù),但不管再怎么忙,最多每隔一日就會來看看我,陪我吃吃飯說說話!

    她仍記得她與皇上說起不愿;莓(dāng)太子這話時,皇上臉上滿是驚愕之色,可驚愕之后卻又帶著幾分理所當(dāng)然。

    皇上則道:“朕知道,你是見朕辛苦,所以才會如此說!

    “你雖性子一向如此,但朕卻是萬萬沒想到你竟舍得舍棄這位置,不知道多少人求之不得,甚至朕那些皇兄皇弟為了這位置自相殘殺!

    “若蘭,你對朕如此真心,你放心,朕絕不負(fù)你與;!

    第84章 打打殺殺的不好,我多斯文呀

    年珠聽聞這話, 替年若蘭擔(dān)心的那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想,歷史上的年若蘭之所以早早去世,一來是因年若蘭本就身子羸弱, 二來是因縱然皇上是等著年若蘭去世后才發(fā)落的年羹堯,但以年若蘭的聰明才智,哪里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一來二去的,自然是早早香消玉殞。

    如今,這兩件事都不會發(fā)生, 年若蘭母子皆會長命百歲的。

    很快, 福惠就邁著小短腿哼哧哼哧跑了進(jìn)來。

    “珠珠姐姐!你瞧,這是二舅母送給我的紫玉擺件, 你看是不是和雪球一模一樣!

    “我可是聽額娘說過好多次, 雪球小時候可鬧騰啦, 如今它老了, 成了老頭子,整日也不喜歡陪我玩……”

    幾人湊在一起, 笑瞇瞇說著話。

    到了傍晚時分,年若蘭就帶著年珠等人前去設(shè)宴殿堂,她們到場時,除去稱病的太后娘娘,所有妃嬪與賓客已到場。

    一看到年若蘭, 齊齊站起身請安道:“見過皇貴妃娘娘,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了!

    這一刻,年若蘭好像有點(diǎn)明白為何一眾皇子等人會追尋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不得不說,所有人對自己俯首稱臣的感覺的確不錯, 雖說她只是狐假虎威,但這感覺……也不錯。

    年若蘭很快落座。

    不知是方才覺羅氏與她說過些什么, 亦或者是她的確偏愛年珠,只叫年珠挨著自己身側(cè)坐下。

    年珠正推搡著呢,就聽說外頭傳來皇上尖厲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皇上一到場,知曉年珠推搡一事后,直道:“……你姑姑既叫你挨著她坐下,那你就坐下吧,這些日子你姑姑時常在朕跟前念叨著你,想必是十分想念你!

    年珠這才挨著年若蘭坐了下來。

    皇上一落座,就察覺到身側(cè)太后的位置空著,淡淡吩咐道:“蘇培盛,為何皇額娘還未過來?你差人去請一請吧!”

    “皇上!蹦耆籼m輕聲開口道,“皇額娘半個時辰前差人與臣妾說了一聲,說她老人家身子不適,不能赴宴!

    年珠:“……”

    她忍不住在心底長嘆了口氣,覺得太后這人簡直是蠢到了家。

    就算身子不適,就算真當(dāng)眾墜了皇上的面子,也不是個這樣的做法呀,難不成她老人家這樣做了,皇上就會松口允許十四貝子回來嗎?

    不會的,皇上是天子,天子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太后她老人家越是如此,皇上越是將這筆帳算在十四貝子頭上。

    皇上左側(cè)那空蕩蕩的位置似在提醒所有人,太后與皇上關(guān)系不好。

    蘇培盛眼觀鼻鼻觀心,正欲吩咐小太監(jiān)將這位置撤下去時,誰知皇上卻擺擺手道:“不必了!

    下一刻,他更是吩咐道:“既然皇額娘病著,那就差人將十四福晉接進(jìn)宮吧,皇額娘向來喜歡十四福晉,有十四福晉陪著,想必皇額娘也能開懷一二!

    年珠:“……”

    她就知道會是如此。

    皇上從前當(dāng)王爺時就不是個心寬的,卻怕先帝不快,只能藏著掖著,如今他成了帝王,自沒什么可怕的。

    當(dāng)日,皇上下令十四貝勒前去守皇陵,雖十四貝勒身邊并未帶人,但有十四福晉在京中,吃的喝的穿的定會差人送去皇陵的,皇上原也打算對這事兒睜只眼閉只眼,如今太后不給他面子,他又何必在意太后高不高興?

    如今已是秋日,即將入冬,北方的冬天可是難熬得很啊!

    誰都不敢接話。

    殿內(nèi)一如從前,熱鬧非凡,最活躍的莫過于隆科多,一會以茶代酒,給皇上敬酒,一會說民間不少百姓都在歌頌皇上……雖說皇上不喜有人沖自己阿諛拍馬,但隆科多能身居高位,得兩位帝王寵愛,這拍馬屁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

    年珠默默喝了杯果子酒,心想,自己的路還長著呢。

    從始至終,她像是沒看到隆科多身側(cè)玉柱那黏糊糊的目光一樣。

    她不過剛抿了口果子酒,就察覺到不對——這酒有問題。

    但她還是輕輕嘗了一口。

    朱太醫(yī)自先帝去世后,雖仍在太醫(yī)院任職,但已是半退休狀態(tài)。

    進(jìn)宮之前,她就找朱太醫(yī)要了一味解藥,說是能解百毒。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她就察覺到微微有些腹痛,想必若她沒有事先服下解藥,定會腹痛難忍。

    她湊到年若蘭耳畔,說自己想去一趟茅廁,便匆匆離開了大殿。

    此時的玉柱偷偷與不遠(yuǎn)處的年富交換了個眼神,恰逢有小太監(jiān)上菜,他一抬肘,那菜就全灑在了他衣裳上。

    李四兒壓低聲音,皺眉道:“你這孩子,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也不小心點(diǎn)?”

    “額娘,發(fā)生這等事,我也不想。 庇裰戳搜壅c隆科多等人說話的皇上,也裝模作樣站起身道,“我去清理清理衣裳,很快就來!

    此時,年珠到了廁房,果然是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好在她早有準(zhǔn)備,一直沒進(jìn)去。

    有個小太監(jiān)很快尋到了年富身側(cè),低聲道:“年二公子,我們家公子說年珠跑了……”

    跑了?

    在今日進(jìn)宮之前,年富生怕玉柱蠢不可言,所有兩人將今日的計劃商量了一次又一次,只覺得是萬無一失。

    在他們的計劃中,年珠腹痛前去廁房,剛要出來,就會被個小太監(jiān)一把用麻袋套起來。

    緊接著,就會有小太監(jiān)將暈倒的年珠扛到了無人的宮殿,等著玉柱完事后,就會有人將這事兒稟告皇上……這不就生米煮成了熟飯嗎?一邊是皇上的舅舅家,一邊是皇貴妃的侄女,事情鬧大了,誰面上都無光,到時候皇上定會想方設(shè)法退了年珠與孔家的親事。

    可如今年珠竟然跑了?

    這小丫頭果然比自己想象中更難纏。

    年富冷著臉站起身來:“我過去看看!

    年富剛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了個小太監(jiān),他儼然一副好兄長的做派,問道:“這位公公,你可看到我的妹妹?她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jì),長得很好看,說是出來如廁,卻一直沒見到她人……”

    那小太監(jiān)笑道:“您可是想找年七格格呀!”

    他認(rèn)真想了想,才道:“奴才好像見著她方才匆匆跑到空著的茶房去了,奴才還納悶?zāi),哪家的小格格怎么這樣沒規(guī)矩!”

    “多謝小公公了!蹦旮恍Φ。

    他抬腳就朝那間空著的茶房走去。

    他已想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定是年珠察覺到不對,飛快逃走了。

    他推開茶房,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揚(yáng)聲道:“七妹妹,你可是在里面?姑姑見你半天沒回去,要我來找你呢!”

    “七妹妹,你在不在?我是你的二哥啊!”

    ……

    他還要說話,卻只覺渾身一軟,身上半點(diǎn)力氣都沒有。

    緊接著,他眼前眩暈不說,渾身上下更是燥熱的很。

    與此同時,一直守在約定好位置的玉柱卻是左等右等都沒能等到小太監(jiān)將年珠扛過來,正心里惴惴不安,擔(dān)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時,就有小太監(jiān)匆匆跑了進(jìn)來。

    “玉柱公子,您,您塊過去吧!”

    “原先選的地方不安全,換地方了,換成了一空置的茶房!

    玉柱來不及多想,抬腳就走。

    他一進(jìn)茶房,隱隱約約就見著太師椅上躺了個身子妙曼的美人兒。

    縱然他不怎么聰明,卻腦不蠢眼不瞎的,很快就發(fā)現(xiàn),咦,這人是年珠嗎?怎么長高了些,也長壯了些……可還未等他借著皎潔的月光看清楚這人是誰時,渾身就燥熱起來,不管不顧沖上前去……

    一直守在不遠(yuǎn)處的年珠很快聽見屋內(nèi)傳來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

    今晚她是獨(dú)自一人出來的,借著月光,她臉上的笑容是格外動人。

    “哼,想和我逗,你們一個個的太嫩了點(diǎn)!”

    “今日我就叫你們嘗嘗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今日之事,多虧了年若蘭對她無條件的信任。

    雖說如今的隆科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是步軍統(tǒng)領(lǐng),玉柱借著他的名頭極好行事,但這紫禁城到底是皇宮,如今年若蘭是六宮之首,在宮中行事,年若蘭一旦出手,自比隆科多方便很多。

    她并不急著離開,這好戲才剛剛開場呢。

    此時的隆科多正在宛如孔雀開屏似的,圍繞在皇上身側(cè)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

    但他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他的愛妾李四兒已不止一次沖他使眼色呢。

    隆科多佯裝年事已高,悄悄退了下來。

    “四兒,到底怎么了?”

    “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四兒面上滿是焦急之色,拽著隆科多的袖子,低聲道:“老爺,不好了,玉柱方才說是出去清理衣裳,可是這么久了都不見他回來,我擔(dān)心這孩子在宮里頭闖禍……”

    若這話叫年珠聽到,定又要在心中腹誹幾句的。

    尋常男子在玉柱這般年紀(jì)都當(dāng)?shù),到了李四兒眼里,竟還是個孩子?

    知子莫若父,隆科多可是知道他這兒子不是個省油的燈,今日之所以帶著玉柱進(jìn)宮,則是想著叫玉柱好好在皇上跟前露露臉,給玉柱謀個爵位。

    他臉色一沉,沒好氣道:“你好生等著就是,我去去就來!

    他一出門,就碰上了方才替年若蘭辦事的幾個小太監(jiān),略問上幾句,就知道了玉柱的去處,朝那空置的茶房走去。

    月光皎皎,隆科多剛行至茶房門口,就看到了年珠。

    隆科多之所以得兩代帝王信賴,靠的可不僅僅只是溜須拍馬的本事,他當(dāng)即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年七格格,你怎么在這兒?”

    “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蹦曛槲⑽⑶ィ嫔先允且桓比诵鬅o害的模樣,“大概是方才果子酒喝多了的緣故,我去了廁房之后只覺心里有些憋悶,所以打算四處逛逛。”

    “說來也巧,方才我見著玉柱公子走進(jìn)了這茶房,卻一直不見他出來!

    “若是大白天的,我進(jìn)去看看也無妨,但這黑燈瞎火的,我正想著要不要稟告皇上呢……”

    隆科多下意識皺皺眉,他想,定是他那糟心兒子又瞧中了哪個宮女,回去之后,他定要狠狠抽他那糟心兒子一頓!

    但這些話,他當(dāng)著年珠的面卻是不能說的:“年七格格有所不知,我兒玉柱身患頑疾,想必是突然發(fā)病,不忍心叫眾人掃興,所以才來這空無一人的茶房避一避呢!”

    “哦?真的嗎?”年珠忍不住笑出聲來,“統(tǒng)領(lǐng)大人是覺得我年紀(jì)小,所以將我當(dāng)成傻子糊弄吧?”

    說著,她又道:“我的乳母方才回翊坤宮替我取衣裳去了,很快就會回來,待會兒我要她稟告皇貴妃娘娘一聲,要皇貴妃娘娘請了太醫(yī)來看看,一看便知統(tǒng)領(lǐng)大人這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雖年紀(jì)不大,卻不是個傻子,方才我好像聽見那茶房里頭傳出什么不對勁的聲音……”

    隆科多臉色一變。

    如今京城上下,就是最得皇上信任的怡親王在他跟前都是客客氣氣的,眼前這個小姑娘看著是斯斯文文,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同自己叫板?

    他自然也知道這事兒鬧大了的后果,如今尚在先帝孝期,又是皇上初次設(shè)宴款待眾人,若叫皇上知道玉柱竟這時候搶占宮女,定會勃然大怒的,到時候玉柱的爵位和官位就要落空了。

    他想,要不要趁著人不知鬼不覺對眼前這小姑娘下手……

    他正想的出神,就聽到年珠不急不緩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可是想趁此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我勸您三思呀,這里可是紫禁城,是皇上的地界,可不是你們家后院!”

    “雖說如今皇上政務(wù)繁忙,不一定會知曉今夜之事!

    “可若我不明不白死了,您是覺得我姑姑會善罷甘休,還是年家會善罷甘休?”

    “紫禁城中的事,只要皇上想知道,下令去查,哪里會有皇上不知道的?到時候您不僅賠進(jìn)自己兒子,也會將自己一并搭了進(jìn)去!”

    一老一小四目相對,隆科多這才發(fā)現(xiàn)年珠的眼睛生的與年羹堯很像。

    不是長相上的相似,而是不管何時都透著篤定與自信,好像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倒他們。

    隆科多反而鎮(zhèn)定下來,含笑道:“老夫向來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既然方才年七格格說了,想著要不要請皇上過來一趟,那就說明此事有商量的余地!

    “說吧,到底怎么樣你才愿意保守秘密,只要老夫做得到,老夫定不會推脫。”

    “統(tǒng)領(lǐng)大人的確是個爽快人,我也喜歡與爽快人打交道!”年珠笑得是眉眼彎彎,輕聲道,“過幾日就會有人參我阿瑪一本,到時候我要統(tǒng)領(lǐng)大人出面保住我阿瑪,這事兒,想必對統(tǒng)領(lǐng)大人不算難吧?”

    隆科多皺眉道:“只有這個要求嗎?華貴妃娘娘得皇上寵愛多年,更不必提這幾年年羹堯行事低調(diào)了許多,只要華貴妃娘娘開口,皇上定會對年羹堯從輕發(fā)落的!

    年珠笑了笑。

    “這件事就不勞統(tǒng)領(lǐng)大人操心,您只說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吧!”

    “我當(dāng)然答應(yīng)。”隆科多如今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方才在宴席上還被皇上一聲聲的“舅舅”喊得痛快極了,他只覺這事兒對他來說是小事一樁而已,“也請年七格格保守秘密,莫要對外言語!

    年珠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自然!

    話畢,她轉(zhuǎn)身就走了。

    她心里卻是忍不住想——蠢貨,人和人的感情都是有壽命的,用一次少一次呀!姑姑得繼續(xù)與皇上恩恩愛愛,可不能因為這些事與皇上離了心。

    以隆科多的性子,覺得這事兒不過是小事,但在皇上看來,這卻是隆科多目無君王、張狂無度的罪證之一呀!

    隆科多一直等著年珠離開,這才冷哼一聲,甩甩袖子走進(jìn)茶房。

    他剛進(jìn)去,就瞧見兩具白花花的身子。

    借著月光一看,他只覺有點(diǎn)不對勁。

    怎么,怎么……兩個人都是男的?

    他再仔細(xì)一看,玉柱身下這人不是年羹堯的次子年富嗎?

    因場面過于刺激激烈,隆科多只覺眼前一黑,厲聲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么!”

    雖說如今不少達(dá)官顯貴好男風(fēng),但身為一個五十多歲的長輩,哪里接受得了這等事?想當(dāng)年,先皇知曉故去的二阿哥寵幸男子,足足生了好幾天的悶氣呢!

    不遠(yuǎn)處,有個頎長的身影站在暗處,嘴角微微帶笑。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帝晚年時最得寵的二十四阿哥胤袐。

    縱然先帝已去世數(shù)月,但胤袐仍沉浸于悲痛之中,每每中秋家宴,他都是陪在先帝身邊一起度過的。

    方才他見眾人觥籌交錯,卻也不愿掃興,沒想到出來閑逛一圈,竟看到這樣一出好戲。

    他低聲呢喃道:“也難怪皇阿瑪從前時常說起這位年七格格,她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

    年珠很快就回去了。

    年若蘭見她終于回來,低聲道:“珠珠,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今日你又是找我要幾個信得過的小太監(jiān),方才又出去了這么久……”

    “姑姑,沒事!蹦曛槁冻鰝燦爛的笑容,輕聲道,“已經(jīng)沒事了。”

    年若蘭原想多問幾句,卻礙于場合不對,便沒有開口。

    約莫一刻鐘之后,隆科多這才臉色沉沉回來了。

    他看向年珠的眼神里恨不得能射出刀子來,但年珠卻毫不在意,沖他甜甜一笑。

    等著宴會完了,年珠等人又高高興興陪著覺羅氏等人回家去,宛如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等著下馬車時,覺羅氏才察覺不對:“咦,怎么沒看見年富?”

    “額娘,您問二哥做什么?”年珠挽著覺羅氏的胳膊朝正院方向走去,低聲道,“二哥在京城朋友多,想必又碰見了哪位老友,所以顧不得場合,飯吃到一半就不見了。”

    “他呀,向來沒將您放在眼里,您也莫要說他,我且將他這筆帳記著,等著阿瑪回來之后要阿瑪在與他算賬!”

    直至如今,年富在覺羅氏跟前仍一副嫡次子的驕傲姿態(tài),不知道在猖狂個什么勁兒。

    覺羅氏想著這個年富向來張狂,便沒有多問。

    年珠陪覺羅氏回去正院后,則也回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她就迫不及待問起年富一事。

    聶乳母道:“二公子是昨兒半夜回來的,他是騎馬進(jìn)宮,最后卻是坐馬車回來的。”

    “說是二公子回來之后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長松半夜請來了一位大夫,卻被二公子趕走了。”

    “奴婢聽說,就連長松頭上都被砸出個好大的窟窿來……”

    真是活該!

    昨日那藥可是朱太醫(yī)親自研制的,藥效霸道不說,玉柱想必也清心寡欲了好些日子,昨夜……想必是十分放縱吧!

    一想到這里,年珠心里就覺得很是解氣,匆匆用了早飯,就站起身道:“既然二哥身子不舒服,那我這個當(dāng)妹妹的怎么著也得去看看他!

    說是看望,實(shí)則笑話加敲打。

    年珠還未行至年富院子,就已瞧見門口守門的小廝一路小跑跑進(jìn)院子。

    年珠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里頭傳來年富那氣急敗壞的聲音:“……滾,叫她給我滾出去,她要是敢進(jìn)來,我就殺了她。”

    “昨晚的事,肯定是在她搗鬼!”

    不管是從前的總督府,還是現(xiàn)在的年家,年珠都能隨意出入,她毫不猶豫抬腳走了進(jìn)去。

    屋內(nèi),年富正趴著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昨夜戰(zhàn)況過于激烈的緣故,還是太過生氣的緣故,他整張臉是青中帶灰,眼里恨不得射出火星子來。

    雖說京中不少權(quán)貴好男風(fēng),卻是那些人玩弄別人,不像他昨夜是被人玩弄,還是被玉柱玩弄,若是這消息傳了出去,他一頭撞死算了。

    京城這圈子就這么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一想到這里,身下又傳來了劇烈疼痛……

    年珠站在門口,兄妹兩人四目相對,她含笑開口道:“二哥這是怎么了?怎么動不動就喊著打打殺殺?若這事兒傳到阿瑪耳朵里,阿瑪恐怕會不高興的!”

    第85章 什么時候都不忘表忠心

    年富那憤怒的眼神落在年珠面上。

    年珠輕笑一聲, 道:“二哥,先前我就已經(jīng)提醒過你,莫要算計我, 否則我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我乃親兄妹,我看在阿瑪?shù)拿孀由喜粫䦟δ阆率,但我多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譬如,昨夜之事?你說若昨夜之事傳了出去, 京城里的人會怎么笑話你?”

    “你,你……”年富氣的就要起身, 一副想要動手的架勢, 可他剛坐起來, 又“哎呦”一聲倒了下去, “年珠,你, 你莫要得意,昨夜之事若是叫隆科多知道了,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他是咬牙切齒道:“隆科多是出了名的護(hù)短,更不必提玉柱是李四兒的兒子……”

    年珠打斷他的話道:“二哥你放心,昨夜這事隆科多就已知道。”

    “說起來你這次回京也算是不虛此行, 玉柱不像二哥你已經(jīng)成親生子,隆科多那樣喜歡他這個兒子,還盼著給他兒子娶位高門賢妻呢!

    “若昨夜之事傳了出去,隆科多比你更害怕, 所以昨夜我與他已說好了,要是有人參阿瑪一本, 他會站出來替阿瑪美言幾句的。”

    她該說的話已說了,該看的好戲也已經(jīng)看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當(dāng)然,她臨走之前不忘再丟下幾句話。

    “二哥,今日我再警告你一次,若你還敢再暗地里使絆子,就莫要怪我不顧念兄妹之情!

    “好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你這病呀……的確得好好養(yǎng)著!

    她剛走下臺階,就聽到身后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

    她呀,最喜歡這種旁人看她不順眼又干不掉她的樣子。

    等著年珠回去后,就差人送信給了李衛(wèi),說李衛(wèi)可以開始動手了。

    打鐵須趁熱,與其等著御史們參年羹堯一本,還不如他們先下手為強(qiáng)。

    李衛(wèi)雖是戶部尚書,但如今他很得皇上信任,皇上早在繼位之初,就曾與李衛(wèi)說過,若朝中有如從前平庫銀之事,李衛(wèi)只管上奏。

    兩日之后。

    李衛(wèi)就于早朝時參了年羹堯一本,指出川陜總督年羹堯犯下欺罔罪、稽越罪、忌刻罪等三十六條罪行。

    其中以當(dāng)日年羹堯在青海蒙古饑荒欺瞞不報,加收川陜百姓賦稅一成,在官員任免等事務(wù)上獨(dú)斷專行、排斥異己、任人唯親等事最為嚴(yán)重。

    到了最后,李衛(wèi)更是正色道:“……此等貪官污吏,仗著有所依仗橫行霸道,若皇上包庇,定會叫朝中官員上行下效,寒了百姓之心!

    他這話一出,本就安靜的殿內(nèi)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大臣恨不得連呼吸聲都放緩了不少,生怕皇上覺得他們對此事有所見地。

    這年羹堯是誰?

    先帝在世時就看重這人,更不必如今六宮之首的華貴妃娘娘更是他的親妹妹。

    那可是膝下有皇子的皇貴妃呀,說句不好聽的,等著皇上百年之后,指不定龍椅上坐著正是六阿哥!

    但六阿哥福惠會不會繼承大統(tǒng)誰也不知道,他們卻知道如今皇上對貪官污吏是嚴(yán)懲不貸,眼里是一點(diǎn)沙子都容不下,索性一個個低著頭裝鵪鶉起來——這等事啊,還是少摻和為好!

    皇上也是沒想到李衛(wèi)竟會當(dāng)眾提起這事兒。

    這是年珠的意思,還是李衛(wèi)的意思?若是李衛(wèi)的意思,那年珠知不知道……

    還未等他想明白,就已看見隆科多上前一步,正色道:“啟稟皇上,老臣私以為李衛(wèi)李尚書這話說的不對,年總督雖偶有不當(dāng)之行,但自年總督上任后,川陜一帶賦稅年年攀升,西北再無戰(zhàn)事。”

    “老臣也打聽過了,雖說年總督加收百姓一成賦稅,但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未謀取私利!

    “還請皇上徹查啊!”

    他是朝中出了名的老狐貍,他這一站出來,接連有三兩個大臣也跟著站了出來。

    李衛(wèi)卻是不依不饒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這話所言,下官并不贊同,往年年總督回京講究排場不說,運(yùn)送的禮物更是價值不菲,這就是您說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嗎?”

    “李大人,此事我也有所聽聞!甭】贫嗖⒉恢览钚l(wèi)與年珠之間的關(guān)系,卻覺得這人簡直是個榆木腦袋,“有道是人非圣孰能無過,敢問李大人一句,你當(dāng)官這么多年,就沒有做過錯事嗎?”

    “下官自然敢保證為官多年,未曾做過一件錯事壞事!崩钚l(wèi)看著隆科多的眼睛,毫不退讓,“經(jīng)下官之手的公務(wù)一件件一樁樁皆有跡可循,您若是不相信,只管去查就是!

    隆科多無話可說。

    當(dāng)日他曾想著拉攏李衛(wèi),知道這人是軟硬不吃的性子,所以打算抓住他的把柄,叫他為己所用。

    誰知查來查去,竟一無所獲?

    但他很快以年羹堯為川陜百姓謀取不少福利,替朝廷建功無數(shù)為著手點(diǎn),請皇上徹查此事后對年羹堯從輕發(fā)落。

    朝中多是聰明人,更何況年羹堯的功績的確是無法抹去,又有皇貴妃和隆科多在,一個個自免不了替年羹堯說好話。

    以至于到了最后,贊同李衛(wèi)說法的竟再無一人。

    皇上驚愕于隆科多與年羹堯什么時候關(guān)系竟這樣好,但他心里更多的則是不大痛快。

    難道在隆科多等人眼里,貪贓枉法、欺君罔上等罪行竟不過小事一樁?如此上行下效,也難怪先帝最后在世那幾年,朝廷是如此模樣。

    皇上對年羹堯的不快很快就轉(zhuǎn)加到了隆科多頭上,但面上卻是分毫沒有表露出來,直道:“李大人這話朕心里已有數(shù),朕即刻安排人前去徹查此事,一旦罪名屬實(shí),朕定嚴(yán)懲不貸!

    “不管是皇親國戚也好,還是尋常百姓也罷,若行事不規(guī)矩,朕都是一視同仁的!

    但明眼人卻是看得出來,皇上到底還是對年羹堯手下留情,若不然依照皇上的性子,定會先將年羹堯關(guān)押起來再徹查此事的。

    隆科多壓根沒將皇上方才那番話聽到心里去,反倒脊背挺得筆直,想著定是因他開口求情,所以皇上才會對年羹堯網(wǎng)開一面的。

    這是他這幾日遇上為數(shù)不多的開心事。

    等著下朝之后,隆科多剛走出神武門,上了馬車后,他就吩咐道:“差人與年家七格格說一聲,事情我已替他辦妥了,皇上定不會嚴(yán)懲年羹堯!

    “要她和她那二哥將嘴巴閉緊點(diǎn),若叫我聽到些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可不會善罷甘休!

    小半個時辰后,年珠就聽說了這消息。

    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微微放下來了些。

    倒是李四兒聽說此消息后,將年珠以及年珠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最后更是扯著隆科多的袖子,幾乎要哭暈在隆科多懷里。

    “老爺,難不成真要放過那個小賤蹄子嗎?虧得我先前還以為她是個好的,沒想到竟如此歹毒!”

    “我們玉柱從前是多活潑的一個孩子呀,可那天從宮中回來后,整日躺在床上悶悶不樂,連我進(jìn)去看他,他都叫我滾出去……”

    “夫人呀,你莫要說了。”隆科多擺擺手,搖頭道,“那個年珠動不得,且不說她身份不一般,我已差人打聽過了,她小小年紀(jì)就跟著她額娘一起做生意,本事心計了得。”

    說著,他更是皺眉道:“玉柱從小就被你寵壞了,竟然在紫禁城也敢動手,幸好沒事,不然若皇上查下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次之事就叫他長長記性好了,況且這事兒,他也不算吃虧。”

    “我只是沒想到那年珠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竟敢對她二哥下此狠手!”

    李四兒還在哭哭啼啼,別說玉柱,連她都受不了這等氣。

    隆科多卻比她目光長遠(yuǎn)許多,想著幸好此事沒有鬧大,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當(dāng)務(wù)之急,他打算給玉柱訂下一門親事,好叫玉柱收收心,以后莫要再胡鬧。

    到了初冬,關(guān)于年羹堯的罪行就已徹查清楚。

    李衛(wèi)所言非虛,但年羹堯也的的確確為川陜百姓謀了不少福利。

    一時間,皇上倒是進(jìn)退兩難,便差人請了年珠進(jìn)宮。

    此時又是大雪簌簌時,年珠走進(jìn)乾清宮御書房,就能察覺其氛圍與先帝在世時截然不同。

    先帝在世時,整個乾清宮上下氣氛還算是不錯,但如今,愁眉不語的皇上、桌上那高高累著的奏折、 小心翼翼的宮女太監(jiān)……顯得這御書房透著幾分壓抑。

    唉,有個工作狂老板,看樣子紫禁城中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呀!

    年珠走上前,道:“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了!

    “珠珠,你來了。”皇上這才回過神,看向她道,“起來吧!

    年珠這才站起身來。

    皇上指了指炕桌上的幾本折子,道:“你看看,這些都是你阿瑪?shù)淖镄!?br />
    “其中有四條是重罪,條條足以叫他掉了腦袋!

    才四條重罪?

    年珠記得清楚,歷史上雍正帝可是給年羹堯定下九十二樁罪,其中掉腦袋的罪行已超過半數(shù)。

    看樣子,這幾年她的努力并沒有沒有白費(fèi)。

    “皇上,我跟著阿瑪在四川待了三年半的時間,阿瑪從前做過些什么,犯過什么錯,我心里很清楚。”

    “就算不看這些折子,我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

    說著,她笑了笑,道:“只是不知道皇上今日請我來所謂何事?”

    這般直言直語,反倒惹得皇上嘴角微微揚(yáng)起些許:“自朕登基后,且不說弘歷,就連弘晝與;荻荚陔薷笆諗坎簧,大概是得人提點(diǎn),先將朕當(dāng)成君王再是父親!

    “倒是你,在朕跟前還是和從前一樣,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

    什么都敢做?

    就憑著這短短幾個字,年珠就猜到皇上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笑道:“在您跟前,我那點(diǎn)小心思哪里瞞得。孔屛蚁胂,今日皇上您請我進(jìn)宮,是不是想問李衛(wèi)李大人當(dāng)日早朝參我阿瑪一本是誰的主意?”

    “沒錯,正是我的主意!

    皇上并未看她,只是自顧自斟茶喝。

    爐子上的熱水咕嚕咕嚕滾個不停,屋內(nèi)滿是茶香,這才增添了些許生氣。

    年珠一五一十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道了出來,甚至包括他如何算計玉柱一事,并非她不信守承諾,而是她知道,皇上是個聰明且多疑之人,想必早已調(diào)查清楚為何隆科多會為年羹堯求情。

    到了最后,她更是開口道:“……并非我為阿瑪求情,而是阿瑪雖有大錯,卻也懸崖勒馬,這幾年為川陜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一開始阿瑪加收賦稅的確是為了西北戰(zhàn)事,他妄自尊大,貪大喜功,不愿多費(fèi)朝廷一兵一卒立下赫赫戰(zhàn)功,可是這幾年,他變著法子將從前多收的那些銀子都還給了百姓。”

    “我不敢奢求皇上從輕發(fā)落,只求皇上能夠留住阿瑪一條賤命。”

    話畢,她已經(jīng)跪了下來。

    皇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沒有動,好一會,那眼神才落在年珠面上。

    “起來吧,朕記得多年之前你幫了朕一個大忙,朕當(dāng)時問你想要什么,你說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求有朝一日若年羹堯犯下大錯,能留年羹堯一命。”

    “這件事朕既然答應(yīng)過你,就不會食言!

    年珠仍跪地沒有起身。

    皇上又道:“怎么,難不成要朕扶你起來嗎?”

    他見著年珠起身后,才道:“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如今這一招禍水東引用的極好,原本朕對年羹堯之舉的確是有幾分不快,但如今卻已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隆科多身上!

    當(dāng)日,隆科多替年羹堯求情后,他就察覺不對。

    別人不了解他這個舅舅,他卻是了解的,狂妄自大不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貍,聰明的很,當(dāng)年若非他曾養(yǎng)在故去的佟佳皇后身邊,這老狐貍哪里會心甘情愿與他同乘一條船?

    更不必提中秋夜玉柱與年富一事后,隆科多秘密害死了替年珠辦事的那幾個小太監(jiān),甚至昨日還求到自己跟前,替玉柱求個爵位。

    當(dāng)然,他自然是沒答應(yīng)的,只給了個玉柱御前侍衛(wèi)的職位。

    一想到這里,皇上心里又騰升起一陣怒火來:“珠珠,你怎么不說話?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

    “我不敢妄議朝政!蹦曛榈。

    皇上替她斟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方才朕還夸過你呢,怎么這會你又畏畏縮縮起來?當(dāng)日你在皇阿瑪跟前你可是什么都敢說的!”

    “說吧,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不管說了什么,朕都恕你無罪!

    因為您小心眼!

    當(dāng)然,這話就算再借年珠十個膽子,她也是不敢說的。

    “我覺得,應(yīng)該對隆科多從重發(fā)落。”

    “一來,隆科多不僅身處高位,待在京城多年,名義上更是您的舅舅,若您對隆科多嚴(yán)懲不貸,不僅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還能叫眾人瞧瞧您絲毫不護(hù)短!

    “二來,隆科多從前雖看似效忠于您,但暗中卻與阿靈阿、納蘭揆敘等人來往過密,邀結(jié)人心,拉幫結(jié)派,未免沒有存著兩頭下注的意思!

    “三來,隆科多從始至終皆對君王不敬,暫且不提中秋夜玉柱膽大妄為之事,這幾年,京中已有‘佟選’,若說我阿瑪該死,那他所犯下罪行,只會比我阿瑪嚴(yán)重百倍!

    原先她覺得年羹堯膽大妄為,但比起隆科多來,年羹堯還是遜色幾分。

    比如,隆科多曾私自將某一皇親國戚處所得到的玉牒底本藏于家中,這玉牒可是皇家宗譜呢。

    比如,隆科多未曾好好珍藏先帝御書,反倒張貼于廂房中,此為大不敬。

    又比如,先帝病重那些時日,身為步軍統(tǒng)領(lǐng)的他知曉廉親王等人心思,進(jìn)宮時身上一直偷偷帶著匕首,以防不測,關(guān)鍵是這事兒偷摸著做了也就算了,他卻在酒后大肆宣揚(yáng)!

    隨著年珠知曉的事情越多,越發(fā)覺得就隆科多這人吧,若隆科多是她爹,只怕十個她都救不了隆科多一命的。

    她心里如此感嘆著,面上卻是淡淡一笑,道:“況且皇上心中不是已有了主意嗎?”

    “我聽說皇上已下令擢升隆科多次子玉柱為一等御前侍衛(wèi)呢!”

    皇上一愣,瞬爾卻是笑了起來:“你啊你,朕的心思可是瞞不過你!

    這一刻,年珠只慶幸自己是個女子,是個不能插手朝堂,很快就要嫁人生子的女子,若不然,皇上可不會對她如此慈眉善目的。

    “我不敢妄自猜測皇上心思,只是覺得玉柱……向來是個闖禍的性子,他在隆科多眼皮子底下都未能收斂一二,進(jìn)宮后,被人吹捧一二,定會得意忘形!

    “皇上既知道玉柱是何等性子,卻還要命他進(jìn)宮當(dāng)差,這不是想要抓住他的錯處嗎?”

    若說隆科多此生最愛,莫過于愛妾李四兒呢!

    但比起隆科多這個半只腳已踏進(jìn)棺材的糟老頭子,李四兒最愛的可是自己兒子!

    皇上道:“你若是男子就好了,朕定會予你高官厚祿,朕與你說話是一點(diǎn)不費(fèi)勁!”

    年珠:“……”

    呵呵,若她是男子,只怕也活不長。

    她笑道:“皇上,不是還有怡親王嗎?從前我就幾次聽您說過怡親王聰慧過人,如今您對他予以重用,想必他定不會令您失望!

    “怡親王也好,還是我和年家也好,不管什么時候都對皇上是忠心耿耿,都會效忠皇上……”

    得了皇上的允諾,這年羹堯的命也保住了。

    年珠是什么都不怕,只怕皇上誤以為她會幫著;轄幰粻幠翘又,如今是見縫插針的與皇上表露忠心。

    一老一小正說著話,年珠閑閑說起宮外之事。

    她覺得有點(diǎn)納悶,敢情自己像個吉祥物似的,怎么先帝也好,還是皇上也罷,都喜歡聽自己說話?

    甚至說到最后,她還得搜羅有沒有遺忘之處。

    恰在這時,蘇培盛是匆匆走了進(jìn)來,一進(jìn)來就低聲道:“皇上,廉親王府傳來了消息!

    年珠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退下時,就聽到皇上道:“說吧,珠珠也不是什么外人!

    “是。”蘇培盛這才開口道,“方才廉親王府的人傳來消息,說是廉親王瘋了,這樣冷的天,他身著單衣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直說看到了先帝……”

    年珠:“……”

    當(dāng)日她雖提點(diǎn)了廉親王福晉幾句,卻萬萬沒想到他們會用這一招呀。

    也對,若廉親王福晉不下狠手,皇上哪里會相信?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上就冷笑著道:“老八瘋了?朕看他怕是在裝瘋吧!”

    “朕剛命他兼管工部事務(wù),他就瘋了?呵,有點(diǎn)意思!”

    說話時,他又吩咐道:“蘇培盛,你傳話下去,依舊叫他們盯著老八,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裝瘋賣傻到什么時候!”

    但凡廉親王露出半點(diǎn)馬腳,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年珠低頭喝茶。

    她忍不住想,人家廉親王夫妻兩個也不是傻子啊,您剛命了廉親王帶著工部那些大臣負(fù)責(zé)先帝及四位皇后的神牌升附太廟一事,這等事,隨隨便便就能拎出來錯處,廉親王此時不瘋更待何時?

    好在皇上公務(wù)繁忙,年珠很快就離開了乾清宮。

    她又去了翊坤宮,陪著年若蘭母子等人說了會話,吃了頓飯,這才離開。

    很快,廉親王瘋了一事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一開始,廉親王只是時瘋時不瘋的,有的時候能認(rèn)得廉親王福晉,有的時候卻又對著廉親王福晉喊“額娘”。

    有一天夜里,廉親王福晉睡得好好的,廉親王卻是身著單衣在雪地里大喊大叫,他自己病了不說,連累著廉親王福晉也大病了一場。

    廉親王福晉的娘家人幾次登門,紛紛勸她離開,但她卻不同意。

    朱太醫(yī)開了幾副藥后,廉親王的病情稍有好轉(zhuǎn)。

    可是就在一日早朝時,廉親王卻指著龍椅上的人喊道:“皇阿瑪,皇阿瑪,您回來了,您回來看兒臣們了。 

    說著,他更是跪地哐哐磕頭,揚(yáng)聲道:“皇阿瑪,求您,求您……救救兒臣們。 

    “四哥他要?dú)⒘藘撼紓儯莶幌聝撼紓儼。 ?br />
    “他這是捧殺,兒臣……不想當(dāng)什么親王,兒臣只想好好活著。 

    第86章 鴻鵠不必與燕雀一般計較

    皇上當(dāng)時臉色是難看到了極點(diǎn)。

    就連向來反應(yīng)極快的隆科多都是微微一愣, 這才吩咐侍衛(wèi)道:“你們一個個還愣著做什么?廉親王的瘋病又犯了,還不快將廉親王帶下去!”

    廉親王即便被幾個侍衛(wèi)抓了起來,卻仍嚷嚷道:“皇阿瑪, 四哥他要?dú)⑽覀儼 ?br />
    早朝上,有廉親王自導(dǎo)自演。

    紫禁城外,也有廉親王福晉和九貝勒等熱播推波助瀾。

    不過三四日的時間,皇上要?dú)⒘H王一事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傳得那叫一個沸沸揚(yáng)揚(yáng)。

    就連年珠也有所聽說。

    此時的她正與岳沛兒一起坐在窗前看雪,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 將天地萬物都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在四川,可沒有這樣的大雪。

    兩人邊吃鍋?zhàn)舆吙囱?只覺得很是愜意。

    岳沛兒燙了一筷子毛肚喂到嘴里, 好吃的她眼睛都瞇了起來, 更是不解道:“珠珠姑姑, 您為何要幫廉親王他們?您明明知道皇上看他們不順眼的。”

    “我可不僅僅是幫廉親王,而是在幫皇上。”年珠見她吃的香甜, 也燙了一筷子毛肚,吃的她連連點(diǎn)頭,“況且,當(dāng)日我不過提點(diǎn)了廉親王福晉一句,也算不上幫忙吧!

    “以廉親王的聰明才智, 不是想不到裝瘋賣傻的法子,只是他卻狠不下這個心!

    “他成功身退后,皇上便會將火力全部對準(zhǔn)九貝子等人的!

    她認(rèn)真想了想,又道:“至于我為何會提點(diǎn)廉親王福晉一句, 不過是想著廉親王雖不是個臣子,卻是個好丈夫、好兄弟吧, 要不然,廉親王福晉他們也不會一直守在他身邊!

    好人會有好報的,雖說廉親王私下也不是沒有齷齪手段,但到底沒有做過什么勞民傷財之事。

    更不必說她倒是有幾分欽佩廉親王福晉,覺得這人與這世道的女子并不一樣。

    “珠珠姑姑!痹琅鎯鹤詠砭┏呛,也胖了些,如今嘴里塞著羊肉,含糊不清道,“您為何會說幫廉親王就是幫皇上……”

    年珠沉默著沒有接話。

    因為很快就會有個叫曾靜的蹦出來。

    曾靜是誰呢?

    此人是湖南人,受“華夷之說”的影響,不少人一直都有反清復(fù)明的心思,他就是其中一個。

    歷史上因皇上繼承大統(tǒng)飽受爭議,又有廉親王等人推波助瀾的原因,不少老百姓都知道皇上“謀父逼母”。

    所以他也就拉攏了同道中人攛掇著朝中大臣謀反。

    歷史上,得他選中的正是已擢升為川陜總督,取代了年羹堯位置的岳鐘琪,岳鐘琪是多忠心的人呀,一知道這消息很快就上書朝廷。

    按理說抓到這樣心懷不軌之人,一刀殺了方能一了百了,偏偏歷史上的雍正是個敏感、要強(qiáng)且小心眼的人,等著曾靜被運(yùn)送到京城之后,得他親自審理,更是對曾靜策反書中的內(nèi)容一一反駁,明確表示了大清具有正統(tǒng)地位,他也不像曾靜說的那樣不堪。

    甚至……歷史上的雍正還逼迫曾靜寫下數(shù)萬字的悔過書。

    到了最后,歷史上的雍正不僅沒有砍了曾靜的腦袋,將曾靜免罪釋放不說,還留下圣旨“將來子孫不得追究誅殺曾靜”。

    這還不算,他還將曾靜的供詞改編成《大義覺迷錄》,命曾靜四處宣講。

    直到今日,年珠還記得自己初次聽到這事時與同桌是哈哈大笑,覺得這雍正帝還是怪搞笑的。

    但如今,她只覺得皇上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完美主義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呢,殊不知,原本許多人不知道曾靜曾打算反清復(fù)明,這樣一鬧,誰不知道?

    若皇上真能放過廉親王一馬,留廉親王一命,興許就不會有曾靜一事。

    ***

    一轉(zhuǎn)眼,很快就到了臘月。

    皇上于早朝上宣稱年羹堯罪大惡極,但因打仗有功,福及川陜百姓,褫奪其川陜總督一職位,將其貶為京城城門守將。

    朝中無人反駁,就連李衛(wèi)也沒有蹦出來。

    畢竟年羹堯身上的功績誰都不能抹去,派他去看守城門,既保住了年羹堯的性命,又叫眾人看到皇上對貪官污吏嚴(yán)懲不貸。

    當(dāng)然,嚴(yán)懲不貸中還有那么點(diǎn)小小的仁慈。

    隆科多等人只盼著年羹堯早些回來,來日,他們定要好好在年羹堯面前耀武揚(yáng)威,報一報從前之仇的。

    年珠聽說這消息后,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下,甚至還安慰年遐齡等人起來。

    “祖父,大伯,不管怎么樣,阿瑪?shù)男悦偹惚W×,?dāng)守將就當(dāng)守將吧,阿瑪這性子若好好磨挫磨挫,以后未必會不得皇上重用!

    “如今皇上剛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用人之際呢,你們說是不是?”

    “阿瑪這罪已定,接下來,咱們一家老小也能高高興興過個年呢,紫禁城中有姑姑在,有我置辦的那些產(chǎn)業(yè),再加上咱們年家也是世代書香世家,這日子呀,還是與從前一樣樣的過呢!

    經(jīng)她一番勸慰,年遐齡等人這才覺得此結(jié)果容易接受多了。

    年珠則想著自己得進(jìn)宮謝恩。

    她這邊剛命人準(zhǔn)備著明日進(jìn)宮的衣裳,就聽說李四兒來了。

    說起來,自玉柱那夜回家后,李四兒就不顧隆科多勸阻幾次三番登門。

    雖說覺羅氏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人要做什么,卻是毫不猶豫將人擋在了門外。

    這李四兒雖張狂,卻也不是一點(diǎn)腦子都沒有,一點(diǎn)腦子都沒有的人,也不會得寵這么多年,她想著年羹堯身居要職,覺羅氏出身尊貴,并不敢真的在年家造次。

    今日……年珠想著這個李四兒一聽說年羹堯被貶官的消息,就馬不停蹄過來了吧。

    她笑道:“既然李夫人過來了,又是專程來看我的,那就叫她進(jìn)來吧!

    年珠很快在偏廳見到了李四兒。

    先帝正在喪期,李四兒身上穿著厚厚的狐皮大氅,里頭穿了件淺石英色的萱桂茶花紋滾雪白狐貍毛邊的旗服,渾身上下戴滿飾物不說,臉上更是涂脂抹粉……整個人打扮的比從前更是艷麗動人。

    年珠心知她有心來自己跟前示威,可示威歸示威,卻也沒有這樣個夸張法呢。

    她想著就李四兒今日這穿著打扮,只怕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會傳到皇上耳朵里。

    想及此,她頓時是滿臉笑容:“今日大雪紛飛,不知道這樣冷的天,李夫人登門可是有什么事,嗎?”

    李四兒臉上滿是小人得志的笑容,笑得眼角的細(xì)紋都出來了。

    “沒想到年七格格這時候竟還能笑的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強(qiáng)顏歡笑!

    “我今日本是來見年二福晉的,既然她不在,有些話我與你說也是一樣的!

    “縱然如今華貴妃娘娘是盛寵不衰,但先帝在世時曾多次說過,后宮不得干政,如今年總督……哦,不,年守將落得這般境地,想必華貴妃娘娘也是束手無策!

    說著,她臉上那譏誚不屑的笑容又深了幾分:“雖說當(dāng)日你在宮中算計了我們家玉柱,可我們一家子大人不記小人過,懶得與你一般計較!

    “若你愿意給玉柱賠個不是并答應(yīng)與他為妾,我們家老爺就幫年守將美言幾句,不說叫年守將官至原職,可五六品的小官兒還是能保證的。”

    年珠:“……”

    方才她還以為李四兒是單純過來耀武揚(yáng)威呢,沒想到這人竟能蠢成這樣?

    不過她也能理解,兒子像娘,若李四兒是個聰明的,又怎會生出像玉柱這樣的蠢豬兒子?

    下一刻,她更是聽到李四兒還在絮絮叨叨:“……至于與孔家退親一事,須得你們年家自己想辦法,當(dāng)然,我丑話先說在前頭,若孔家先提出退親,你也休想進(jìn)我們家的門!

    “我們家可是高門大戶,出過兩位皇后娘娘的,別人不要的女人,我們家玉柱自也是不會要的。”

    “李四夫人!蹦曛槿允切Φ淖旖菑潖,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只見她輕聲道,“您是不是沒睡醒,所以才在這里胡言亂語?”

    “別說給您那蠢兒子當(dāng)妾,就算八抬大轎娶我進(jìn)門,我也不答應(yīng),我寧愿絞了頭發(fā)去庵堂里當(dāng)姑子!

    她看著李四兒那張氣的花容失色的臉,又道:“若您今日是為這事兒而來,那我勸您還是莫要多費(fèi)口舌,天氣怪冷的,您還是回去吧!

    李四兒涂著紅艷艷豆蔻的指甲指向年珠,揚(yáng)聲道:“你,你……簡直不知好歹。”

    “若非我兒對你心心念念,你以為我會走這樣一趟?”

    “就你這樣心狠手辣的狐媚子,別說給我兒當(dāng)妾,就是給我兒提鞋都不配!”

    年珠只是輕輕笑了笑:“到底我配不配給你兒提鞋,你說了不算,不過叫我說,他愿意給我提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李四兒氣的轉(zhuǎn)身就走。

    當(dāng)然,走之前她還不忘放下狠話。

    “呵,都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你這還不是鳳凰呢,竟如此張狂,連母雞都比不上!

    “如今縱有華貴妃得寵,可后宮中的女人哪里能說得上話?”

    “哼,我告訴你,你們年家的好日子到頭呢!你的好日子更是到頭呢!”

    年珠輕輕笑了笑:“好啊,那咱們拭目以待吧!

    李四兒氣的不行。

    從前她雖是微寒出身,但跟在隆科多身邊這么多年,可謂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如今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忘記呢。

    一回府之后,她就去找兒子玉柱。

    那玉柱早在她說起這事時,雖不言不語,保持著沉默,但他面上的欣喜早已出賣了他。

    若說從前玉柱對年珠是求而不得、日思夜想,那如今則更是有報復(fù)的成分在。

    當(dāng)他聽說今日之事后,臉色一沉,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額娘,以后若是做不到的事您可別胡亂承諾,叫我空歡喜一場!

    “好了,您出去吧,我想要歇一歇!

    縱然李四兒向來在玉柱跟前好言好語慣了的,如今也是不大好受的,直道:“玉柱,你還想要歇一歇?雖說你阿瑪身居高位,得皇上信任,但你到底是御前侍衛(wèi),這紫禁城可是皇上的地界,若叫皇上知道了……”

    話說到一半,她見著玉柱臉色愈發(fā)難看,到了嘴邊的話忙咽了下去,又道:“玉柱,額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過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罷了,你何必如此惦記?”

    “京城里好看的姑娘那么多,你喜歡誰,額娘就幫你找誰好不好?就憑咱們的家世,什么好看的姑娘尋摸不到?”

    可惜,這次她的話還沒說完,玉柱就一個茶盅砸了過去:“滾,都給我滾出去!”

    李四兒閃躲不及時,身上濺滿了茶沫,陰沉著走了出去。

    因著這事兒,她氣的半夜沒睡著。

    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即將到天明時,將自己的心腹喊了過來:“去,找?guī)讉人跟著那小賤種,好好糟蹋糟蹋她!

    “呵,我要讓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這心腹正是逼死隆科多原配的嬤嬤,手段極其殘忍。

    這人應(yīng)了一聲,就轉(zhuǎn)身下去了。

    要知道李四兒能夠牢牢抓住隆科多的心,靠的可不止是美貌和撒嬌,還有很多見不得人的手段。

    年珠送走了李四兒后,就聽說了廉親王之事。

    說是自廉親王在早朝上犯了瘋病后,皇上愛護(hù)這個弟弟,就派了人好好“照顧”廉親王。

    說是照顧,但眾人皆知實(shí)為監(jiān)視。

    但廉親王這個人既能拉攏不少朝中眾臣,可見其本事不小。

    幾日的時間過去,皇上派出去的小太監(jiān)竟是半點(diǎn)不對都沒察覺。

    皇上氣的不行,但這事兒吧,他雖知道廉親王在裝瘋賣傻,許多人都知道廉親王在裝瘋賣傻,若這個時候皇上對他趕盡殺絕,那這么久皇上那友愛兄弟的戲豈不是白做了?

    年珠知曉這事兒,只微微嘆了口氣。

    等著再次進(jìn)宮探望年若蘭時,姑侄兩人正說著話時,皇上就來了。

    不過十來日的時間,年珠發(fā)現(xiàn)四爺比先前更是憔悴了些。

    她剛起身請安,皇上就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起來吧。”

    年珠輕聲應(yīng)是。

    年若蘭連忙吩咐秦嬤嬤等人上茶點(diǎn),甚至小廚房還送來了一盅天麻鴿子湯。

    年若蘭更是道:“……皇上嘗嘗看吧,這補(bǔ)湯是臣妾一早就吩咐小廚房燉的,臣妾雖不懂朝中政事,卻也知道皇上近來很是辛苦。”

    “您向來忙于政事,臣妾總不能勸您不理朝政,只能在這些小事上多用些心思!

    不僅如此,向來性子綿軟的她更是難得強(qiáng)硬起來,非逼著皇上將一蠱湯喝的一干二凈這才罷休。

    皇上對此覺得很是受用,笑道:“珠珠,你若閑來無事就時常進(jìn)宮陪你姑姑說說話,在翊坤宮中小住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

    “從前你在雍親王府是什么樣子,如今到了紫禁城,還是什么樣子!

    “你若進(jìn)宮,你姑姑想必也就不會這樣盯著朕,朕啊,向來不喜歡喝這樣油膩膩的補(bǔ)湯!

    這話雖看似在埋怨,實(shí)則語氣里卻帶著喜悅。

    年珠掩嘴笑了起來。

    皇上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皇上明明心里是歡喜的,卻裝的一副不愿意的模樣!”年珠看了看年若蘭,又看向皇上,道,“你們?nèi)绱硕鲪,夫?fù)何求?來日我與我的夫君若能像是你們這樣就好了!

    頓時皇上臉上的笑意是愈發(fā)明顯,道:“朕哪里歡喜了?”

    這下,就連秦嬤嬤等人都笑了起來。

    秦嬤嬤見皇上心情大好,也大著膽子道:“別說七格格您呢,整個翊坤宮上下誰不覺得皇上與娘娘恩愛有加?不管皇上來不來翊坤宮,娘娘都一早吩咐著小廚房燉上補(bǔ)湯呢!”

    “還有吃食方面,娘娘長了個小貓胃,從前在吃食方面從不在意,如今卻變著法子給皇上弄好吃的……”

    皇上雖未說話,但面上卻是擋不住的笑意。

    年珠想著機(jī)會難得,便道:“皇上,我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與您說!

    年若蘭一聽這話,就借口要去小廚房看看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從前她未能封后,以熹嬪為首的許多人都暗中說她與皇上會因此離了心,殊不知她雖見皇上的次數(shù)比從前少了許多,但兩人的感情卻是更勝從前。

    皇上這才道:“你一向聰明,還能有拿不定主意之事?說吧!

    “皇上誤會了,我并非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說!蹦曛量粗噬系难劬,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些,“而是因為我知道這話我說了,您定會不高興的!

    反正她已提前給皇上打了預(yù)防針,皇上若聽了她的話,可是不能不高興的。

    皇上略一沉吟,就道:“可是因為廉親王一事?”

    年珠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沒錯,按理說連姑姑都知后宮不得干政的道理,朝中大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該插手!

    “可如今我已聽說了許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是皇上容不下廉親王,明明見著廉親王瘋了,卻還派人盯著廉親王。”

    “我知道皇上心里不舒服,想著即便到了這時候,廉親王對您不僅沒有歉意,甚至還滿心算計!”

    “但是你坐擁天下,富有五湖四海,何必與廉親王一般見識?”

    說著,她見皇上面上并無異色,膽子也大了起來,又道:“我雖不喜念書,卻也知道三國時期蔣琬雅量容人的故事,您飽讀詩書,想必更清楚個中道理!

    “更別說廉親王向來心高氣傲,就算真饒他一命又如何?要他頂著瘋子傻子的名頭過一輩子,豈不是像鈍刀子割肉嗎?”

    皇上皺眉不語。

    三國蔣琬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蔣琬繼諸葛亮之后主持蜀漢超真,他手下有個官員不善言辭,性格孤僻,所有人都說此人對他過于怠慢,但蔣琬卻從不計較,得眾人好評無數(shù)。

    年珠輕聲道:“而且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難免傳著傳著越來越離譜。”

    “這話,怡親王也與朕說過!被噬侠渎暤,“旁人不知道,你與怡親王應(yīng)該是最清楚廉親王曾做過些什么,若叫朕就這樣輕而易舉放過他,朕實(shí)在是萬箭穿心!

    年珠笑道:“大人不計小人過,您是什么身份,廉親王又是什么身份?”

    “您的心里,裝的都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樁樁件件,都是大事,何必叫廉親王這等小角色放在心里?”

    皇上仍沒有接話。

    年珠也知道,如今的皇上乃天下之主,不會像從前親王時期那樣聽人勸誡。

    但她也知道,以皇上的睿智,遲早會想通的。

    她很快岔開了話題。

    等著年若蘭再進(jìn)來時,年珠已說起了年羹堯即將回京一事。

    “皇上請放心,雖說我阿瑪入仕后順風(fēng)順?biāo)嬲哪苋讼氡啬芮苌欤芴婊噬,替朝廷?dāng)差,不管是當(dāng)總督也好,還是當(dāng)守城門的將士,皆是他的榮幸。”

    “更何況您也說了,阿瑪將贓款悉數(shù)交出,從此后是既往不咎!

    “如此說來,以阿瑪?shù)谋臼拢芎芸爝!?br />
    這番話說的皇上是心情不錯,要知川陜總督府里也就搜出幾千兩銀子的贓款而已,比起曹家和隆科多等人,這能叫贓款嗎?

    年若蘭笑道:“皇上,珠珠,今日小廚房準(zhǔn)備了梅醬燒肉、白切雞、糟鹵蝦、咸肉嫩筍豆腐這些菜,快吃飯吧!

    自皇上登基后,年珠甚少陪著皇上一起吃飯。

    今日她并未拒絕,四人像從前一樣吃著飯,說著閑話。

    皇上只覺一切如從前。

    殊不知,年珠比起從前小心謹(jǐn)慎了許多。

    四人相談甚歡,一直等著戌時過了,年珠這才離開翊坤宮。

    大清不比后世,即便是京城,戌時過了路上就荒無人煙。

    向來早睡的年珠坐在馬車?yán)锸腔杌栌?br />
    很快,隨著馬車突然一個搖晃,外頭傳來車夫那驚慌失措的聲音。

    “你們,你們是誰?”

    “你們可知道這是年貴妃家的馬車!”

    年珠心里一緊,下一刻就聽到外頭傳來賊人哈哈大笑的聲音:“年貴妃家的馬車?哈哈,我們截的就是年家人!”

    第87章 英雄救美

    年珠下意識摸向自己隨身攜帶的彎刀。

    在四川時, 年羹堯曾請過高人教她彎刀,不說她彎刀學(xué)的多好,起碼在一干貴女中是佼佼者, 好到誰都不會想到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彎刀使的這樣好。

    可惜,她今日進(jìn)宮之前將彎刀取了下來。

    她撩開簾子,瞧見前后各夾擊了一隊黑衣人,一個個黑衣人更以包抄之勢,漸漸向她的馬車縮小。

    這下, 真是插翅難飛。

    年珠略一沉吟, 就猜到了這些人定是李四兒派來的,她雖想拉隆科多下馬, 卻從未想過搭上自己這條命。

    下一刻, 一支長箭直直飛來, 射入車夫腦門。

    車夫應(yīng)聲倒下。

    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練家子。

    年珠心里一緊。

    聶乳母等人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聶乳母更是緊緊將年珠摟在懷中,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格格別怕, 別怕,奴婢在這兒呢!”

    “您別怕呀!”

    年珠略一沉吟,就掙脫開來,她不顧聶乳母的反對,走了出去。

    “你們是誰派來的?”

    “若是求財, 背后之人不管給你們多少銀子,我都付給你們十倍,只要你們繞我一命!

    “我年珠在京城商圈也是小有名頭,從未失信于人過, 你們放心,我不會賴賬, 我們可以事先約定好一個地方,到時候我將兌好的銀票放在指定地方……”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為首的黑衣人就哈哈笑了起來。

    “先前老子就聽說過年羹堯那七女兒長得傾國傾城,是少有的絕色,從前老子還不信,老子想著自己窯子妓坊逛過不少,什么樣的姑娘沒見過!”

    “今日一看,這年七格格還真是名不虛傳。 

    說著,他回頭看了眼,揚(yáng)聲道:“哈哈你們放心,老子爽完就輪到你們了!”

    年珠自穿越至今,曾遇上過許多棘手之事,卻從未像哪件事讓她有今日這樣驚慌。

    今天,她的小命果然要交代在這兒呢!

    可就算如此,她仍不忘揚(yáng)聲道:“既然你們要抓的人是我,那你們放過我乳母他們吧!”

    為首的黑衣人像沒聽見似的,略抬手一揮,那些黑衣人就迅速將年珠的馬車緊緊包圍起來。

    這下,真的是插翅難飛。

    唯首的黑衣人親自翻身下馬,一把就要將年珠抱起來。

    可下一刻,幽靜的街道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

    大清是有宵禁的,自戌時開始,不分王公百姓,一律不得無故夜行。

    既能夜行者,大概率是非富即貴。

    年珠如今是司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扯著嗓子喊道:“救命。【让!”

    為首的那黑衣人未避免夜長夢多,速度也快了起來,一把就將年珠扛了起來。

    聶乳母深知難逃一死,索性也豁出去了,齊齊道:“救命。∮袥]有人!救救我們!”

    為首那黑衣人剛要將年珠扛著上馬,下一刻,就有一支長箭射來。

    正被為首那黑衣人抗在肩上的年珠親眼見著那支長箭直直插進(jìn)他的腦子。

    隨著悶哼一聲,為首那黑衣人倒了下來。

    年珠也摔了個悶哼,但她很快站起身來。

    她只見為首的男人身姿卓越,正閑閑騎在馬上,因今夜烏云密布,她看不清這人長什么模樣,隱約可見這人氣質(zhì)出眾,看著就不是尋常公子哥。

    那男子身后跟了四五個人,其中有個人抱著一把弓,想來方才那一箭正是他射出來的。

    他正掏出箭來,準(zhǔn)備再射第二箭的。

    其中有人開口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天子腳下,竟敢大膽行兇,還有沒有王法呢!”

    為首的黑衣人已經(jīng)倒下,這些黑衣人一陣騷動后,很快又有個人站了出來。

    “王法?這天下哪里有什么王法?你們?nèi)松伲钟种挥幸粋!”

    “我勸你們莫要多管閑事,現(xiàn)在趕快滾蛋,否則,就莫要怪我們以多欺少呢!”

    年珠正欲自報家門時,只聽到對面?zhèn)鱽砺曇簟?br />
    “呵,真是笑話,我們家主子可是皇上親封的誠郡王,你們不得放肆!”

    年珠這才聽清這聲音帶著幾分尖利,是太監(jiān)的聲音!

    至于誠郡王是誰,她還真不知道。

    因先前皇上為向眾人宣告自己友愛兄弟,這一股腦封了好些個郡王貝勒的,就連親王都有好幾位呢,故而這個誠郡王真的不大顯眼。

    知曉來者是何人后,黑衣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不過,很快,誠郡王的身邊那箭手更是接連放箭三四支,箭無虛發(fā),每一支箭都射向了黑衣人的腦門。

    這些黑衣人本就群龍無首,聽說來者身份,再見那箭手箭術(shù)如此高超后,交頭接耳幾句后很快就抱頭鼠竄。

    為首的誠郡王這才下馬。

    他很快行至年珠跟前。

    年珠一愣。

    這人……怎么有點(diǎn)眼熟?

    她認(rèn)真想了想,這才想起來這人就是二十四阿哥允袐。

    當(dāng)年先帝前去圓明園小住時,就曾帶了這位誠郡王,弘歷與弘晝都對這位誠郡王贊不絕口。

    先帝在世時,誠郡王的額娘穆太妃很是得寵,一來是因為她性子好,更重要的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穆太妃生的十分貌美。

    兒子像母,誠郡王的容貌生的與穆太妃很像,但身上并無江南的柔美,卻是帶著幾分英氣。

    讓人覺得這是個很好看男子的同時,又覺得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誠郡王見年珠如此模樣,只以為她是嚇傻了,直道:“年七格格,你沒事吧?”

    年珠一愣,道:“郡王認(rèn)識我?”

    “年七格格說笑了,且不說如今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你,就說你我有數(shù)面之緣,我也是認(rèn)識你的!闭\郡王笑了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他指了指年珠的左臉,道,“你沒事吧?”

    年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左臉,摸到了一團(tuán)血漬。

    她搖搖頭,輕聲道:“我沒事,想來是那賊人的血濺到了我臉上!

    她這話音剛落下,聶乳母等人就圍了上來,一個個七嘴八舌道:“格格,格格,您沒事兒吧?”

    “格格,您可是嚇壞了吧?”

    ……

    唯有誠郡王遞過來一方帕子,示意年珠擦擦臉。

    年珠方才與誠郡王說話時,并不覺得有多害怕,但如今瞧見他們四周有幾具橫七豎八倒著的尸體,恐懼才一點(diǎn)點(diǎn)從心底蔓延開來。

    她木訥接過誠郡王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

    下一刻,她就聽到誠郡王道:“年七格格,可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至于今日之事……你放心,我定明日奏明皇上,相信皇上定會查明真相的!

    別說如今皇上對治安方面管束極言,就說前朝時,也未曾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郡王,不必了!蹦曛檠劾锏幕艁y是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她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直道,“勞煩郡王直接派人送我進(jìn)宮吧!我想親自奏明皇上此事。”

    誠郡王頷首答應(yīng)下來。

    他很快就安排自己身邊的人護(hù)送年珠進(jìn)宮,以免年珠一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一直等著年珠的馬車漸漸走遠(yuǎn)了,誠郡王仍盯著那馬車的方向出神。

    他身邊的太監(jiān)郭達(dá)道:“郡王,您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誠郡王這才收回目光,邊上馬邊道,“我只是覺得這位年七格格是個很厲害的人,她和皇阿瑪說的不大一樣。”

    在先帝病重時,雖說皇上時常陪伴他老人家更多,但前頭幾年,卻是誠郡王陪先帝更多。

    先帝對他這個小兒子一向很是偏愛,在他跟前也是無所不言。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年珠是個很古靈精怪且聰明的姑娘。

    但這人……卻并不像他皇阿瑪所說的那樣天真爛漫,上次他親眼見到了年珠算計了年富與玉柱,今日又見到年珠差點(diǎn)丟了性命,卻不過轉(zhuǎn)瞬就能恢復(fù)如常,只覺得這姑娘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

    年珠很快在誠郡王的護(hù)送下進(jìn)了宮。

    此時的皇上已經(jīng)歇下,畢竟方才他正與年若蘭暢想著想生個女兒,并為之付出了實(shí)踐。

    皇上年紀(jì)大了,精力早不如從前,如今又日夜忙于朝政,已經(jīng)進(jìn)去了夢想。

    很快,蘇培盛就敲響了大門。

    “皇上,皇貴妃娘娘,年七格格回來了。”

    “年七格格說有要事求見呢!

    皇上當(dāng)即就與年若蘭起了身,在外間見到了年珠。

    此時的年珠發(fā)髻散亂,臉色蒼白,許是因方才那黑衣人動作太大,她的衣裳還有些皺巴。

    再仔細(xì)看來,還能瞧見她臉上有沾的血痕。

    年若蘭心里一緊,握住年珠的手,顫聲道:“珠珠,你……你怎么了?你可莫要嚇唬姑姑!”

    年珠的眼淚是決堤而下,方才她心里并無多大觸動,畢竟她已化險為夷,殺人死人嘛,從前她在電視上也沒少看見過。

    但如今瞧見親人,她頓時覺得委屈起來,還是很委屈的那種。

    她抽抽噎噎道:“姑姑,方才有人要?dú)⑽遥舨皇钦\郡王來的及時,我怕是,怕是……”

    話還沒說完,她就嚎啕大哭起來。

    她知道方才那為首黑衣人話中是什么意思,她也若不是誠郡王及時趕來,她面臨的會是什么。

    說真的,她不怕死,卻害怕生不如死地活著。

    “珠珠,沒事了,已經(jīng)沒事了!蹦耆籼m拍著年珠的脊背,身子也微微有些發(fā)抖起來,“姑姑在這兒呢,姑姑在這兒……”

    皇上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當(dāng)即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皇上之所以如此盛怒,一是因有人敢對皇貴妃的侄女下手,二是因他剛登基不久,就有人在京城這般行事,是半點(diǎn)沒將他放在眼里。

    他冷聲道:“蘇培盛,命隆科多前來見朕……不,還是叫怡親王來見朕吧!

    隆科多乃步軍統(tǒng)領(lǐng),掌管著京城治安,他之所以沒召見隆科多,而是召見怡親王,如今已是對隆科多起了疑心。

    徹查兇手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是半點(diǎn)不能耽誤。

    怡親王很快就進(jìn)了宮,領(lǐng)了差事后立即就下去了。

    當(dāng)天夜里,整個京城是燈火通明,四處官兵將士是隨處可見。

    一直等到天色將明,怡親王終于抓到了兩個黑衣人。

    他道:“皇上,這兩個黑衣人臣不過嚴(yán)加拷打一番,他們就全招了,他們是隆科多福晉李氏派來的人!

    皇上并不意外。

    對于這個李四兒,他早有聽聞不說,甚至從前沒少打交道。

    早在從前,他就知道李四兒頤指氣使、目中無人,隆科多原配尚在世時,李四兒就跟隨外命婦一起出入禁門,更是時常插手隆科多公事。

    就他知道的,江寧巡撫吳存禮為了仕途,就曾向李四兒示好,呈上白銀一萬二千兩,李四兒不過一句話的事,隆科多就答應(yīng)下來。

    除此之外,江寧巡撫吳存禮還向鄂倫岱、阿靈阿、蘇怒父子行賄,甚至連先帝身邊的太監(jiān),各部尚書、奏事官員、到各位皇子身邊的太監(jiān),這吳存禮都打點(diǎn)了個遍。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皇上早就對這些貪贓枉法、為非作歹一事深惡痛絕,如今再見連隆科多身邊女人都如此大膽,更是怒火中燒。

    “十三弟,你帶人徹查此事,如誰敢有所姑息,朕嚴(yán)懲不貸!

    “若隆科多敢出言阻攔,罪同李氏!

    怡親王當(dāng)即就領(lǐng)命下去了。

    一夜沒怎么睡的皇上轉(zhuǎn)身又去了翊坤宮。

    年若蘭聽聞皇上過來,連忙迎了出去。

    她雖如今身子比從前強(qiáng)上許多,但體弱卻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癥,熬了一夜,她是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臣妾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了……”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已被皇上攙扶起來。

    皇上更道:“朕與你說過多少次,你不必這樣多禮,你啊,與十三弟是一樣的。”

    若換成從前,年若蘭定要笑笑,尋個別的由頭將此話揭過去。

    但如今,她還未說話,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

    皇上向來見不得年若蘭受委屈,見狀一把就將她摟進(jìn)懷里,低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如今萬事有朕在。”

    “從前烏拉那拉氏在世時,朕叫你受過許多委屈,你放心,從今以后不會了。”

    年若蘭聽聞這話,眼淚掉的是愈發(fā)厲害。

    皇上握著她的手走進(jìn)去后,這才道:“珠珠怎么樣?”

    “她看著像沒事,昨夜哭了一場后,很快就歇下了!蹦耆籼m拿帕子擦了擦眼淚,低聲道,“但臣妾知道,她昨夜里一直睡得不踏實(shí),夢話不斷。”

    “她就算再聰明再厲害,卻也只是一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何曾見過那樣大的場面?”

    “珠珠這性子,別人不清楚,她養(yǎng)在我身邊好幾年,我確實(shí)清楚的,她心地極好,不管什么時候都顧念著旁人,想著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臣妾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竟有人要對她下那樣的毒手……”

    皇上聽了這話心里愈發(fā)不是個滋味。

    在他看來,年珠是個很好的小姑娘,好到當(dāng)初;萆形闯錾鷷r,他曾想過將年珠嫁給弘歷,好到弘晝直至今日因年珠尚未娶妻,他對這孩子仍十分喜歡……這樣好的一個孩子,不該落得這般下場的。

    ***

    下了早朝。

    剛出宮,碰了一鼻子灰的隆科多卻是心情極其不好。

    大白天的,他顧不得尚在先帝孝期,就命人拿了酒壺前去找李四兒喝酒。

    他一杯接一杯灌酒,不解道:“四兒,你說皇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早朝時皇上說我年事已高,這幾日不必當(dāng)差,好好在家休息。”

    “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先前皇上設(shè)下中秋宴時,曾當(dāng)眾命我再替大清效力數(shù)十年。”

    “如今,皇上這皇位坐穩(wěn)了,就想要卸磨殺驢?”

    若說隆科多心情不好,那李四兒心情只會更糟。

    昨兒她等了半夜,卻壓根沒收到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如今再聽說這件事,下意識就想著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可她轉(zhuǎn)而一想,不對呀,老爺曾多次說過皇上心眼比針尖還小,若皇上知道這件事是她做的,哪里還會今日沒有動靜?

    李四兒強(qiáng)撐著笑容安慰道:“老爺,您莫要多心,您先前就說過,皇上這性子喜怒無常,興許過幾日就好了。”

    “整個京城上下,誰能有您有本事?這步軍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除了您能坐,誰都沒本事坐!”

    “興許……興許是皇上見您近來辛苦,所以才想要您歇一歇?”

    這話叫隆科多舒服了不少,但他縱橫朝堂多年,略一思量就覺得不對勁:“不,不,四兒,你說的不對,皇上對怡親王可比對十四貝子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好多了!

    “怡親王從小就跟在皇上身邊長大,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個小跟班!

    “以皇上的性子,即便愿意自己受累,也舍不得怡親王受累的!

    頓了頓,他心里更是騰升起一陣擔(dān)憂來,低聲道:“如今朝中上下人人皆知怡親王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興許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皇上信不過我,卻只相信怡親王……”

    隆科多心里一個“咯噔”的同時,李四兒已是面色大變。

    她就算再蠢,也知道這事兒大概與自己有關(guān)系。

    她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先與隆科多知會一聲時,就聽到外頭傳來管家的聲音。

    “老爺,夫人,不好了!

    “怡親王帶著很多人進(jìn)來了。”

    ……

    自皇上登基后,朝中掀起了“抄家”風(fēng)潮。

    若誰帶著大隊人馬進(jìn)府,大概率是要被問罪抄家的。

    一刻鐘后。

    怡親王就不顧面如死灰的隆科多,徑直帶著大隊人馬開始抄家了。

    半日之后。

    醒過來之后的年珠就從年若蘭嘴里聽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縱然是隆科多對李四兒買兇殺人一事并不知情,但李四兒圈養(yǎng)私兵的銀錢,沖朝廷命官之女下狠手的勇氣……皆來源于隆科多。

    隆科多果然與李四兒恩愛非常,見怡親王一聲令下要將李四兒帶走,氣的他拔刀相向爛在門口,直說誰若要帶走李四兒,就要過他這一關(guān)。

    怡親王向來是個沉著冷靜的性子,臨危不亂,當(dāng)即就命人將此事報告皇上。

    皇上很快傳來圣喻,說怡親王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若有人違抗怡親王的意思,那就是違抗圣旨,該斬立決。

    隆科多一聽這話,當(dāng)時就癱倒在地上。

    倒是玉柱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見狀當(dāng)即就拔劍要砍怡親王,結(jié)果自然是顯而易見,被人制服后帶走了。

    年若蘭握著年珠的手,瞧她一張小臉蒼白的沒有半點(diǎn)喜色,柔聲道:“珠珠,我聽說隆科多已跪在乾清宮半個多時辰了,可皇上別說從輕發(fā)落,就是連見他一面的意思都沒有。”

    “這朝中是什么局勢,你比我更清楚。”

    “隆科多一朝失誓,那些諫官的折子就像雪花似的飛到皇上跟前來,這下,就算隆科多從前對皇上有恩,也是難逃一死!

    年珠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甚至她的出事還給了皇上很好的借口和理由,能叫皇上借此機(jī)會除去隆科多這個心腹大患。

    她沉默片刻,道:“姑姑,這件事……您沒告訴我額娘吧?”

    “沒有,你放心,自然是沒有的!蹦耆籼m輕輕替年珠拂去她耳邊的碎發(fā),輕聲道,“昨夜我就差人與二嫂說了聲,說我近來閑著無事,想要將你留在翊坤宮住些日子!

    “這幾日你莫要多想,安心住下來,二嫂不會擔(dān)心的!

    別說覺羅氏,就連年若蘭這個當(dāng)姑姑的聽說這件事后都?xì)獾臏喩戆l(fā)抖,她只覺就算將李四兒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年珠點(diǎn)點(diǎn)頭,道:“姑姑,謝謝……”

    她剛抬手,卻從袖子里滑落出一塊手帕來。

    她低頭一看,這才想起這塊手帕的來歷。

    這手帕是誠親王昨夜送給她的,她當(dāng)時用這帕子擦了面上血漬后就塞到了自己袖子,這帕子用的是緙絲繡的,帕子一角繡了個“袐”字,想來是穆太妃繡的。

    年若蘭也低頭看向這帕子,輕聲道:“這帕子可是你的?我昨夜已經(jīng)差人洗干凈了放在你身上。”

    第88章 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年珠看著這方帕子, 沉吟著沒有說話。

    她看著年若蘭,輕笑道:“姑姑,我真的沒事兒, 你不必替我擔(dān)心!

    “這幾日我就在翊坤宮好好歇一歇,過幾天就沒事兒了!

    她手中捏著誠郡王的帕子,遞給了聶乳母,吩咐道:“乳母,您幫我把這塊帕子收起來吧, 救人性命乃大恩, 來日我定要親自登門好好謝謝誠郡王!

    說著,她更是道:“還有, 昨日之事, 誰都不能泄露出去半個字, 若誰有違抗, 那就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

    聶乳母連聲應(yīng)是:“格格,您放心, 奴婢知道分寸的。”

    這等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若傳出去,只會對自家格格名聲有礙。

    年珠除去臉色蒼白些,剩下各個方面都與平常無異,甚至還吩咐蘇額木將雜貨鋪的賬本也送進(jìn)宮, 她閑來沒事能夠看看。

    年若蘭見狀,懸著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下來。

    等她陪著年珠吃了些清粥小菜,又請了朱太醫(yī)給年珠把脈,確定年珠無礙后, 這才留她在屋內(nèi)睡覺。

    可她一出門,轉(zhuǎn)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哽咽道:“秦嬤嬤,珠珠這樣好的一個孩子,怎么會遇上這樣的事兒?那李四兒也是女子,難道就沒想過一個女子若遇上這樣的事,會有多難受?”

    “皇上時常說我性子綿軟,可連我性子如此綿軟之人,說起這件事就氣的牙癢癢!

    “我,我……恨不得將李四兒千刀萬剮,方能解恨!

    “娘娘,您可別為了這等事氣壞了身子。”秦嬤嬤也是看著年珠長大的,說起這事兒也是眼眶泛紅,輕聲勸道,“從前那李氏有多張狂,以后日子就有多難熬!

    “呵,為了那樣的人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當(dāng)!

    說著,她更是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七格格遇上這樣的事兒都能死里逃生,說明她以后有大福氣在呢!

    “更何況七格格是做大事的人,奴婢瞧著她像是沒事兒的樣子,您呀,就別多心了!

    經(jīng)秦嬤嬤一番開解后,年若蘭心里這才舒坦些。

    她們也好,還是皇上也好,都以為年珠逢兇化吉后并無大礙。

    誰知到當(dāng)天夜里,年珠就發(fā)起燒來。

    整個人燒的像個小炭盆子,燒的說起胡話來。

    “皇上,您……您別殺我阿瑪,我阿瑪真的知道錯了!

    “救命,救命呀,有賊人!”

    ……

    無人知道,知曉歷史的年珠心系年羹堯,心系年家,懸著的一顆心一直在前幾日皇上赦免年羹堯后才放了下來。

    人在大張大合后,整個人松懈下來,的確容易生病。

    更不必說昨夜里再遇上那樣的事,若沒有生病,那才稱得上奇怪。

    朱太醫(yī)顧不上自己年事已高,大半夜的背著藥箱就匆匆趕來了,又是把脈又是施針又是開藥的,一碗湯藥灌下去后,年珠這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比起急的像熱鍋上螞蟻的年若蘭、朱太醫(yī)等人,年珠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里,她夢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夢見了從前再福利院的玩伴兒,上學(xué)后的同桌,歷史課上,大腹便便的歷史老師正搖頭晃腦說起歷史上的雍正帝是個很小心眼的人。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她又夢到了坐在金鑾殿上的皇上,夢中的皇上比現(xiàn)實(shí)中還要威嚴(yán),一開口就說她是不祥之人,要將她打入死牢。

    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等著年珠再次醒來時,床邊已圍了一群人,覺羅氏、年若蘭、郭絡(luò)羅氏等人都在。

    年珠有些費(fèi)解,道:“額娘,伯母,你們怎么來了?”

    這話說完,她才察覺到自己的嗓子竟啞的厲害。

    “珠珠,你現(xiàn)在可還難受?”覺羅氏見她想起身,忙扶著她坐了起來,輕聲道,“你都睡了兩天呢,幸好朱太醫(yī)敢打著包票說你沒事兒,若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說著,她更是長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向來身體極好,好端端的,怎么病成這個樣子?”

    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并未多想,只以為是年珠擔(dān)心年羹堯,所以才會病成這樣子。

    年若蘭忙岔開話題,問年珠想吃什么東西,很快就吩咐秦嬤嬤等人送了飯菜進(jìn)屋。

    年珠縱然身子并未發(fā)熱,但身體仍虛弱得很,略吃了些清粥小菜就沒了胃口。

    覺羅氏見狀仍擔(dān)心不已,關(guān)切道:“怎么就吃這么一點(diǎn)?皇貴妃娘娘,要不還是請朱太醫(yī)來看看吧?”

    畢竟自己女兒食量如何,她還是很清楚的。

    年若蘭也正有此意,正欲差人去請朱太醫(yī)時,就聽到外頭傳來尖厲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很快,皇上就大步流星走了進(jìn)來。

    年珠方才已整理過衣裳,如今忙跟在年若蘭身后請安道:“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了!”

    這幾日,皇上雖忙于政事,很少來翊坤宮,但卻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年珠的病情。

    皇上的眼神率先落在年珠面上,見她沒事,寒暄幾句后就道:“……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朕有幾句話與珠珠說!

    年若蘭很快就帶著覺羅氏等人下去了。

    皇上看年珠的眼神就像看當(dāng)初的懷恪郡主一樣,直接開門見山道:“朕知道你之所以生病,大概還與你阿瑪一事有關(guān),你放心,這兩日已有諫官上折子稟明隆科多罪證!

    “朕這個舅舅,遠(yuǎn)比朕想象中膽子更大!

    “昨日隆科多嫡子岳興阿也來見過朕,他親手呈上了很多關(guān)于隆科多等人的罪證,你大可以放心,他們?nèi)穗y逃一死。”

    “如今朝中上下,京城內(nèi)外,只會對隆科多評頭論足,不會再想起你阿瑪!

    頓了頓,他又道:“你阿瑪縱然已改過自新,但他從前所犯之事件件樁樁都是屬實(shí),朕留他一命已是格外開恩,定不會再重用他。”

    “但年家有才能者卻并非他一人,還有你的大伯!

    甚至如今他對年希堯印象還更好些,雖不擅變通,但為人誠懇踏實(shí),極擅算學(xué),將這人放在工部,他自是很放心的。

    “多謝皇上。”年珠的小臉上浮現(xiàn)些許笑意來,“我替阿瑪,替大伯謝謝您!

    得皇上這話,她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是徹徹底底放了下來。

    皇上前腳剛走,后腳年珠就覺得自己似來了胃口,不僅又吃了一碟水晶蝦餃和半碗粥,甚至連福橘都吃了半盤。

    年若蘭等人見狀,也是高興得不行。

    年若蘭更是與覺羅氏道:“二嫂,不如就先叫珠珠在翊坤宮住些日子吧?雖說珠珠看似并無大礙,但小姑娘家家的身子是最要緊的,現(xiàn)在看著沒事兒,保不齊過些日子會覺得不舒服。”

    “若她在翊坤宮覺得有個頭疼腦熱,請?zhí)t(yī)也能方便不少!

    只要年珠能好好的,覺羅氏哪里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年珠索性就安心在翊坤宮住了下來。

    到了第二日,就有人登門拜訪呢。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弘歷的妻子富察氏。

    從前富察氏住在雍親王府時就得許多人稱贊,如今搬進(jìn)紫禁城后,好名聲更是與日俱增,人人提起她來就沒有不夸贊一聲的。

    就連不喜熹嬪的年若蘭說起富察氏來都忍不住稱一句“好孩子”,顯然并未將熹嬪所做之事遷怒到了富察氏身上。

    年珠聽說這消息后,微微一愣。

    倒是正送藥進(jìn)來的秦嬤嬤低聲道:“格格,要不還是別見了吧?雖說四福晉人不壞,但奴婢卻聽說她與熹嬪娘娘好的情同母女。”

    “她今日過來,保不齊是熹嬪娘娘在背后搗鬼。”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縱然熹嬪娘娘這幾年老實(shí)本分,但奴婢可不覺得一個人的性子能輕易改變!

    如今紫禁城中眾人最關(guān)心的事是什么?莫過于太子之位。

    她只擔(dān)心熹嬪等人還想對自家主子和小阿哥下手。

    年珠卻是笑道:“嬤嬤,你的意思我都清楚,只是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一直提防著他們也不是個事兒,總得探探他們的虛實(shí)!

    她曾多次想過,如今很多事情已與歷史出現(xiàn)了偏差,那皇位了?是不是還會一如歷史由弘歷繼位?

    很快,富察氏就走了進(jìn)來。

    富察氏的衣衫一如從前質(zhì)樸,面上掛著恬淡的笑容,身后跟著的幾個宮女手上都捧著錦盒。

    她一開口就道:“珠珠妹妹,我前幾日就聽說你病了,原想著你過來看看你,卻擔(dān)心打擾你養(yǎng)病,聽聞你今日身子好些了,所以這才過來。”

    “珠珠妹妹,你不會嫌棄我過于冒昧吧?”

    她說話時,她身邊的宮女已將錦盒一個個擺了出來,里頭并非名貴補(bǔ)品,而是石斛、猴頭菇之類的東西,都是健胃養(yǎng)脾的好東西。

    如今翊坤宮對外的說辭是那日年珠出宮后嘔吐不止,年若蘭擔(dān)心年珠吃壞了東西,所以將年珠接進(jìn)宮休養(yǎng)幾日。

    年珠頓時明白富察氏的好名聲是從何而來,如此面面俱到之人,的確招人喜歡。

    “四嫂嫂這話說的就過于見外,我雖上面有幾個哥哥,但一直以為也是將四阿哥當(dāng)成親哥哥看待的!

    “如此說來,你就是我的親嫂嫂,你不管什么時候過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聽珠珠妹妹你這樣說來,我就放心了許多!备徊焓献旖堑男τ稚盍藥追。

    兩人湊在一起,也并無多少話可說,無非是富察氏問年珠身子好些沒,勸年珠注意身子之類的話。

    年珠一一應(yīng)下。

    富察氏很快就起身道:“好了,珠珠妹妹你身子尚未痊愈,還是好生歇著,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她很快起身告辭,只是,剛走出翊坤宮大門,她面上的笑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跟在她身后的紅纓低聲道:“主子,您,您……這是何必了?”

    “熹嬪娘娘雖是您的婆母,但她并不得皇上寵愛,反倒四阿哥仰仗富察一族更多些,您又何必對熹嬪娘娘的話如此言聽計從?”

    第89章 我可是很記仇的

    富察氏輕輕嘆了口氣, 低聲道:“罷了,紅纓,你不要再說了, 額娘叫我怎么做,我怎么做就好了!

    “額娘縱然不喜歡我,可她說什么做什么想必都是為了四阿哥好。”

    “就算看在四阿哥的份上,額娘也不會害我!

    紅纓是欲言又止。

    富察氏自然明白熹嬪的意思,她還曾聽說過, 說當(dāng)年熹嬪還曾想替四阿哥求娶年珠, 更清楚熹嬪的意圖是什么,只是她不明白為何熹嬪如今對年珠忌諱得很。

    她打小是個很聰慧的女子, 甚少有弄不明白的事, 但唯有這件事, 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早在我嫁給四阿哥第一日起, 四阿哥就與我說過,莫要在額娘跟前提起皇貴妃娘娘與年珠。”

    “而額娘身邊也的確無人提起過她們兩人, 但這次額娘卻主動提起要我去看望年珠,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頓了頓,她更是低聲道:“紅纓,你說,額娘與年珠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呢?”

    紅纓自是一問三不知, 直道:“主子,您既不清楚,為何不去問問四阿哥?您與四阿哥是夫妻,這夫妻之間難道還能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嗎?”

    “紅纓, 話不是這樣說的!备徊焓喜粌H是個聰明人,還是個很通透的人, 覺得她的丈夫可能會有很多個女人,但額娘卻只有一個,所以每每在熹嬪跟前,她總會選擇無條件退讓,“從前我未嫁給四阿哥前,就曾聽人說過皇阿瑪唯獨(dú)寵愛皇貴妃娘娘,如此想來,額娘一直與四阿哥相依為命,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遠(yuǎn)比旁人更深厚。”

    紅纓聽聞這話,什么都沒說,只微微嘆了口氣。

    人人都說四阿哥與四福晉是琴瑟和鳴、恩愛有加,但唯有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四阿哥與四福晉鸞鳳和鳴的背后則全是自家主子的忍讓與識大體。

    不說別的,就說側(cè)福晉高氏,那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偏偏四阿哥對自家主子所受的委屈是視而不見。

    ***

    比起渾然不知內(nèi)情的富察氏,年珠卻隱約猜到了熹嬪的意思。

    她想,熹嬪本心不死,仍盼著身為長子的弘歷被立為太子,縱然熹嬪有錯,但弘歷卻一直都是最得皇上看重的兒子,弘歷對上;莶粌H不會輸,甚至還有幾分勝算的。

    從前她就知道弘歷的心思,如今只覺得弘歷生出破釜沉舟、殊死一斗的決心來……

    年珠正想的出神,就瞧見門口有個小身影探出腦袋來。

    她再仔細(xì)一看,這人不是;葸能是誰?

    兩人四目相對,;菔菑氐撞谎b了,笑瞇瞇走了進(jìn)來:“珠珠姐姐,你好點(diǎn)了嗎?”

    “福惠,我好多了!蹦曛樾Φ,“這樣冷的天,你怎么過來了?”

    福惠是個嘴甜的孩子,當(dāng)即就屁顛屁顛跑進(jìn)來道:“珠珠姐姐,因為我擔(dān)心你呀!

    “我一想到你身子不好,就擔(dān)心的不得了!

    “哦,是嗎?”年珠摸了摸;菽敲兹椎男∧X袋,臉上笑瞇瞇的,一開口卻道,“所以你正是因為擔(dān)心我,才又逃學(xué)的嗎?”

    福惠撓了撓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道:“珠珠姐姐,也可以這么說吧。當(dāng)然,還有個原因是因為今天太冷了,我聽說五哥自下雪之后整日不是躲在屋子里吃鍋?zhàn)泳褪浅钥救猓幌裎,還要日日去念書!

    “珠珠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學(xué)堂可大啦,皇阿瑪曾說過,從前他們那些兄弟都在里頭念書,最多時有十幾個人呢!

    “那樣大的一個學(xué)堂如今就只有我一個人,多無聊呀,況且你有知道的,我向來最怕無聊的!

    年珠再次摸了摸福惠的小腦袋,認(rèn)真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念書可以明白事理。你若不好好念書,到時候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辦?”

    “怎么會呢?”;菘墒乔宄约河袔追中÷斆鞯,如今滿不在乎道,“好竹難出歹筍,我再怎么胡鬧,也不會比五哥更胡鬧的!

    年珠:“……”

    她正無語著呢,下一刻就聽福惠又道:“珠珠姐姐,你從前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今日你為何要這樣說?難不成是想要我當(dāng)太子嗎?”

    年珠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那;,你想當(dāng)太子嗎?”

    福惠搖了搖頭,可旋即,他又道:“珠珠姐姐,是不是我應(yīng)該想當(dāng)太子比較好?”

    “雖說四哥每次對我和顏悅色,但我看得出來,他對我與五哥是不一樣的!

    “每每看到五哥,四哥總是會叮囑五哥努力念書,甚至還會訓(xùn)上五哥幾句,但對上我,四哥可從不會說這些!

    年珠并未像年若蘭等人一樣,說福惠多想了,身在紫禁城,孩子本就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早慧不少。

    她笑了笑道:“咱們;菘烧媛斆餮,這世上就算是銀子,也不是人人都喜歡的!

    “更別說人,有人喜歡你,也有人會討厭你。”

    “對上那些討厭你的人,你更不必將他們的看法放在心上,面對著不喜歡你的人,你要更加開心,過的比他們剛好才是!

    福惠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珠珠姐姐,我都知道的!

    “不過至于想不想當(dāng)太子,我還沒想好呢。”

    有些人是天生的政客,年羹堯就是這種,所以年珠是深有感觸,年羹堯從小念書是拍馬都及不上年希堯的,頑皮事不知道做過多少。

    從前年遐齡提起這個兒子不知道多頭疼,但到了朝堂,年羹堯比起年希堯卻是游刃有余許多。

    許多事情,不看你有沒有本事,而是看你愿不愿意。

    就比如說弘晝吧,年珠知道,弘晝是無心朝政,不愿多費(fèi)心思,若真對念書感興趣,他不一定會比弘歷差上多少。

    年珠笑道:“好啊,那你就好好想一想,不過不管你想不想當(dāng)太子,都得好好念書!

    “以后你最差也是一親王,若手下個個人都比你厲害,那些人明面上尊敬你,實(shí)際上指不定背后怎么非議你呢!

    ;菡J(rèn)真想了想,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一兩日的時間,后宮中的妃嬪都來了翊坤宮探望年珠,縱然熹嬪并未親自過來,卻也是差人送了東西來的。

    年珠本就身體底子好,休養(yǎng)兩日就生龍活虎起來。

    朱太醫(yī)前來診脈,直道:“你這小娃娃身子好得很,若是男兒,都能提上刀劍上山打老虎去呢!

    “大家都放心吧,沒事兒的!

    說著,他老人家更樂呵呵道:“我一向拿珠珠這孩子當(dāng)成親孫女看待,她得了我的真?zhèn),到時候不說活上一百歲,起碼也能活到九十九的。”

    年若蘭等人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年珠算著時間,想著年羹堯大概也要回京了,便與年若蘭告辭起來。

    “姑姑,先前熹嬪娘娘吃齋念佛好幾年,看著是與世無爭的樣子。”

    “但人性難改,想必她盼著四阿哥被立為太子的心是從始至終都沒有熄滅過。”

    “雖說如今您為六宮之首,但不提防君子卻得防著小人,熹嬪娘娘如今偶爾在外走動,已有再次爭寵之決心,您與福惠都得小心些才是!

    年若蘭笑道:“珠珠,你放心好了,我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替;菹胂搿.(dāng)日我既沒有將熹嬪徹底除掉,就想過她有朝一日會死灰復(fù)燃,已在她身邊安插了兩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說與我聽的!

    時間會一點(diǎn)點(diǎn)使人改變的,縱然她依舊柔弱不能自理,但比起當(dāng)年來卻強(qiáng)上許多。

    如此一來,翌日一早年珠就高高興興出宮去了。

    覺羅氏等人瞧見像沒事人一樣的年珠,是既高興又擔(dān)心,一個個恨不得將她捧上天。

    年珠前腳剛回到自己院子,就聽說年富前來探望的消息。

    就連向來好脾氣的聶乳母都忍不住道:“二公子來做什么?他怎么還有臉過來的?差人與二公子說一聲,叫他走吧,格格的病尚未痊愈呢。”

    說著,她更是轉(zhuǎn)過頭與年珠道:“格格,二爺就快回來了,您差點(diǎn)丟了性命一事斷然不能瞞著二爺。”

    “得說給二爺聽,叫二爺將二公子趕出去!

    將年富趕出年家?

    年珠嘴角蔓延出幾分冷笑來:“說與阿瑪聽了又如何?就連當(dāng)年弘時阿哥犯下那樣大的錯事,皇上也只是將人逐出雍親王府!

    “至于阿瑪,我與他相處幾年,他的性子我清楚的很,比皇上心慈手軟許多,頂天也就將年富趕出年家!

    “但年富手上握著納蘭氏的陪嫁,他的私產(chǎn)不少,妻子也是陪嫁豐厚,他離開年家,以后不過是換了個地方錦衣玉食,吃香喝辣。”

    聶乳母一愣,低聲道:“那格格,您……您想怎么做?”

    年珠輕笑道:“我要讓年富血債血償,他怎么害我的,我要千百倍還給他!

    說著,她便揚(yáng)聲將方才傳話的小丫鬟又喊了進(jìn)來,道:“叫年富進(jìn)來吧,他難得有點(diǎn)當(dāng)兄長的樣子,我這個當(dāng)妹妹的可不能不領(lǐng)情呀!”

    第90章 銀子和人命我都要

    得年珠應(yīng)允后, 很快年富就走了進(jìn)來。

    比起從前面上的滿不在乎,今日年富看向年珠的眼神里帶著幾分懼意。

    雖說年希堯已在朝中領(lǐng)了差事,但年家氣數(shù)已盡, 更不必提隆科多等人也已入獄,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從此他就安安心心當(dāng)個混吃等死的蛀蟲。

    但偏偏從前玉柱為了強(qiáng)占年珠時,送了他不少寶貝,這些東西都是有跡可循, 玉柱已在獄中托人遞出話來, 若他不能保住玉柱這條命,就要他跟著玉柱一起陪葬。

    他哪里還敢不過來?

    年珠看著一反常態(tài)的年富, 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開口就道:“二哥, 你來做什么?”

    年富臉上難得見到笑意, 道:“七妹妹,我有些話想私下與你說!

    說著, 他便看向候在一旁的聶乳母等人,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聶乳母等人卻是動也沒動,顯然將他的話當(dāng)成了放屁,別說連句話,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年富。

    年富面色帶著幾分尷尬。

    年珠這才不急不緩開口道:“好了, 乳母,你們就先下去吧。”

    等著聶乳母等人下去后,她依舊不緊不慢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哥很少來我這兒, 不知道今日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兒?我想,應(yīng)該不是前來探病的吧?”

    “是, 怎么不是呢?”年富臉上的笑容很是勉強(qiáng),若說從前的年羹堯是土皇帝,那他就是土太子,還從未有過這樣卑躬屈膝的時候,“不過,我還有件事想與你商量商量!

    說話間,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玉柱差人送獄中遞出消息來,說想要請我救他一命!

    “如今家里當(dāng)家作主的是你,我哪里有這個本事?當(dāng)時我接到信就義正言辭拒絕了他,誰知……他很快又送出來了第二封信,說只要我能保住他這條命,就將隆科多所有的私產(chǎn)都送給我!

    “別幾十萬上百萬兩銀子,就算是送座金山銀山給我,我也是沒辦法!

    “可我沒辦法……不代表七妹妹你也沒辦法啊!雖說如今你生意做的極大,但那么大一筆銀子少說也要幾十年才能賺回來的,七妹妹,不如你好好考慮考慮……”

    這個說辭是他與玉柱商量過的,畢竟人都是有私心的,隆科多從前雖為佟佳一族的當(dāng)家人,但這人卻不可能將大公無私將所有銀錢都交給族里。

    他的私產(chǎn),定是數(shù)量龐大。

    在他們的設(shè)想中,玉柱出獄后,很快就會有隆科多身邊的一批死士護(hù)送玉柱南下,這批死士武藝高強(qiáng),忠心耿耿,只要他們護(hù)送玉柱離開京城后,年珠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至于那些銀錢……吃了悶虧的年珠難道還敢到處嚷嚷不成?就算真嚷嚷開來,傳到皇上耳朵里,也是會不高興的。

    年珠點(diǎn)點(diǎn)頭,若有所思道:“照你這樣說來,這的確是一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畢竟就算玉柱離開了京城,沒了佟佳一族的必有,一輩子也是郁郁不得志,日子過的艱難。”

    她瞧見年富面上復(fù)現(xiàn)幾分喜色,卻是話鋒一轉(zhuǎn),道:“只是,我想知道你知道玉柱從前有什么打算?做過哪些事情嗎?”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蹦旮蝗缃袷敲鼞乙痪,撒起謊來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直道,“我也就是前幾日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在信中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你我兄妹二人雖不和,卻也是親兄妹……”

    任憑他怎么狡辯,年珠只是似笑非笑看著他,一副“裝,你繼續(xù)裝”的模樣。

    到了最后,年富更是道:“七妹妹,你這是不相信我嗎?我……我若是有半句虛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并不是十分忌諱這些,想著若沒能說服年珠,也是難逃一死呢。

    年珠笑道:“你說這話就未免見外了些,我信你就是!

    “你差人送封信給玉柱吧,這筆買賣,我做,可若是他敢生出什么別樣的心思來,我身邊也是養(yǎng)了幾個暗衛(wèi)的,定不會對他客氣!

    年富應(yīng)了一聲,很快就喜笑顏開下去了。

    他一走出院子大門,就吩咐道:“長松,你去與玉柱說一聲,就說事情成了,叫他先送一萬兩銀票的訂金給我。”

    沒錯,玉柱曾與年富允諾過,只要能留他一條命,就給年富三萬兩銀子。

    另一邊。

    年珠自是不相信年富的話的,但年富有句話沒有說錯,她是個生意人,對銀子還是很喜歡的。

    窗外大雪紛紛,雪花簌簌落了下來,年珠卻吩咐聶乳母給自己拿來大氅。

    聶乳母嚇了一跳,忙道:“格格可是要出去外頭這樣大的雪,您這病才剛好,哪里能出去……”

    “乳母,您放心,沒事兒的!蹦曛樽旖呛,輕聲道,“想要讓年富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夠的,我的出去尋個幫手才是!

    聶乳母恨年富等人恨到了骨子里,一聽這話,恨不得將年珠裹成了粽子似的,主仆幾人這才出了門。

    年珠去了佟佳府上。

    雖說隆科多已經(jīng)倒臺,但佟佳一族卻仍是先帝外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年關(guān)將近,門口仍掛著紅艷艷的燈籠,瞧著是喜氣洋洋。

    只是比起往年來,佟佳府門口卻顯得格外冷清。

    年珠的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了佟佳府門口。

    聶乳母叩門,上前與門房道:“我們家年七格格想要見你們家三公子一面。”

    她口中的三公子正是隆科多的長子岳興阿。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若說偌大個京城,除年珠之外還有誰盼著玉柱死,那就只有岳興阿了。

    很快,年珠就見到了岳興阿。

    這人與隆科多長得并不像,應(yīng)該是更像他故去的額娘一樣,看起來很是敦厚的模樣,與死氣沉沉的佟佳一族的人比起來,他面上卻是帶著幾分喜色。

    年珠甚至連寒暄都沒有,一開口便將年富的話原原本本道了出來,最后更道:“……狗改不了吃屎,我若是輕信了年富他們的話,那我怕是連傻子都不如!

    “要不我們合起伙來做筆生意?我們聯(lián)手,既要了玉柱的錢,也要了他的命!”

    “來日,不管玉柱有多少寶貝,我都悉數(shù)分你一半。”

    “不必了!痹琅d阿卻是毫不猶豫,一口就回絕道,“我不要錢,我只想要那小賤種的命!

    年珠卻道不可:“這些銀錢都是隆科多的私產(chǎn),于情于理我都該分你一半的,你可別客氣……”

    兩人推搡一陣后,就達(dá)成了協(xié)議,不過岳興阿直說分贓一事不著急,以后再說也不遲。

    ***

    三日之后。

    玉柱就被放了出來。

    其實(shí),這事兒與年珠還真沒什么關(guān)系,畢竟隆科多與李四兒將玉柱這個兒子保護(hù)的極好,從前玉柱做過的那些臟事早被處理的無影無蹤。

    就算有那么點(diǎn)小錯,卻也罪不至死。

    皇上已下令要了隆科多與李四兒的命,如今為樹立個鮮明君主的形象,定不會嚴(yán)懲玉柱的。

    可惜,玉柱這人貪生怕死慣了的,這才給了年珠可乘之機(jī)。

    玉柱早與年富達(dá)成協(xié)議,一早就有馬車候在地牢門口,玉柱一出地牢大門,片刻停留都沒有,徑直上了馬車,馬車徑直向城郊駛?cè)ァ?br />
    馬車馬不停蹄跑了足足兩個時辰,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這才吩咐道:“停車!停車!老子要下車歇一歇,這都到了保定呢,想必也沒人會追上來!”

    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玉柱不過待在獄中十來天,就已瘦了一大圈,整個人面皮拉聳,瞧著有幾分可怕。

    隨著他一聲令下,駕車的死士就將馬車停下。

    玉柱從馬上下來,接過身邊隨從遞來的肉干和酒,猛吃幾口卻還是覺得不過癮,隨手指了個死士,道:“你,去,給我找兩個姑娘來!

    “這幾日我可憋壞了,得好好松快松快!”

    那死士面露難色,低聲道:“公子,這荒郊野嶺的,只怕女子不好尋,不如等兩日,等著到了揚(yáng)州……”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玉柱就一巴掌狠狠掄在他臉:“你這個狗東西,你敢和我犟嘴?就算如今我阿瑪要死了,你依舊是我阿瑪養(yǎng)的一條狗,你一條狗,有什么資格在這里亂叫!”

    “我要你去找,你就給老子麻溜去找!”

    那死士身子一僵,卻還是道:“是!

    這人很快就轉(zhuǎn)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玉柱面上這才有了幾分笑意,就算沒了他阿瑪,就憑著他阿瑪留給他留下的那六十萬兩銀子,也足夠他揮霍一輩子!

    以后他啊,過的仍是人上人的上等生活。

    只是,還未等他得意多久,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

    再仔細(xì)一聽,這不是馬車行駛的聲音嗎?

    為首的死士經(jīng)驗豐富,低聲道:“公子,如今荒郊野嶺的,哪里會有馬車?十有八九是沖著您來的!

    “您別擔(dān)心,我們統(tǒng)共有十二人,每人皆是個頂個的高手,有我們在,定能護(hù)著您沒事!

    隨著這人的話音落下。

    馬車就駛?cè)胨麄冄矍埃谒麄兏胺(wěn)穩(wěn)停了下來。

    很快,馬車?yán)镒叱鰝女子來。

    玉柱仔細(xì)一看,這人……不是年珠嗎?

    他本就差人去找女人,如今瞧見年珠身邊只跟了三兩個婆子丫鬟,頓時邪心又起來了,皮笑肉不笑道:“喲,你這是知道我要離開京城,所以專程前來給我送行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當(dāng)了一夜夫妻,以后你可別忘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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