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蕾覺得,如果被跟蹤,目標應該是自己,李玉萍、李素馨、明嬌甚至景瑟,都有可能。
是這樣猜測,也照實告訴張然,并分析道:“馮超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就算是那種性格,也沒盯梢的時間。你別緊張,但有結果之前,千萬要注意,我怕我會連累你。”
“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張然滿不在乎,“這樣吧,明天我們繼續逛街,但要制定一套計劃,你有沒有好的想法?可別指望我。”
和好友在一起,她是從來不帶腦子的。
孟蕾認真地點頭,“我好好兒想想。”
下了公交車,孟蕾隨張然到咖啡廳落腳,商量好一系列事情,聯系大堯來接。
大堯家里沒電話,但所在街道的小賣部有公用電話,并提供幫忙傳口信的服務。這次蘇衡給的雇車費用很豐厚,大堯白天一般都在家,幫父母忙這忙那。
過了二十來分鐘,大堯接上孟蕾,送她到小區。
路上,孟蕾和他說了疑似被跟蹤的事,“少說明后兩天,我需要你幫忙,費用另算,你同意嗎?”
“小事情,不用給錢。”大堯立馬說。
“那可不行。”孟蕾娓娓說了自己的打算。
大堯用心記住,滿口應下。到了小區,主動送孟蕾到家門前,看著她開了門才離開。
孟蕾很感動,又好奇:也不知道蘇衡從哪兒找來的這么個大好人。
楊清竹還沒回來。
孟蕾歸置好買回的生活用品,洗了些水果,隨后坐到電話機旁,打電話給劉姐。想跟老同事聊幾句,也想順道打聽一些事。
沒成想,不等她委婉地問及,劉姐就主動說起了她感興趣的事:
“我估計景瑟干不了多久,倉庫那邊的人都嫌她干活兒偷奸耍滑,尤其又有占小便宜的毛病,誰會待見?但這回也是巧了,她自己也是完全不正干的德行,總是遲到早退,跟人說了,家里正在給她找新工作。”
孟蕾嗯了一聲,從心里把景瑟排除。只遲到早退的時間,可跟蹤不了誰。
劉姐又說:“噯,明嬌搬到你們小區之后,有沒有出幺蛾子?”
“蘇衡出差那天,來我家串過一次門,坐了坐就走了。”孟蕾說,“瞧著她有點兒不大對勁。”
劉姐嘆氣,“別說你了,大伙兒都瞧著她神經兮兮的,工作時總犯弱智的毛病,老李那么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了了。前天請假了,老李才松了一口氣,說正好她不在的這些天,能做做梁處長的思想工作,好歹把那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請假了?”孟蕾微微挑眉。
“是啊,你要是不給我打電話,我下班后也得掐著時間給你打,你還是防著她點兒吧,我老覺得,她跟別的喜歡你家那位的女孩子不一樣。”
“還真是不大一樣。”
“是吧?你沒事就跟蘇衡聯系一下,套套話,問清楚嬌有沒有跑過去找他。那種人,最喜歡鉆空子了。”
劉姐的腦回路全圍著蘇衡打轉,惹得孟蕾無聲地笑開來,答話卻分外乖巧,“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我記下了。什么時候你閑了,我請你吃飯。”
“好嘞!這一陣真的特想你。”
“我也特想你。”
電話掛斷,孟蕾坐在沙發上,反復琢磨。
如果施行跟蹤的是明嬌,目的是什么?瞧瞧蘇衡不在家的日子,她有沒有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然后再繪聲繪色的講給蘇衡聽?
問題在于,明嬌怎么能確定,蘇衡有耐心聽她說話?
寫信更不行,蘇衡再過幾天就回來了,以目前平信掛號信的時間,可不是急于告知似是而非的消息的人能等得了的。
但如果照這種思路深想的話,可發揮的空間并不小。
孟蕾站到窗前,望著小區內的林蔭路,陷入沉思。直到瞥見母親的身影,她才斂起思緒,打開窗,揚聲喚:“媽媽!”
楊清竹聽到女兒甜美的呼喚,望向對應的窗口,揚一揚手,笑得格外燦爛又溫柔。
直到這晚入睡,孟蕾也沒提被跟蹤的事。
沒必要。
且不說并沒有真憑實據,就算有,這類事也不需要驚動母親。
負責任的母親,到何時都想保護兒女,但兒女也該清楚,母親只是一個凡人,尤其到兒女結婚之后,她已不再處于人生尤其體能的最好狀態,甚至于,需要兒女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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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孟蕾到咖啡廳接上張然,兩個人坐面的到公交站牌,乘公交車到商場。
上午逛商場買日用品,中午去了老字號的館子吃紅燒獅子頭,下午則在商場周圍頗具特色的店鋪閑逛。
兩個人都是毛衣、牛仔褲、白球鞋的打扮,只是毛衣的顏色不同,孟蕾穿的純白,張然穿的則是粉紅,俱是一身的青春洋溢。
這期間,兩個人陸續被一些男青年搭訕,全都客客氣氣又透著疏離地打發掉。
這是她們從十六七就被迫修煉成的技能。
她們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被窺視、拍照的警覺而生的反應。
果然是物以類聚,憑孟蕾那個腦子,能跟她成為朋友的,能聰明敏銳才怪——藏身在車內、人群中、角落里的人緊握著照相機,時時逸出無聲的冷笑,也總在冷笑的下一刻,望一眼伙伴所在的位置,目露警告、威懾之色。
得到對方示意絕無問題的時候,藏身者才會稍稍松一口氣,又忍不住沮喪:今天抓拍下來的相片,雖然有數張都刻意調整到了最微妙的角度,情形還是達不到引人誤會的效果,不像昨天。昨天可是戰果頗豐。
下午四點來鐘,兩個敗家女總算盡興,該是實在累了,徑自打車回家。
毋庸置疑,敗家的東西產生的基本要素,是有個富裕的家庭。
孟蕾的朋友商小鶯和張然,都是典型的富家女。
孟家與富裕從不搭邊兒,但因為孟蕾的生母,絲毫不影響她始終過著優渥的生活:
幼年到少年期能跟著名家學書法繪畫,長大后就算只有中專學歷,依然能得到非常體面的工作。
又因為這些,得到了最出色的男人的青睞,與她結婚,成為伴侶。
人與人之間,要是認真比較,全不是誰該不該死的事兒,完全是沒天理。
藏身者思及這些,滿臉憤懣。
沒意外情況的話,孟蕾、張然會一直由出租車送到家,等到孟蕾晚間去夜大,也由一個滿臉兇相的面的司機接送,根本沒可乘之機。
藏身者只通過這一兩天的見聞,就已摸清楚孟蕾如今的基本生活規律。現下能憧憬的,只能是突然出現意外情況。
畢竟,這種機會和時間并不多。
坐在副駕座的藏身者的“助手”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開腔詢問:“我們真的能找到機會么?我告訴你,酬勞什么的我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把她帶到我家里,那樣不但能改變我的現狀,你也有很大機會和蘇衡走到一起。”
藏身者第一反應是讓對方閉嘴,卻強行按捺下無名火,寬慰道:“機會都是等來的,你這么沒耐心怎么行?起碼還有四五天時間呢,別著急。”
“真的還有四五天?”
“騙你對我有什么好處?”藏身者遞給同伙一瓶飲料,“你時時刻刻都可能狂躁緊張,這種狀態可做不成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再不改變現狀,我真的快瘋了……”助手旋開飲料瓶蓋,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就在這時,藏身者徐徐停下車,因為,她希望看到的驚喜出現了:
不知什么原因,孟蕾獨自下了車,揮手和車里的人道別。
面的很快開走。
孟蕾站在路邊,左看右看,并沒打車的意思。過了一陣子,轉身往回返。
“不能現在沖下去把她拎上車嗎?”助手的語氣明顯興奮起來。
“著什么急,再看看。尤其又在大馬路上。”
“她落單的時候多不多?要是很少,那就這次吧,不然真就是錯過這村沒這店了……”
“閉嘴!”
“……”
孟蕾不緊不慢地走著,在主街的一個岔路口停下來,左顧右盼片刻,轉入一條岔路。
助手又耐不住了:“這條街能開車,趕緊跟上!我知道這一片的地形,跟以前的小巷沒區別,現在這種岔路只是挺寬敞的,平時走的人很少,經過的車子也很少。”
說話期間,車子已經拐進那條岔路,只是開得很慢,和孟蕾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助手又一次失去耐心:“你他媽的等什么呢!?趕緊趕上去把人綁上車!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不是蘇衡,但我要的只有錢!遇到機會你要是錯失,那我明天就去派出所自首!我好不了,你更倒霉!”
藏身者終是架不住這樣的威脅,喝令“閉嘴”的同時,依言輕踩一下油門,朝著孟蕾直沖而去。
孟蕾聽到車子加速的聲音,回眸一望,轉而發足狂奔。
“快追快追!晚了就來不及了!”助手到這時候才想起,這條路上穿插著幾條宅巷,僅供一兩個人行走的那種。礙于時間有限,她顧不上解釋。
車子再次加速,簡直是朝著孟蕾撞去。
然而抵達宅巷的路程并不長,孟蕾又是明顯發現危險在前,危險真正趨近時,亦是她轉身跑進宅巷之時。
周遭陷入寂靜。
藏身者和助手經過兩句不亞于低聲吵架的溝通,達成一致,飛快地下車跟過去。
孟蕾靠在轉角處的青磚墻壁上,仍在按著心口喘息。
兩個人觀察了一兩秒的時間便放下心來,疾步向她奔去。
孟蕾看清兩個人的面容,先是驚訝,隨即微笑,“難得,你們居然湊到了一起。”
語聲未落,她身后的轉角處,神色肅冷的兩男一女相繼現身。
兩個心懷不軌的,立時齊齊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