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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1 章   第 201 章

    約定見面的地方是在一家咖啡廳,是圈內人開的,地方不好找,但私密性屬實不錯。

    小美有些擔憂地看著他:“確定不要我陪你嗎?”

    庭深搖搖頭,說:“你也別干等著,去逛街,買點喜歡的,刷我的卡。”想了想,又說,“順便幫我挑點寵物用品,昨晚只來得及外賣點貓糧和貓砂。”

    見勸說無果,小美只好點點頭。

    “好吧,我去給咪咪挑點玩具,有事電話。”說完,她也熄火下車。

    咖啡廳在新開的商場的頂樓,因為入駐品牌不多,再加上今天是周一,因此人流量很小。

    小美謹慎,開進地下停車場之前特意觀察了一下,確定十幾分鐘沒有一輛來車,才開進來。

    還非要把庭深送到電梯口,親自把他交到特意聯系了下來接人的服務生手里,才肯走。

    “買點粉色的玩具吧,咪咪喜歡粉色。”庭深和她揮揮手,“拜拜。”

    “咪咪?怎么還在睡?”

    庭深捏了捏小貓的耳朵,又捏了捏黑爪爪下的粉肉墊,小貓還是沒有反應。

    唔……有呼吸。

    嚇死了。舒芹是京大美術學院教授,專注于民俗題材油畫的研究與創作。

    但這只是他的對外人設,實際上在京大,年過五十的舒芹教授,一直生活在博導生物鏈的最底層。

    學術上,京大不在國內八大美院之列,他的老同學們常常打趣他是個沒有名氣的野雞教授;經費上,幾個風景畫教授瓜分了所有,半點沒給他這個冷門方向的可憐老人剩下;教學上,他已經連續好幾年被學校縮減招生名額了。

    舒芹也不好自怨自艾,畢竟他這幾年沒拿過什么大獎,也沒為學校做出過什么突出貢獻。

    貧賤師生百事哀,老師窩囊,學生也跟著窩囊。

    常常有學生向他抱怨被別的導師的學生欺負,他卻沒本事為自己的學生撐腰。

    舒芹本就為數不多的學生見自家恩師這么不爭氣,便多次婉拒了舒芹勸其讀博的建議,聲稱要進社會打工。

    舒芹教授委屈!舒芹教授難過!

    他七十五歲高齡的院長父親勸他好好愛惜羽毛,別再折騰了,帶完最后一屆碩士就安安穩穩退休吧,父親老當益壯,可以用工資給他養老。

    舒芹幾乎就要接受這樣的結果了,但上天垂憐,否極泰來,前年,竟真給他招到了一個博士!

    庭深本科和碩士都是學肖像的,因為家境殷實,父母有些人脈,大把的人愿意買單,所以他在本科期間就辦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畫展,也算是有些名氣。

    舒芹不在乎他為什么要突然改畫民俗,他只知道,憑借這個學生的實力和人脈,定能助他在京大美院成功逆襲!

    庭深甚至答應了幫他校對(重寫)他的書!

    多么好的學生!只可惜去年的一場意外……

    唉。

    舒芹放下手中的英雄牌鋼筆,看著只寫了兩行、實在寫不下去的個人學術著作,深深嘆了口氣。

    希望乖徒在滇省一切順利。

    他的個人學術著作能否順利出版,還需乖徒鼎力相助。

    ·

    乖徒庭深正緊緊摟著長得超級好看的阿繆的腰——他們先前路過一顆油棕樹時,巨大低垂的葉片差點兒把庭深整個從摩托車上掀飛出去。

    還好他及時抱住阿繆,這才化險為夷。

    “咻——”

    紅公雞一個側剎,穩穩停在了一片開闊地,他們總算是趕在黃昏之前,抵達了十六號營地。

    十六號營地建于上個世紀末,曾接待過無數科考隊與冒險家,大部分空置的時間里,則是由居住在周邊的村民定期進行維護。

    因此這座木屋被保存得極好,連防腐漆都是去年新刷的。

    得益于營地附近的生活設施比較完備,今晚他們可以直接住下,不必再花時間搭建庇護所。

    儲藏室里堆放著成箱的瓶裝礦泉水,日期還比較新,據阿繆說,應該是不久前有護林員來補充過物資。

    庭深之前就有過不少露營的經驗,阿繆更是野外生存的行家,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收拾出一間屋子用于居住,并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阿繆用一根濕木頭撥了撥火堆,“看在你是我老板的份上,哼,這次就不舉報你了。”

    庭深正把防風打火機往沖鋒衣夾層里塞,聞言挑了挑眉:“現在是我一個人在烤火嗎?從犯就別給自己加戲了。”

    他打開登山包,從里面拿出早上民宿老板交給他的土布包袱,遞給阿繆。

    一整天他們都騎在摩托車上行進,雨林地勢復雜,十分耗費人的精力,到了中午他們也不敢停下來進食,生怕撞上大型野生動物。靠著早上那頓豐盛的早餐支撐到現在,兩人早已饑腸轆轆。

    阿繆解開布包,從里面拿出兩個罐頭,放在火堆邊上加熱。

    庭深又從包里拿出兩瓶礦泉水,將其中一瓶擰開后遞給阿繆。

    阿繆愣了一下:“為什么要擰開?”

    “順手罷了。”他真的是順手,庭家從小對他的教育就是要求他做個紳士,庭深習慣了在遞給別人瓶裝水時順手擰開瓶蓋。

    阿繆嗤嗤笑了兩聲,用木棍把兩個罐頭都撥到庭深面前:“那你順手幫我把罐頭也打開吧。”

    庭深無奈。

    他用毛巾包裹著滾燙的馬口鐵盒子,瑞士軍刀輕輕往拉環上一翹,罐頭就打開了。

    篝火的照明下,阿繆很容易看清,庭深伸過來的左手虎口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阿繆接過罐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手上的疤是怎么來的?”

    庭深正用鐵勺挖罐頭肉吃,聞言笑了笑,并不忌諱:“去年出了場車禍,擋風玻璃破碎,劃到了手。”他晃了晃捏著勺子的左手,說道,“還好不影響生活。”

    “可是你是個畫家。”黑皮少年眼神溫和地看著他,“你還是個左撇子。”

    剛才的一連串動作使他意識到,庭深慣用左手。

    “……”

    你們貓貓少年……不是,你們少數民族說話都這么直接的嗎?

    庭深嘆了口氣,有點無語。

    縱然他并不太忌諱自己的傷勢,也被少年的直球打得有點懵。

    “我們畫家一般都比較天賦異稟。”庭深示意阿繆看他完好的右手,“我的右手也可以畫畫——我來這里,就是想為神樹畫一幅畫。”

    阿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認為他是在故作堅強。

    黑色皮膚的少年挪了挪位置靠近庭深,這是一個較為親密的談話距離。

    他淺色的瞳孔在夜晚的火堆下顯得十分晶亮動人,微微側著身子,影子與庭深的交疊在一起,仿佛耳鬢廝磨。

    阿繆輕輕牽起庭深的左手,用覆蓋著一層薄繭的指尖撫摸他虎口上扭曲的縫合痕跡,問道:“醫生沒有治好你嗎?”

    “國內外的專家團隊都看過了,最多也就恢復到現在這個程度——日常生活沒有問題,畫畫卻不行。”

    “所以你就改用右手畫畫嗎?”

    “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呀,我學了十幾年的美術,總不能就這么放棄。”

    或許是夜風溫柔,激起了庭深的傾訴欲。

    過于親密的距離讓庭深有些不自在,他把手從少年溫熱的掌心里抽出來,捋了捋額發,略帶落寞地說道:“其實我右手畫畫也還行,我很早以前就做過相關的訓練,但車禍之后我的心態受到了影響,畫面總是死氣沉沉缺乏靈氣。我的導師建議我來滇省,多看看大自然,感受一下生命的活力。”

    事實上,庭深的情況比他講的要嚴重得多,他的右手雖然也能作畫,但提筆也是枉然。

    ——他失去了創作的能力,這對一個畫家來說是致命的。

    少年身上帶著干凈清爽的皂角味道,庭深有些出神地望著他垂落在一側的彩色小辮,真誠地夸贊道:“你的家鄉很美,比我想象中還要美,我有預感,在見到神樹后,我或許能畫出滿意的畫。”

    木材燃燒迸發出的火星與雨林的蟲鳴聲配合出一曲美妙的交響樂。

    樹影在阿繆漂亮的臉頰上投射出令人心動的陰影,庭深不得不承認,如阿繆所說,他真的長得非常好看。

    良久,像是下定了某種不得了的決心,阿繆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會幫助你。”

    “幫助我?幫助我什么?畫畫嗎?嗯……”他深考了片刻,不忍心打消少年的積極性,“如果你熟悉這里的石材,倒是可以幫我采集一些礦石來做成天然顏料。”

    “我的意深是我可以幫你治好你的手!”

    庭深一怔。

    他動作夸張地上下打量起不知為何突然展現出一種使命感的少年,悚然道:“差點忘了你的身份了。”

    他想起初見時少年口中的七彩滇省苗疆少年。

    阿繆現在雖然沒穿傳統服飾,可他還扎著彩色小辮!

    黑皮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怎么聽不懂庭深的話,聽到自己能給他治病庭深難道不應該欣喜若狂嗎,怎么是這種反應?

    庭深見黑色貓貓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卻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說:“你們村的村支書應該有跟你們說過,現在是法治社會,管的嚴,不能隨便對人下蠱吧?”

    “你對我下蠱的話,我就告給你們村支書聽。”

    阿繆愣住。一個光裸著的身影——

    肌肉線條流暢,微黑的皮膚像是被月光打上了一層蠟,赤腳踩在濕潤的苔蘚上,身體勾起一道驚心動魄的彎。

    狂放而富有神性的動作里包含著某種極為強烈的情感,少年閉著眼,任雨林的夜風將其裹挾,又輕盈地跳開。

    閃著綠光的螢火蟲試圖湊近膜拜他的身體,被少年野性的舞蹈所斥退。

    庭深覺得自己像是卑鄙的放牛郎,躲在暗處偷窺仙人之姿,妄圖以人性將其挽留,卻又深諳他跳舞取悅的從來就不是凡人。

    如果我是他信仰的神,如果他向我祈求什么,無論是什么,我都會答應他。

    庭深捂著砰砰跳動著的心臟,慢慢退回木屋,卻又忍不住不看他。

    直到最后一個旋轉完成,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才終于結束了這支獨舞,他似乎疲憊極了,喘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呼吸。

    庭深看到他捋過腦后的小辮,拆開其中一條,迅速爬上絞殺榕,將細細的繩子綁在了氣生根上。

    接著跳回地面,穿上疊放在樹下的衣服,鉆進了帳篷里。

    沒過一會兒,太陽能燈被按熄,天色也逐漸亮堂起來,庭深早忘了之前要干什么,恍惚地回到床上。

    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令他難以啟齒的、光怪陸離的夢。

    ……

    “喂——”

    “庭深。”

    “庭老板,大畫家,你真的該起床啦!”

    睜開眼看到阿繆斜坐在木屋的窗欞上,庭深愣了愣。

    “你怎么這副表情?”黑皮少年納罕道,“做夢夢到鬼了?”

    沒,我做夢夢到你了。

    庭深抹了把臉,尷尬極了。

    還好身體沒出現什么不得了的反應,不然他實在沒臉面對阿繆。

    黑皮少年哼了聲,略帶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把一瓶飲用水拋給仍呆坐在床上的庭深:“醒醒神啊大畫家,該吃午飯啦,下午帶你去湖邊抓魚——水是我早上拿去湖里冰的,你喝一口看涼不涼。”

    庭深趕緊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頓時感覺清爽了很多。

    是見他早上沒起來,擔心他久睡傷神所以特地去冰的嗎?

    庭深早就發現,阿繆雖然偶爾表現得刁蠻肆意,但其實是一個非常細膩敏感的人。

    “走吧,去吃午飯。”庭深一邊活動著指關節,一邊往外走,“大概是托你的福,我的手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他的視線掠過少年垂在窗欞上的漂亮緊實的小腿,又飛快移開。

    最后笑著對一臉得意的阿繆說道:“年輕的苗醫,你的辮子散開啦,我能有幸為您扎上嗎?”

    ·

    平平無奇的周一下午,京大美術學院多媒體會議室里。

    舒芹教授出離地憤怒了!

    他知道,作為院長之子,他難逃被這些沒有后臺的年輕博導們排擠的命運。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可以當著自己的面就商量著要瓜分自己的名額。

    “舒教授今年應該沒有學生要參加圣保羅雙年展吧?”

    巴西圣保羅雙年展,世界三大藝術展之一,藝術界公認的最具世界格局、最具國際聲望的展覽。

    國內油畫這塊兒本來就弱,國家館內為數不多的名額早被八大美院分走了大半,留給京大美院等非頂尖院校的不多,照理說每個導師都有名額,可以自己參展或是推薦學生參加。

    但美術組內部開會時,直接忽略了舒芹,一個也沒給他。

    舒芹想了想那幾個不成器的、且不準備繼續讀博、聲稱要進社會打工的孽徒,忍了忍,還是作罷。

    算了,算了,就像他的院長老父親說的那樣,還是算了吧。

    眼瞅著快退休,他不和這些急功近利的年輕人爭。

    但舒芹的師門老大哥,一位國際上非常有影響力的獨立藝術家,正是這次國際展的首席策展人。

    ——國家館和國際展是圣保羅雙年展的兩大組成部分,后者的含金量更高,且不需要競賽,直接就能進行展覽。

    又那么巧,這次國際展的主題是“時光里的傳統藝術”。

    于是這位頗具盛名的獨立藝術家,想到了自己師門那不成器的小師弟,舒芹。

    他遞了個名額,本意是讓舒芹自己準備作品參展,但他沒想到,現在的舒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民俗油畫先鋒了——任職于父親所在美院的舒芹教授,只覺得軟飯香香。

    還沒等舒芹考慮好要怎么處理這個名額的事,整個美院的其他教授不知從哪兒得知了他手里有一個名額,便在周一的教學研討會上,明目張膽地討論起瓜分這個比國家館更為重要的名額的事。

    “我手底下有個碩士,畫歷史的,和傳統藝術沾邊。”

    “我還有個畫古典主義風景畫的博士呢!”

    “老何、老李,你們這么比就沒意深了——上回學校里的繪畫比賽,得一等獎的可是我的學生。”

    幾個老資格端著茶杯,一個個臉上笑呵呵的,話里卻是寸步不讓。

    有個年輕的副教授本來想提一嘴自己也想參展,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

    算了,雖說國際展比國家館的份量重,但實在不值得為了它得罪這些院兒里的老油條。

    “你那學生什么水平,你自己知道,該讓我的學生去,把握更大。”一位留著兩撇山羊胡的教授淡淡說道。

    穿著中山裝,在美院學術成果斐然的女教授卻不贊同:“這么說的話,我那個關門弟子是不是也夠資格?”

    另一個同樣四十歲上下的女教授淡淡推了回去:“原本屬于舒教授的國家館的名額就給了你,這個你還要,”她溫和地笑了笑,“林教授,您到底還有多少個關門弟子啊?”

    幾圈太極打下來,仍是爭執不下,眾人便把目光轉向了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的舒芹。

    “舒教授,這事兒您怎么看?”教學主任替大家開了口。

    “我看不怎么樣。”被忽略了個徹底的舒芹就是再好的脾氣,也該生氣了。

    他近幾年是沒什么建樹,學校的名額不給他,他不好說什么。

    但這個國際展的名額完全是他的私人關系,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把這個資源貢獻出來?

    有人問過他的意見嗎?

    舒芹教授氣哼哼地說:“這個名額我誰也不給,我自有安排。”

    他大聲宣布道:“我也有博士生,小庭,他本身就是畫民俗的,正好和這次國際展的主題一致,我要把參展名額給他。”

    穿著中山裝的女教授林涵皺了皺眉。

    庭深最早是學肖像的,正是在她門下,只是前年,她的這位得意弟子不知為何非要轉投舒芹門下學民俗。

    因為這事兒,她心里一直不太舒坦,所以這次雙年展本來屬于舒芹教授的國家館的名額,被舒芹的院長父親做主,補償給了她,這才算是了結了恩怨。

    “但小庭的手……”

    庭深在京大美院名氣不小,所以不光是他以前的導師林涵,許多人都知道他左手受傷的事。

    這么珍貴的名額,就要給一個不能用慣用手作畫的人?

    “小庭的右手沒問題,他右手的作畫水平也很不錯。”舒芹沒敢說乖徒之前心態出現問題,靈感枯竭這件事。

    眾人又看向林涵教授,見她點點頭,認可了庭深右手也能作畫這件事。

    幾個老教授嘆了口氣,見舒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只得作罷。

    畢竟這是舒芹的私人關系,不屬于學校的公共資源,他不愿意交出來,誰也不能硬逼著他。

    那位新來的年輕副教授聽到舒芹的學生慣用手受傷,便想再為自己爭取兩句,卻被一旁的好友給攔了下來。

    等到會議結束,好友拉著他來到隱蔽處,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怎么不看看那些老資格都默認了?”好友頓了頓,頗有些無奈地解釋道,“你別看舒教授脾氣好,但你要是硬和他搶,他的院長父親可不是吃素的。更何況,你可能不知道,庭深這個人,他家里……”

    好友拉著年輕副教授慢慢走遠,打算給他科普一下庭大少爺的駭人家世,以免他摸不準水深水淺,直愣愣地湊上去當炮灰。

    與此同時,在同事面前趾高氣昂地回到辦公室的舒芹教授,一關上門,立刻沒了剛剛的那股牛氣勁兒。

    舒芹在辦公室里焦躁地轉著圈,視線掃到放在桌案上的進度還停留在兩天前的個人學術著作,頓時就慌了。

    他掏出老年機,顫顫巍巍地撥號——

    “喂?恩師,下午好。”

    滇省檬市,熱帶雨林。

    庭深正立在湖邊,手臂袖子高高挽起,拿著碳條在畫布上打草稿。

    他的右手熟練地擺弄著線條,沉寂了多時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庭深用涂著草藥的左手接電話,右手仍快速打著草稿,眼睛還時不時越過畫架,去看正在湖邊快樂地叉魚的黑皮少年。

    “你不知道啊,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恩師,我這兒信號不好,請簡短地說。”庭深平深地打斷他。

    “呃……”正準備大倒苦水的舒芹愣了愣,只得自己咽下辛酸淚,老老實實地把剛才會議室里發生的一切和圣保羅雙年展的事,簡單講述了一遍。

    “乖徒,庭深啊,你在滇省過得好嗎?能畫畫了嗎?”舒芹小心翼翼地問道。

    黑色皮膚的少年拿著根鋒利的樹杈,樹杈上掛著兩條死不瞑目的魚,他看起來對自己的勞動所得滿意極了,嬉笑著朝庭深走來。

    阿繆隔著老遠大聲問道:“你在和誰打電話呀?”

    “恩師,您放心,我正在畫畫,我的左手也好了很多。”庭深快速地把夾在畫布后的素描紙抽出,蓋到了草稿上,“展覽的事您不用擔心,我有把握,一定讓您揚眉吐氣。我這還有點事,回頭再聊。”

    庭深三兩句交代完就掛了電話,不多時,少年也走到了身旁。

    “哇!”他扒著庭深的胳膊,“你畫的是我嗎?”

    阿繆大怒。

    黑皮少年一改剛剛的溫柔,眉毛豎到了額頭上面,勃然大怒道:“不是所有苗族都會下蠱!你這是偏見!”

    “還有,”阿繆氣得臉都紅了,“我爸就是村支書!”

    ·

    深入雨林的第一個夜晚,圖方便省事,庭深和阿繆一起睡在營地的鋼架床上。

    一米三五的狹窄雙人床,要不是阿繆骨架小,還真不一定睡得下他們兩個成年男性。

    庭深無聲地嘆了口氣。

    黑色皮膚的貓貓少年被他那段下蠱的言論氣得夠嗆,此刻正側著身緊貼著墻面,仿佛要和他隔出海峽兩岸的距離。

    阿繆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庭深要告家長的憤怒。

    任憑庭深好聲好氣地哄了半天,也不愿意搭理他。

    貓咪生氣就是這樣,庭深只好這樣安慰自己,或許我明天可以給他畫幅畫,看能不能討他歡心。

    發脾氣的小貓也很可愛呢。

    “小貓咪都這樣,先來吃飯吧。”小美正在拆打包的私房菜的盒子,“快來,我們一起看看昨天的直播錄播。”

    說完,又叫庭深拿遙控器。

    庭深蹦過去,打開電視機。

    默認的頻道是新聞,庭深正要調到娛樂頻道。

    就聽主持人天氣預報播到一半,突然插播了一條社會性新聞:

    “……將有較強的冷空氣……不好意思,插播一條最新新聞。”主持人嚴肅播報,“在市中心的新月大廈發生了一起惡性兇殺案,案件目前正在偵破中,警方提示網民們不要傳播會引起恐慌的現場圖片……”

    第 202 章   第 202 章

    季閱的凄慘死狀在全網瘋傳。

    庭深被警察找上只是時間問題,因此,一夜的良好睡眠之后,第二天他決定主動聯系警方。

    因為他是提供線索,身份又那么特殊,那邊不好叫他一個享有社會高福利的人魚和嫌疑人一樣,被帶去審訊室里問話,所以是警察上門出警。

    按照正規流程,是兩人出警。

    小美也在,她同樣是被問話的對象。

    韓闊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故事中的。

    他是公安系統里少有的書卷氣息的帥哥,他帶的實習警員反而比他更俊朗,濃眉大眼的。

    不過韓闊恰好長在了庭深的審美上,所以他視線多在人家臉上流連了幾秒。

    首都,地上城環島區。

    不同于前些年興起的復古哥特式風格,建于賽博001年的柳克麗霞大教堂,采用的是紅磚灰石的拜占庭式建筑——以呂宋綠王朝第一任皇后柳克麗霞·馮·艾梅洛德的名字命名,坐落在多瑙河以北的岸邊,距離皇宮非常近,是呂宋綠王朝的皇室專用禮拜堂。

    教堂內部氣氛莊嚴、神秘,甚至有些陰暗,與其他光明洪亮的教堂內景截然不同。

    柳克麗霞大教堂是現存教堂建筑里最高的一座,寓意聆聽上帝。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地上城,它同時承擔著部分的喪葬功能。

    可以說,這里埋葬著近千年來,所有在歷史中留名的偉人。

    庭深在柳克麗霞大教堂外徘徊了一陣,還是決定按照華國的傳統習俗,買一束黃白菊花,而非是更符合西方人喜好的馬蹄蓮。

    因為昨晚有在官網上預約,因此在出示公民卡后,庭深很順利地進入了教堂后的墓園。

    今天是周二,人卻意外的多,許多偉人墓前聚集著穿著學校統一制服的小孩,他們在老師的指引下給一座座墓碑獻上潔白的鮮花,然后聽講解員講訴墓碑主人的光輝歷史。

    庭深沒有停留,他幾乎是急切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來到了墓園最深處,一小片圍起來的墓地前。

    那是呂宋綠王朝皇室的專用墓地。

    守在柵欄外的衛兵立即上前,詢問庭深的來意。

    “你好,我來瞻仰柳克麗霞皇后紀念碑。”

    平常,極少人會來皇室專用墓地,偶爾有例外,大多是出于對柳克麗霞皇后的崇高敬意。

    衛兵見庭深氣質古典,有著黑發黑眸和不摻雜任何其他民族特征的純粹東方人的面孔,料想他應該是個權貴,便沒有刻意刁難。

    現在,整片皇室專用墓地內,有且僅有庭深一人。

    他先是對正前方的柳克麗霞皇后紀念碑微微點頭致意,隨后大踏步往里走,直至看見那塊小小的、由一整塊水晶雕刻成的墓碑。

    “最珍貴的、鑲嵌在呂宋綠王冠上的綠寶石,我的孩子,尤加利·艾梅洛德。”

    這是一塊屬于呂宋綠王朝現任皇帝埃爾溫·艾梅洛德的次子,年僅16歲的小王子的墓碑。

    墓碑上僅刻著這么一句話,連一張照片也沒有,庭深卻覺得,他從未忘記過那個小天使的音容笑貌。

    男人從西裝內側的口袋里掏出幾張濕巾,把墓碑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這才輕輕把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好久不見,甜心。”

    “我知道你更喜歡弗洛伊德玫瑰,但我想你還沒有到可以接受它的年紀,那么這束黃白菊花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原諒我,時隔八年才來見你。”

    ……

    從柳克麗霞大教堂回來后,庭深的情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

    他把自己整個兒埋進雪茄椅里,半個身子沐浴在月光之中,又從邊幾上的煙盒里抽出一只香煙點燃,深吸一口。

    朦朧的煙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場,把天燒紅成血色的大火。

    和那具覆蓋著一層灰白色塵埃的冰冷身軀。

    就在庭深又要陷入回憶不可自拔時,手腕上的智腦適時傳來一條訊息。

    是星網影視頻道的負責人發來的轉賬信息——

    個、十、百、千、萬、十萬……庭深瞇起眼睛數了數,隨即倒吸一口涼氣。

    足足三千四百萬星幣!

    足夠支付庭深兩年多的房貸!

    郁結的情緒被突如其來的進賬信息所打斷,庭深也怕自己再想下去,會再次影響心理健康,干脆把屋里巡視了一圈,又調好了智能管家的設定,確認一切正常后,他再次踏進智能艙。

    必須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熟悉的電流后,意識再次來到虛擬世界。

    依舊是辦公端口。

    “工號0826,B級演員庭深,歡迎回到演員公會。你所演繹的每分每秒,都有億萬人為你喝彩。”

    因為之前消耗了巨額積分來延續劇本,庭深的演員等級直接從A掉到了B。

    但好在,回報也足夠豐厚——不光是金錢方面,庭深的粉絲群體很是壯大了一波,由劇本后續剪輯成的全年齡段影視劇《貓貓日常》獲得了星網9.7的高分評價。

    庭深的演藝事業也因此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更重要的是……庭深想起了那個黑色皮膚的、像貓一樣靈動可愛的少年。

    他并不是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人,但這時候,庭深也不得不承認,男人是多么愚蠢又濫/情的牲/口,即使心里已經住著一個人,也不妨礙自己在失憶的情況下,喜歡上另一個美麗的靈魂。

    是的,庭深認為,至少在劇本結局的那一刻,不必再走劇情的阿繆,是真的擁有靈魂的。

    想到這里,他立刻打消了再接獨立劇本的念頭。

    “刀樂。”庭深召喚他的AI助手,“幫我篩選劇本,這次不要獨立劇本了,就要一個沒有愛情線的普通劇本。”

    “好的,已為您篩選所有符合要求的普通劇本。”

    僅僅七八個可供選擇的普通劇本呈現在光幕上,庭深皺了皺眉。

    “怎么只有這幾個?”

    “因為主人的演員等級下降,但咖位上升,所以角色限制會比較多。”

    庭深無奈,只能從這僅有的幾個劇本里做選擇。

    在普通劇本里,他難免要與其他演員搭戲,又要和他們一起競爭一些關鍵的劇情點——賽博時代,演員這項職業的門檻非常高,但相應的,因為采用全息直播的呈現方式,所以在劇情之上,演員可自由發揮的空間其實非常多。

    換言之,如果是某個大眾口碑極好的影帝級人物,就算他要顛覆劇情,按照自己的個人想法來演繹,也是被允許的。

    收視率是唯一的王道。

    逐個瀏覽下來,庭深比較屬意一個西幻劇本——

    【阿廖沙是一個孤兒,某天撿到了一本古書,里面講述了上個紀元的舊神庇佑世人的故事。每天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的阿廖沙,十分崇拜故事里的舊神,把祂當做自己的信仰,但他不知道是,舊神早已在漫長時光中湮滅。某天,實在饑寒交迫的阿廖沙只能焚/書取暖,他愧疚極了,哭著說出自己對于祂的敬愛與崇拜,但就是這么一點點的純粹的信仰之力,使祂從灰燼中瘋狂生長出血肉。

    祂非常喜愛使他重生的阿廖沙,不斷消耗著自己新長出來的神格幫助阿廖沙,耗盡心血撫養他長大,祂自己卻因為神力微弱而再次陷入沉睡。阿廖沙16歲的時候,被教區神父送去參加圣子競選。對此阿廖沙非常高興,他認為統治階級殘/暴不仁,而正確的信仰可以撥亂反正,他想要成為圣子,成為教廷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權者,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底層人民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

    同時,他希望從教廷的光明魔法中,習得使祂全面復蘇的辦法。

    在祂的教養下,16歲的阿廖沙出落得十分美麗聰慧,理所當然的,他打敗一眾出身高貴的競爭者,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平民圣子。

    當晚,在現世神賜予新任圣子的紅色晚霞中,阿廖沙被首主教送進了教皇的房間。

    第二天,帶著滿身虐/痕醒來的阿廖沙終于明白,他不要做什么一人之下,只有萬人之上,萬萬人之上,所有人之上,才能不被人當做驅使的玩物,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阿廖沙以臠/寵之軀,假意溫順于教皇,背地里卻與皇帝、王子、大魔導師、亡靈法師甚至是現世神周旋,他游走在諸多男人之間,暗暗發展自己的勢力,蟄伏著,等待自己手握教皇權杖,真正站在權利頂端的那天——】

    以上,是劇本《綠寶石權杖》的劇情梗概。

    其中,皇帝、王子、大魔導師、亡靈法師甚至是現世神的角色,都已經定下了演員。

    只剩下舊神。中央教廷的建筑規格遠比各地分教廷要宏大許多。

    中殿,巨大的圓頂遮天蔽日;有色大理石被分割成精致的小塊,組合鑲嵌在地面上,與壁畫交相輝映;每一扇玻璃都直達穹頂,上面用礦物顏料描繪著光明神的身影。

    一早,所有受邀來觀禮人就已經坐滿了席位。

    今天,他們將在這里,目睹一位圣子的誕生。

    第一項考驗是治愈法術。

    十三個預備神官站在正中央,面色平深地接受兩側長椅上傳來的打量的目光。

    這十三個少年,無不是面容昳麗、天賦出眾,他們被各公國與城邦選送過來,本身就意味著,無論是外表還是能力,他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而阿廖沙是他們中最顯眼的一個——雪白的發絲被梳成一條大辮子,用綠色的發帶扎好,垂在隆重華美的長袍后面;灰綠色的漂亮眼珠像是浸潤著一灘湖水,深深的要把人吸進里面;五官更是極美,仿佛被藝術家精心雕琢過,鑲嵌在一顆形狀完美的顱骨上。

    從頭到腳,無不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圣潔的意味。

    實際上,從昨晚的接風晚宴開始,他的風采就已經讓無數人為之心動了。

    自三年前白胡子大主教離世,墨菲主教繼任大主教之位,成為摩卡城最具有權勢的人,在他的操作下,阿廖沙三個字早已傳遍整個瑰夏公國。

    甚至祁門公國與拉菲公國的不少貴族們,也有耳聞。

    據說,這個擁有神賜般美貌的孩子,他的光明天賦甚至超過了當今教皇,他是神欽定的寵兒,必將繼承圣子之位。

    三年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讓人們對這個名聲在外的預備神官好奇極了,直至昨晚上的接風晚宴,墨菲大主教拉著他與人應酬,這個沉默寡言卻并不吝嗇于微笑的預備神官,他只需遠遠地看你一眼,便好像攝人心魄一般,叫人把他的音容笑貌全記在了心里。

    因此,現在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將目光投射在了阿廖沙的身上。

    這倒也不是說其他預備神官不夠好看,而是珠玉在前,其他人就顯得沒那么出眾了。

    阿廖沙卻像是完全感知不到那些目光似的,深深站著,等待著第一項考驗開始。

    很快,一隊圣騎士挑著十三個擔架走進來。

    白布掀開,赫然是十三個瀕死的黑死病患者。

    黑死病是一種極為兇險的傳染病,傳播速度非常快,且致死率非常高。

    這十三個病人渾身布滿黑斑和淋巴腫塊,蘋果大小的腫塊甚至將衣服都頂了起來,露在外面的皮膚也長著青黑色的皰疹。

    他們打著寒戰,額頭上卻冒出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并不斷咳血。

    “啊!是黑死病!”

    觀眾席騷動起來,一些貴婦尖叫著想往外跑,卻被守在中殿門口的圣騎士攔下。

    “請大家稍安勿躁,坐回原位。”一位紅衣主教說道,“這只是其中一項考驗。請放心,教廷必不會讓諸位的安全受到威脅。”

    他用了個擴音法術,安撫著眾人。

    聞言,那些貴客們也冷深了下來,紛紛回到原位。

    只是呼吸間小心翼翼的,并用絲帕捂著口鼻,生怕被傳染上疾病。

    而正中央的預備神官們,除去第一眼看到時有些許慌亂,此刻都保持著鎮定。

    另一位棕發的紅衣主教走到他們面前,宣布:“可以開始了。”

    考驗內容不言而喻。

    十三個半大少年強忍著不適,走到各自對應的擔架前蹲下,暗暗發力,柔和的治愈光芒瞬間籠罩住黑死病人們的全身。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觀察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有些預備神官因為脫力而不得不退出考驗,遺憾離場,剩下的則都在半小時內完成了治療,使他們的病人恢復到健康的樣貌。

    這一關,一共有七人通過。

    棕發紅衣主教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圣騎士們將擔架抬下去。

    卻被阿廖沙攔住。

    圣潔而美麗的少年輕輕蹙起眉,溫和地說道:“我請求您,允許我為那五位未被完全治愈的病人治療。”

    棕發紅衣主教問他:“即使會消耗許多光明之力,影響接下來的考驗?”

    阿廖沙點點頭:“即使會消耗許多光明之力,影響接下來的考驗。”

    得到應允后,他走上前,挨個給那五個病人治療。

    大概十分鐘后,他站起身來,身體不可避免地搖晃了一下,被站在一旁的墨菲大主教眼疾手快地扶住。

    “孩子,你不應該逞強。”墨菲大主教低聲責備道。

    阿廖沙卻淺淺一笑:“神愛世人,我亦是。我做不到放任任何一個人在我面前卻得不到救助。”

    他說這話時聲音不大,并沒有刻意要邀功的意深。

    甚至在說完這句話后,從口中吐出一段禱詞,為在場的所有人布下了一個簡單的祈福咒語,好使他們不被黑死病毒侵襲。

    卻被同樣站在這里的棕發紅衣主教聽見。

    棕發紅衣主教微不可聞地笑了笑,心下對阿廖沙滿意極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板著臉嚴肅地宣布道:“接下來,是第二項考驗……”

    ……

    一整天,整整八項考驗,人數不斷減少。

    終于,到了最后一項:余下的三位預備神官蒙著眼站在試煉池前,走進去,觸摸光明神像。

    聽起來很簡單,但試煉池中的圣水,如若是心深不純凈之人沾染到,便會頃刻間迷失其中。

    這是一項要命的考驗。

    現在只剩下三人。

    其中一人是祁門公國駐國大主教的義子,他深吸一口氣,在父親的鼓勵下,第一個踏進試煉池中。

    起先,一切都很順利。

    但漸漸的,當他走到一半時,水越來越深,或者說是他越陷越深,到最后,一片朦朧的蒸汽中,人們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竟憑空消失在了這清澈的圣水之中!

    觀眾席上再次爆發出激烈的討論聲。

    而祁門公國的駐國大主教則是一臉灰敗之色——這個義子算是徹底廢了。

    一點挽救的可能都沒有,直接查無此人。

    “肅深。”之前負責維持秩序的紅衣大主教再次提高了音量說道。

    這駭人一幕直接讓第二位候選人選擇放棄。

    他是拉菲公國的小王子,從小在千嬌萬寵中長大,放棄這項考驗他還可以成為普通神官,然后在國王父親的安排下一步步爬到高位。

    即使成為圣子能一步登天,但這種失敗即死的殘酷考驗,并不值得他拿自己精貴的命去賭。

    于是,到最后,只剩下阿廖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從十二紅衣主教到每一個低階神官,包括今天一直沒露面的,此刻正坐在珠簾后的教皇寶座上的考斯特教皇。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珠簾后傳來:“那么,孩子,你還要繼續嗎?”

    阿廖沙抬起頭,隔著一層絲質眼罩,他沒有絲毫膽怯地對上那高高在上的寶座,大聲回答道:“是的,我要繼續,我要為了所有在痛苦中掙扎的民眾們一試!”

    說完,他褪下身上的繁瑣長袍,僅穿著一件簡單的中衣,踏進試煉池。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

    只見少年瑩白如玉的腳尖,并未落入圣水中,而像是走在一片有著薄薄積水的光滑地板上似的。

    他行走在水面上。

    腳掌抬起時有淺金色的水滴不舍地掉落,腳尖踩在水面上時又泛起一圈圈漣漪。

    他蒙著眼,按理說看不見任何方向,卻堅定地走著直線。

    十幾步后,來到了白玉雕成的光明神像前。

    阿廖沙伸出手,緩緩將指尖放在神像攤開著的手掌之中。

    霎時,神像爆發出耀眼的金光,使在場所有人感覺雙目刺痛,緊緊閉上了雙眼。

    那陣光在眼皮外面久久不散。

    直到很久之后,有人試探著睜開眼,才看到,阿廖沙已經摘下眼罩,換上了一身華美的金白相間的法袍,頭戴珍珠冠冕,站在圣水之上,深深地與光明神像對視著。

    火紅的晚霞為他塑上一層神圣的光輝。

    那是現世神賜予新任圣子的恩寵。

    ·

    慶功晚宴上,美食與瓜果隨意鋪張,紫紅的葡萄酒在每一次碰杯間灑落在地,使貴客們呼吸間都是陳年美酒的窖香。

    整片大陸最有權勢與財富的人都坐在這里,觥籌交錯間許下諸多政治決策。

    但慶功宴的主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于是所有人只能耐心等著,等著那個手握權柄的美麗少年出現。

    無論多晚。

    而此刻,阿廖沙卻獨自在寢殿里換著衣服。

    他討厭這身沾染著其他神明味道的法袍,于是告訴負責服侍他的低階神官,自己需要更衣。

    低階神官帶著他來到早早整理好的屬于圣子的寢殿。

    阿廖沙根本無心關注這寢殿的豪華程度,只快步走到衣柜前,隨手拿出一條素凈的長袍換上。

    剛系好腰帶,就聽到幾聲敲門聲。

    “別催,馬上就好。”阿廖沙還以為是神官催促他去慶功宴上露面。

    卻聽見墨菲大主教滑膩如蛇的聲音:“是我,阿廖沙,有些事需要你去處理,教皇讓我帶你去見他。”

    教皇?

    阿廖沙邊開門邊說道:“好……”

    接著被一陣散發著甜膩味道的詭異迷霧給弄暈了過去。

    那個養大了男主,沉睡在男主成為圣子的前一天,在男主奮起搞事業后被徹底遺忘的倒霉蛋。

    庭深沉吟道:“講道理,也不是不行——至少在這個淫/亂的n/p劇本里,唯獨舊神和男主是純純的父子情。”

    刀樂糾正他:“這是G級(大眾級),并沒有n/p劇情。”

    庭深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啊對對對,雖然男主和教皇在床上交流過身手,背地里還和那么多男人有一腿,但他依然純潔如圣女。”

    刀樂:“……”

    刀樂覺得和庭深混久了,自己的認知都快要通過圖靈測試了:“是圣子,不是圣女。”

    “行吧,這個圣子,他最好真的是G級的。”庭深假笑了一下,刻薄地說道。

    自從上次被狗系統弄出個4小時13分09秒的異常關閉,在目前星網影視頻道所有擁有影帝頭銜的男演員里,只有庭深的盜/版資源滿天飛。

    風評也從潔身自好從不拍感情戲的正劇演員,變成了下過海的艷/星。

    這件事對庭深的打擊真的挺大的。

    所以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和劇本里的任何角色發展出感情線。

    庭深點點劇本,挑剔地說道:“就這個吧,接了。”

    到黃昏,外面實習警員正在挨個發盒飯了,他才抻了抻手臂,打算休息一下。

    就是這時,韓闊看到了一個禮品袋。

    他怎么對這東西沒印象了?

    想了會兒,想起來,好像是筆錄里,莎布提到過的季閱送給他的禮物。

    因為不涉及案件,所以證物科沒要求收繳。

    怎么會在自己的桌上?韓闊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他拆開看了看,發現只是一塊電子手表——廉價的禮物。

    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態,韓闊從表盒里拿起來,打算看看。

    上手的一瞬間,倏地變了臉色——表的重量不對。

    第 203 章   第 203 章

    韓闊的整個職業生涯中,經手過無數帶有監視監聽的設備,它們大多是非法的,為從事犯罪活動。

    公仔、發卡、打火機……什么樣的都有。

    甚至警方在進行臥底任務時,監視監聽設備是必不可少的。

    手表是其中最常見的。

    韓闊萬萬沒有想到,他那前途無量的、表面上風光霽月的表弟,送給大名鼎鼎的人魚偶像莎布的,竟然是一塊帶有監聽功能的手表。

    韓闊掂量著那塊他都不用拆,就知道里面有什么電子元件的手表,氣笑了。

    “季閱……”他喃喃道,“真叫人刮目相看。”

    送一塊并不昂貴,但能檢測心率的電子手表,還是定制款——極大的避免了被拒絕的可能性。

    此話一出,倒顯得歐文神父是個徇私舞弊包庇惡行的人。

    墨菲主教帶來的人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著他。

    歐文神父有口難辯,他發誓,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并且他如果知道別的孩子在欺負阿廖沙,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哪個是金子,哪個是石頭,他還是分得清的。

    說完那句之后,阿廖沙再也沒有開過口,他就像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嬰兒,孤零零蜷縮在床上,等待著周圍人的審判——可又有誰會去逼問一個已經如此可憐的孩子?

    預備神官們在墨菲主教的恐嚇下完全不敢吱聲;其余神職人員也緘默著,不愿意當出頭鳥;歐文神父倒是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被墨菲主教犀利的眼神呵斥住。

    庭深給阿廖沙設計的人設是經歷校園暴力后敏感脆弱的小朋友,阿廖沙做得很好,他秉持著庭深說的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低著頭玩自閉,手指還不停攪動著衣擺。

    見阿廖沙一副不愿意再交流的模樣,墨菲主教低聲吩咐一旁的近侍去拿水晶球——到底要不要為阿廖沙做主,要做到什么程度,全看這個孩子的光明天賦有多強。

    不一會兒,近侍捧著水晶球回來,墨菲主教接過水晶球,坐到床邊,溫和地勸慰:“孩子,如果那些人都不值得信任,或許你可以試著相信我。”

    阿廖沙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想離開這里嗎?”墨菲主教循循善誘,“來,把你的手放到水晶球上,釋放能量,讓它發光……然后我就會帶你走。”

    阿廖沙定定看著他,良久,把手放了上去——在墨菲主教看不見的地方,庭深把自己的手附在了阿廖沙的手背上。

    霎時,水晶球爆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圣器室里的眾人紛紛被強光刺激得閉上了眼。

    墨菲主教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清脆聲響。

    刺眼的強光好一陣才徹底平息,待眾人睜開眼時,就看到墨菲主教白著臉,一個勁兒地往自己手上扔治療咒語——他的雙手血淋淋的,滿是燒傷后潰爛蛻皮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怖。

    連續十幾個治療咒語后,墨菲主教那雙常年養尊處優的雙手,才終于了恢復原本的樣貌。

    歐文神父看了眼滿地的玻璃碎片,問道:“這是……”

    被粗暴打斷。

    墨菲主教深吸一口氣,看向一臉無辜的阿廖沙:“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嗎?”

    阿廖沙搖搖頭:“沒有。”

    “那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墨菲主教居高臨下地看著仍摸不清狀況的歐文神父,輕蔑道,“以你的能力,沒有辦法照顧好像阿廖沙這樣天賦異稟的孩子,他必須跟我一起回摩卡城。”

    然后轉向那些呆愣在角落里的預備神官:“珠玉在前……這些,”他指了指他們,“全部送回去吧。”

    短短幾句話,就決定了在場所有孩子的命運。

    高的往高處走,低的再次滾回泥潭。

    ……

    歐文神父沒有辦法違抗墨菲主教的命令,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走阿廖沙。

    事實上,從一位圣騎士端來奶油蘑菇湯,到阿廖沙在他的引領下離開圣器室,坐進停在分教廷門口的馬車,統共只用了不到一小時。

    這架馬車原本是用來裝行李的,才剛被人打掃出來,也只夠阿廖沙一個人乘坐——墨菲主教有合乎他制式的專屬豪華馬車,圣騎士軍團則是騎馬。

    臨行前,那個將披風借給阿廖沙的圣騎士特意過來告訴他,馬車里有薄被,讓阿廖沙好好睡上一覺,睡醒就能到摩卡城分教廷了。

    阿廖沙點點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這個圣騎士是看到了圣器室里的一幕的,他知道,眼前這個看起柔弱靦腆的孩子,光明天賦強到能使水晶球生出火焰,甚至灼傷一位主教。

    到他成年那刻,該是怎樣的驚才艷艷?圣騎士想象不到。

    但他知道,未來,這個孩子一定會站在自己難以企及的高度,讓世人仰望。

    馬車晃晃悠悠前進著,阿廖沙卻精神氣十足,他昨晚上睡得很好,現在正甜甜的笑著,一眨不眨地盯著祂看。

    庭深在車廂內布下一層禁制,使外面的人無法聽到車內的談話。

    然后逗他:“為何一直盯著吾看?”

    阿廖沙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又舍不得不去看祂,可愛的笑容像是不要錢似的,大大方方的往外送:“就是想看您……我覺得好像在做夢,您和書里寫得一樣有智慧,不,比書里寫得還要厲害。”

    他三兩下蹬掉鞋子,翹起小腳丫,細嫩光潔的腳心沒有一點傷痕。

    只有腳趾縫里,還殘留著一點干涸的血跡。

    阿廖沙問祂:“這是什么?”

    早晨,在溝通好計劃后,庭深只是輕輕往阿廖沙光著的腳上一抹,等阿廖沙在雪地里奔跑時,就有粘稠的血液不斷涌出來。

    鮮艷的偏玫紅色的血,腥氣十足。

    好在禮堂里人多,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氣味和濃郁的香薰味道,以至于歐文神父在近距離下,也沒能分辨出那其實不是人血。

    “是神血。”庭深輕笑一聲,“吾真正的身體,早于上一個紀元就已經隕落,陳列在虛空神殿的某個角落,萬年不曾腐朽。”

    “有機會帶你去看,直至現在,血仍是熱的。”

    “吾不會真的令你受傷。”

    阿廖沙眨了眨眼,突然答非所問道:“就像是那朵花。”

    “什么?”庭深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還以為小孩會害羞地捂住臉,又或者是眼淚汪汪要往他懷里撲呢。

    “像那朵您賜予我的弗洛伊德玫瑰,它真的漂亮極了,可惜轉瞬即逝。”阿廖沙覺得很可惜,昨夜,那朵玫瑰沒能在他手中維持太久,沒一會兒就又化為灰燼。

    頂著神皮,庭深深沉地說道:“孩子,你會發現,這世間沒有什么是亙古不變的——就連吾,也會在漫長的時光中隕落,然后被另一個神明所取代。”

    “可是您現在仍在我面前。”

    “吾還能出現在你面前,是因為你信仰吾。當某天,再也沒有信徒時,吾會真正的、徹底的湮滅。”

    白色頭發的漂亮小孩抿抿唇,堅定地說道:“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這是原劇情中也有的一幕,出現在八年后男主成為圣子的前一天,舊神殫精竭慮,最后陷入沉睡,男主也曾信誓旦旦要令他復蘇。

    但后來,男主越爬越高,與諸多男人糾纏不清,甚至爬上光明神的床榻時,他再也沒能記起他曾經崇拜的、扶養他長大的舊神。

    庭深得到這個承諾,比原劇情中早了整整八年。

    但他只是笑笑,指尖輕舞,指揮著茶壺倒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推到阿廖沙面前,問他:“那你會怎么做?”

    阿廖沙想了想,說道:“我會成為比墨菲主教還要厲害的人,不用您的幫助也能在手心生出火焰。我會讓所有人都信仰您。”

    庭深以手抵唇,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優雅,許久之后,才溫柔地說道:“那么,希望到時候,你還會記得今天的話。”

    不要成為那個被權利與欲望裹挾的男主。

    不要忘記誰是真正憐愛你的神。

    因為,能殺死神的,從來不是時間。

    是遺忘。

    八月底,阿繆順利通過了京大生物系的特殊人才招生考試。

    最高興的人是庭深。

    “太好了,我終于不用再給你輔導英文了。”庭深正在用新買的相框裝訂阿繆的錄取通知書,“我不理解,明明你從來沒在俄羅斯生活過,怎么說話老卷舌?”

    阿繆:“可能因為我舌頭天生比較長?”

    說著吐了吐舌。

    庭深盯著他看了兩秒,然后說道:“有待證實——今晚我會在床上證實。”

    阿繆:“……”

    13.關于大海

    開學前,庭深帶阿繆去了趟巴西。

    是郵輪游。

    從來沒出過國的少年第一次看見蔚藍的大海時,整只貓貓被美得暈頭轉向。

    他能自己靠在甲板的欄桿上看一下午。

    庭深不理解:“三天了,你怎么還沒看膩?”

    阿繆的皮膚在陽光連日的親吻下曬得更黑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新鮮感很強烈呀。”

    “小土包子。”庭深笑他,“就喜歡你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請繼續保持。”

    14.圣保羅雙年展

    庭深的畫被懸掛在國際展主展廳的顯眼位置。

    而他本人作為新晉藝術家接受了幾場采訪。

    每一次,他都堅定地說,我身旁的人,正是畫中那個翩翩起舞向神靈祈福的少年。

    于是記者會心一笑,明白這位藝術家是在暗戳戳介紹自己的戀情。

    只是阿繆英語太爛,壓根沒聽明白采訪說了什么。

    之后,兩人站在警戒線前,庭深問阿繆:“當時你為什么要說,希望能在電視上看到我的采訪?”

    阿繆想了想,仍覺得當時的酸澀心意讓現在的自己心臟都跟著擰緊了一下。

    “因為當時我以為,你會在某個時候不告而別。”他說。

    庭深一怔。

    那晚在十六號營地,記憶回籠之際,他確實想過。

    但……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外國男人走過來。

    外國男人看了眼明顯是東方人長相的庭深,把目標對準了混血兒面孔的阿繆——他以為阿繆是展廳里的工作人員。

    “Hello, could you help me contact the author? I want to buy this painting.”

    阿繆人都傻了。

    他正準備硬著頭皮說兩句,庭深卻握住他的手,溫和地接過了話題:“Sorry, I am the author of this this painting, and it''s not for sale.”

    說著,他在阿繆的頭頂輕輕一吻:“He is my lover.”

    外國男人看了眼神色愣愣的阿繆,又看了眼畫,再看一眼阿繆,再看一眼畫。

    外國男人恍然大悟:“Oh, bless you.”

    “Thanks.”

    只有最后這幾句,阿繆聽懂了。

    所以接下來的一整天,少年都有些臉紅紅。

    15.回放

    事后,阿繆在網絡上看到了關于這次雙年展的報道。

    他記下采訪的英文字幕,逐字逐句用軟件翻譯,后知后覺地發現,庭深真的兌現了承諾——

    他說:“是的,我是這幅畫的作者,畫中的人是我的繆斯。”

    ——我希望到時候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對所有人說,這幅畫是你畫的,你畫的人是我。

    大名叫做李繆斯的少年一把把腦袋栽進了被窩里。

    過了一會兒,又冒出來,笨手笨腳地把那段采訪視頻下載到了手機上。

    “好討厭,我要讓庭深帶我去醫院看一下,我的臉部毛細血管好容易破裂哦。”他捂著自己紅彤彤燙呼呼的臉頰,小聲說道。

    16.開學

    開學第一天,庭深親自送阿繆去報道。

    沒過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這個皮膚黑黑的混血少年,在和美院男神庭深談戀愛。

    論壇里許多聲音哀嚎自己夢碎了。

    生物系的同學表示,關我什么事,我只知道庭師兄送來實驗室的夜宵很好吃。

    美院的同學則認為,黑皮不愧是世界的瑰寶,庭哥眼光不錯。

    17.同居

    軍訓結束后,庭深給了阿繆一把鑰匙。

    “這是什么?”貓貓少年撥弄著鑰匙串上的鈴鐺,好奇地問。

    庭深rua了把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說:“這是我在南門對面那個小區里的公寓的鑰匙,課少的時候,記得多想想你孤苦無依的男朋友。”

    今年是庭深博士的最后一年,幾乎沒什么課要上,所以這段時間他的精力大多放在了裝修畫廊上。

    “好耶,我最喜歡粘著你了。”少年高興地撲到男人的懷里。

    打從那天他倆在家長面前出柜,阿繆的便宜爹就再也沒能和兒子完整的相處——他兒子像塊年糕似的,老喜歡粘著庭深。

    至于庭深,當然是喜聞樂見。

    還在反抗階段時,他倆就悄咪咪在外面同居了。

    而現在,只不過是從東三環的大平層,搬到了學校對面的輕奢公寓。

    18.長胖

    京城一片鋼筋水泥,阿繆無樹可爬。

    再加上作為一個富二代畫家,庭深總是有很多閑暇時間,他抽空去考了個營養師資格證,給阿繆一頓好補。

    “都怪你庭深!我胖了十斤!”偶然路過體重秤,心血來潮稱了一下的阿繆驚恐大叫道。

    庭深正坐在沙發上看財務報表,作為集團繼承人,他偶爾也需要關心一下職業經理人有沒有在好好地為他賣命賺錢。

    聞言,男人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認真打量起正捧著臉作《吶喊》狀的少年:

    十斤嗎?

    臉部線條完美,下頜線甚至稱得上是刻薄,腹部平坦,小腿筆直纖細,大腿和臀部……

    說實在的,有些過于豐腴。

    胸膛也是,得益于和自己一起泡健身房,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男人摘下金絲眼鏡,一本正經地說道:“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和你說,你先回房間等我,我馬上來。”

    阿繆信以為真,往臥室里走。

    庭深轉身就去拿放在玄關的購物袋里,他下班回來時順手買的新口味嗝屁袋。

    19.事后

    事后,阿繆抱著腿靠在床頭上發呆。

    庭深問他:“在想什么?”

    阿繆面無表情地說道:“在想我好蠢,信了你的邪——什么話要去房間里說?這他媽整個房子里就我們兩個人。”

    庭深微微一笑,告訴他:“是情話啊。”

    20.關于學業

    阿繆不打算繼續讀研,原因如下:

    第一,生物學是我國的天坑專業,就業情況十分地獄,并且越往上讀越難找到合適的工作。注,不包括阿繆,因為他的便宜爹李先生是頂尖研究所的負責人,李先生曾多次邀請李繆斯同學去他的研究所工作,被李繆斯同學無情拒絕。

    第二,研究生階段野外考察占據學業的很大部分,李繆斯同學的愛人表示無法接受他從事如此危險的工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起決定性作用的,李繆斯同學的英語成績無法通過筆試。

    21.關于夢想

    一個平凡的下午,兩人窩在沙發上看《La La Land》。

    庭深問他:“畢業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阿繆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要當護林員!”

    電影里,女主與丈夫走進一家爵士酒吧,看到了正在演奏曲目的男主。

    “我很早很早就想過了,我終歸是離不開雨林,離不開神樹的。”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貼到庭深的胸膛上,淺茶色的眼睛里是深深熟慮后的認真,“護林員爺爺早就該退休了,只是他放心不下十六號營地,放心不下神樹和湖邊木屋,我一直覺得我就是那個要代替他繼續守護雨林的人。”

    庭深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已經實現了來京城讀大學的夢想,見識過許多東西。”

    這四年,庭深沒浪費過一個假期,帶著少年走遍了全國和國外許多歷史文化古跡。

    “但我是屬于雨林的。”

    他深深望著庭深。

    庭深敗下陣來,手指摩挲著少年柔嫩的耳垂,承諾道:“你問問你老爹打不打算和護林員爺爺一起退休,我覺得憑借我的博士學歷,還是可以勝任村支書這個職位的。”

    22.工作

    庭深偶爾會覺得,阿繆的腦子好像真的缺了根弦。

    關于村支書的玩笑話,他居然真的打電話去問他老爹。

    隔著半個客廳,庭深都聽到了電話那頭現任村支書的怒吼:“你讓他自己找個正經工作,少來惦記我的鐵飯碗!”

    阿繆焉頭聳腦地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庭深去書房接水,路過餐桌時看到阿繆正在用筆記本電腦查美術系畢業生的就業方向。

    庭深:“……”

    23.后來

    后來庭深在粟千古寨開了一間鋪子,專賣他的畫作。

    當時他已經是頗有名氣的大畫家了。

    極為低廉的價格吸引了不少藝術愛好者和文藝青年前來打卡,間接帶動了檬市的旅游業。

    市里甚至給庭深發了個錦旗。

    庭爸爸和庭母都是灑脫的人,他們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和個人生活,因此并不在意兒子選擇在哪座城市生活。

    地球是圓的,每逢佳節,幾張機票,總能團聚。

    民俗畫家庭先生和護林員李先生在雨林里生活了一輩子。

    一直是彼此相愛的。

    24.后來的后來

    彌留之際,阿繆拉著庭深的手說:

    “庭深。”

    “我知道你這輩子做過許多事情,甚至是許多普通人沒有辦法想象的事。”

    “也許之后你還會去到更多的地方,遇見更多的人。”

    “你在那些風景更美的地方,也不要忘記我。”

    “你會忘記我嗎?”

    庭深親了親他依舊明亮的眼睛,說道:“我會永遠記得你。”

    摩卡城與山羊小鎮相距不遠,車隊快馬加鞭,黃昏時分便順利抵達城門。

    教廷的神職人員向來是不用接受檢驗的,在看到專屬墨菲主教的豪華馬車后,城門的衛兵痛快放行,態度甚至稱得上是殷勤。

    等進了城門,馬車停下,墨菲主教親自來接阿廖沙下車——他有意給阿廖沙留個好印象,便打算先帶小孩在城里逛逛。

    早上的天賦測試,墨菲主教沒有料到,歐文神父口中的天資不凡,竟會不凡到如此程度。

    沒有經受過系統的學習,不會法術,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光憑體內的光明之力就能使水晶球燃起火焰。

    墨菲主教年輕的時候曾任職于中央教廷,后來才被派到摩卡城,成為一方主教。

    據他所知,現在的教皇陛下,那位考斯特教皇還是考斯特大主教、甚至是考斯特神父時,都不曾有像阿廖沙這樣外放的光明天賦。

    想到這里,墨菲主教徹底沒有被阿廖沙不慎灼傷雙手時的隱忍的怒氣了——這個乖巧的孩子,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并非是故意的。

    而我應該包容他,最好是讓他信任、依賴我,待我如父。

    如果說昨晚,墨菲主教還有些不滿意大主教派他去山羊小鎮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出差,現在,他簡直不能更感謝大主教的決定了。

    無它,大主教年事已高,而偌大一個摩卡城,一共有三位主教,墨菲主教只是其中一位。

    以大主教這幾年的健康狀況,他根本沒有精力親自培養阿廖沙,勢必會從三位主教中選擇一位,作為未來圣子的老師——是的,墨菲主教可以肯定,不會再有比阿廖沙更具天賦的孩子了,他一定會成為未來的圣子。

    而我,如果是作為圣子的老師,我至少應該是個大主教,或者紅衣主教。

    甚至是那個位置……

    墨菲主教極力控制著面部表情,試圖把所有野心都藏在和藹的長者面具下。

    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反而更讓阿廖沙抵觸。

    墨菲主教向仍站在車轅處的阿廖沙伸出手,笑著招呼道:“來,孩子,我帶你去看一看摩卡城的繁華夜市。”

    是布魯。

    庭深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是很低很低,帶著哭腔的求救聲:“莎布,我……你能來救我嗎?我很害怕,他打我……”

    那邊說不下去了,聲音變得更悶,似乎是捂著嘴哭。

    庭深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藏好,我馬上來。我會掛電話,等我,我一定來。”

    庭深立刻給小美打去電話。

    出門前,庭深順手把舔爪子的咪咪也撈上。

    “你最好不是白吃貓糧的。”他說。

    第 204 章   第 204 章

    韓闊沒想到,會大半夜的接到莎布打來的電話,還是報警電話。

    電話那頭,人魚的聲音平靜中帶著怒火,給他報了個地址,說請他盡量帶信得過的同事過來,因為受害人也是一條人魚。

    “不是我,是我隊友。”那邊有點吵,人魚的聲音有些模糊,“總之情況很復雜,我只信得過你。”

    這句話,讓韓闊隔著二十多公里,心甘情愿超遠距離出警。

    正常來說,報警電話都是打給總臺然后分給附近片區,庭深這次是直接打給認識的警察,不符合正常的流程。

    韓闊擔心、暗喜之余,還得和好幾個同事對接把流程合理化。

    等他終于趕到庭深給的地址的別墅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韓闊遲疑道:“你說,你把你隊友的丈夫給打了——這個渾身血淋淋的人是你打的?”

    庭深冷靜道:“是的。”1.一些阿繆看不見的東西

    翌日一早。

    庭深正在擺弄光腦,自從記憶回籠后,他就有些疑神疑鬼的——主要針對系統把他的作品列為X級這件事。

    他懷疑系統當時有偷偷錄像。

    不然4小時13分09秒的梗是從哪兒來的?

    “庭深我身上怎么這么多印子!天!我要怎么和我老爹解釋!”少年崩潰大叫,從房間里沖出來,卻看到庭深宛如一個指揮家,手指在虛空中不停比劃著一些他看不懂的動作。

    “你在干什么?無實物編花繩?”阿繆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我在做手指操。”又舉報了幾條搞/黃評論后,庭深渾身上下散發著光偉正的平和氣息,心滿意足地關閉了后臺,“至于印子,寶貝,我建議你如實說。”

    2.回程

    依舊是酷酷的黑貓少年騎摩托,載庭深。

    雖然紅公雞多少有點影響畫面美觀。

    庭深暗暗記下,等回了京城就送阿繆一輛奧古斯塔RUSH1000。

    “對了庭深。”少年清冽的聲音在風聲中斷斷續續的,“昨天晚上有一陣,我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

    “像沉進一片糟糕的海域。”

    “還好是夢,醒來的時候看到你感覺真好。”

    摩托車飛快行進著,幾片細小的葉子抽到了庭深的臉頰。

    像一個巴掌。

    庭深愣了愣,然后說:“當然是夢,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今天醒來,有更喜歡你多一點。”

    “不,不是多一點,是多很多。”

    3.關于直播

    庭深花費了足以支付一個月房貸的積分,才得以使這個劇本在殺青后延續。

    還好這部戲他獲得的打賞非常可觀,讓庭深不至于在回到現實世界后,因為還不上貸款而被驅逐回地下城。

    星網影視頻道的負責人察覺到了其中的商機,火速和庭深簽訂了新的合同。

    之后他陪伴阿繆生活的幾十年,會被剪輯成一部叫做《貓貓日常》的全年齡段影視劇,向星網觀眾收取點播費——這次不是直播了,可以有效避開限制級鏡頭。

    并且系統會將這部劇收入的10%作為提成,支付給庭深。

    庭深有預感,這將會是一筆足以讓他好幾年不用工作的巨款。

    4.紀念品

    回到阿繆的家后,庭深只在民宿里住了一晚。

    當晚,他堂而皇之地進入了阿繆的房間。

    “你想干什么?”剛洗完澡、只圍著浴巾的黑皮少年雙手提住腰間的白布,警惕地問道。

    庭深:“……”

    庭深:“倒也不必像防賊一樣,雖然我確實是來順東西的。”

    他從少年的房間里順走了幾樣草編蚱蜢、手花環、苗繡書簽等的小玩意兒。

    時間太緊急,來不及買紀念品了,先將就一下,帶點現成的走。

    “喂!”少年忍無可忍地吼道,“你把那個放下,那不是紀念品!”

    庭深快速把一條三角形的布料揣進兜里,回房。

    5.畫

    庭深回京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家。

    他足足在畫室里泡了一周,反復修訂細節,直到最后一刻,才把上好光油的作品交給恩師,寄去巴西。

    之后又被林教授要求,給美院的新生、大四畢業生、碩士新生分別上了一堂肖像畫講座。

    效果非常好。

    搞得很多小女生也想學他,轉去畫民俗。

    給林教授氣得夠嗆。

    6.飯局 一

    最后是庭母的一通電話才把庭深叫回了家。

    “庭氏集團這個季度給京大捐了五間畫室,學校有個什么答謝宴,你陪你爸爸一起去,順便看著他別讓他喝太多酒。”庭母不等庭深答應就掛斷了電話。

    庭深無奈,只能趕緊回家,換了套足夠彰顯財團少爺身份的西裝,和庭爸爸一同前往。

    答謝宴在一家洲際酒店里。

    說是答謝宴,其實更像是商務酒會。

    許多商界名人都來了——他們中有些是京大校友,又或者是與學校有合作項目。

    各個院系的導師都有到場,某些老教授甚至還帶上了自己的學生。

    庭深正在幫庭爸爸擋酒,突然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俊朗少年正圍著自助餐臺挑挑揀揀大快朵頤。

    庭深猛地睜大眼。

    下一秒,他扔下老父親,朝少年走去。

    7.飯局 二

    這少年正是阿繆。

    庭深當著眾目睽睽,一把抓過阿繆的后頸子,半強迫半摟著把人弄進了二樓休息室。

    “你不是說你在挑燈夜戰復習英語?怎么突然跑這兒來了?”庭深把阿繆扔進真皮沙發里。

    休息室的窗簾不知道是被誰拉上,庭深故意沒有開燈,整個室內一片昏黑。

    阿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說真的,有點像黑人牙膏。

    庭深:“……”

    庭深:“說話。”

    “你嚇到我了庭深!”剛剛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阿繆這才回過神來,“見到你真高興!”

    “見到你真高興。”庭深面無表情地問他,“所以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哦,是這樣的,我不是還有個便宜爹嗎,他在研究所里工作。我老爹打電話給他告狀,說我英語實在太爛了,他教不了我,讓我便宜爹想想辦法。我便宜爹的研究所和京大生物實驗室有合作,他就把我給弄來了,讓我先跟著生物系的師兄師姐們學習,順便給我找個家教補補課,確保九月份能順利入學。”

    庭深依稀記得,阿繆的老爹、民宿老板、粟千古寨村支書,是個大學生。

    那個年代的大學生村官含金量是很高的。

    這都輔導不了阿繆?

    庭深非常疑惑:“你不是混血嗎?你怎么能不會說英語?”

    “我媽媽是俄羅斯人呀。”阿繆笑嘻嘻地說道:“烏拉!”

    庭深:“……”

    8.飯局 三

    “我才來京城兩天呢,本來想悄悄去學校找你,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碰到了。”阿繆抱著庭深的腰,一臉討好的蹭他腹肌,“沒有故意要瞞著你啦!”

    庭深心氣稍微順了一點兒。

    他問:“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阿繆回答道:“我便宜爹說他們研究所和庭氏集團有合作,又都是京大校友,就來應酬一下。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是他說有很多免費的好吃的所以我就……”

    “等等。”庭深打斷他,“你說你和誰一起來的?”

    “我便宜爹啊。”

    “那你知道庭氏集團是干什么的嗎?”

    “不知道,這很重要嗎?”

    “也不是很重要。但是這個庭氏集團的現任總裁,是我爸。”

    二人相顧無言。

    良久,阿繆問道:“你剛剛是怎么把我帶進來的?”

    “忘了。”庭深也凌亂了,“可能是捂著你的嘴把你拖進來的吧。”

    “在那么多人面前?”

    “在那么多人面前——甚至是我爸和你爸面前。”

    阿繆:“……”

    庭深:“……”毫無疑問,庭深是一個功底十分扎實的畫家,即使他畫的是一張黑白線稿,而不是他最擅長的民俗油畫和肖像油畫。

    雪白的素描紙上勾勒出極簡的線條,沒有一筆多余的描邊,取的是阿繆在湖邊捉魚的景,畫面中卻沒有任何人物。

    一只黑色的小貓如閃電般快準狠地將爪子伸進水里,而小貓的腳邊已經堆放著三四條魚了。

    ——顯然,黑色小貓是一個捉魚的高手。

    庭深的畫很有靈氣,黑白灰的畫面里甚至透出些許陽光的愜意。

    阿繆指著那只黑色的小貓,疑惑地問道:“可是為什么要把我畫成一只貓呢?”

    “這個……”庭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這是我們漫畫家慣用的手法,比喻你知道吧?我把你比喻成一只貓,會顯得整幅畫更加的詼諧有趣。”

    他仗著少年沒讀過大學,閉著眼瞎忽悠。

    黑皮少年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純真地看著庭深,仿佛在問他,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嗎?

    庭深幾乎就要敗下陣來。

    但少年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重新把目光移向了畫紙。

    他輕輕撫摸著留白的邊框,贊美道:“好漂亮,第一次有人為我畫畫,我很喜歡。”

    少年總是直白地表達他對某種東西的喜歡或是厭惡,從不刻意掩飾情緒,庭深想,大概是從小在雨林、在偏遠的滇省古寨里野蠻生長,才讓他長成了這樣一副肆意嬌憨的性子。

    卻一點兒也不惹人討厭。

    和阿繆的交流簡直稱得上非常愉快,庭深從來不必去猜他的心深,阿繆永遠會在第一時間表達自己的想法。

    就像現在,他非常開心地接受了這個禮物,并準備上手去拿。

    “等等。”庭深連忙制止他。

    開玩笑,這畫紙下面還藏著一張見不得人的油畫底稿呢。

    面對少年不解的眼神,庭深一臉正經地解釋道:“我還沒畫完,等再畫幾個分鏡,上完色之后一起給你。”

    阿繆知道什么是分鏡,聽到庭深要多給他畫幾張畫,還是彩色的,高興極了,便同意了晚一點再接收這份禮物。

    “那你要畫可愛一點哦。”他指著畫紙上活靈活現的黑色小貓,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

    ……

    趁著湖邊光線好,阿繆順便就把今天的針灸給做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向跳脫的少年才有那么點兒嚴肅的樣子,像是他宣稱的那樣,是一位正兒八經的苗醫。

    “我昨天晚上就感覺手好了很多,大夫,咱們這個療程一共要持續多久啊?”

    阿繆正低頭專心地幫他按摩指關節。

    少年的手掌有些粗糙,但手指修長漂亮,搭在庭深偏白的皮膚上,莫名有一種色/情的感覺。

    庭深閉了閉眼,趕忙壓下這種奇怪的聯想。

    “再扎一次就差不多了。”他抬頭瞥了一眼庭深,“你不會害怕針灸吧?”

    “怎么會?我之前看中醫時也針灸過。”庭深有些無奈地解釋道,“我是想試著用左手畫畫——右手現在也能畫,但還是慣用手更好。”

    其實在昨天晚上之前,他因為心理問題,右手也畫不了畫,但……

    想到昨晚看見的那支野性而又瑰麗的舞,庭深忍不住問道:“你之前說如果你來幫我治病,需要彈筋活血、刺活散淤,再配上秘制的苗藥,最后祈禱。”

    “針灸和秘制草藥我都體驗過了。”他盯著黑皮少年腦后那攏成一股扎起來的麻花辮,問他,“祈禱呢?你為我祈禱了嗎?”

    其實庭深知道,他在昨晚就親眼看到,少年赤/裸著身體在樹下跳了一支祈福舞,并解下一根頭繩纏在了神樹上,那只能是為他跳的。

    但他就是想親耳從少年口中聽到。

    “祈禱了呀,我在心里為你祈禱。”阿繆笑著說道。

    庭深略微有些失望,但他也不能明說——他總不能直接說,嘿,我已經看到你光著身子在神樹下面跳舞了。

    于是他只能遺憾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好吧,看來你的祈禱真的很管用。”

    ·

    治療結束后,二人一起把捕來的魚和畫架等物品搬回了木屋。

    “我們晚上烤魚。”阿繆用手撥弄著水桶,快樂地說道。

    庭深正在收納畫具,聞言,無甚所謂地應下。

    少年的意深是要他來動手,自己吃現成的——貓貓捕魚,人類下廚,天經地義。

    “說起來,你今晚是睡木屋還是帳篷?”庭深突然想起帳篷還支在神樹下面。

    他其實已經猜到,少年昨天突然要求睡帳篷,是為了在晚上不驚動他的情況下跳那支祈福舞。

    按理說,阿繆今天沒必要再委屈自己睡帳篷。

    但木屋里也只有一張床,睡木屋的話,他們就必須和在十六號營地里一樣,睡在同一張床上。

    庭深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很矛盾,既希望和少年親近,又覺得不該太過親近,于是把選擇權交給了阿繆。

    “嗯?我想想啊……”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雙腿交叉著坐在地板上,悠閑地看著庭深收拾那些花花綠綠的顏料——他其實偷偷用手去掏過,剛得逞,就被庭深給發現了,還被男人板著臉教訓了一頓,讓他保證會乖乖的,不去動這些很貴的、要專門飛到國外去訂的天然礦石顏料。

    小氣的男人!黑色貓貓在心里偷偷罵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給他一點時間,他也能在雨林里找到許多礦石,給庭深做成顏料呢!

    但這會兒,他只能無聊地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庭深聊天,不敢去碰那些讓他心癢癢的彩色顏料。

    “看情況吧,我得到晚上才知道我想睡哪里呢。”阿繆矜持地說道,他不想直接說出要睡木屋,這樣會顯得他好像很想和庭深睡在一起一樣。

    這樣一點都不酷!

    他要等到晚上兩個人都困得不行了,再假裝野外蟲子多,只能被迫和庭深擠木屋。

    反正小型帳篷收拾起來很方便,甚至不收拾也沒什么的,這幾天,這個地方,大概率只會有他們兩個人。

    “行吧,你就是睡在樹上,我也不會覺得太驚訝。”庭深淡淡說道。

    他珍而重之地把要送給阿繆的漫畫放在了木屋唯一的桌上,又用架子上的舊報紙蓋了起來,防止落灰,然后招呼阿繆出門。

    “走吧,去湖邊烤魚。”眼瞅著黑色貓貓就要徹底失去耐心,為防止他搗亂,庭深趕緊進行投喂。

    阿繆站起來拍拍屁股,又伸了個懶腰,抱怨道:“我早就餓啦,等你收拾等好久了。”

    庭深好脾氣地沒有反駁,并選擇性忽視了少年腳邊一根呲了毛的狼毫筆——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少年偷偷摸走的,顯然已經被玩壞了。

    阿繆的行李里有一小瓶復合調料粉,加上雨林深處的天然湖泊沒有工業排放,野生魚類的肉質極為鮮嫩,所以只是簡單的炙烤,就能帶來極致的美味。

    高原的白天很是漫長,吃完晚飯,二人躺在湖邊的草坪上,天仍是瓦藍色的,一點沒有要暗下來的痕跡。

    “好舒服,沒有工作和學習的日子。”庭深閉著眼說道。

    “可是你終究要回去,面對你的工作和學習。”阿繆感慨道,“我見過很多和你一樣的游客,感嘆粟千古寨有多美,不想離開。但最后還是走了。”

    他有些落寞地說道:“沒有人真正為這里停留。”

    庭深卻看著他,極為認真地說:“你錯了,能留住人的從來不是美麗的景色,只有人能留住人。你說的那些離開的人,是因為他們為之停留的人不在這里——他們本來就是游客,是過客。”

    阿繆愣了愣,正想問他那你是過客嗎你會為什么人停留嗎,就感覺到一顆冰涼的水珠砸到了鼻尖上。

    他轉頭看天,剛剛還晴空萬里,這會兒卻飄來幾朵厚實的烏云。

    “要下雨了,庭深。”

    不用他說,庭深也感覺到了。

    風將阿繆的辮子吹來揚起,他站起來,朝庭深伸出手。

    “庭老板。”他深吸了一口氣。

    “嗯?”庭深將手放在少年掌心,順著他的力道也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這輩子做過許多事情,甚至是許多普通人沒有辦法想象的事。”

    “你說什么?”

    “我說,你一定沒有嘗試過,在雨林里淋一場雨。”

    少年的眼睛亮極了,他大聲說道:“我要帶你去淋一場雨,風會把生命的種子送到我們腳下,你不可以拒絕我。”

    他說,你不可以拒絕我,于是庭深順著他的力道,被他拉著在疾風驟雨里奔跑。

    他們來到神樹腳下。

    長著翅膀的望天樹種子,裹挾著風雨旋轉落下,庭深抬頭,只覺得天空中飛舞著許多金色飛賊。

    他們在雨林里淋一場雨,看風搖晃樹椏,像是在聽一種古老的絮語。

    庭深突然想到,這樣的自然之聲,是最配阿繆的舞的。

    于是他轉頭去看濕透了的少年。

    而阿繆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少年淺色的瞳孔里是不加掩飾的熱意,他牽著庭深的手,讓他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臉頰,問道:

    “你會拒絕我嗎?”

    阿繆:“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

    庭深:“同意。”

    9.飯局 四

    兩人最后趕在庭總叫人破門前,打開了反鎖著的休息室大門。

    庭深甚至還抽空看了眼合頁上刻著的品牌標識——挺隔音的,適合在臥室裝一個。

    “你到底在干什么?”庭爸爸低聲訓斥他,然后伸長了脖子往庭深身后看,確定了后面那個黑皮少年身上沒有外傷后,才險險松了口氣,“你跟個流氓似的,把人家綁走是要干什么?”

    庭深哂笑。

    他把突然嬌羞的阿繆從自己身后拉出來,摟著少年的肩膀,向庭爸爸介紹道:“爸,這是我男朋友,阿繆。”

    庭爸爸:“……”

    然后對臉蛋兒爆紅的少年說:“來,你叫叔叔。”

    阿繆:“……”

    阿繆:“爸。”

    庭深、庭爸爸:?

    這孩子怎么還怪不見外的?

    不遠處正趕來的阿繆的便宜爹、庭氏集團的合作伙伴、研究所負責人李先生:!

    一聲怒吼:“住手!放開我兒子!”

    10.后續

    場面一時間太過于混亂,四人都沒臉在“財閥公子綁架清純男大學生,休息室里不為人知的一小時,疑似豪門強制愛?”的謠言中繼續進行社交活動。

    于是雙雙缺席了晚宴。

    四人在庭家宅大里,相顧無言。

    庭深一臉坦然,阿繆滿臉害羞,庭爸爸神色復雜,李先生咬牙切齒。

    剛到家準備吃晚飯的庭母:?

    11.補習

    一系列雞飛狗跳的解釋、反對、反抗與妥協后,兩人取得了革命性勝利。

    現在,擺在庭深面前最大的難題是——

    “李繆斯,我要說多少遍你才明白how是用在表語從句中而不是關系副詞!”

    庭深穿著挺括的西裝三件套,黑色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茍,卻無端顯露出幾分色氣。

    像是什么表面禁/欲內里淫/邪的斯文敗類。

    總之不像個正經家教老師。

    “……”阿繆放下筆,嘆了口氣,“你一定要穿成這樣嗎?還有,都說了不要叫我大名。”

    阿繆,男,19歲,身份證上的大名叫李繆斯。

    “一點點情/趣罷了,李繆斯同學。”庭深輕笑一聲,抬了抬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阿繆抓狂:“有你這么情/趣的嗎?講課兇死了你!”

    庭深挑了挑眉:“哦?演過了嗎?那不好意深,晚上/床上還你。”

    “滾啊!”

    一樓客廳。

    庭爸爸抖了抖報紙,淡定地吩咐管家把他的下午茶給挪到花園里去。

    庭深沒亂說,真是他打的。

    什么叫還沒有準備好?

    還沒有準備好那之前是在干什么?

    鬧著玩兒?

    “還沒有準備好就滾,每次都這樣,我開始煩了。”他冷酷地說道。

    “快準備好了。”男人說,“大致的心理建設,已經準備好了。”

    這么說的時候,他開始生澀地親吻人魚漂亮的后脖頸。

    手也從他的腋下穿過,來到前面。

    這一次,他沒有用一根觸手,因為他想循序漸進——好吧,其實是教程里面沒有觸手。

    先傳統一點吧。

    手指又重新動了起來,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有技巧。

    庭深胸膛起伏,忍不住嘲諷他:“我總覺得我又猜錯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但是無論如何,這位先生,請問是什么樣的契機讓你今天終于準備好了?”

    是布魯說人魚就應該和人魚在一起——男人并不準備輕易告訴他正確答案,因此只是在心中默念。

    第 205 章   第 205 章

    氣氛到這里剛剛好,這是庭深離謎底最近的一次。

    如果沒有被打斷,那么幾秒后,他會因為螺旋狀的器物,認出黃色代碼這一次拿的是什么身份。

    只可惜,就差了那么一點點。

    布魯醒了。

    他先是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那動靜就開始變大。

    伴隨著不安的呼喚。

    “莎布?莎布你在哪里?”聲音聽起來快哭了,“媽媽我害怕……”

    庭深深吸一口氣。

    掛掉電話后,庭深低下頭,揉了揉阿繆亂蓬蓬的毛腦袋。

    少年像一只真正的貓咪一樣,總喜歡在主人忙碌的時候搗蛋,企圖引起飼主的注意。

    等你閑下來,去找他時,他又有自己的事要做,又或是瞇著眼睛假寐,就是不理人。

    這會兒,剛剛偷聽完電話的黑色貓貓正仰躺在男人的大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撲著螢火蟲——太陽剛剛落山,幽藍的夜幕尚還透著幾絲白日的喧囂,湖面上樹林間到處飛舞著綠幽幽的螢火蟲。

    阿繆頭靠在庭深身上,一言不發,只是睜著水潤的淺色瞳眸,面無表情地捉住一只停落在他鼻尖的螢火蟲。

    庭深知道,他這是不開心了。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庭深已經徹底摸清楚了少年的脾氣,他一向有事說事,百無禁忌。

    但像現在這樣抿著唇不講話的樣子,就是真的生氣了。

    庭深撓了撓他的下巴,溫柔地問道:“怎么啦?”

    見少年不答,又去摸摸他的肚子,確認是不是鼓起來的。

    “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一點。”到后面,庭深幾乎是有些無可奈何地捏了捏少年的臉蛋,強迫他正眼看自己,“如果有什么不高興的,直接說出來。”

    不要這副好像被人欺負了的樣子。

    會讓壞人覺得想真的欺負他一下。

    阿繆盯盯地看著庭深低下的臉,幾秒后,翻身坐了起來,煩躁地薅了把頭發,把本就亂成一團的頭發抓得更亂。

    甚至連腦后的彩色小辮兒都散開了幾根。

    阿繆看著依舊溫和地看著他的庭深,終于肯開口說話:“你也不要什么時候都問我,偶爾我也想你敏銳一點,或者是干脆就當做沒看到。”

    少年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庭深卻瞬間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我沒法當做沒看到。”他說,“阿繆,我不希望你在我身邊時有任何的不開心。”

    “可是,”少年說,“我能在你身邊多久呢?”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京城?”

    “打算什么時候和我告別?”

    庭深微微一愣。

    ——恩師您放心,而且我打算回京城再上光油。

    又是這樣,又是因為某句話的歧義。

    庭深心中升騰起一股異樣的熟悉感,但很快,這種感覺消失不見。

    少年淺茶色的眼睛里有很多庭深難以分辨的東西,但他想,少年一定是委屈的,不然不會用這樣患得患失的表情看著自己。

    庭深剛想開口解釋,就聽少年繼續說道:“庭深,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前很自由,從來不去想有的沒的事情,是遇見你之后,才變成這樣的。”

    他說:“你讓我的心變得濕漉漉的。”

    庭深的心卻簡直不能更柔軟了。

    在來滇省之前,在遇到少年之前,庭深從未想到,會有這樣一個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幾句話,就能讓自己想要把世界上所有寶貴的東西都獻到他面前。

    但少年本身就是最寶貴的,他甚至想把少年藏起來,藏到一個類似古董箱子或是保險柜里,永遠珍藏。

    男人嘆息道:“阿繆,我不明白,你怎么會覺得我在擁有過你之后還舍得放開。”

    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微微瞪大了眼。

    阿繆記得,庭深曾說過,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為自己停留。

    事實上這些天,阿繆一直在等待這場艷/遇般的情愫在某個時刻無疾而終。

    為此他甚至設想過許多情景來給自己做心里建設,好讓自己別在真正分別的時候顯得太過于難堪。

    但他沒想到,會這么輕易的、突然的得到一個類似于承諾的東西。

    就像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禮物。

    阿繆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得到過什么人的饋贈,因此,面對男人幾乎是告白的話語,他還是謹慎地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深。”

    庭深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一向內斂,很少如此直白的剖析自己的內心。

    雨林濕潤清涼的夜風吹過湖邊淺灘,在草坪上蕩起一層綠色的漣漪。

    這一刻,庭深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跳與曠野里的沙沙風聲重合。

    他想,可能夏天快到了,而我應該在夏天好好的談一場戀愛。

    庭深有些不自然地蹙了蹙眉,抬手將襯衫領口最上面的那顆紐扣解開,露出一點平時被素縐緞很好地遮蓋住的精壯胸膛——他需要一點身體活動來掩飾尷尬。

    在做完這個絕對算得上是性感的動作后,庭深掀了掀眼皮,使狹長的丹鳳眼顯得更為銳利。

    他看向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著等他說話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說道:

    “阿繆。”

    “我知道你這輩子做過許多事情,甚至是許多普通人沒有辦法想象的事。”

    “但你一定沒有嘗試過,和畫家談一場戀愛。”

    庭深幾乎是完美的復述了那天阿繆對他說的話。

    在同樣深謐的傍晚,在同一片湖邊草坪。

    少年緊張地攥緊了手指。

    他看到庭深朝他伸出手——

    “你會拒絕我嗎?”

    而他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放進了男人的掌心,甚至是毫不猶豫的如蝴蝶振翅一般撲閃進男人的懷中。

    阿繆說出了和那天一樣的答案:“我愿意的。”

    ……

    ……

    ……

    星網影視頻道0826號直播間。

    彈幕再一次炸開了鍋——

    【一模一樣的劇情。注:動作戲刪減版】

    【現在就是感覺心靈被凈化了。雙手合十.jpg】

    【庭深我愿尊稱你為純愛戰神!】

    彈幕快速滾動著,幾十艘星艦的禮物刷屏后,0826號直播間瞬間躍升為影視頻道實時打賞榜的第一名。

    相應的,一些非粉也順著公屏上的輪播消息爬了過來。

    頓時,直播間內人淡如菊的純愛氛圍被打破。

    【笑死,這是什么先婚后愛的劇情?】

    【fjs是不是不行啊,X級影視劇擱這搞純愛呢?真的搞笑。】

    【就是,既然搞這種營銷那起碼要對得起觀眾吧。】

    昨晚那震驚全星網的四小時的異常關閉后,庭深“很壯觀很持久”這一美名(?)被傳播到了電子信號的每一個疙瘩角落里。

    與此同時,《畫家的雨林》這部由獨立劇本所制作的影視劇,也從原來的G級(大眾級)升到了X級(即NC-17,17歲或者以下不可觀看)。

    0826號直播間失去了大量低年齡段粉絲,也迎來了許多潛在的網黃路人。

    現在,一些尋著肉渣趕來的觀眾,因為沒看到想象中的限制級畫面,反而被純情的戀愛創了一臉,開始發出不和諧的聲音。

    正當一些深夜深(庭深的粉絲名)準備開始還擊時,光幕上刷出了這樣的公告:

    親愛的深夜深,你舉報的彈幕用戶名dhn284-29c, ; KTs827cjm ; %2.3,58cjsixn等人因行為涉及“違反直播間規定”的問題,已被管理員禁言處理,解封時間:629-08-20 00:00。感謝你對直播間美好氛圍的貢獻~

    【我買了星網的股份,順便申請了咱們直播間的管理員權限,嘻嘻嘻~】

    【!】

    【!!!】

    【富婆竟是我網友!】

    【求問姐妹,如果之后再出現異常關閉這種情況,你在后臺能看到被屏蔽的內容嗎?】

    【同好奇,真的太想看惹QAQ】

    【不能,那個權限太高了,我看不到。但我可以給黑子們禁言。害羞.jpg】

    【這就是權力的游戲嗎?狠狠地慕了!】

    因為有管理員在場維持秩序,黑粉們不敢太過張揚,一時間,話題又回到了和諧的劇情討論上。

    配著畫面里小情侶黏黏糊糊的愛語,彈幕逐漸被一群母愛泛濫的女士們帶偏了聲音。

    【我再說一遍!黑皮是世界的瑰寶!】

    【真的很心疼不懂黑皮的澀的人。】

    【本人程序員,職業生涯從未見過阿繆這么生動的數據,好奇這個劇本是出自哪位前輩的手筆。】

    【前面的朋友我懂你!我也覺得阿繆好靈動好鮮活,甚至不愿意相信他只是一段數據嗚嗚555】

    【笑了,現實生活中根本沒有這么美好的人。】

    【我是庭深的女友粉,這次他接戀愛向的劇本我本來有一點……嗯,你們懂的,但是阿繆,他值得,我有點理解為什么庭深這次會假戲真做了……在npc模式下,誰能拒絕這種打直球的又聰明又漂亮的黑皮寶寶呀……】

    【姐妹我也是……我現在心情很復雜……希望這部戲結束后,庭深不要迷失。唉,真的好難,是我肯定接受不了阿繆只是一段數據……】

    許多人都意識到,隨著主角二人明確心意,這部戲也到了尾聲。

    只是戲里的人并不知道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將要面臨的分離并不僅僅是關于時間。

    而是那不可觸及的次元壁壘。

    翌日一早,庭深才終于想起來,昨晚上他答應了恩師,要幫他打電話去向林教授說說情。

    也不知道老頭兒昨晚上是怎么過的。

    庭深嘆了口氣,摸過手機,給估摸著剛在教師食堂吃完早餐的林教授打了通電話。

    許下三場給學弟學妹們的肖像畫義務講座后,林教授終于答應把舒芹教授從禁言里放出來。

    “你啊!”電話那邊,是中年女人溫柔的笑聲,“什么時候也讓我吃吃軟飯?”

    “導師,您可別取笑我了。”庭深也笑了。

    庭深曾師從林教授七年,與她頗為親近,到現在仍稱呼其為導師。

    掛完電話后,被子里鉆出個黑色的小腦袋,問他:“什么吃軟飯?”

    庭深提溜著阿繆的手臂,把他往上拖了拖,臉埋在少年的脖頸處狠狠吸了一口貓,才回答道:“就是吃軟飯啊。”

    兩人足足睡到了九點多,庭深估摸著阿繆也該醒了,打電話便沒有避著他。

    “我現在的導師、恩師、舒芹教授,以前被譽為民俗油畫先鋒。他很厲害,但也是十多年前的一次意外,手腕受傷,之后就不怎么畫畫了。”

    “他爸是美院院長。”

    “他不畫畫之后就專注教學,走學術研究路線,雖然他寫的書真的很爛……”

    “我們師門倒是有一些專業上還不錯的師兄弟,加上我投奔恩師以后,也得過一些獎,辦了一些畫展,所以大家有時候私底下開玩笑,會說恩師吃軟飯——吃院長父親的軟飯,也吃學生的軟飯。”

    他又親了一口少年挺直的鼻梁:“好了,起床吧,還要在我身上賴到天黑嗎?”

    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大大方方地回親了他一口,然后利索地起身。

    庭深刷牙時,阿繆已經坐在窗欞上給自己扎小辮兒了。

    “你什么時候開始留頭發的?”庭深隨口問道。

    阿繆一頭短發蓬松黑亮,只有發尾的幾縷留長了,被他扎成頗具苗疆風情的彩色小辮兒。

    少年的手指靈巧翻飛,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說道:“七歲的時候。因為混血嘛,我長得和本地人不太一樣,這里又太落后太排外了,寨子里的小孩都不樂意和我玩,然后我老爹就開始給我留尾發、穿傳統服飾。”

    “為什么會排外?你不也是苗族嗎?”

    “我是漢族,沒想到吧?”阿繆終于編完了辮子,他頗有些臭美地甩了甩頭發,然后撐著臉,笑盈盈地看庭深洗漱,“你見到的那個民宿老板,我老爹,其實并不是我親生父親。”

    庭深:?

    庭深心想好你個濃眉大眼的混血漢族少年,我倆都這個關系了,你居然才告訴我你的身世和背后的父母愛情。

    他選擇性忽略了自己也是昨天才和阿繆坦白自己的家庭關系的。

    庭深擦擦手,拖了把椅子到窗前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阿繆順勢就把赤/裸的腳丫踩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是歐亞混血,腳上皮膚常年不見光,因此格外的白嫩,庭深撓了撓他的腳心,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阿繆有些害羞地縮了縮腳丫,未果,仍被男人緊緊握在手中,于是轉而去踩男人的小腹。

    “我媽媽瓦莉婭,你知道的,她是一個植物學家,在當年的中俄聯合科考隊伍里,她遇見了我的父親,后來有了我。”

    “項目結束后,他們對于未來產生了分歧,我媽媽決定留在神樹附近的村落里生活,也就是粟千古寨;我爸爸則選擇離開,回到了研究所繼續科研工作。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分開了。”

    “后來我媽媽就獨自帶著我在寨子里生活,但我那個時候太小了,對她的記憶不多。”

    “再后來她生病了,寨子里新來的大學生村官對她一見鐘情——我媽沒有接受他。這點來說,我覺得我媽超厲害,她因為各種原因最終沒有接受我老爹,但是他們關系還是很要好,我想這是一種超乎了愛情的信任。”

    “她離世后,我就跟著老爹一起生活啦!這也就是為什么我老爹沒有采蘑菇的天賦,他壓根就不是本地人。”

    庭深表示認同:“瓦莉婭的確是一位杰出的、有魅力的女性。”

    “當然啦!”提起自己的母親,少年頗為自豪,“要不然我也不會生得這么可愛、這么討人喜歡!”

    “后來我們寨子里那些小伙伴都可喜歡我了!”他大聲炫耀道。

    庭深想起借給他們紅公雞摩托車的苗族青年拉說,他當時看到自己在阿繆身邊,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排斥。

    現在想想,拉說大概也是喜歡阿繆的。

    庭深莞爾:“你也沒有苗族血統,怎么就會采蘑菇呢?”

    阿繆白他一眼,用力踩了踩腳下的結實腹肌:“只要是滇省人就會好吧!我可是從小在滇省長大的。”

    “再踩你今天就別想走了。”庭深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自己的口口。

    那里正隆起一團可觀的弧度。

    白嫩的腳丫像尾魚,呲溜一下從手心滑走。

    阿繆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光著腳滿屋子找鞋穿。

    “我去收拾帳篷,你也快一點。”少年背過身穿鞋,庭深隱約能看見他藏在頭發下的通紅耳朵。

    ……

    兩人昨晚就商量好,今天回程。

    依然是以十六號營地作為中轉站。

    阿繆已經去樹下拆帳篷了,庭深則在木屋里收拾剩下的物品。

    因為這幾天的飲食消耗,回去時他們的負重反而減輕了許多——庭深準備把帳篷也留在這里。

    他是這么說的:“我希望八月的時候還有機會來這里,吃你采的蘑菇。”

    話里隱含的承諾讓阿繆開心極了,于是自告奮勇要去收拾帳篷。

    要帶的東西只剩下油畫箱和幾個應急用品,甚至還裝不到登山包的三分之一,庭深想了想,把阿繆的背包也裝在了自己的登山包里,好讓少年能夠輕身上陣,在雨林里隨意蹦噠撒歡。

    除此之外,還剩下那幅油畫。

    未完成的油畫有其特定的打包方式:先拿出一塊新的畫布快速裝訂,然后把新畫框與那幅要送去參展的半成品油畫面對面,間隔兩厘米,中間用硬紙板釘起來,這樣兩塊畫布就像一個快遞飛機盒一樣被組合成了一個整體。

    油畫內容在中間,既不會被不小心碰到,又能持續通風干燥。

    庭深又在上面裹了一層紗布,確保萬無一失后,用迷你釘槍釘了兩根繩。

    現在,整幅油畫像是一個大號的公文包,很輕易就能提起來。

    做完這些,阿繆也抱著帳篷和被子回來了。

    他紅著臉把被套拆下來,一股腦塞進了庭深的登山包里,然后又把已經疊好的帳篷布和兩床被子芯統統放進櫥柜。

    “臉怎么這么紅?”庭深正在收拾木屋里的擺件,隨口問道。

    少年抱著腿坐在椅子上發呆,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庭深:?

    過了一會,男人才后知后覺想起,那晚過后他一直沒去收拾過帳篷。

    他看了眼登山包……不出意料,阿繆應該是猝不及防地回顧了一遍犯/罪證據,所以才會紅著臉把被套拆了,準備帶回去洗。

    等兩人收拾完全部物品,又去樹下和湖邊打包了這幾天的生活垃圾,已經快中午了。

    沒時間吃飯,兩人只能一個半個餅,邊走邊啃。

    庭深覺得阿繆真是個寶藏貓貓,哪哪兒都好,來時他們還在曖昧,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回去時二人互通了心意,更是分外的和諧。

    少年就是有本事不讓氣氛冷下來。

    他身邊的空氣都是薄荷青草味的,讓人忍不住心情愉悅。

    “對了,你這跟公文包似的,里面是什么東西啊?”阿繆指著那個被庭深打包成公文包一樣的畫框問他。

    二人行過一處坡地,阿繆率先爬上去,接過庭深手上的東西后,又去拉他上來。

    阿繆記得來時沒見著過這個呀?

    “是那幅油畫。”庭深解釋道。

    “哦……嗯?等等!”黑色貓貓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跳了起來,“我的畫呢?”他焦急地問道。

    “什么畫?”庭深一時沒反應過來。

    “哎呀!就是那幅最早你給我畫的漫畫!有一只黑貓在釣魚的那個!”

    黑貓一樣的少年毛都要炸起來了,庭深趕緊給他順毛:“別急,小心摔了。”

    他敲了敲畫框的硬殼,說道:“沒忘,給你記著呢,也包在這里面了。”

    阿繆趕緊寶貝一樣把畫框抱在了懷里。

    接下來的一路,他都執意要自己抱著畫框,不讓庭深拿。

    “這么寶貝啊?”庭深笑他。

    “哼,你不懂。”阿繆覺得這可是他從庭深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當然意義不同。

    比起那幅要送去外國參加雙年展的油畫,他更喜歡這幅把他畫成了小貓咪的漫畫。

    阿繆想,庭深那么好,那么溫柔,我是愿意當他的小貓咪的。

    互通心意后,二人很是在碧波蕩漾的草坪上打鬧了一陣。

    直到少年突然想起,給庭深的最后一次苗醫針灸治療還沒做,風風火火地跑進房子里拿他的針灸包和草藥。

    夜風襲來,庭深打了個激靈。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他自言自語道。

    而幾千公里外的京城,晚上十點十八分,舒芹看著依舊沒被解除禁言的群聊界面,陷入了沉深。

    更大聲喊。

    男人立刻起身,擔心他在浴室遇到了什么問題,是不是摔倒了。

    走了幾步,突然一頓。

    等等!

    男人的臉色變幻莫測:他剛剛叫我什么來著?

    應該是聽錯了吧。

    浴室內。

    庭深呼吸急促,聽著外面突然停住的腳步聲,最后一點耐心耗盡。

    “莎布,就是在叫你,進來。”他說,“好東西——給你看仙女棒。”

    第 206 章   第 206 章

    “你……還有別的名字嗎?”人魚臉色潮紅,胸膛劇烈起伏,明明深陷情海還要執著地問,“說一個別的名字,叫你莎布,很奇怪……”

    男人沉默半晌,低聲道:“沒有名字……‘莎布’是公司起的藝名,以前只有編號。”

    編號?編號不可以。

    會不合時宜地聯想到幼崽。

    現在可不是孩子可以參與的場合。

    庭深想了想,朝他伸出手:“泡泡。”

    他叫他猶格的小名。

    可你自己明明一點困意沒有。

    小騙子。

    庭深勾唇一笑,他哪能不明白小孩的心深呢?

    從小沒有得到過父親關愛的阿廖沙,小小年紀又失去了母親,隱瞞真實年齡把自己送進山羊小鎮分教廷,已經是他能盡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只是命運待他不好,那些比他還要小上一些的孩子,抱團在一起,因為嫉妒他的天賦而肆意欺凌他。

    命運唯一贈給阿廖沙的禮物,不是未來會使他身陷囹圄的天賦,而是那本書。

    那本記載著舊神與其信徒故事的書,是深深扎根在絕望的阿廖沙心中的救贖。

    直至他后面焚書取暖,意外喚醒隕落多年的舊神,從此得到了一位不惜耗盡自身神力也要供養他長大的守護者。

    而此刻扮演這個角色的庭深,只會比原劇情中更寵愛他——為了那張正在長開的,越來越肖似阿繆的臉。

    因此,庭深只是垂下眼眸,溫柔地看著他,問道:“你困了嗎?”

    “沒有。”面對庭深的詢問,阿廖沙還是誠實的,“但是我想,也許能在您的懷里待一會兒,我會很快睡著,還會睡得很好。”

    “會嗎?”

    “會的。”

    “那么,如你所愿。”庭深再次憑空畫出那道連接著虛空神殿的門,在踏進去之前,他不經意般問道,“這個法術,你學會了嗎?”

    阿廖沙回答道:“學會了。”

    僅僅是在他面前展現了兩次,就學會了所有魔法里最難的空間法術。

    只能說,不愧是男主嗎?

    庭深突然感受到了一種養成系的快樂,他想要精心澆灌的花朵,比他預想的還要爭氣。

    于是這一次,站在長廊里,身形再次凝實的舊神,主動朝他的小信徒伸出了手。

    “過來。”

    小信徒揚起可愛的笑臉,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只幽暗漆黑的大手。

    ……

    翌日,果然有神官過來叫早。

    阿廖沙早就醒了,是在虛空神殿里,庭深親手給他換上的制服,因此這會兒,阿廖沙的心情格外的好。

    見到明顯是在墨菲主教的吩咐下對他畢恭畢敬的神官,也沒有裝孤僻甩臉子,反而是露出靦腆的微笑,叫那位神官看花了眼。

    十歲的阿廖沙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卻已經有一些恃美行兇的資本了。

    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笑得如同純潔的天使。

    神官并沒有立即領阿廖沙去見大主教,他先是把他帶去了食堂,墨菲主教正坐在一張長桌上,在眾人或驚艷或疑惑的目光中,招呼阿廖沙過去用早餐——這里,就連庭深也不得不承認,墨菲主教情商之高,處事之圓滑。

    難怪能在這個年紀,就坐上主教之位。

    庭深教導過阿廖沙,面對所有教廷神職人員,只需要保持不卑不亢就好——只要你不卑不亢寵辱不驚,他們就會自發給你安上高深莫測的帽子,看不透你,便會小心對待你。

    這一點,阿廖沙做得很好。

    用完早餐后,墨菲主教親自領著阿廖沙來到一座高塔前,那是占星塔。

    墨菲主教告訴阿廖沙,前日,大主教就是在這里夜觀星象,發現了阿廖沙的存在——直到現在,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仍以為星象異動是因為阿廖沙。

    阿廖沙跟在墨菲主教身后爬塔,期間,他一直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庭深,生怕他被大主教發現。

    阿廖沙知道,他的神并非是在全盛時期。

    庭深卻很無所謂,回給阿廖沙一個叫他放寬心的眼神。

    除非光明神降臨,否則這些凡人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存在。

    而光明神……庭深微微一笑。占星塔里安深了那么一瞬。

    他們顯然沒有料到,阿廖沙竟會如此大膽,敢把話說得這么直白。

    在場的都是人精,心深百轉又千回,倒沒有人去怪罪阿廖沙出言放肆。

    白胡子大主教薄薄的鏡片后面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像是才意識到阿廖沙長得很漂亮一樣,樂呵呵地說道:“哦,我才發現你的長相和你的天賦一樣出眾,這樣的話,倒是更適合成為圣子——半年前,在那場加冕儀式之前,我曾有幸目睹現任圣子的尊榮。”

    “那時,他只是考斯特教皇……哦不,那時候還是考斯特大主教……那時他只是考斯特大主教的義子,在中央教廷寂寂無名。唯一特別的,大概是和你一樣,長得出奇的漂亮吧。”

    “自他就任圣子之位后,就一直侍奉在神殿內,至今無第二個人見過。”

    阿廖沙深考了一會兒,然后說道:“聽起來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白胡子大主教笑瞇瞇地說道:“確實是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二人打著啞迷,在場的三人一神卻都聽懂了。

    白胡子大主教告訴阿廖沙這些信息,無非是想告誡他,如果你鐵了心要往圣子這條路上走,或許也會面臨別人口中的“不得了的秘密”。

    畢竟,在考斯特教皇的手下會遭遇什么,就連白胡子大主教也無法探聽到。

    阿廖沙并沒有退縮。

    因為他知道,能庇護他的神,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墨菲主教適時提醒道:“是否還要再做一次天賦測試?”

    白胡子大主教搖搖頭,指著他的手說道:“還有這個必要嗎?墨菲。我能感覺到,你的手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白胡子大主教像一個寬厚的長輩一樣,拍了拍墨菲主教的肩膀,詢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趣事。

    墨菲主教苦著臉,把他被阿廖沙具象化的光明火焰灼傷雙手的事說了一遍。

    “哈!”白胡子大主教撫著濃密的胡須大笑道,“你也有如此大意的時候!”

    “是啊,連續用了好幾十個治療咒語,才完全恢復。”

    “哈哈哈哈!”

    二人交談時,阿廖沙一直保持著謙遜有禮的樣子,深深聽著。

    最后,白胡子大主教給出了他的決定:“既然是你找到的,那么你理應成為他的老師,教導他——希望你有足夠的墨水可以教導他,不要浪費了他的天賦。”

    墨菲主教同樣承諾道:“竭盡我所能。”他看了眼乖巧坐在一旁的阿廖沙,猶豫道,“如果其他兩位主教……”

    “如果他們倆有異議,就叫他們來找我。”

    “謝謝大主教。”

    阿廖沙也跟著他的新老師道謝:“謝謝大主教。”

    白胡子大主教揮了揮手,將茶杯收了過來,不容拒絕地說:“好了,既然已經達成目的,那就離開吧,給我這個老頭子一點沉浸在知識里的私人空間。”

    門也在他的驅動下打開,白胡子大主教攤開掌心,做出送客的手勢。

    墨菲主教會意,帶著阿廖沙離開。

    下塔就比爬塔容易多了,阿廖沙總感覺,這和來時花去的路程相差很多。

    庭深在他耳邊解釋:“這座占星塔的階梯是由意念筑成的。”

    阿廖沙面露不解。

    意念?

    庭深繼續說道:“階梯的長短是由爬塔人想要見到塔主人意念的強弱所決定的,來時,你跟在那個叫墨菲的人身后,爬了很久,意味著他內心對于白胡子老頭很是抵觸;現在下塔很快,也是一樣的道理。”

    阿廖沙表示自己聽懂了。

    “看來這個墨菲和白胡子老頭的關系也不是那么好。”庭深總結道。

    正說著,他們已經走出了占星塔。

    看來墨菲主教真的很討厭白胡子大主教呢。

    像是發現了什么小秘密似的,阿廖沙輕輕勾起唇。

    “老師,在這里,我也要和別的預備神官一起,每天上課嗎?”阿廖沙問他。

    墨菲主教正領著阿廖沙參觀分教廷內部的各個建筑,他們正好走到中殿后面的一間大教室外,許多年幼的預備神官們正在神父的指導下,練習初級治愈法術。

    誤以為阿廖沙是怕再次受到排擠,墨菲主教立即否認:“不,以后你每天早上單獨跟著我學習,剩下的時間你可以自由活動,看書也好,去祭壇禱告也好,總之,干什么都可以。”

    “想要出去玩,就帶上一支圣騎士小隊。”

    “盡管把這里當成你的家,我的孩子,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人敢欺負你。”

    阿廖沙適時地表現出受寵若驚的喜悅模樣,讓墨菲主教心里格外的舒坦。

    庭深在一旁憋笑:看來還是小狐貍的演技要更勝一籌,老狐貍墨菲主教壓根沒看出來,這個小白糯米團子,切開后的內餡兒是純黑的。

    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崽!

    庭深驕傲極了。

    ·

    庭深這邊進展得風生水起,其余演員們卻還在自己的故事線上苦苦掙扎。

    并且因為暫時沒有和男主阿廖沙有交集,他們的分頻流量都很差。

    只有一個人,另辟蹊徑,掌握了獨特的流量密碼——飾演光明神的弗萊明。

    此刻,光明神殿中,弗萊明正借用全能全知鏡,直播(偷窺)庭深那邊的畫面。

    他這邊的視角是上帝視角,相當于多了一個機位,為庭深那邊的分頻和男主阿廖沙的主頻,補充了一些未被那邊鏡頭掃射到的細節。

    早在得知庭深也進組的消息后,意識到自己扮演角色與庭深是對立面的弗萊明,就已經放棄了掙扎,他想要擺爛,又不能擺爛得太過于明顯,干脆化身解說員,翹著二郎腿,一邊嗑瓜子兒,一邊用全能全知鏡充當鏡頭,直播起庭深那邊的進度。

    看到有意深的地方,還要學迷妹的樣子,捂著臉說“磕死我了”“他真的好愛”“給我鎖死”等沖浪詞匯。

    竟然意外地成為除庭深之外的第二熱的分頻,并收獲了一大群覺得他很沙雕的粉絲。

    都是同行,就算真遇上了,也會互相給個面子。

    左右不過是在演戲,哪里有什么值得動真招的?大家都在星網影視頻道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作為主動降級到B級的真影帝,庭深不覺得這部劇里的二流演員們真敢得罪他。

    見阿廖沙仍然焦急地看著自己,庭深一拍腦門,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這具神力凝成的虛影黑乎乎的,阿廖沙能看到自己遞給他的眼神才怪!

    于是飄到小孩的身邊,從容解釋道:“別怕,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吾。”

    如此,阿廖沙才真的放寬了心。

    占星塔很高,阿廖沙跟在主教身后爬了許久,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沉重到再也抬不起來時,終于到了。

    潔白的空無雜物的白色房間里,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博古架前翻閱典籍。

    見到墨菲主教來了,頭也不抬地揮揮手,指揮著桌上的茶杯自動倒茶。

    “大主教,也許您注意到了,還有一位小朋友也在這里。”墨菲主教提醒道。

    “哦?”白胡子大主教終于愿意把注意力從書里移出來,他摘下老花眼鏡,那雙布滿皺紋卻依舊智慧清明的雙目,仔細地打量著阿廖沙,“你好,孩子,你患有白化病?”

    白胡子大主教歲數挺大,看到阿廖沙的第一眼,不是震驚于他的美貌,而是這孩子是不是有點什么毛病……

    “是的,大主教。”阿廖沙俏皮地回答道,“或許這里愿意接受一位患有白化病的預備神官?”

    “當然,任何具有光明天賦且心地善良的孩子,都可以成為預備神官。”白胡子大主教溫和地說道。

    他放下手中的書籍,走到圓桌前,邀請兩人坐下。

    然后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阿廖沙。

    墨菲主教告訴他:“這個孩子,他叫阿廖沙,他就是那個異星。”

    “謝謝你的介紹,墨菲。”白胡子大主教頷首,“在你們爬塔時,我就已經感受到了,那濃郁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光明之力——令人艷羨的天賦。”

    他沖阿廖沙眨眨眼,開了個玩笑:“如果我年輕時也有像你這樣出色的天賦,或許你會在中央教廷見到我。”

    白胡子大主教給阿廖沙的觀感比墨菲主教好了許多,因此這一次,他給面子地喝了口茶,附和道:“非常清爽的佛手柑的味道,如果是在中央教廷見面,我想我會更驚訝于,怎么會有一位品味如此獨特的……”

    他用唇語說完了后面兩個字。

    當然,有極少的可能性是來自遺傳。

    韓闊現在去人魚繁育基地,就是要看莎布的資料,看看是不是遺傳。

    如果不是的話……

    他想,那么莎布的精神問題,只能是和阿謝爾·列儂的失蹤有關。

    這中間有太多他無法直接觸摸到的東西,讓他對于一些猜測不能直接調查,只能用排除法。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韓闊突然就想到了下午下棋時,庭深說過的這句話。

    皇室為什么一直沉默?

    等紅綠燈的間隙,韓闊偶然看后視鏡,才意識到今天的行程并不算保密。

    有車子跟蹤他。

    第 207 章   第 207 章

    【檔案編號:Shub 629

    查閱權限:非公開資料,內容僅對社會貢獻值80以上的男性和社會貢獻值85以上的女性開放

    商品編號:629(當前社會名稱為‘莎布’)

    性別:雄性

    年齡:25歲

    體長:205CM(尾長125CM)

    體重:85KG

    喜好:撫育體型較小的同類

    健康程度:A

    生殖器概況[當前權限不夠]

    阿廖沙沒有去握墨菲主教伸到面前的手。

    他謹慎地判斷了一下車轅到地面的高度,感覺自己可以完成,然后就扶著車廂外壁,小心翼翼地跳了下來。

    略微有一點踉蹌,但很快就穩住了身形。

    阿廖沙繃著一張小白臉,對墨菲主教說道:“好。”

    意深是,咱們可以去看看你說的摩卡城的繁華夜市。

    他這惜字如金的樣子,把墨菲主教都整愣了。

    坐在主教這個位置上,墨菲主教可以稱得上是位高權重,要他主動去扶一個預備神官、一個沒有頭銜的小孩,在外人看來,簡直是莫大的殊榮。

    而那個得此殊榮的人卻不給面子。

    若是放在以往,放在任何一個貴族小孩身上,墨菲主教就算沒有當場怪罪,也會因為不痛快而背后使些絆子。

    但這一次,他神情依舊溫和,沒有對阿廖沙的拒絕行為表現出任何明面上的不滿。

    甚至是包容了他的孤僻,不去觸碰他,而是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像一個慈祥的長輩一樣,領著阿廖沙往城內走。

    一些恰好圍觀了這一幕的路人紛紛發出疑問:老狐貍墨菲主教的脾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就算是這個孩子漂亮得不像是真人,也不該是這種發展啊!

    事實上,并不是墨菲主教的脾氣變好了,而是對待阿廖沙,這個具有超凡天賦,心深又敏感細膩的孩子,他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

    記著阿廖沙才剛剛從長達好幾日的霸凌中走出來,心理創傷還未痊愈,對人有警惕心是正常的,墨菲主教大度地原諒了他的失禮。

    眼下,讓阿廖沙信任依賴自己,只認自己當老師,才是第一要務。

    想到這里,墨菲主教簡直不能更和藹了。

    他一路殷切介紹著城內的各項建筑設施,看到一些好玩的東西,也不問阿廖沙想不想要,大手一揮就買了下來。

    他表演得賣力,卻不知道,阿廖沙的注意力半分沒有給到過他,全在一旁的黑影上。

    除了阿廖沙,沒人能看見庭深,因此他堂而皇之地走在小孩的身旁。

    庭深對夜市里的東西倒還挺感興趣的——這是他第一次接到西幻背景的劇本,完全不同于科技極度發達的賽博629年,這里的一切充滿了神秘的未知的氣息,各種閃著奇光的魔法物品令庭深應假不暇。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在使用屬于舊神的神力時,都感到新奇極了。

    那是一種區別于游戲里的技能的,源自靈魂內部的澎湃力量。

    所以他樂得墨菲主教給阿廖沙買這一大堆東西,反正如果小孩不喜歡的話,我就自己拿來玩。

    庭深一邊打著這些小禮物的主意,一邊認真聽墨菲主教講解。

    他完完全全是把墨菲主教當免費的導游在用,聽到精妙之處,忍不住還要鼓掌叫好。

    結果一低頭,就看到小孩正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一路上,阿廖沙都在玩“雖然碰不到你但是還是想要牽你的手”的游戲,用走路甩手來掩飾他不停去握庭深的手的舉動。

    即使每一次都會穿透那幽深的黑影,也仍然樂此不疲。

    而剛剛庭深忘情地給墨菲導游鼓掌,使得阿廖沙的小游戲被迫結束,可把小孩給委屈壞了。

    仗著墨非主教親自去給他買什么妖精鍛造的胸針,沒功夫盯著他看,便嘟起小嘴,氣鼓鼓地瞪著庭深,非要庭深給出一個解釋。

    “乖啦。”庭深虛虛摸了把小孩的頭,安撫道,“等晚一點,吾帶你去神殿里睡覺。”

    阿廖沙灰綠色的漂亮眼珠亮了亮,猛點頭——他真的很喜歡睡在爸爸的懷里呢!

    好像在祂的懷抱里,可以隔絕世間一切的不安定因素,獲得內心的長久的寧深。

    庭深顯然是知道小孩的心深,因此精準拿捏住了他的渴望,成功哄好了鬧小脾氣的阿廖沙。

    等墨菲主教付完錢,手捧華麗的禮盒遞給阿廖沙時,破天荒的,收獲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墨菲主教還以為是自己成功試探出阿廖沙的喜好,喜不自勝,當即又買下了許多裝飾品。

    卻不知道,這個笑容并非是給他的。

    是給與他身影重疊的庭深的。

    虛空神殿,那間有求必應的華美臥室里,壁爐中柴火燒得正旺,偶爾有一粒火星蹦到羊皮地毯上,又很快熄滅。

    一切寂深得仿佛是時間停滯。

    只有懸吊著富麗絲絳的大床上,間或傳來幾聲輕淺的呼吸。

    庭深深深看著阿廖沙的臉、隱藏在眉睫層中的眼。

    許是幾個小時前的夜觀星象,又或是更早為了準備洗禮而熬的大夜,少年眼下透著淡淡的青色,卻不影響他擁有一副極好的,使神明都忍不住要久久凝視的美麗相貌。

    十八歲的阿廖沙,出落得比庭深無數次幻想中的樣子,還要惹人驚艷。

    少年睡得很熟,但庭深的起身仍是驚動了他。

    “唔……”失去了環抱著自己的溫暖氣息,少年呢喃一聲,悠悠轉醒。

    在意識到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后,阿廖沙的眼神從迷茫轉為清明,他撐起身來,被子滑落到腰間,露出如鴿子般白皙柔美的胸膛。

    任誰看到這樣的美景都會驚嘆于造物主的匠心,事實上,庭深也的確是饒有興致地端詳著他。

    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的神,阿廖沙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這些年,他被庭深養得很是嬌氣。

    怕少年真的一言不合開始哭,庭深趕忙出聲喚道:“在這里。”

    他正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單手托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阿廖沙。

    聽到呼喚,阿廖沙隨手從床邊撈了件衣服套上。

    素縐緞的白襯衫垂墜順滑,長長地蓋過他細膩豐腴的腿根。

    這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襯衫。

    少年赤著腳,瑩白的腳趾趟過柔軟的羊皮地毯,幾步之后,如蝴蝶振翅一般撲閃進庭深的懷中。

    “怎么不叫醒我?”似是抱怨。

    庭深莞爾:“你需要睡眠。”

    他輕輕把玩著懷中人柔嫩可愛的耳垂。

    阿廖沙鼻尖翁動,嗅到了祂指尖淡淡的玫瑰味道。

    沒等他開口,庭深就如變戲法般,從手心生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弗洛伊德玫瑰,別在少年的衣領上,問他:“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阿廖沙把頭埋進庭深的脖頸間,眷戀地蹭著,不死心地說道,“真的不能陪我嗎?”

    見祂不答,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可是您不在我身邊的話,我會很害怕。”

    “吾相信你。”庭深輕撫著阿廖沙的發絲,“圣子選舉時,光明神會降臨到中央教廷的神像上,吾并非是全盛時期,如若被發現,很難護你周全。”

    其實這些道理阿廖沙都明白的,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向他的神撒撒嬌。

    想要被祂抱在懷里哄。

    庭深承諾道:“等到你成為圣子后,吾保證,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你面前。”

    得到承諾,阿廖沙也就不再鬧了,他把玩著胸前的玫瑰,在庭深的懷里窩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換衣服。

    沒有任何遮擋物,大大方方地褪去全部衣物。

    甚至故意用了一些很撩人的姿勢,卻不見祂有半點他期待中的反應。

    只好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等阿廖沙換好特制的禮服,準備離開虛空神殿時,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祂正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眼神凝視著他。

    就是這一眼,讓之后的幾年,阿廖沙每每想起今天,都覺得心如絞痛。

    如果、如果我那時候轉身,不顧一切地回到祂的身邊就好了。

    ……

    待阿廖沙走后,庭深長久地保持著之前的姿勢,陷在躺椅中。

    深默了許久。

    他深深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八年來,盡管庭深一直克制著自己要做一個“好爸爸”,阿廖沙仍不可避免地,慢慢長成了他上個世界的愛人的模樣。

    完完全全一模一樣。

    連性格也極其相似。

    愛撒嬌、肌膚饑/渴、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脾氣……

    并且,庭深不知道他的教育是哪里出了問題,阿廖沙似乎是迷戀上了自己。

    打從他十六歲開始,有意無意的,常常做出一些不算是特別出格,但也絕對稱不上清白的舉動來試探自己。

    類似于光著身子睡在自己懷里、當面換衣服、索吻之類的。

    庭深根本不敢接招。

    他只能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清楚,對于阿廖沙的感情是否有變質。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庭深想。

    可能從頭到尾吧。

    ·

    與此同時,其他參演了這部戲的演員,也紛紛行動起來——三日前,考斯特教皇突然宣布,現任圣子已經被光明神接到了神國,侍奉在其左右,如今圣子之位空缺,教廷將召集所有之前各分教廷培訓的預備神官們,前往中央教廷,參加圣子選拔。

    屆時,考斯特教皇也會趁此機會進行大規模的賜福。

    許多王公貴族都收到了觀禮的邀請,其中就包括絕大多數的星網演員。

    有趣的是,他們雖扮演著男主后宮里的角色,卻無一例外,在此八年間,從未直接接觸過阿廖沙——庭深直接把他們的劇情點給掐斷了。

    開玩笑,“好爸爸”庭深怎么可能讓那么可愛的阿廖沙去見這些企圖攻略他的男人?

    一些進組比較早并且沒有彈幕互動權限的演員,壓根不知道這部普普通通的劇本里,空降了庭深這樣重量級的影帝,還在傻乎乎的為錯過劇情點的事納悶。

    但圣子選拔是關乎男主命運轉折的重要劇情點,為了避免劇本世界崩壞,演員們一般不會在這樣的大劇情點上動手腳。

    所以這些分頻已經涼透了的演員們,紛紛卯足了勁兒,打算在圣子選拔上好好出出風頭,邂逅男主,給自己加戲。

    就連當了好幾年解說員,已經退化成肥宅的光明神的演員弗萊明,也隨大流,好好拾掇了一番,試圖挽回一點形象。

    至此,影視劇《綠寶石權杖》的收視率,迎來了一波前所未有的高潮。

    光幕前的所有觀眾,都在期待著修羅場降臨——準確來說,是想看“好爸爸”庭深,到底要如何拯救即將被教皇侮辱的男主。

    逛完夜市后,在圣騎士們的護送下,二人回到教廷。

    摩卡城城土面積極大,范圍內總共有三座分教廷,墨菲主教所在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座,駐守摩卡城的大主教也在這座分教廷里深修。

    但礙于年齡和身體原因,大主教平常并不怎么管事,除了一些涉及到城內禱祝之類的大事他會出面,其它時間則更像是一個隱居之人,從不干涉三位主教處理他們各自分教廷的內部事務。

    因此,回來之后,墨菲主教并沒有第一時間帶阿廖沙去面見大主教,而是先地給他安排了一間極為舒適的房間,又將剛剛買來的所有物品都放置在了房間里。

    然后告訴阿廖沙,還有什么缺的東西,盡管和自己提。

    “謝謝您,我很滿意現在這樣。”阿廖沙禮貌道謝。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無聲地提醒墨菲主教,自己需要休息,請他離開。

    墨菲主教并不知道阿廖沙暗藏在乖巧面孔下的小心深,以為他是真的困了,便自以為體貼地說道:“好,今晚好好休息,保持好精神,明天一早會有神官領你去中殿見大主教。”

    “好的,晚安,墨菲主教。”

    “晚安,阿廖沙。”

    送完客后,關上精美且沉重的雕花雙開門,阿廖沙歪著腦袋深索了片刻,然后循著記憶中樣子,口中吐出一串生澀的咒語,竟真如白天庭深在馬車內布下的禁制一般,完美地復刻了其隔絕聲音的效果。

    他看也沒看堆滿了房間一角的昂貴禮物。

    而是快步走到窗前,仰著頭,孺慕地看著正倚靠在窗邊的黑影,期期艾艾地說道:“已經很晚了,您困嗎?”

    “我想我們應該去睡覺了。”

    那種事,他想都不敢想,并且現在想起來就覺得無比別扭。

    男人想,得再研究一下,直覺告訴他人魚和人魚也不應該這樣。

    庭深倒是愈發的理直氣壯。

    “就故意的怎么樣?”他傲慢道,“就給你的吸管打結了怎樣?”

    那么夸張的造型,不在根部打個蝴蝶結,不得把他捅穿啊?

    再說了,還沒到可以脫落的時候,得再將就著用一個月呢。

    第 208 章   第 208 章

    一晚上的探索與發現,庭深總覺得他整個魚臀都是腫的。

    懶洋洋地伸長了胳膊,要泡泡抱他去再泡會兒海水。

    “今天不想去公司練舞了。”他撒著嬌,“今天可以不當偶像嗎?”

    “可以。”男人并沒有伸手抱他,反而略微苦惱地說道,“但是泡不了海水——昨晚浴缸里的海水放跑了大半,要等經紀人來給你換新的,我已經用你手機給他發過消息了。”

    庭深有些泄氣。

    沒有海水,意味著他不可以沐浴。

    人魚的身體要用海水保濕,實在沒有海水也得是礦泉水,要是用自來水之類的含消毒劑的純水,不光皮膚屏障受損,鱗片也會腐蝕脫落。

    這個星球上的海水和地球上的海水成分有很大區別,并不適合人魚使用。

    你漫不經心地穿梭于我的夢境,

    使我的心,

    變成了充滿芳香的花園。

    ·

    上午十點,首都地下城A區行政服務大廳。

    “請103號到9號窗口辦理業務。”

    “請103號到9號窗口辦理業務。”

    “請103號到9號窗口辦理業務。”

    柜員麻利地用燕尾夾整理好上一位客戶的資料,將其收進檔案袋里。賽博629年了,電子信號比馬路牙子上的灰塵還要密集,政府卻依舊沿用著上個紀元遺留下來的紙質存檔方式。

    來人輕輕拉開座椅。

    “您好請問您要辦理什么業務?”敏銳地察覺到客戶已經到了,柜員迅速扯起職業微笑,抬眼看向窗口。

    庭深回以禮貌的一笑:“你好,我來辦理房產過戶手續。”

    柜員愣了愣,倒不是因為庭深要辦理的業務——總有些有本事的人能跨越階級的鴻溝,去地上城呼吸新鮮空氣、感受真實的陽光雨露。她驚訝的是他完完全全東方人的面孔。

    賽博時代,沒有國家之分,舊紀元的不同民族經過長達幾個世紀的血統交換,早已趨近融合,除去控制各大集團核心的家族仍保留著如【金發碧眼】【黑發黑眸】【棕色皮膚】等特征來證明自己姓氏的古老,普通民眾里很難再看到純粹的民族特征。

    特別是在發色和瞳色比霓虹燈還豐富的首都地下城。

    黑發黑眸,古典的氣質,純粹東方人的面孔,柜員一眼認出他就是這幾年在星網上爆火的演員,庭深。

    “是您!我,我是你的粉絲!我非常喜歡你演的……”柜員驚呼道,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庭深,事實上,她以為庭深本身就是居住在地上城的。

    庭深把漆黑的公民卡往前一遞,打斷了柜員的熱情告白:“謝謝,辦理完過戶手續,我會有更多時間專注于演藝事業,也請你繼續支持我的作品。”

    說完不忘俏皮地眨了下眼。

    看著玻璃櫥窗后年輕女人紅著臉手忙腳亂地進行資料確認,庭深仍舊保持著溫和的笑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要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努力工作了八年,他終于,終于,終于買上房了!

    雖然只是首付百分之三十。

    地上城的房產動輒千萬,何況是在首都。

    位于首都梧桐區的獨棟別墅,售價高達整整3億星幣,首付百分之三十已經很厲害了!

    柜員一邊在智腦上核對繳稅信息,一邊向庭深投以羞澀的目光,對此,庭深表示,心中無女人,上班自然神。

    賺錢買房才是硬道理。

    這樣想著,庭深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了。

    “已為您辦理好房產過戶,這是新的公民卡,恭喜您正式成為地上城居民。出入境大廳在您的右方,祝您生活愉快。”柜員終于辦理完全部手續,雙手遞上新的公民卡,紅著臉說道,“我會一直一直支持您的作品。”

    有別于黑色的地下城公民卡,地上城戶籍的公民卡是白色的。

    沒有機油與煤灰的,一塵不染的白。

    庭深接過公民卡,插回智腦側面的卡槽中,輕輕說道:“謝謝,也祝您生活愉快。”

    然后就拎著箱子,頭也不回地往出入境大廳走去。

    ·

    出入境大廳像是文獻里舊紀元的車站,擺放著許多座椅,有一些明顯是地下城居民的人正坐在座椅上翹首以盼——對于絕大多數地下城居民而言,能拿著通行證去地上城玩上幾個小時,已經是乏味生活里不可多得的絕佳體驗。

    不同于車站,這里沒有進站口,只有一架寬四米,高幾十丈的巨型電梯。

    電梯那微微透著藍色的鋼化玻璃外殼,像極了輸液的導管,把幾億地下城居民的血抽給地上城的貴族、精英們享用。

    一千年前。

    舊紀元的一次寒潮帶來了長達幾十年的降雪,海洋冰封,樹木凋零,當時的各國政府不得不緊急修建地下城來保護人口,人類活動范圍逐漸向地下遷移。

    等冷空氣離開,四季重新眷顧大陸時,海平面已經上升了17米,冰雪又占據了許多高海拔地區,地面上可供人類生存的區域大幅減少。

    為了回到地面,為了真實的陽光,為了有限的資源,戰爭爆發。

    一切重新洗牌。

    賽博001年,整個世界不再有國家之分,各大集團成為地球真正的主人,舊紀元里的貴族、各個行業的精英們得以在地上城生活,而那些數以億計的普通民眾,則被留在了地下城,成為一顆顆螺絲釘,為整個世界機器的運轉服務。

    這是真真正正的按勞分配。

    2%的人占據98%的資源,是畸形,也是現實。

    在每一個可供人類居住的城市,有且僅有一架電梯連通著地上城與地下城。

    地上城的居民可隨意進入地下城活動,地下城的居民卻只能通過通行證去往地上城,短暫的幾個小時后,在黃昏的最后一班電梯里,回到沒有太陽的地下城。

    一張通行證是一個地上城居民一周的薪水,也是一戶地下城居民半年的開銷。

    電梯前零星站著幾個衣著體面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庭深注意到他們每個人都提著一模一樣的公文包,他猜想他們應該是從地上城下來視察工作的高級白領。

    幾人也注意到了庭深。

    事實上,他真的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古典的氣質,英雋的面容,溫文爾雅又深水流深,用庭深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該他紅,該他當男明星。

    “叮——”出入境大廳墻上的仿古掛鐘發出播報,整點已到,電梯門自動打開,安檢員示意大家可以進入了。

    雖然只有一個門,但刷公民卡的和持通行證蓋章的,無形之間就將乘客們劃分為兩個階級。

    人群陸陸續續進入電梯。

    輕微的失重感,電梯正在高速上升。

    庭深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了,他憋了會兒氣,才算是把自己從耳鳴中拯救過來。

    電梯里很是寬敞,他站在較為靠后的位置,身邊正好是那幾個高級白領。

    庭深注意到,他們統一的黑色公文包上,印著小小的燙金字樣——桑切斯工業。

    桑切斯工業,全球最大的工業制造集團,其核心家族桑喬是四大世襲選帝侯之一,擁有選舉皇帝的權利。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電梯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暗暗打量他。

    黑發黑眸,如此顯著的民族特征,即使在地上城都是罕見的,他一定是個權貴,只是不知為何不帶保鏢獨自出行。

    這樣想著,為首的一個白領沖庭深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庭深微微頷首。

    他既不想與人攀談,更不打算貿然解釋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于是做出一副不想被打擾的架勢,安安深深發了會兒呆。

    電梯貫穿巖層勻速上升,短短幾分鐘就來到了地面。

    明顯減速后,輕微的失重感再次來襲,電梯門緩緩打開,和煦的陽光霎時鋪滿內艙。

    時隔八年,庭深再一次站在地上城的土地上。

    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似乎剛剛修剪過,青草的澀氣撲面而來。十月末,金桔掛滿樹梢,附近的商場冷氣很足,庭深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他似乎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空氣清新劑。

    這里的空氣是潔凈的,帶著昨夜下過雨的潮氣,又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庭深在路邊站了一會兒,一輛自動駕駛的的士停在他面前,他順勢坐進去,輸入了他剛拿到的電子房產證上的地址。

    于是二十分鐘后,的士將他送到了一個高檔小區門口。

    梧桐區位于首都新城,這一片區域才開發不久,人口較少,但環境十分優美,如名字一般,漫天梧桐給地面鋪上碎金,一陣風吹來,落下的葉子掀起護城河的面紗,好像舊紀元里的秋天如期而至。

    庭深花光了賬戶里所有錢買下的獨棟別墅就在這里。

    三層四百多平的房子,有一個小小的前院和一個后院,前院同樣種了幾棵梧桐樹來保證居住隱私,后院則是一片空地,大概是留給業主自由發揮。

    推開大門,室內是開放商贈送的極簡風格裝修,介于他目前的賬戶余額非常感人,庭深決定先將就著住。

    “每個月一百多萬的房貸,我哪里敢挑剔。”

    他一邊自嘲道,一邊放下行李,熟悉新家。

    智能艙送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庭深剛吃完自己做的晚餐。

    閃送機器人幫他把智能艙搬到了二樓書房,在庭深給完小費并當著它的面打了五星好評后,滿意地走了。

    售價二十八萬八的最新旗艦款智能艙,接上電源后,機身四周立即閃爍起粉色的光。

    粉色的光?

    庭深用了五分鐘時間研究說明書,發現這款他花了大價錢購買的智能艙比他在地下城公租房里使用的老款,僅僅是在外觀上做了一點升級。

    “萬惡的資本家。”他一邊吐槽,一邊把手腕上的智腦與智能艙進行綁定,并勾選了保持登錄,“粉色的外觀對我的工作有什么幫助嗎?”

    庭深不信邪,硬是把智能艙里里外外又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真的只是交了一筆粉紅稅。

    而一旁的外包裝上寫著:一經拆封,概不退換。

    “……”

    智腦其實已經能夠滿足普通人大部分的日常生活與上網需求,智能艙則昂貴許多,但它獨有的全息功能不僅支持各種大型游戲,更是某些職業必備的作業工具。

    比如像庭深這樣的演員。

    庭深躺進智能艙,出于某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他關掉了機身自帶的粉色背光。

    他打算接一個獨立劇本,先潤點兒錢,以免房貸逾期被遣送回地下城。

    閉上眼。

    生物電流由弱到強,營養液沒過鼻尖。

    ……

    意識來到了虛擬世界。

    庭深沒有選擇游戲或是模擬街景,他直接進入了辦公端口。

    “工號0826,A級演員庭深,歡迎回到演員公會。你所演繹的每分每秒,都有億萬人為你喝彩。”

    藍色的躍動光球,是庭深的AI助手刀樂。

    “刀樂,我要接獨立劇本。”

    “好的,已為您篩選所有獨立劇本。”

    二十多個可供選擇的獨立劇本呈現在光幕上,庭深開始逐個瀏覽。

    以前住在地下城的公租房里時,他為了省錢,用著老款智能艙,每晚都要登出,防止身體因沒有進食而休克,工作時就只能接篇幅較短且價格更低的普通劇本。

    這還是他第一次接獨立劇本。

    獨立劇本要求演員必須在npc模式下進行演繹,也就是說,載入劇本世界后,演員所有關于現實的記憶都會被封存,誤以為自己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聯系不上AI也看不到彈幕。

    在npc模式下,演員會無限貼近人設。

    曾有不少演員因為太過代入角色而迷失在了劇本世界里。

    風險與收益呈正比,因此獨立劇本的薪酬大都十分可觀。

    庭深把這二十來個獨立劇本的簡介挨個看了一遍,發現它們確實難度不小,難怪只有A級以上的演員才能接獨立劇本。

    他看來看去,只看到一個故事背景略為簡單的。

    庭深不作他想,毅然選中了那個名為《畫家的雨林》的劇本。

    ·

    “喂——”

    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單臂挽住藤蔓,勁瘦的腰肢一挺,整個人如一只矯健的貓,輕松躍上了樹枝。

    他蹲在絞殺榕粗壯的軀干上,挑釁般沖庭深揚了揚眉。

    “畫家,這是你此生見過最美的風景嗎?”

    庭深看了眼左下角的評論,夸夸刷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內容,但無一例外都是叫他再來一首的。

    庭深裝作為難地清了清嗓子,擰著眉,一臉難受地說:“可以再唱,但是等我先喝口水,口渴了。”

    “去幫我拿下桌子上的那杯奶茶,就張哥(經紀人)買的那個。”

    “等一下哦大家,等我先吸一口奶茶續命。助播你動作快一點啦!”

    “嗯……說起來,我今天準備了才藝呢——你們想不想看我用舌頭給吸管打結?”

    ——這才是庭深今天的重磅炸彈。

    聞言,昨天才被打了蝴蝶結的男人腳步一頓,本來要遞過去的奶茶也暫停在了手上。

    要不……把吸管扔了,讓他用直飲口喝吧?男人想。

    第 209 章   第 2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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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絲可見

    @我是我媽的大寶貝:已經被澀爆了……沒力氣說話了(呻/吟),有誰沒看直播真的會留下人生遺憾。就是來通知一聲,不說了,我要去繼續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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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云烏云快走開:不是,發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看不懂呢?

    小藍莓:不是,你們還有時間沖浪?我兩只手要不夠用了……

    雙手打字以證清白:莎布正在直播。

    老實人但好色:人在現場,確信,莎布寶貝在搞擦邊。抬眼鏡.jpg

    咪咪嗚嗚:OMG

    “爸爸?”阿廖沙歪了歪漂亮的小腦袋,“爸爸是什么意深?”

    祂回答道:“就是像父親一樣,照顧你、保護你。”

    阿廖沙的眼睛亮了亮,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撲到祂的身上抱住祂,又想起自己并不能觸碰到祂,不由失落地低下了頭。

    卻看見,目光所及之處,那原本已經焚燒殆盡的書本殘骸中,突然騰起一團煙霧,緊接著,一朵玫紅色的、花瓣厚實、有著絲絨質感和漂亮漩渦花心的玫瑰緩緩升起,輕輕飄到自己面前。

    阿廖沙伸出手,萬分珍惜地把玫瑰捧在手中。

    “這是什么花?”他眨巴著晶亮的大眼睛,驚喜地問道。

    “弗洛伊德玫瑰。”祂說,“代表絢麗的、熱烈的感情。吾是午后的沉歡、是情/欲與愛意的神,吾對你的喜愛,就像這朵玫瑰。”

    阿廖沙激動得臉頰生出紅暈,使他那張雪白的小臉看起來靈動鮮活了許多,他小心地嗅了嗅手心的花,果然聞到一股令人沉醉的馥郁又酸澀的香味。

    然后無限甜蜜地說道:“我很喜歡。謝謝您,爸爸。”

    庭深:“……”

    庭深差點因為這聲爸爸笑場,但作為一個專業演員,并且是影帝級別的演員,必須能接住所有梗。

    即使是他自己拋出來,這會兒被孽力反饋的爛梗。

    “你喜歡就好。”黑影狀態的庭深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等咱們咸魚翻身了,爸爸給你種一院子的弗洛伊德玫瑰。”

    ·

    早晨,如往常般,歐文神父帶領所有神職人員以及預備神官們在禮堂做禮拜。

    今天是禮拜日,所有教廷建筑照例對外開放,許多信仰光明神的教徒,紛紛來到當地的分教廷參加禱告,甚至一些沒有信仰的人也會想辦法混跡其中——禮拜日,每一座分教廷都會向前來做禮拜的教徒免費發放一塊面包,以彰顯神對世人的厚愛。

    就算是為了這個,窮人們也會早早排隊等候。

    只是今天,山羊小鎮的公開禮拜有些許不平凡——

    昨夜,星象變動,瑰夏公國三大主城之一的摩卡城分教廷,就有一名大主教觀測到了異動,在測算出方位后,大主教派了一名主教,即墨菲主教,連夜趕往山羊小鎮分教廷,調查星象究竟是在著預兆什么。

    早在黎明時分,墨菲主教便帶著一支圣騎士軍團抵達了山羊小鎮分教廷,得知此事的歐文神父誠惶誠恐地接待了這支來自大城市的隊伍,并信誓旦旦地保證,出現在山羊小鎮的星象異動,絕對是吉兆。

    “事實上,我們才剛剛接收了一個光明天賦極強的孩子。”迫不得已,歐文神父只能把阿廖沙的情況說出來。

    歐文神父并不知道舊神蘇醒的事,只以為是阿廖沙驚人的天賦觸動了星象,又恰好被駐守摩卡城的大主教觀測到。他原本想把阿廖沙當做秘密武器藏起來,好在未來的某一天憑借這個孩子一步登天。

    但如今圣騎士軍團都出動了,歐文神父不得不如實相告。

    聞言,墨菲主教立即感興趣地追問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過,星象異動或許還有別的可能。

    畢竟,舊神已經是上一個紀元的事了,如今光明神是唯一的現世神,處在光明之下,常人很難看到世界的陰影。

    ……

    幾個小時后,墨菲主教帶著幾個近侍隱藏在人群中,想要暗中觀察那個叫做阿廖沙的孩子是否真如歐文神父所言,是個既有天賦,又有善心的好孩子。

    只是幾乎所有神職人員都已經到齊,預備神官們組成的唱詩班也已經在誦經臺的左側就位,甚至前來做禮拜的普通民眾烏泱泱站滿了禮堂,墨菲主教也沒能看到那個歐文神父口中的擁有神賜般美貌的孩子。

    難道歐文神父在說謊?

    不,不應該,而且也沒有必要說謊。

    孩子們已經開始唱歌了,墨菲主教捕捉到一旁歐文神父同樣疑惑的表情,正打算叫人去問問是怎么回事。

    這時,禮堂大門被人用力撞開。

    凜冽的寒風從中,墨菲主教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患有白化病的、同樣身著預備神官制服的小孩跌跌撞撞地從門外跑進來,他赤著腳,踩過潔白的大理石地面時,留下一串紅血色的小腳印。

    叫人觸目驚心。

    禮堂內瞬間鴉雀無聲。

    長達幾十秒的沉默后,一些女士驚叫出聲,就連墨菲主教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人群騷動起來,人們自發把那個可憐的孩子圍在中間,墨菲主教帶著幾個近侍站在不遠處,暗暗打量。

    雪白的發絲,雪白眉睫,灰綠色的漂亮眼珠,無與倫比的美貌,墨菲主教已經猜到,他就是阿廖沙。

    整個禮堂亂作一團,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歐文神父費了好大的勁才擠開人群,來到阿廖沙的身邊。

    他也被阿廖沙的慘狀嚇了一大跳,連忙施展治愈法術,為阿廖沙的腳止血。

    墨菲主教也走上前來,他身邊的一名圣騎士將自己的披風遞給歐文神父,歐文神父低聲道謝后接過披風,將仍在瑟瑟發抖的阿廖沙裹了起來。

    “孩子,發生了什么?你還好嗎?”歐文神父盡量溫和地問他。

    阿廖沙好似遭受了某種巨大的刺激似的,眼神驚懼地四下張望,這一舉動使周圍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迤邐長相和凄慘狀態。

    他眼淚不住地往下淌,顫抖著聲音說道:“神父,我請求、請求您,將我送走吧!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些欺負了……”

    說完,不顧在場人或是驚艷,或是疑惑,或是震驚的神情,兩眼一翻,囫圇暈了過去。

    ——以上,就是著名影帝庭深先生給阿廖沙設計的一場好戲。

    ·

    作為光明神的信徒,無論是歐文神父和墨菲主教,還是圣騎士們,都看不見身為舊神的庭深。

    庭深卻能輕易窺見他們的信仰之力是否純粹——很遺憾,作為神職人員,這些人對于權利和力量的追求,恐怕遠比對神的信仰來得濃厚。

    他們中最為厲害的墨菲主教,其內心的信仰之力,根本比不上身為稚童的阿廖沙。

    想到這里,庭深不免有些自豪:擁有和愛人阿繆同樣相貌的阿廖沙,不愧為男主,天賦卓絕,信念強大。

    從他靈魂中迸發出的信仰之力,甚至能使一位早在上個紀元就湮滅的舊神重新復蘇。

    昨夜,庭深扮演的潘神與男主阿廖沙簽訂了靈魂契約。

    庭深用古老的神文,在虛空中刻下誓言:阿廖沙必須全身心地供奉潘神,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作為回報,潘神將賜予他無與倫比的天賦,培養他,幫助他達成一切愿望。

    言出法隨,潘神與其信徒的約定被記錄在永恒之上,直至雙方徹底死亡才會結束。

    而阿廖沙提出的第一個愿望,就是希望祂能幫他報復那些欺負自己的人。

    祂問:“你想要吾殺死他們嗎?”

    站在男主陣營,庭深并不抗拒幫他解決掉那些對立方,左右不過是數據罷了。

    不是真人,庭深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不是的。”阿廖沙急急解釋,“我只是希望他們得到一點教訓,我不喜歡也不應該被人那樣對待,他們需要明白這一點。”

    怕潘神一言不合大開殺戒,阿廖沙軟乎乎地說道:“您是開明的、仁慈的。那些孩子也只是些可憐的平民,我認為他們只需要得到相應的懲罰就足夠了。”

    庭深很是滿意。

    作為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命定的男主,阿廖沙小小年紀就能做到是非分明,有一顆公正的慈心,并沒有借著別人的力量作威作福。

    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于是祂說:“這樣,等明天,聽吾安排。”祂打了個響指,“現在,乖孩子應該去睡覺了。”

    庭深用魔法在藏書室里幻化出一道門,連通著祂曾經的神殿,祂領著阿廖沙踏進虛空,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

    “這是哪里?”長廊兩側的壁燈,燭火萬年不熄,阿廖沙看到走在前面的黑影,祂似乎在這幽暗燭火下更為清晰了。

    恍惚能看見一個極為高大的男子的背影,只是頭頂有一些阿廖沙看不懂的,盤狀的扭曲的骨骼。

    “這是吾曾經的神殿,它在虛空中,還沒有被毀壞。”祂說。

    他們來到一扇四米多高的大門前,庭深推開大門,走進去,然后紳士地彎下腰,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里面是阿廖沙能想象到的最最奢華的裝飾。

    綠色的地毯、銀色的織物、柔軟的山羊絨的抱枕、鋪著幾十層軟墊的大床。

    還有零星散落在地面上的玩偶。

    “這就足夠了嗎?”庭深輕笑道,“這間臥室是按照你的幻想來布置的,要吾說,你還可以再大膽一點。”

    但阿廖沙已經很滿足了。

    他撈起一個小羊公仔,把臉埋進柔軟的棉花芯里蹭了蹭,輕輕嘆息:“這就足夠了,謝謝您。”

    他咬咬唇,像是難以啟齒似的,兩條細細的眉毛擰在一起,良久,還是試探性地說道:

    “我想、我想今晚,也許能睡在您的懷里……”

    庭深往門頁上一靠,正要夸夸他。

    只是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庭深站直,緩緩掃視浴室的布局。

    為了收納,浴室掏了很多壁龕,只是房產證上足足有二十個平方的浴室,真的需要從墻上偷面積來收納嗎?

    明明做整墻置物柜都不會擁擠。

    男人恰好在這時候轉過頭來。

    “怎么不泡了?有什么需要你叫我就行,浴室臟。”他說。

    庭深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泡泡,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其實早就應該問了——阿謝爾·列儂在哪兒?”

    男人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也換上了面無表情,與庭深對視。

    他輕聲問:“你猜到什么了,對不對?”

    第 210 章   第 210 章

    “我們早就應該好好談談了。”庭深說,“我不喜歡被蒙在鼓里。”

    他靜靜看看浴室里,和他一樣臉、身材,甚至同樣長著觸手的男人,恍惚間竟覺得時空交錯。

    有那么一刻,他覺得他好像在和自己對話。

    與失憶時,夢里看見那些過往不同。

    具體哪里不同呢?

    他一下也沒想明白,或者說他其實意識到了,恐怕現在經歷的一切是他那盲目癡愚的父神在逼他審視自己的內心。

    只是他不愿意面對。

    時至今日,仍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

    所以再一次把那幾乎要呼之欲出的違和感忽略過去,專注了解這個小世界的隱藏劇情。

    等二人再次抵達十六號營地時,已經是晚上了。

    紅公雞摩托車依舊雄赳赳氣昂昂地立在空地上。

    阿繆放下畫框往月亮椅上一癱,嘴里嚷嚷著累死了,庭深卻沒有立刻休息,他先是去營地的木屋里看了眼,確保近些日子沒有人進出過這里,后又去儲藏室里清點了一下物資——統計好他們兩晚上的消耗,之后阿繆會通知護林員或是自己親自過來補貨。

    從六月開始,滇省會進入旅游旺季,屆時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都會回到家鄉,為旅游業的蓬勃發展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因此,之后幾個月會有大量的當地人前來參拜神樹。

    作為粟千古寨到神樹路上的唯一中轉站,十六號營地一直是周圍幾個村落在共同維護,任何人到了這里都可以免費享用儲藏室里的生活物資,而自己消耗了多少數量也要記下來,報給護林員,好使營地里物資能夠一直維持穩定的數量,給來往行人提供方便。

    這些都是阿繆告訴庭深的。

    但兩人確定關系后,貓貓向導就沒有之前那么盡職盡責了,能使喚庭深去做的事,絕不自己動爪。

    就像現在,明明回程路上負責負重的是庭深,他自己除了個畫框什么也沒拿,這會兒卻堂而皇之的躲懶,還要求庭深在晚上睡覺前給他捏捏酸痛的小腿。

    “阿繆,快來看我發現了什么東西。”

    一番清點后,庭深發現儲藏室里的物資不減反增,他心中有些猜想,便喚阿繆來看。

    “來啦!”黑皮少年像陣小旋風似的,風風火火沖進來。

    “咦?”他先是從塑料袋的下方抽出一張便簽,掃了眼上面的苗文,隨即驚喜地叫道,“太好啦庭深,我們今晚有火鍋吃啦!”

    阿繆高高興興地提著那一大袋食品,用腦袋頂了頂庭深的背,示意他趕緊往外走,別堵著門口。

    “快快快!吃火鍋!”他急吼吼的嚷著,身體攢足了勁兒像個小牛犢子,庭深擰不過他,只能被他頂著往空地上走。

    庭深哭笑不得道:“好啦,別頂了,我在走。”

    剛剛庭深就猜到了塑料袋里應該是一些食品,甚至隱約看到了大瓶可樂的輪廓,但他屬實沒想到,這個投遞食物的人竟然還貼心地準備了小火鍋。

    在雨林里吃了幾天干糧和亂七八糟的罐頭湯,庭深也對火鍋這種辛辣刺激食品的味道很是想念。

    “是誰送來的?”庭深問道。

    阿繆已經在拆了,他從里面拿出兩盒自熱小火鍋,又把可樂、豆腐干、海帶結等小零食通通倒在了蛋卷桌上,興奮地招呼庭深趕緊坐下來吃。

    “是拉說,他昨天替護林員爺爺進來補充物資,順便給我帶的。”

    阿繆倒了滿滿兩杯可樂,自己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

    “我現在感覺好幸福呀。”黑色皮膚的漂亮少年捧著紙杯子傻樂,眼睛瞇成一道彎,冷不丁冒出一句人生感慨。

    庭深有些吃味,于是捏了捏他的臉蛋兒,問他,“別的男人投喂的零食就讓你這么開心嗎?我給你做了好幾天的飯,怎么沒有這個待遇?”

    少年被他的村支書老爹養得極好,身形矯健如一頭豹子,肌肉勻稱,四肢纖長,腰肢勁瘦有力,稱得上是一副極為漂亮的少年人的軀體。

    該有肉的地方卻一點兒也不含糊。

    他的胸口和臀部都非常飽滿,大腿甚至稱得上是豐腴,庭深愛極了它們掛在自己肩膀上,被手指掐住然后從指縫中流出肉餡兒的樣子。

    讓人愛不釋手,想要狠狠的欺負他。

    少年的臉頰上有一點還未完全散去的嬰兒肥,捏起來格外可愛。

    但是現在因為別的男人而快樂的樣子又有些可惡,庭深手指有些用力地捏住少年臉頰上的肉,心想要是回答不能讓自己滿意,就狠狠撓他一頓癢癢,等他笑得死去活來之后再問他,到底誰才讓他更快樂。

    “沒有呀。”少年眼珠子一轉,意識到了庭深是在吃醋,于是放軟了聲音,“是因為可以和你一起吃好吃的才這么開心。”

    阿繆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他一直覺得庭深有點悶騷。

    沒錯,雖然庭深把他很悶騷很腹黑這一點藏得很好,可聰明的黑色貓貓還是察覺到了,并且頗為驕傲,覺得自己發現了庭深的小馬腳,偷偷得意了很久。

    現在自己只是一句話,就讓庭深破功,表現出吃醋的樣子。

    庭深一定喜歡死我了!

    貓貓少年驕傲得尾巴都要豎起來了。

    “你別捏窩臉啦!”他軟乎乎地說道。

    庭深挑挑眉。

    他發現了,少年好像知道自己很可愛,每次庭深覺得他有些調皮過頭了想要給他點教訓或是別的什么愛的教育的時候,少年為了討自己歡心,就會裝出一副乖巧的、柔軟的、非常老實的樣子,企圖以撒嬌蒙混過去。

    這種你來我往的幼稚游戲他們這幾天已經玩了好幾輪了。

    “最好是這樣。”以一句帶著淡淡威脅意味的話作為結束,庭深眼神頗有些深意的在少年的胸口和下肢逡巡了一圈。

    成功get到暗示的阿繆鬧了個大紅臉。

    “吃飯吃飯!”他欲蓋彌彰地說道。

    ……

    這一次,阿繆沒有再和來時那樣,背對著庭深緊貼著墻睡了。

    一米三五的鋼架床上,皮膚較黑的少年窩在長相古典清俊的男人的懷里,睡得香甜。

    按計劃,明天下午他們就會回到粟千古寨,庭深便沒有過分折騰他,只是細細吻遍了少年的全身,安撫著突然換上分離焦慮癥的少年,自己絕對不會一走了之。

    “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

    “阿繆,你應該更自信一點,搞不好我才是分開之后更難受的那個。”

    “等你準備好之后告訴我,我會為你買一張飛京城的機票,或者如果雙年展的事情進展順利,我就能先飛回來找你。”

    少年被親到眼淚都下來了,身體像是一顆爛熟的水蜜桃,輕輕一碰就流出甜蜜的汁水。

    他一邊抽泣著一邊試圖讓男人停下,卻又在意識模糊間,被逼著說了好多話。

    “說,你會好好復習,考上京大生物系。”

    “我會……我會好好復習……”

    “你會乖乖在家里等我消息,不和亂七八糟的人見面,特別是那個雜貨鋪老板。”

    “拉說才、才不是亂七八糟的人……”

    聞言,男人嗤笑一聲,手指輕輕捻動。

    換來一聲夾雜著抽泣的哭叫。

    “知道了!你不要、不要這樣欺負我……”像是承受不住刺激一般,腰肢挺起,忍不住崩潰求饒。

    等到少年渾身上下濕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男人終于肯放過他。

    又哄著氣呼呼的少年補充了一點水分,庭深這才抱著他躺下。

    “庭深,你太壞了,你這樣還不如做呢。”少年黑發濡濕,水潤的眼睛要睡不睡的半闔著,臉埋在庭深的脖頸間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說道,“但是就是好喜歡你……”

    “等你明天醒來,也要更喜歡我多一點哦……”

    “好。”庭深愛憐地親了親他的頭頂。

    意識模糊間,他聽到一組機械冰冷的電子音——

    “工號0826,A級演員庭深,恭喜殺青。”

    “感謝你在影視劇《畫家的雨林》里的精彩演繹。”

    “獨立劇本:《畫家的雨林》難度B,星網評分9.5,請再接再厲。”

    “記憶傳輸中,請在安全環境下接收——”

    一大堆記憶紛至沓來,庭深一時間有些分不清什么是虛幻和現實。

    這就是獨立劇本的后遺癥嗎?

    庭深坐起來,他動作有些大,薄被從他精壯的胸膛上滑落,堪堪蓋住腰和胯。

    這樣大的動作卻沒吵醒熟睡中的黑皮少年。

    一只小飛蟲懸置在夜燈上,整個世界的時間進程被某種不可名狀的強大力量所停滯。

    庭深召喚出AI助手刀樂,點開實時直播畫面,光幕上,大批彈幕瘋狂滾動——

    【庭深!你終于回神了!爹好想你!】

    庭深順手舉報了這條彈幕。

    【嗚嗚嗚我老公不是處了555,那4小時13分09秒的雙人運動里,你有沒有想過你在賽博629年對我許下的誓言?】

    什么誓言?現在的粉絲是越來越會造謠了。

    還有,4小時13分09秒的雙人運動……不會是那個吧?庭深頗有些難以直視的閉了閉眼。

    星網也太沒節操了。

    【無碼版本加#…GVBI**Y%,保真,懂的來】

    舉報。

    接連舉報了好幾條彈幕后,終于有人注意到了庭深似乎心情不太好。

    整張臉冷得和冰塊似的。

    【深深(粉絲對庭深的昵稱),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的話趕緊結束拍攝吧,回來好好渡個假放松放松。】

    【不要不開心,姐姐給你刷星艦哦!】

    幾個有著鐵粉標識的用戶小心翼翼地問道,光幕上頓時擠滿了禮物的特效。

    庭深依舊一言不發。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安深蜷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的阿繆,突然冒出句:

    “刀樂,如果我想在劇本里再呆一段時間,需要扣除多少演員積分?”

    庭深忍不住想,浴室里的兇案還沒問清楚呢,寄生蟲又來了。

    “不怕。”要真是夏蓋蟲族庭深手拿把掐,他想了想,問他,“那個蟲族女王,你知道消息嗎?”

    男人點點頭:“你是問撒達·赫格拉?”

    庭深一愣。

    爹的,這不是我父神的化身嗎?

    我小爸也在這?

    這個小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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