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后。
祝瑜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兩袋零食,踩著租來的滑板車,路過沈白覺的出租屋樓下。
這里是星格區(qū)的魚骨街。
如同名字,十幾座居民樓沿著街道像魚骨一樣排開,整齊劃一。
曾經(jīng)被作為示范區(qū)建造,由于九條公司插手,中間出了點意外,逐漸變成了類似貧民窟的地方,臟亂差的代表詞。
明明家里有錢,非要租這種房。衛(wèi)生條件差不說,還經(jīng)常有打架斗毆事件,一些沒人撐腰的omega會被拉到這里受欺負。
比如現(xiàn)在。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報警!”
沒事撇了一眼,突然來活。祝瑜停下車,把東西放到車籃子里。
出勤兩年刻入靈魂的下意識習慣,祝瑜隨身攜帶著警察證,方便迅速出警。
剛才還嫌棄鐘離止戴徽章,現(xiàn)在回旋鏢扎在自己身上了。
“住手,警察。”
祝瑜掂著地上的鐵棍上去給正在行不軌之事的女a(chǎn)lpha一擊。
她下手不重,女a(chǎn)lpha身上本來就有傷,被祝瑜打了一下后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把男omega護在身后,祝瑜打通了局里的電話。
“魚骨街,a棟樓下,有事故。omega發(fā)情期,記得帶抑制劑。alpha身上有傷,不重,拿醫(yī)療箱簡單處理。”
接電話的是小劉。
“小瑜姐,那個,剛剛被安排過,如果只是小事,現(xiàn)在……局里可能沒空。”
“一輛車都開不出來?”
“嗯,出了點事,都叫去開會了。”
祝瑜嘆了口氣,正在想對策,身后的男omega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警察姐姐,我、我家就在樓上,我可以回去嗎?”
看了一眼坐在墻角的女a(chǎn)lpha,祝瑜道:“不怕嗎?她還會來。”
男omega臉上一紅,扭扭捏捏道:“我女朋友在樓上……”
“……”祝瑜知道自己多管閑事了。
“行,你們自己處理吧,遇到危險再報警。”
男omega對祝瑜彎腰道謝,轉(zhuǎn)身上樓梯。女a(chǎn)lpha爬起來,吐了口血,對祝瑜很不滿,但沒多說什么,看了一眼三樓,從口袋里拿出來一根煙,抽著煙離開。
祝瑜看了看時間。
下午六點。
姚亭柯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局里了,但是一直沒催她把車開回去,應(yīng)該有大事。
沒給她打電話,一定不要主動回去。
時間還早,祝瑜掂了包零食,去找沈白覺。
他住在c棟502,祝瑜抱著袋子上去,敲了敲門。
沒人開門,而且門把手上好像有灰塵,看起來有些日子沒人居住。
祝瑜很少來他家,最近一次是幾個月之前,沈白覺被入室搶劫。
正好祝瑜那天值夜班,趕過來劫匪已經(jīng)跑了,屋里什么東西都沒少,但沈白覺被嚇得不輕,她安慰了好久。
竟然不在家。這小子,發(fā)情期又跑哪去了。
祝瑜給沈白覺打電話。
“喂?姐姐!你給我打電話啦?”
沈白覺那邊很吵,祝瑜聽出來有槍響。
“你在哪?”
“在家呀,我上午回來后一直沒出去過。”
“……我在你家門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一聲槍響后,沈白覺很不好意思地說:“姐姐……我在游戲廳……我沒有干壞事!就是,想發(fā)泄一下。”
“你確定?你日子過去了?昨天應(yīng)該是第一天吧?
“我包間了,沒關(guān)系。”
“你——”
祝瑜還想說他兩句,突然蹦出來局里的電話,是專用電話。
完蛋。
祝瑜顧不上沈白覺了,把零食放到門口,道:“注意安全,有事打電話。我買了點零食,放你門口了,記得回來,掛了。”
掛之前聽到沈白覺想說什么,但祝瑜沒時間,因為局里又打來一個電話。
祝瑜接聽。
“喂?祝瑜,我是山衛(wèi),抓緊時間回來,局里有事。”
山衛(wèi)!女a(chǎn)lpha,她頂頭上司,星格區(qū)警察局局長!
什么事情能讓局長給她打電話?
祝瑜咽了咽口水,道:“收到,局長,我現(xiàn)在在魚骨街,直接過去還是收拾一下?需要穿正裝嗎?”
“不需要,人到了就行。”
“收到。”
掛掉電話,祝瑜站在走廊,抬頭看見在樓層夾縫中露出的橙色天空,周圍沒有聲音,垃圾的臭氣熏得她呼吸困難。
警察證在口袋里越來越重,拉著她仿佛要墜樓。
a棟樓傳開爭吵聲,是剛才那個男omega的位置。
管不了。
要是能離開就好了。
離開九龍城。
……
祝瑜開著姚亭柯的甲殼蟲到警局,急匆匆地走到會議室。
會議室坐滿了人,周圍的同事都穿著正裝,面無表情,滿滿的壓迫感。
“局長好,隊長好。”祝瑜一身格格不入的休閑服,向他們敬禮。
“祝瑜,有個任務(wù)交給你。”
山衛(wèi)控制屏幕上的畫面,調(diào)到一個男人的大頭照上,長得很普通,唯一的記憶點是鼻子到下巴的一道疤。
“季縱,涉及軍火走私。據(jù)知情人透露,目前在青羊區(qū)活動。青羊區(qū)情況特殊,不能大規(guī)模派警,經(jīng)過篩選,你最符合行動條件。”
“要求抓活的,他關(guān)系著九條公司被盜取的機密文件,帶回警局后必須保證他意識清醒。此次行動和瀚達區(qū)警局合作,你作為輔助,不用擔心。”
祝瑜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和她一起行動的應(yīng)該是——
“你這次的行動伙伴,瀚達區(qū)警局隊長,鐘離止。”
坐在右邊靠近顯示器的鐘離止抬手向祝瑜示意,小劉坐在他左邊,晃了晃手里打印出來的數(shù)據(jù)。
小劉剛才為了打印數(shù)據(jù)出去了,所以才能接到祝瑜的電話,沒想到這么快她就回來了。
山衛(wèi)道:“由于你是第一次去青羊區(qū),這次給你的任務(wù)比較簡單,不懂的可以問小鐘,任務(wù)未完成之前,非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暴露警察身份。”
簡單個屁。
祝瑜當警察之前就聽過一個詞:九羊十墓。
意思是,九個警察去青羊區(qū),出來后十個尸體。
青羊區(qū)原本叫青陽區(qū),因為對人如對牲畜被大眾改名。里面盤踞著反動勢力,都是些不要命的狂徒。他們背后有大公司撐腰,軍火和科技都很強,一直沒有被處理掉,成為法律邊緣區(qū)。
區(qū)里面有一套自己的行為處事的邏輯,被張貼出來的通緝犯需要考察才能進入。
季縱能進去逃避捉捕,就已經(jīng)說明問題了。
“局長,我可以問一下嗎?為什么派我去?我上崗兩年,經(jīng)驗不足,害怕搞砸。”
空氣似乎沉默了一下,山衛(wèi)道:“年紀適合,職位合適,沒有在青羊區(qū)露過面,就你了。”
“……”
終于知道升職當天為什么那么多人開心了,原來還有這一劫。
“知道了,我會配合此次任務(wù)。”
山衛(wèi)和周圍的同事都松了口氣,向周為的人說:“嗯,本次任務(wù)非常重要,我們會在青羊區(qū)外增添武力,配合抓捕。
“已經(jīng)給你們擬好了身份,明天出發(fā),今天晚上辛苦加班,熟悉一下注意事項。”
……
“啊——倒了八輩子血霉。”
會議結(jié)束后,祝瑜和鐘離止留在這里,她拿著厚厚的資料,邊看邊吐槽。
鐘離止坐在她傍邊,沒有說話,連呼吸聲都很小。
任務(wù)要求明天就動身,給他們安排的身份是購買軍火的幫派新人,為了行為符合身份,需要連夜惡補道上黑話和前人總結(jié)的經(jīng)驗。
今天在星格區(qū)虹橋街抓捕的犯人提供了重要情報,一直以來在九龍城提供非法軍火武器的通緝犯季縱逃向青羊區(qū),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得到他的下落。
對于警局,這次行動很重要,一定要趕在季縱得到青羊區(qū)勢力之前抓獲,是大功一件。
去青羊區(qū)的警察九死一生,鐘離止也沒想到,和他一起出任務(wù)的竟然會是祝瑜。
聽到她訂婚的消息,身體幾乎是靠機械運轉(zhuǎn)在虹橋街抓犯人,牽制住犯人后他差點把對方的手臂掰斷。
在會議室他心不在焉,聽到他要去青羊區(qū)也覺得無所謂。
但是現(xiàn)在。
鐘離止翻看著打印冊,逼自己靜下心,但紙上的字不進腦子。
祝瑜已經(jīng)看煩了。
“老電,你說他們是不是看不慣我們沒背景的,想把我們送走啊。”祝瑜嘩啦啦地把資料量子速讀了一遍,把頭趴在桌子上小聲埋怨,“早知道當個小警察還要執(zhí)行這種任務(wù),當初就考義體醫(yī)生了。”
想了一下,祝瑜閉上眼睛,唉聲連連:“醫(yī)生也不好做,萬一哪天病人拿個非法義肢過來,拿槍抵著我的頭讓我給他裝,我裝了犯罪,不裝會死。”
現(xiàn)在制作義肢的水平并不高,有失敗的風險,而且安裝前要向聯(lián)邦政府申請,層層上報,得到批準才能做手術(shù)。
不過對于需要打架混戰(zhàn)的人來說,安裝義肢可謂是家常便飯,市場上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機械肢體的人都沒有經(jīng)過報備。
案件太多,聯(lián)邦政府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非法義肢買賣在黑市里活躍的很。
祝瑜想過當醫(yī)生,害怕被爆頭,就沒學。
她以為警察會比醫(yī)生安全點,而且不是刑警或武警,平時只用處理家長里短。現(xiàn)在她知道錯了,危險程度差不多。
祝瑜趴在桌子上看了鐘離止一樣。
鐘離止翻紙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心跳頻率比平常快。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旁邊,接下來還要一起執(zhí)行生死由命的任務(wù)。
如果死在她面前,能讓她記自己一輩子嗎?
祝瑜看到他抖動的手,轉(zhuǎn)移話題道:“喂,說話啊,愁死我了,我不想這幾天和一個人形立牌出任務(wù)。”
“咳……你說,我在聽。”
祝瑜對鐘離止的這句話很不滿意:“老電,放松點。雖然你平時話也不多,但是該演的時候還得演,哪有街頭混混跟你一樣沉默寡言的。”
祝瑜想起出勤時候遇到的那些街頭小子,如果把他們換成鐘離止的臉……
有點好笑。
“你不要顧慮太多,雖然我沒有參與大型任務(wù)的經(jīng)歷,但保護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你到時候放開點,別拖我后腿啊。”
“嗯。”
祝瑜翻開資料,看到上面“白夜幫”的字眼,突然說:“對了,我之前去過青羊區(qū)邊緣出任務(wù),里面有人幫了我。”
祝瑜的這句話讓鐘離止的眼睛離開了資料,看著她,板著臉問:“檢測到沈燁軒昨天前往青羊區(qū)。”
“嗯?你怎么知道?”突然提到沈燁軒,祝瑜覺得莫名其妙,她沒有和鐘離止說過她的訂婚對象是沈燁軒。
“你沒來之前,分析案情的時候局長說沈燁軒去了青羊區(qū),你的同事小劉特別激動,說他是你的未婚夫。”
如果小劉聽到鐘離止說的話,大概會罵人。
小劉當時坐在鐘離止旁邊,看到沈燁軒的名字嚇了一下,說的聲音不大,但讓鐘離止聽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聽鐘離止的描述,祝瑜無語。
不會因為這個才讓她去青羊區(qū)的吧!可惡的小劉!
祝瑜翻了個白眼,拍了拍額頭,道:“不是他,他一個法外狂徒,就算碰到他我也會假裝不認識。”
鐘離止深呼吸:“你還認識其他人?”
“一年前我追捕一個殺人犯,眼看她就跑到青羊區(qū)了,突然半路上出來個端槍的蒙面人,射傷了她的腿。”
“我不敢下車,蒙面人直接走到了我的車窗門口,敲了敲玻璃,咬破手指用血在車玻璃上寫了個‘白’字,然后走了。”
“你應(yīng)該知道吧,青羊區(qū)有個幫派,叫白夜幫。‘白’是禁止,‘夜’是允許。只有得到認可的通緝犯才能加入青羊區(qū)。”
鐘離止領(lǐng)會到祝瑜說這件往事的用意。季縱作為通緝犯逃到青羊區(qū),一定得到了內(nèi)部某些人的同意。
想抓捕他,很難。
“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祝瑜打起精神,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難看,把手按在鐘離止的肩膀上,“希望我們能活著完成任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