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馬太福音(改了錯別字)
春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尾聲。
我試著去找過幾次杰森, 但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他有意避開——每次他都不在家。
夏天即將到來,這間小公寓里的溫度也在上升, 我第一次去找他時穿的是衛衣長褲加外套, 第二次去找他時穿的是衛衣短褲, 第三次去找他時穿的是T恤短褲。
很合的穿搭,走在街上都不會吸引到什么目光的那種合。
……但杰森就是死活不露面。
我在他家里亂晃了幾圈,還打開冰箱查看了食物數量,確認杰森沒有偷偷準備搬家。
那就怪了,他到底跑去哪了?
在猶豫過后,我小心地推開了臥室的門——前幾次來的時候, 凱瑟琳都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 可這次, 房間里空蕩蕩的。
我:“…………?”
不是,怎么連凱瑟琳都不見了!事情開始變得恐怖起來了啊!
好在我的心驚膽戰沒有持續多久, 又過了幾天,當我不抱什么希望地翻進他家里時, 我聽見了廚房里傳來的嘶嘶聲。
“——杰森?”我向那邊看去。
穿著無袖紅色衛衣的杰森舉著煎鍋驚訝地跑了出來,他的頭發顯然被什么人修剪過, 沒有之前那么長了。臉色發白, 眼下還有一點不明顯的青黑。
……這個發白的臉色一看就是最近熬夜熬多了。
“莉莉?”他松了一口氣, 用鍋鏟給煎鍋里的雞蛋翻了個面, “我還以為是……嚇我一跳。”
“你在做飯?”我嗅嗅熱油的香氣, “對了, 你之前去哪了?我還以為你掉到哪個下水道里去了。”
杰森沒回答我, 舉著煎鍋跑回了廚房。他忙著煎雞蛋,我也就沒跟上去, 扭頭找了個地方坐著等他。
一陣叮叮咣咣后,杰森拿著兩個盤子出來了,他沖我揚揚下巴,示意讓我也坐到餐桌旁。來之前吃過三明治的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敢說我不太餓。
但當我看清盤子里的東西后,我沉默了。
“……”我說,“這難道是我在你家吃的最后一頓飯了嗎?”
“啊?”杰森說,“我沒下毒。”
不不,這不是下沒下毒的問題——這頓飯有些詭異的豐盛過頭了。
杰森和我平時吃飯的畫風基本差不多……不過在認識貓女后,因為經常從賽琳娜的冰箱里薅食材,我吃得要比之前好了一些。
但哪怕是我也沒見過塞滿了肉(被切成了小塊的牛排),粗薯條(從顏色來看應該是現炸的),還有幾個煎蛋的盤子……等等,那個是麥*勞的漢堡嗎?
我驚慌地看了杰森一眼。
他正在低頭嚼薯條,沒接收到我的信號。
“呃,”我說,“杰森,所以你前幾天跑去哪了?”
“也沒去哪,”杰森平靜地叉起一塊肉,“在哥譚到處亂跑……順便得知了我父親死了的消息。”
我:“……”這個是能在飯桌上用這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的東西嗎?!
“他們說我父親一直在雙面人手下工作,”杰森說,“他很,哈,敬業。因為敬業,他賺到的錢也比別人多得多,不過那些人說,他們從沒見過老陶德像普通罪犯那樣揮霍金錢。”
我不敢吭聲,低頭啃煎蛋。
“他說他想把錢攢下來,”杰森的叉子在盤子上劃過,制造出一連串刺耳的噪音,“為了留給他的兒子。但當我問到那些錢去哪了時,那些人說,就在老陶德死的當天,他的住處就被洗劫過了——于是他什么都沒能留下。”
我愣了愣。
我對杰森的父親并不熟悉——我們連面都沒見過,而我對他的印象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來著?
“真奇怪,”杰森說,“你覺得他愛我嗎?”
我猛地抬起了頭。
可和我預想中的不同,杰森并沒有露出悲傷的表情,他只是輕輕地皺著眉,用一只手撐著蒼白的臉頰,另一只手則拿著叉子在盤子里戳來戳去。
他看起來很困惑,也很迷茫。
“你覺得他愛我嗎?”杰森又重復了一遍這個問題,“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想法,也解不了他的行為。”
“……”我說,“這個,這個我也不太懂。”
畢竟我沒有爹。
不對,本來是有的,但被我物清除了。
還好杰森沒有柔弱地仰頭抽泣,對著盤子大喊肥皂劇語錄,或者披著毯子雙手抱膝縮在角落里自閉——在短暫的疑惑過后,他就恢復了往日的神色,繼續往嘴里塞吃的。
但我感覺氛圍更詭異了。
“呃,前幾天我來的時候沒看見凱瑟琳。”我說,“她是不是……?”
“我和她去了湯普金斯醫生的診所,”杰森近乎輕快地說,“醫生說她得留在那里,但她不需要再吃藥了。”
我沒拿穩叉子,荷包蛋和餐具一同滾落到餐桌上,蛋液飛濺開來,像是金黃色的血跡。
杰森不可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可他看起來反而比平時更輕松,更自在。在我驚訝的目光中,他撐著臉,對我露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笑。
“那堆東西是你拿過來的嗎?”他指指客廳角落里的紙張和布料。
——我前幾次來他家都帶著劇本和衣服,在死活堵不到人后,我干脆把它們塞到了客廳里,方便杰森回家時能立刻注意到。
“嗯……”我斟酌著用詞,“是劇本和對應的服裝……但我沒仔細看過。”
杰森現在的情緒很古怪。
我知道他平時是怎么照顧凱瑟琳的,也知道他有多希望凱瑟琳活下去——所以當醫生委婉地告訴他,凱瑟琳已經差不多沒救了時,我以為他會一邊守在母親身旁,一邊掉眼淚。
可他現在不僅沒有掉眼淚,還在那堆紙張里翻來翻去。
“好像少了幾頁?”他說,“序號對不上。”
“啊?啊。”我努力把纏在一起的布料分開,“可能我逃命的時候不小心丟了幾張。”
杰森:“?”
我終于成功把布料分開了——一共七層不同顏色的織物,摸起來有些刺手,應該不太貴。旁邊的杰森還在低頭看劇本,于是我開始把它們往他的腦袋上放。
“主要角色不太多,”杰森說,“希律王,約翰和莎樂美……這三個人的戲份最多。”
我又往他的腦袋上蓋了一層織物。
“那要不要演演看?”我趁著他還沒來得發火時打斷了他的施法前搖,“就現在?”
“你都沒讀過劇本……”杰森嘀嘀咕咕,眼下的青黑更明顯了,“但我們還缺一個人——”
“我可以演希律王和約翰,”我趁機把剩下的布料全堆到杰森頭上了,“你可以演莎樂美!”
杰森一言難盡地看著我。
那些五彩斑斕的廉價織物擋住了他的臉,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蒼白的皮膚和微微下垂的嘴角,于是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扯過來,一起看起了劇本。
——就像他說的那樣,紙張的序號對不上。也許我在小巷里跑來跑去時不小心遺失了幾張,也許學生們排練時拿走了幾張,也許兩者都有……總之,因為紙張的遺失,這個故事讀起來有點磕磕絆絆的。
“所以莎樂美喜歡約翰,”幾分鐘后,潦草看完了的我總結道,“約翰不喜歡莎樂美,希律王喜歡莎樂美,莎樂美不喜歡希律王……我懂了,這是誰都沒能處成對象的故事。”
杰森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沒仔細看對話,”我說,“但感覺莎樂美的臺詞最多,所以你來當她吧。”
“……”杰森說,“你確定?”
他聽起來有點猶豫,但沒有抗拒——我懷疑他特別喜歡這種劇情走向特別抓馬的東西。而我現在也希望能轉移一下注意力,畢竟杰森的態度真的太奇怪了,他不傷心,不生氣,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低頭念起了‘約翰’的臺詞:“我詛咒你,莎樂美——不是這臺詞怎么一上來就這么勁爆——巴比倫之女,我只聆聽主的聲音,而不是你這個有罪之人。”
……巴比倫是哪?
“我不愿再見到你,”我說,“我要……等等,上面說約翰會‘走回水井里’,這里也沒水井啊。”
杰森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立刻道歉,“‘約翰’到這里就沒戲份了——該你了。”
杰森明顯比我更認真些,他捏住印滿了臺詞的紙,念起‘莎樂美’的臺詞。他念得比我好,因為他不會突然彈出幾句吐槽。
我聽著‘莎樂美’訴說著她對‘約翰’的感情,她顯然已經被‘約翰’迷住了。她用大段大段的文字描述‘約翰’的皮膚,頭發,最后是他的嘴唇——
希律王該出場了。
雖然殘缺不全,但劇本畢竟只有這么一個,我湊到杰森旁邊,扒拉了幾下紙張,去看希律王的臺詞。
杰森念臺詞時會走來走去,我們現在剛好停在窗邊。灑在地板上的溫暖陽光帶著金黃的光芒,映出飄浮在空氣中的細小灰塵,光與影交織成斑駁的圖案。窗簾輕輕飄動,仿佛在和外面的風一起跳舞。
“為我舞一曲吧,莎樂美。”我被曬得瞇起了眼睛,“我愿意為你的舞蹈付出代價,如果你肯為我跳舞,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東西——哪怕是這個王國的一半。”
……嘖,男人。
比我矮幾厘米的‘莎樂美’笑了兩聲,他朝我這邊湊了湊,聲音里帶著十成十的好奇。
“您真的愿意給我任何我想要的東西嗎?”那些刺手的織物貼在了我的肩上,“那您要以什么發誓呢?”
我:“……”
等等,雖然早有預感,但你是不是入戲入的太好了?
你就真的這么喜歡演嗎?!
“我的生命,和我的王冠……”我說,“我用這些發誓。”
故事里的莎樂美開始在血紅的月光下起舞,哪怕被貓女摁著讀了不少書,我還是不太能完全解這些稀奇古怪的藝術故事。可杰森不一樣,他垂下頭,專注地看著那些在我眼中略顯蒼白的句子,仿佛他能看到完全不同的東西似的。
七彩斑斕的布料隨著他的動作一同墜下,剮蹭在我手中的紙面上,它們在陽光中閃閃發亮,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他貼得很近,體溫和陽光的溫度一起炙烤著我的手臂,讓我懷疑我下一秒會不會變成燒烤架上的肉餅。
……有點太近了!
“跳得太好了!”我連忙拍了幾下剛剛象征性動了動的杰森,“我的——呃——我會給你任何想要的東西——”
杰森緩緩將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希望現在能給我一個銀質的盤子,里面裝著……”
“裝著什么?”沒仔細看劇本的我問道。
“約翰的頭。”
我震撼的心情和劇本里的希律王如出一轍——然后下一秒,杰森就半開玩笑地攏住了我的脖子。
“所以我之前問你確定要演約翰嗎,”他明顯憋著笑,“來吧,‘約翰’,砍頭時間到。”
他明顯不是在認真掐我,我也就半推半就地叫了兩聲,軟軟地倒了下去——這次撐在別人身上的變成杰森了。他半跪在我的‘尸體’旁邊,露出一副興奮又哀怮的表情,盡職盡責地繼續演著‘莎樂美’。
那些長長的,五顏六色的織物垂在我的耳邊,陽光穿過它們,將鑲嵌在布料里的亮片和金屬紗線照得熠熠生輝。我順著它們向上看去,看見了杰森明亮的藍眼睛。
他似乎要演到莎樂美親吻約翰頭顱的片段了,‘希律王’這時應該因為恐懼和反感開口,要求躲到皇宮里去了。
“我不想待在這里了,”我艱難地回憶著那些長長的句子,“可怕的不幸將會降臨,我——”
杰森眨了眨眼。
金色的陽光似乎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燃燒了起來,眼下的青黑此時變得更加明顯。出于敬業(這算是干一行愛一行嗎),他微微俯下身,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感覺自己的指尖被太陽曬得發熱,細密的汗珠緩緩浸進衣服,留下了討厭的潮濕感。
……臺詞,臺詞是什么來著?
被賽琳娜抽考知識點時,我的腦袋里總會閃過一些和問題毫無關系的東西,比如最近吃過的東西,或者前段時間偷到手的錢包長什么樣——這次也一樣,當我努力想臺詞時,我的注意力卻飄到了杰森的臉上。
離得近了,我才看清了他眼角處的紅血絲。
……今天哭過嗎?
……還是累的?
“莉莉?”見我遲遲不吭聲,杰森疑惑地用撐在我臉旁的手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的錢攢多少了來著?
夠讓我離開哥譚了嗎?
……不對,臺詞!臺詞是什么來著!
“熄滅火把,”我聽見自己用微弱的音量說,“遮住月亮,遮住星星——”
杰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越湊越近,直到他的額頭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好不容易想起來的臺詞瞬間全忘了。
“——要不然我們一起跑吧。”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剛出言關心我身體狀況的杰森愣住了。
“……”他說,“什么?”
“我的臉紅嗎?”我反手去摸自己的臉,發現好像還挺熱乎的,“啊,應該是被熱的。”
“別轉移話題,”他晃了晃我,“跑?跑什么?”
“字面意思上的跑……”我小聲地說,“跑出哥譚。”
杰森被我逗笑了:“我們又沒干什么壞事——好吧確實是干過,但我們沒干過那種嚴重的壞事。所以為什么要跑?”
“我只是覺得,”我說,“如果你,呃,不想再摻和那些破事了的話……”
杰森愣住了。
‘破事’是個很奇怪的用詞,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描述那些痛苦的,會令他感到難受的事——父親的死亡,重病的母親,模糊的未來和人生——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逃跑。
跑到誰都追不到,誰都抓不住的地方。
……聽起來很軟弱,但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
“去大都會?”我混亂地拋出根本沒細想過的方案,“紐約?布魯德海文?等等,布魯德海文不行,我覺得它缺個義警——”
還沒等我說完,杰森就用力地抱住了我,他的眼淚比我的話更快,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板上。
我被嚇到了。
好在忙著哭的杰森沒介意我僵硬的身體和表情,那些堆在他頭上的布料滑落在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陽光在他的發旋上跳躍,隨著他的哭泣而顫動。
……往好處想,他至少會哭了。
……之前那個平靜的杰森比這個窩在我身上哭的杰森更嚇人。
“我不明白——”他說,“她為什么——為什么要那么做——”
“誰知道,”安詳躺平了的我說,“事已至此,誰都弄不明白凱瑟琳的想法了。”
杰森將頭緊緊地貼在我的胸口,眼淚很快就浸濕了輕薄的布料……我卻莫名感覺這個動作有點眼熟。
我想起來了。
在聽凱瑟琳的心跳時,我也是這么貼在她干瘦的胸口上的。
夏日的陽光愈發炙熱,金黃色的光輝穿過玻璃籠罩在我們身上,像一層朦朧的薄毯。
我猶豫片刻,抬手摸了摸杰森的后背,他已經停止了哭泣,但仍然緊緊地貼在我旁邊。
我聽見了他潮濕的呼吸和漸漸平穩下來的心跳。
凱瑟琳離開的那天,我沒敢進病房,只是捏著體溫計坐在門外等杰森出來。
湯普金斯醫生剛好路過,我叫住她,將手中的體溫計遞給她。
“我在走廊里撿到的,”我說,“這是您的嗎?”
“唔……”湯普金斯醫生眉頭緊皺,她接過體溫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它,“啊,是那個女孩——你說這是你撿到的?”
……她居然還記得戴著金屬面罩的我。
“嗯,”我一邊驚訝于這位醫生的記憶力,一邊隨手朝某個方向比劃了兩下,“就在那邊,醫生。”
“謝謝,這確實是我的東西。”湯普金斯醫生將體溫計塞進白大褂的口袋里,“……希望那位病人已經好轉了。”
她匆匆地走向遠處的病房,和護士討論新患者的病情。幾乎就在她離開的下一秒,杰森推門而出,嚇得我差點原地來了個蹦跳。
“走吧,”杰森擦擦臉,“出去吹吹風吧。”
當我倆擠在冰淇淋車前買完草莓冰淇淋時,他的眼睛和鼻尖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顏色,我們坐在熟悉的長椅上,在盛夏的日光中慢慢啃著冰淇淋。
杰森突然說:“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偷過輪胎嗎?”
我點了點頭。
他確實有一段時間特別執著于偷輪胎,但凱瑟琳的病情加重后,他就停止了這項夜間活動……
“好,”杰森說,“我想去偷蝙蝠車的輪胎。”
我把冰淇淋戳到了臉上。
“什么?”我驚恐地問道,“你說什么?”
杰森面色平靜:“我要去偷蝙蝠車的輪胎。”
“不是讓你再說一遍的意思!”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蝙蝠……蝙蝠車……為什么是蝙蝠車?!”
“因為它的輪胎看起來很貴,”杰森吸吸鼻子,“我需要錢,我得繼續活下去。”
我覺得杰森現在的心態很危險——他有種自暴自棄準備走上邪路的美感,因為我沒見過敢對蝙蝠車下手的人。
……要知道,哪怕是黑面具,企鵝人和別的什么瘋子,都沒對蝙蝠車的輪胎下手過!他們頂多會試圖用火箭炮轟蝙蝠車!
……我知道杰森有時候膽子很大,可我沒想到會這么大啊!
一想到蝙蝠俠揍人時的恐怖氣勢和他的戰績,我就兩眼發黑,只想躲在下水道里裝死。
“你要不然,再想想?”我虛弱地說,“你就不怕蝙蝠俠往他的車上裝了什么神奇道具嗎?比如靠近時會自動放電的那種道具——”
“我觀察過了,”杰森緩緩啃著草莓冰淇淋,“沒有。”
你什么時候觀察的?
我怎么不知道?
杰森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扭頭看著快變形了的我。
“你這是什么表情?”他一下子笑出聲了,“我是去偷輪胎,不是去自殺。”
“……”我喃喃道,“這兩者有什么區別嗎。”
可杰森很堅決,他甚至提前準備好了全套工具,就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下手。
我心都提起來了,一會兒想到蝙蝠俠一拳掄暈小丑的畫面,一會兒想到蝙蝠俠從沒毆打過孩子——某種意義上他很有原則——但杰森不在乎,杰森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沒有邀請或是請求我加入這場瘋狂的偷輪胎之旅……他甚至沒告訴我他要什么時候動手。
畢竟我?*? 倆搭檔時的偷竊對象都是普通人,而蝙蝠俠有點超綱了,他不想拉上我一起去世。
我其實也不想摻和進去的。
可當夜幕降臨時,我還是蹲在了杰森家附近。
……防止杰森被蝙蝠車電了時,沒個人能及時把他薅走。
唉,誰家偷錢包搭檔會這么盡職盡責,我還是太好心了……
前幾晚,杰森都拎著工具包出門了——但沒能找到機會,蝙蝠俠要么沒開車,要么開車了卻在和罪犯上演速度與激情。
直到在某個陰沉沉的夜晚,絲毫沒有氣餒的杰森照常出門,順著陰森的小巷穿行。
我無聲地在高處跟著他,賽琳娜特意教過我怎么能減輕勾爪的聲音,所以杰森完全沒有察覺到頭頂有個跟蹤者,他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縮著肩膀迅速跑過一閃一閃的路燈,偷感很重。
我有點想笑,但今晚的天色太過糟糕——黑壓壓的云層籠罩在哥譚上空,遮住了月亮和星星,讓人很不舒服。
所以我最后還是調整了一下金屬面罩,默默繼續跟著杰森在街上亂晃。
他鮮紅的衛衣在夜色中晃動,像是一面小小的旗幟。這面小旗子在巷子里飄來飄去,直到它轉過幾個彎,然后猛地停了下來。
——一輛黑漆漆的車正靜靜地停在路燈旁。
它的底盤比普通的,我們撬過的那些車要低一些,車頭則被設計成了很明顯的蝙蝠圖案,流線型的車身相當有迷惑性,很容易讓人誤認為它的防御力不高——但我見過它硬抗火箭炮的震撼場景。
這輛看起來就很有科技感,很貴的蝙蝠車就這么靜靜地停在街上,充分彰顯出了蝙蝠俠對沒人敢撬他的車的輪胎的自信。
而杰森咧嘴一笑,在我惴惴不安的目光中走向了它。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杰森越走越近,直到他來到了蝙蝠車旁,對輪胎伸出了手——
我悄悄捂住了眼睛。
還好我擔心的電擊聲和警報音沒有響起,我微微別開手指,看見杰森從工具箱里抽出了撬棍。
……真的要上嗎?唉,唉!他開始撬了!
杰森撬輪胎的技術算得上不錯,我卻莫名地心跳加速,有種被巨型生物盯上了的感覺。
就在杰森成功卸下了第一個輪胎時,那股恐怖的危機感忽然加重了。我無法控制地加快了呼吸,不安地張望起四周,試圖找到目光的來源。
柔和的微風吹過我的耳旁,而就在這股微風中,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什么東西飛速滑過夜空的聲音。
聽起來像光滑的布料……等等,光滑的布料?!
我甚至沒來得及對遠處的杰森發出預警,龐大的陰影就猛地從黑暗中竄出,重重墜到了蝙蝠車的頂端——剛對第二個輪胎舉起撬棍的杰森瞪大眼睛,下意識地退后了兩步。
陰影黑漆漆的披風像怪物的觸手一樣披散開來,猙獰的末端像是野獸的利爪,咆哮著在空中翻飛。
……啊啊啊啊啊蝙蝠俠來了!!杰森,杰森!!!
我一瞬間大腦過載了,不知道是該扭頭就跑,還是要試著在蝙蝠俠的眼下把杰森救走。
而很奇怪的是……我感覺蝙蝠俠也有點大腦過載。
他看看杰森,又看看少了一個輪胎的蝙蝠車。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杰森,在我和杰森的尖叫聲(以及杰森用撬棍猛擊他護甲的敲擊聲)中,將他塞進了車里。
“杰森!”我感覺腦袋徹底停轉了,“杰森!杰森!!!”我拋出繩子,快速向蝙蝠車靠近。
默默裝好了輪胎的蝙蝠俠連看都沒看我,那個恐怖的身影躍進車內,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笑意。
笑意?
為什么是笑意啊!
蝙蝠車發出轟鳴,它帶著恐怖蝙蝠人和我慘遭被抓的搭檔飛馳而去,只留下了對著車影發出尖銳爆鳴的我。
“啊啊啊啊啊!”我感覺我發出了這輩子最像耗子慘叫的叫聲,“杰森!”
完了,徹底完了!
當我躥進賽琳娜的臥室里時,今晚偷懶沒上班的她正睡得安詳,被我瘋狂搖晃肩膀時差點咬到舌頭。
“怎——”她剛要猛擊我的頭顱,就看清了我驚慌的神色,“怎么了!哥譚要爆炸了嗎?!”
我滿頭大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跟賽琳娜解釋現在的狀況。
她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摁亮了床頭燈,被柔光這么一晃,又貼著貓女,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我,我有個認識的人,”我說,“他被蝙蝠俠抓走了!”
賽琳娜緩緩地躺了下去:“……”
“他當時正在偷蝙蝠車的輪胎!”我叫道。
賽琳娜猛地起身:“?”
“他當時正在偷什么?”她面上閃過四分不解,三分震驚,二分疑惑,一分不敢置信,“偷什么?!”
我痛苦地用雙手摁住了自己的頭。
賽琳娜連忙又過來拍我的背,她終于消化了這個離譜到極致的新聞,開始詢問一些細節。
我在不透露出太多身份信息的情況下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她,耐心傾聽的賽琳娜從眉頭緊鎖到睜大眼睛,又從睜大眼睛到猛揉太陽穴。
“你……”她艱難地說,“你先別急。”
我急得直蹦:“我哪里急了?!”
“蝙蝠俠肯定不會虐待你認識的那個孩子的,”賽琳娜說,“但……但我也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抓走那個孩子。”
“他要把他扔去燉湯了嗎?”我猛搓自己的頭發,“或者扔進監獄?阿卡姆?”
“應該,”賽琳娜沉默了一瞬間,“不會吧。”
“‘應該’是什么意思!”
我扭曲,掙扎,尖叫。
被吵醒的卡尼緩緩走了過來,皺著淺粉色的鼻頭站在臥室前,貓臉露出幾絲不解。
眼看著更多的貓咪湊了過來,賽琳娜嘆了口氣,強行抓住了不安的我,向我保證她會幫我去問問蝙蝠俠本人。
但三天過去了,一周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賽琳娜一直沒能撬開蝙蝠俠那張嚴實過頭的嘴。
在將古恩太太寄宿學校的異常活動提供給蝙蝠俠后,她終于獲得了一點消息。
那個被薅走的孩子沒被塞進監獄,更沒被塞進少管所,相反的,蝙蝠俠想把那個孩子送進學校。
“我本來想把他送進這所學校的,”在將大部分人揍暈,和貓女親完嘴后,站在古恩寄宿學校樓頂的蝙蝠俠松口了,“可我沒想到……”
“這里是個穩定生產少年犯的工廠?”貓女舔舔嘴唇上剩余的口紅,“那么,你算不算欠了我一次?”
蝙蝠俠沉默了幾秒。
“嗯,”他難得坦然地說,“我還需要謝謝你——”
“哦,親愛的,別這樣。”貓女打斷了他的感謝,再次吻向了蝙蝠俠的嘴唇,“我更喜歡你用行動來表達這份感謝。”
聽得臉都皺在了一起的我:“……”謝謝,下次可以不用說的這么詳細。
好消息,杰森的小命保住了。
壞消息,一個月過去了,杰森還沒露過面。
在這段時間里,陶德一家住的公寓被房東回收了,幸好有位好心的鄰居幫著留下了一些凱瑟琳和老陶德的個人物品,表示杰森隨時可以回來取走它們。
布魯德海文則出現了一位身穿迪斯科風格制服的義警,藍金配色和復古的齊肩卷發讓罪犯們笑得前仰后合,直到這位自稱‘夜翼’的義警拎著兩個棍子邦邦打穿了某個賭場,他們才意識到這人是來真的。
哥譚又出了幾個精神病,而人們發現羅賓再一次出現在了蝙蝠俠的身旁——他變矮了不少,似乎回到了當年的孩童身形。
這引發了媒體和大眾的好奇,他們討論羅賓是否會魔法,或者被下了無法成年的詛咒。有人表示這也許蝙蝠俠厭棄了上一個羅賓,于是抓來了新羅賓為他工作。
我不關心這些。
我只關心賺錢,住處的安危,和杰森怎么還沒動靜。
那位好心的鄰居(她讓我稱呼她為沃克女士)表示一直沒見過杰森,那條街上的她的熟人也說杰森這段時間根本沒出現,他就像老陶德一樣,突然失蹤在了某個神秘的夜晚。
就連冰淇淋車的老板都發現了什么。
“你那個朋友呢?”她遞給我一支草莓冰淇淋,“那個黑頭發的男孩,我好久沒見過你倆一起出現了……終于鬧崩了?”
“他不是我朋友,”我本能地說,“就是普通的搭檔而已。”
“好好,搭檔。”老板抬了抬帶著疤的眼皮,“那你的搭檔跑哪去了?”
我噎住了:“……”
“所以是鬧崩了。”今天廣場上沒什么人,老板干脆走了出來,調試著破破爛爛的音響,“因為分贓不均?還是感情問題?”
“沒鬧崩,”我對她喜歡聽爵士樂的品味表達了不屑,“感情問題又是什么?”
老板聳了聳肩。
我被她的態度搞得很不爽,拿著冰淇淋扭頭就走。街上人來人往,沒人在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黑發小女孩,我毫無目的地漫步,直到我看見好多人站在電視機商店前,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
怎么回事?
確認了沒有危險后,我湊了過去,試圖弄懂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那一張張顯示屏上,站在法院前的韋恩正朝鏡頭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他英俊過頭的面孔成功令幾個青少年發出了羞澀的笑聲。
【“謝謝,謝謝——”】隔著玻璃,電視機的聲音有些模糊了,【“嗯?是的,我今天來法院做了一件大事!”】
記者們拼命地將話筒伸到他嘴邊,他們敏銳地發現了韋恩身后藏著什么人,于是話題立刻轉向了那個躲躲藏藏的人。
【“對,今天來就是為了他。”】韋恩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將身后的男孩帶了出來,【“我的兒子!”】
人群發出了驚呼,是個人都能看出那個男孩和韋恩長得不像,但他的黑發藍眼讓所有人都想起了多年前的查德格雷森——韋恩似乎養孩子上癮,這次更是從監護人進化成了收養人。
記者將閃光燈和話筒對準了面露不適的男孩。
【“來,”】韋恩說,【“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男孩抿了抿嘴唇。
我本該很熟悉那張臉的,可在西裝和韋恩的光環下,他看起來卻分外陌生。
那支吃到一半的草莓冰淇淋從我的手中滑落,砸在了身旁某個倒霉蛋的皮鞋上。
可我連道歉都忘了。
我只是震撼地盯著屏幕里的杰森陶德,荒謬的心情令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我現在最想對他說的話——
兄弟!你怎么從野生耗子變成花枝鼠了啊!!!
第23章 太陽仙子
這對嗎?這對嗎??
我呆站在原地, 感覺腦內一瞬間閃過去了很多個熟悉又不熟悉的畫面。
我想起韋恩提起蝙蝠俠時厭惡的表情,想起蝙蝠俠豪華過頭的裝備,想起傳說中韋恩在偷偷資助蝙蝠俠……原來最后一個不是傳說嗎?!
他們的關系甚至好到了能養孩子的程度!
電視屏幕里的杰森朝鏡頭眨眨眼, 學著韋恩露出了乖巧(乖巧?!)的微笑, 兩個黑發藍眼站在一起, 畫面相當和諧。
口袋里的通訊器滴滴作響,我心情復雜地擠出人群,鉆到小巷里,點開了賽琳娜發來的信息。
【看來你不用擔心那位認識的人了。】
我:“……”確,確實,雖然韋恩平時要么因為滑雪而摔斷了幾根骨頭, 要么左腳絆右腳在樓梯上滾滾滾, 但當他的孩子肯定不缺飯吃。
……可惜之后應該見不到杰森了。
畢竟如果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誰會閑得沒事往犯罪巷跑啊。
【謝謝。】
【哈,謝什么?我又沒幫上忙。】
【……你不是去找蝙蝠俠問話了嗎?】
賽琳娜發來了一個笑臉emoji。
【你說得也對。】
發完這句話后, 大概在忙著喂貓的她就下線了,只留我盯著聊天界面, 難得的有點心情不好。
唉。
他怎么就變花枝鼠了呢。
我煩躁地揉揉頭發,在心里慶幸我從來沒稱呼過他為‘朋友’——我堅持用‘搭檔’, 杰森雖然不解, 但也沒強行糾正過我的用詞。
就把這當成搭檔之間的正常散伙吧, 我想, 在哥譚, 最不缺的東西之一就是散伙的搭檔。
至于例子嘛——看看蝙蝠俠和雙面人, 這倆都快把彼此的腦漿給打出來了……你敢信哈維丹特曾經公開支持過蝙蝠俠嗎?
我和杰森的情況可比這個例子要好多了。
所以沒必要心情不好。
更別提如果我想避開杰森的話, 他是絕對找不到我的——我從來沒告訴他我的住址,更沒有電話號什么的, 他要是能找到那個屋子,那韋恩隔天就能一口氣不停地做完一百個俯臥撐。
后者不可能,所以前者就更不可能了。
我捋順自己的發絲,又用力拍了拍臉頰,將杰森閃閃發亮的藍眼睛扔進了記憶的深處。
新的一天,新的夜晚,新的目標。
我和賽琳娜順著繩索溜進安靜的博物館,今晚的目標是限時展出的什么皇冠……我忘記了它的名字,只記得它看起來重得能砸暈人。
“真漂亮,”幾個小時前的賽琳娜對著宣傳手冊說,“我喜歡,我想要它。”
然后她摟過正在發呆的我,表示今夜我們得一起行動。
“為什么要叫上我?”幾個小時前的我很不解,“你自己應該完全沒問題吧。”
“因為多個人會更輕松,”賽琳娜說,“誒呀,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用!”
我:“……”
“不過我們也許會撞到謎語人,”她圓潤的指甲劃過我的皮膚,“他好像要往博物館里藏謎語。”
“謎語人……”我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個綠油油的家伙,“聽起來不是很危險——畢竟他的謎語大部分時間只針對蝙蝠俠。”
“所以我一直擔心親愛的黑夜騎士會過勞死,”賽琳娜笑了起來,在柔軟的地毯上翻了個身,“太多人恨他,愛他,想要他的注意力了。”
“聽起來像什么名氣爆棚的超級偶像,”我面色復雜,“只是他的粉絲群體由精神病和殺人犯構成……我覺得他大概也不是很想要這些粉絲,尤其是小丑。”
——總之當賽琳娜承諾會給報酬后,我就跟著她來到了這個博物館,為那頂皇冠而奮斗。
“前面,”我敏銳地捕捉到了腳步聲,“有人來了。”
“幾個?”
“有回音……聽不太清……四個?五個?”
我們才剛潛入成功,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也許會觸發警報,所以賽琳娜果斷選擇了避戰。
她的制服手套是特制的,能讓她緊緊地攀在光滑的墻面上,貓女三步并兩步地跳進天花板角落里的陰影中。我則在觀察地形后,躲在了一個里面放著木制大家具的玻璃展柜的后方。
腳步聲逐漸接近了我的藏身處。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四個正在嘰嘰喳喳的聲音也飄了過來——這應該是一隊巡邏的保安。
她們正在討論今晚下班后去吃什么,是經典的漢堡包,還是小推車上的熱狗……要不然兩個都選吧?
這隊保安一邊聊天,一邊用手電簡單地在大廳里掃了一圈。
作為哥譚的保安,她們已經算得上相當盡職盡責了,只可惜她們這次的對手不是悄悄溜進館內的青少年。
“沒有異常,”有人說,“走吧,去下一個展廳。”
腳步聲和交談聲漸漸遠去,我從展柜后站起,向天花板揮了揮手。
接收到安全信號,賽琳娜無聲地跳到了我身邊,還不忘隔著兜帽拍了拍我的腦袋。
“你看,”她說,“我就說你特別有用。”
“那還真是謝謝了……”我很無語,“皇冠的展廳就在前面了吧?”
“嗯,”賽琳娜翻看了一下地圖,“不遠了,希望謎語人不要突然竄出來搗亂。”
我們走過靜悄悄的大廳,大小各異的玻璃展柜在微弱的頂燈下反射出一層層朦朧的光暈,仿佛給這間博物館加上了什么特殊濾鏡似的。
皇冠的展廳也是如此——那頂紅寶石皇冠就靜靜地立在紅絨地毯的盡頭,在經過特殊處的玻璃后方閃爍著金錢的光輝。
這就是貓女的優勢區了。
我相當信任她偷東西的本事,所以在貓女咔噠咔噠拆玻璃時,我將注意力投到了周圍的環境中。
除了賽琳娜激情卸展柜的聲音,展廳里算得上安靜。
可就在這份看似正常的安靜中,我聽見了一道和保安們不同的腳步聲。
——為了方便抓人或是逃跑,保安一般會穿上方便劇烈運動的鞋子,包括但不限于運動鞋,運動鞋,運動鞋——而這道腳步聲的主人,穿的是皮鞋。
“賽琳娜,”這種情況下不能大喊大叫,于是我果斷地用到了通訊器,“動作快些,有可疑人員過來了。”
“收到。”
拆玻璃的聲音瞬間減弱了不少,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可疑的腳步聲立刻加快步伐,向這邊飛速走了過來。
我抽出繩子,悄悄地藏進了陰影里。
當那位可疑人員走進皇冠展廳時,迎接他的是空蕩蕩的展柜和賽琳娜的過肩摔——我只看到一片綠油油的,神似菜葉子的東西重重地飛了出去。
“哎呀,讓我們看看,這是哪位謎語大師?”賽琳娜挑起眉,興致盎然地看著那片菜葉子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那些保安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謎語人露出了一個冷笑:“貓女……”
很有威懾力,如果他的腿沒在抖就更有威懾力了。
謎語人的目光從賽琳娜的臉上移到了她的頭上——紅寶石皇冠正斜斜地掛在那里,張揚地反射出彩色的虹光。
他瞇了瞇眼。
“看來你今晚的目標也是這個,”賽琳娜笑嘻嘻地朝他拋了個飛吻,“不過很遺憾,你來晚了——哦!”
隨著上膛的聲音,謎語人從帽子里(為什么是帽子里?)抽出了一把小手槍,對準了賽琳娜的頭。
“你的警惕心下降了不少……貓女,”謎語人陰森森地說,“以前你可不會講這些廢話,好了,來猜猜看,如果你再不把那頂皇冠給我的話,你會變成什么——提示,只會睡,不會醒,生命已逝,誰都能看見。”
“死人,”賽琳娜舉起雙手,“真是個毫無難度的謎語。”
她似乎投降了——這令謎語人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就舉槍靠近了她。
“別耍花招,”他警惕地說,“不然我會——”
“我當然不會耍花招,”賽琳娜轉了轉她的綠眼睛,“但別人就不一定了。”
她話音剛落,一截不知道從哪飛出來的繩子就纏住了謎語人的脖子,它迅速收緊,勒的他下意識地昂起腦袋,試圖尋找到呼吸的空間。
但謎語人被蝙蝠俠毆打過那么多次,多少也有了點戰斗意識,他一邊抓住繩子,一邊對貓女的方向胡亂開槍——賽琳娜撇撇嘴,迅速地用鞭子卷住了他的腳踝。
她輕輕一扯,謎語人就再次倒在了地上。
“搞、搞什么——”他艱難地說,“你還真給自己找了個助手?”
我躲在陰影里,沒有出聲。
賽琳娜也沒多說什么,她將頭上的紅寶石皇冠擺正,朝爬不起來的謎語人拋了個飛吻。
“Hasta luego,cario!”貓女笑道,“下次記得早點來,畢竟好東西可不會乖乖等著你!”
她一腳踹向了身后的展柜,尖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了博物館,震得我險些失去表情管。
賽琳娜朝我勾手,于是我越過仍舊倒地不起的謎語人,和她一起向展廳外奔去。
警報聲震耳欲聾,我聽不到腳步聲了——但我不瞎,就在跑過某個轉彎時,我突然瞟見了一閃而過的明黃色。
……羅賓?!
……既然羅賓在這里,那蝙蝠俠豈不是也來了!
“貓女!”金屬面罩扭曲了我的聲音,“蝙蝠在這里!”
“應該是跟著謎語人來的——不用擔心!”賽琳娜跑在我前面,“他們還得去救那些保安呢!”
我們跑過那些折射出朦朧光線的玻璃展柜,紅色的警示燈一閃一閃,將我眼中的世界染得亂七八糟。
但羅賓的明黃色披風是那么亮眼——我隔著巨大的玻璃展柜看向正奔往相反方向的羅賓,在暗紅色的博物館中,他的背影像被海綿暈染開的水彩。
他和我差不多高,這似乎印證了‘羅賓重回少年時期’的猜測。
可我總覺得他不僅不太像那個高一些的羅賓,看起來還有些眼熟……是錯覺嗎?
我收回了視線,爬上了預留好的繩梯。
回到住處費了我一點時間,今夜的天色暗沉,黑面具和企鵝人的手下又在我經常跑過的路線上發生了械斗,于是我又得小心腳下,又得繞路。
好不容易回到安全點,我第一時間將賽琳娜的報酬塞進天花板,又卸掉了金屬面罩,將它和身上的黑外套扔到衣柜里。
我接著又洗了把臉,將頭發捋順,把衣服換成了普通的T恤和短褲。
……也算是沉浸式體驗雙面人生了哈。
時間不算晚,剛剛進行了劇烈運動的我也睡不著。我走出衛生間,一邊思考著要不要給自己加頓餐,一邊想去檢查客廳里的窗簾有沒有拉好。
就在此時,我聽見了什么東西劃過夜空的聲音。
和蝙蝠俠的披風的聲音很像,但又不完全相同——我警覺地去摸藏在沙發縫隙里的繩索,準備迎戰。
可厚重的云層此刻卻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皎潔的月光灑了下來,而我幾十分鐘前才見過的羅賓隨著這道月光輕柔地落在了我的窗臺上。
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那層朦朧的月光里,披風被吹起時發出柔和的摩擦聲,就像一只振翅的鳥兒。
就在他扭頭望向我時,我立刻確認了,這絕對不是之前那個嘴幾乎停不下來的羅賓。
這是第二任羅賓。
我因此停下了摸武器的動作。
“……嗨,”窗臺上的羅賓似乎也很緊張,“晚上好。”
“有事?”我后退了兩步,“我最近可沒做什么壞事,你要把我抓走嗎?”
“什,什么?”羅賓顯然大吃一驚,“沒有!我只是——呃——想來打個招呼!”
我懷疑地挑起了眉。
他抿緊了嘴唇,柔軟的臉頰微微鼓起,像一塊未經烤制的加厚披薩餅。
“只是來打個招呼……”他小聲地重復了一遍,“你,你最近還好吧?”
……這是在做什么。
……委婉詢問犯人近況嗎。
“還好?”我雙手抱胸,“你想問什么?”
羅賓躊躇了幾秒。
“我聽說你有個朋友不見了,”他說,“你很擔心他嗎?”
“我擔心他干什么——”我皺眉,心想蝙蝠俠居然也是個喜歡和助手分享八卦的大嘴巴,“而且你說錯了,我們只是搭過幾次伙,算不上朋友。”
雖然我不知道韋恩會不會因為杰森的過去而對他有什么偏見,但還是別冒風險了……
但聽了這話的羅賓差點摔進我的屋子。
“算不上朋友?”他震驚地重復道,“算不上朋友?!”
“……”我說,“你反應這么大干什么。”
他看向我——我居然從那張多米諾面具上看出了幾分惱怒和委屈。
羅賓一甩披風,就像來時那樣迅速地離開了,連頭都沒回一下。
我:“……”
他到底在干什么。
等等,所以羅賓現在是知道了我的住址嗎。
……我是不是得考慮搬家了?
第24章 夜間飛行
我最后還是沒搬家。
不是因為不想, 是因為沒地方能搬。
還好第二任羅賓沒有再來過,我只會在夜晚出行時見到他明黃色的披風——他正在熟悉作為羅賓的義警生活,雖然戰斗風格和上一任相比較為粗暴, 但蝙蝠俠認可他, 這就夠了。
而這引起了初代羅賓的怒火。
“瞧瞧, 現在誰都能當羅賓了是嗎?”換掉了迪斯科大開胸制服,卻留起了長發的夜翼惱火地說,“B到底在搞什么鬼!”
“也許你只是不夠好!”羅賓回擊道,“而且——不許這么說蝙蝠俠!”
“天吶,居然輪到你教我怎么說話了?小翅膀?!”
“不許叫我小翅膀——”
“這個稱呼多適合你!別客氣!”
“——夜翼!”
我像死了一樣縮在他們腳下的集裝箱里,連動都不敢動。
這么聽來, 初代羅賓選擇單飛, 跑去了距離哥譚不遠的布魯德海文當義警……不對, 應該有隱情,不然夜翼不會氣成這個樣子。
聽聽他跺腳的力度, 我覺得他再這么踹下去,這集裝箱遲早能被他踹穿。
真的, 我真的在擔心,沒在開玩笑。
因為賽琳娜說她曾經見過年幼版的初代羅賓扛起了昏迷的蝙蝠俠, 我也見過青少年版的羅賓一拳揍暈殺手鱷的震撼場景, 更別提那么多被初代羅賓毆打過的‘受害者’。
……所以比起夜翼, 我覺得他更適合叫狂暴棕熊什么的。
我頭上的兩位義警終于安靜了一會兒, 很難說他們是暫時達成了和解, 還是吵到缺氧了。
還好, 蝙蝠俠一直沒出現。
我懷疑他也不太敢出現。
畢竟孩子不合, 家長總是責任最大的那個——更別提聽完他們的吵架內容,我深刻懷疑‘羅賓’是夜翼原創的代號, 而蝙蝠俠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將‘羅賓’傳給了別人。
……我估計蝙蝠俠應該沒有親生孩子,更沒接觸過雙胞胎,所以他不清楚干出這種事后,他究竟會面臨什么樣的地獄畫面。
……但凡干這事之前谷歌一下呢!
但義警之間的家庭紛爭和我這個小偷無關,我現在只希望頭頂上的兩個人快點走,不要在這里繼續吵了。
老天啊,我只是收到消息,說企鵝人的集裝箱里有好東西,所以路過時正好來看看——結果我剛扒開一個箱子,這兩位義警就罵罵咧咧地飛過來了。
“行了,到此為止。”夜翼率先找回了智,“我還得繼續追查案件——”
羅賓冷哼了一聲:“那就去啊。”
“——而你得跟我一起。”
“什么?!”
“B不知道跑哪去了,”夜翼似乎在用他那兩根短棍比比劃劃,“你不能一個人在夜晚的哥譚里行動,所以跟著我。”
“……你之前難道沒單獨行動過?”羅賓產生了疑心,“我不信。”
“我可是乖孩子,”夜翼聽起來相當直氣壯,“你是真的在質疑我,還是……你覺得你做不到我這么好?”
他的激將法成功了,羅賓立刻表明自己今晚要跟著夜翼行動。
兩個義警迅速行動了起來,我聽見勾爪發射的聲音,緊接著的就是披風的破空聲——他們迅速地遠去了。
應該……沒發現我……吧?
我又等了一會兒,才敢掀開集裝箱的蓋子,小心翼翼地鉆了出去。
但守在外面的人不是我預想中的夜翼或是羅賓,更不是恐怖蝙蝠俠——我張大嘴巴,看著飛在空中的超人。
他一開始看見我時像是有些疑惑,英俊到宛如什么希臘雕塑的眉眼蹙起。但那副困惑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半秒不到,這位性格友善的超級英雄就對我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奇、奇怪!現在應該是晚上吧!為什么他好像一輪太陽啊!
我本能地想往回縮,但這輪太陽已經無聲地飛到了我面前,向我伸出了雙手。
“來,”他彎起那雙連寶石都無法比擬的藍眼睛,“先出來吧。”
我咽咽口水,將有些發抖的手放進他的掌心。溫暖的感覺立刻從緊貼的皮膚處傳來,超人沒有立刻將我拉出來,而是確認真的握緊了我的手后才緩緩發力,盡可能輕地帶了我一把。
在看見我在集裝箱上站穩后,超人歪了歪頭,額前的小卷毛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心情很好。
我干咳一聲,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他沒有呼吸聲——這很正常,大家都知道超人來自氪星。大都會的盧瑟開記者會時也說過超人并不需要呼吸,太陽才是他的能量來源。
所以這個超人類是相當危險的存在,頭頂反光的盧瑟這么說,為了人類的未來,應該立刻清除他——
“這里很危險,”超人放輕了聲音,“其他的集裝箱里都是不好的東西,你不該來這里的。”
他的聲音那么溫和,那么輕柔。
我感覺自己被陽光的氣息撲了一臉。
“我只是……”我驚恐地發現自?*? 己開始結巴了,“我只是路過……”
“那么你也聽見夜翼和羅賓的吵架內容了?”像是察覺到我有些緊張,超人換了個話題,“別聽夜翼的,他曾經背著蝙蝠俠偷偷跑出去,結果差點挨了一頓揍。”
實際上,當年的迪克差點被沉海……但克拉克覺得自己還是把這個恐怖故事留在心底比較好。
“真的?”我有些驚訝。
“真的。”超人說。
他長得不太像會騙人的樣子,我勉強相信了。
“等等,我記得你是大都會的。”我想起了什么,“怎么跑到哥譚來了?”
“唔……”超人眨眨眼,“我只是路過。”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才發現他是在用我自己說過的話來逗我。
他顯然察覺到了我的不高興,俊美的人間之神輕笑起來,身后耀眼的紅色披風將他的眼睛襯得更藍了。
“抱歉,我不該這么說的。”他向我道歉,“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掏出繩索,“我自己能——”
“我可以帶著你一起飛。”超人說。
“——啊?”
飛?
什么意思?
可超人已經轉過了身,將后背對著我,示意我可以攀住他的脖子。
我在心里掙扎了幾秒,從超人會不會假裝送我實則真的送我但目的地是警局,到他會不會真的送我卻半路被蝙蝠俠截胡……可超人似乎沒有不耐煩,他依舊靜靜地停在那里。
……上了!死就死吧!
我撲向他的后背,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閉上了眼。
超人的手輕輕搭在了我的胳膊上,他讓我抓穩。緊接著,失重感襲來,我聽見地面的聲音逐漸遠去,隨之而來的是風聲——
然后超人突然換了個姿勢。
“啊啊啊啊啊啊!”我本能地慘叫一聲,“等一下等一下這不對吧我要掉下去——掉——嗯?”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了超人的后背上。
……他從直著身體飛變成了平著身體飛。
“你可以坐起來,”超人發出了友情提示,“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放心。”
我:“……”
好尷尬,有點想跳機了。
但當我支起上半身時,我立刻將這份尷尬拋在了腦后。
超人正帶著我在云海上方穿行。
頭頂的月亮從未如此清晰明亮,就連那些平時見不到的星星也閃爍著銀光,在這片寂靜的云海中,灰色的濃霧拂過我的褲腳,留下了幾顆小小的水珠。
我試探著伸出手指,去摸那些翻滾的云團——涼涼的,濕濕的,沒什么手感。
“好看嗎?”超人笑著說,“我的某位朋友也很喜歡和我一起看月亮……可惜他最近太忙了。”
“唔,”我松了松緊拽著他披風的手,“這里很安靜。”
“這是夸獎嗎?”
“……對我來說算是吧。”
超人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他平緩地飛進了云層中,然后向下,再向下——于是我第一次在空中俯瞰了哥譚。
那些高樓大廈像是一個個長方形的暗色拼接積木,被無數雙手疊起,加工。窗戶里透出了溫暖的光點,像是無數顆點亮的星星,偶爾能看見黑色的人影閃過。這個時間,街道上仍有車輛在行駛,車燈在道路上劃出一道道明亮的軌跡,猶如流動的光帶——可我覺得它更像哥譚的血管。
車燈每亮一下,哥譚這顆心臟就跟著跳動一下。
在這個高度,普通人是看不見那些隱藏在黑暗里的罪惡的——所以這座城市看起來居然比往日還要美麗。
“我得向你道歉,”超人說,“為了之前嚇到你的事……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那么大。”
“嗯?什么?”我心不在焉地說,“你沒嚇到我,我當時只是有點驚訝和緊張,畢竟超人可不太常見。”
超人笑了起來:“嗯……”
我總覺得他笑得有點怪。
但他很快就落到了我指定的地點,那里離我的住處有段距離,但又在一個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謝謝你,”我慢慢地從他身上爬下去,“這位空中出租車先生。”
空中出租車先生好脾氣地點了點頭。
他一點頭,額前的小卷毛就跟著甩,我就控制不住地去看它。
“那么,我們下次見。”超人向我眨眨眼,“不過還是盡量不要這么晚出門了。”
幾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消失在了我面前。
而我肅然起敬,給賽琳娜發去了一條消息。
【我決定了,我以后要找時間去大都會旅個游。】
第25章 你追我逃
事實證明大都會只適合旅游, 因為就在空中出租車事件后的第二天,它差點炸了。
鬼知道發生了什么——正在睡覺的我被轟隆隆的聲音吵醒,拉開窗簾時就看見遠處的大都會正在冒煙。
是的, 整個大都會都在冒黑煙。
活像是賽琳娜燉土豆時的地獄場景。
我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卷包袱跑比較好, 還是原地躺平等死比較好, 最后選擇了出門遛彎。
事實證明哥譚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城市被炸或者鄰居城市被炸,街道上的人絲毫沒有驚慌,有的還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對著滾滾濃煙的大都會喝咖啡。
蝙蝠戰機此時從上空飛過,引起了一片驚呼。
它在眾人的目光中飛進了大都會上空的黑霧里,幾秒后, 深藍色的‘雨’從天而降, 沖散了黑云的同時也讓大都會停止了燃燒。
整個大都會都籠罩在了深藍色的水霧中, 見此情景,路邊拉小提琴的人緊急將曲子換成了《我心永恒》。
……又一場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危機被解除了。
我摸摸口袋, 走到街邊的小推車旁,準備買個漢堡吃。
說是漢堡, 實際上就是面包片蔬菜和肉塊的疊疊樂罷了……我慢慢數著錢,剛把零散的硬幣遞到小推車老板的手里——
“莉、莉莉?”
我愣了愣, 然后回過了頭。
來湊熱鬧的人群正在慢慢離去, 在朦朧的人影和不知從何來的bgm中, 穿著紅色衛衣的杰森陶德緊張地看著我。
他背后是正籠罩在深藍色水霧里的大都會, 在我們面面相覷時, 大都會那邊又傳出了一連串的爆炸聲——于是杰森本能地扭了下頭。
我抓起漢堡就跑!
我聽見杰森的抽氣聲, 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他追了上來!
“等等!”他叫道, “你跑什么?!”
我一邊在腦內規劃逃跑路線,一邊認真思考了一下我為什么要跑。
畢竟按來說, 我現在該干的不是連滾帶爬,而是和被韋恩收養了的杰森套近乎……可我只感到一股無名火在胸膛里翻滾。
哪怕是匆匆一瞥,我也能看出杰森這段時間過得不錯,他的頭發沒有以前那么凌亂了,鮮紅色的衛衣看起來很柔軟,就連臉頰上的肉都多了一些——為什么這個加厚披薩餅似的臉頰看著有點眼熟——這應該是好事。
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那股莫名的怒意變得更鮮明了。
……說真的,我不是很確定如果現在回頭的話,我會不會控制不住地給杰森來上一拳。
“莉莉?!”杰森卻沒被我甩開,他的聲音反而在追逐中更近了,“等一下,等一下!”
——看來你在韋恩家確實過得不錯啊!我惱怒地想,不然怎么能追上來?!
不對。
追上來?
他是怎么追上來的?要知道杰森能險些逮到過去的我還情有可原,可當我和貓女混了這么久后——他居然能追上來?
我躍到小巷盡頭的墻頭上,不情愿地回了頭。
杰森剛好跑到離我只有幾步遠的地方,他喘著氣,看起來困惑又迷茫。
“停,別說話。”我朝他比了個手勢,“往后退。”
他慌亂地眨了眨眼,向后退了幾米。
“以后,別來,找我了!”當他退到安全距離時,我說,“無論是為你好還是為我好——你覺得韋恩會喜歡看見你和犯罪巷的人待在一起嗎!你覺得我們很熟嗎!”
杰森猛吸了一口氣:“布魯斯不會——”
“你都叫上布魯斯了?!”
“什么——不是——”
他無助地看著我,像只被扔進了水池里的紅色小鳥:“……而且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一瞬間想起了昨晚落在我窗臺上的羅賓。
我接著又從羅賓旁敲側擊的疑問想到了蝙蝠俠,又從蝙蝠俠想到了他和布魯斯韋恩的關系,又從韋恩想到了這種闊佬對孩子的要求和期待。
如果我說我和杰森陶德是朋友,明天會不會立刻被羅賓就地正法,防止我給韋恩的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
那種事情不要啊!
……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很想看見杰森。
那股灼人的怒意已經褪去了,剩下的只有灰撲撲的,我自己都不解是什么的情緒。
“從來都不是,”我說,“就當我們沒見過吧,杰森。”
……怎么這句話這么耳熟……壞了,賽琳娜最近看肥皂劇看多了!把我也給傳染了!
我在墻頭上為自己的臺詞尷尬到用手扣磚,墻下的杰森卻沉默不語,鮮紅色的衛衣將他襯得小臉煞白。
為什么這么白啊,他又熬夜了?
想不通。
我最后看了杰森一眼,捏著尚存余溫的漢堡跑走了。
……這次他沒追上來。
其實這事對我來說挺迷惑的,韋恩并不是那種不會讓孩子上學的人,這個時間,杰森應該在學校里。
可他現在卻出現在了距離大都會這么近的地方,從表情和狀態來看,他明顯沒遭受什么虐待,更沒和韋恩吵架——所以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而且剛剛離得近了,我還看見他的鼻梁上有一點淡淡的壓痕,像是什么東西曾經扣在過他臉上似的……
我皺著眉,一邊吃漢堡,一邊發射勾爪,把自己拉到了房屋頂層的陰影里。
疑點好多。
這種略帶煩悶的心情直到夜間活動時都沒完全消退——賽琳娜又要去薅企鵝人的金庫了,不過這次的目標不是珠寶,而是嶄新出爐的武器設計圖。
雖然貓女有‘珠寶大盜’的稱呼,但只要是能換成錢的東西,她都敢偷。
“讓我看看,”賽琳娜舉起望遠鏡,“誒呀……安保措施很強嘛,有點難度。”
我站在她旁邊緊了緊手中的繩子,確認它沒有任何破損或是缺口。
賽琳娜又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兒,她尖尖的手套末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目鏡,像貓咪搖晃尾巴的節奏。
“出發吧,”她似乎成功確認了什么,“右邊第二個窗戶,往里走……你怎么還帶著繩子?”
“習慣而已,”我扣緊金屬面罩,“緊急情況下用著比較順手。”
勾爪發射,兩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飛進了金庫大樓——接下來的發展就很流水線了,我負責警戒,賽琳娜負責一邊開鎖一邊低聲講解。開鎖成功后拿到圖紙,未觸發警報就原路返回,觸發了警報就走備用路線。
今天我們沒觸發警報,但賽琳娜在鉆出大樓的那一剎就繃緊了后背。
“把圖紙給我,”她迅速地說,“有人來了。”
我干錯利落地把東西往她手里一塞,直接閃進了陰影里。
事實證明貓女和蝙蝠俠你追我逃這么多年已經逃出了肌肉記憶,就在我躲進黑暗中的下一秒,空氣里就傳來了蝙蝠振翅的聲音。
……一團比我倆更大的黑影落在了不遠處的房頂上。
……身后還跟著一只五顏六色的羅賓。
“好久不見!”賽琳娜朝蝙蝠俠拋了個飛吻,“但抱歉,親愛的——這次我可不能隨便把東西給你了。”
蝙蝠俠沙啞的聲音像在嘆息。
這一貓一蝙對視了幾秒,然后他們就像有什么默契似的,同時展開了行動——
蝙蝠俠一躍而起,向賽琳娜扔出了繩索樣式的道具,而賽琳娜早有預料,直接來了個后空翻,輕松地避開了那截漆黑的繩索。
對手是打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蝙蝠俠,賽琳娜根本沒準備反擊,直接拿著圖紙,從大樓上跳了下去。
羅賓發出了一聲驚叫:“啊!”
比他驚叫更快的是蝙蝠俠,他展開了披風,緊跟著貓女飛了下去。
羅賓自然要去幫忙,可他完全沒發現藏在陰影里的我——就在他拋出鉤鎖的那一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繩子纏住了他的肩膀。
重心瞬間偏移,起飛失敗的羅賓難免踉蹌了一下,我趁機躥到他背后,毫不猶豫地彈出月亮吊墜里的刀片,抵在了羅賓柔軟的臉頰上。
“別動,”我壓低聲音,“你也不想破相吧?”
羅賓的肌肉繃緊了。
我抓緊繩子,將他往我這邊帶了帶:“還是說——”我用刀片敲了敲他的多米諾面具,“你想被揭面具?”
“……沒有。”羅賓的聲音像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我更用力地收緊繩子,現在我們近乎貼在一起了。
一個很適合鎖人的距離。
遠處的賽琳娜已經和蝙蝠俠從這棟樓底下你追我逃到了幾百米開外的街道上,活像是兩輛瘋狂甩尾的跑車。
于是我微微松了松力道。
羅賓立刻察覺到了這點,他瞬間弓起背,反手想把我甩出去——沒成功,我當場把他壓在了地上。
我坐在他背上,腿緊緊地纏著他的腰,手上的繩索則綁著二代羅賓的肩膀。
“你的力氣可沒初代羅賓大,”我嘖了一聲,“我猜你受訓練的時間也沒他長吧?”
“所以?”羅賓用力呼吸了一下,聲音里染上了怒意,“你想說什么?”
“沒想說什么……”我抬頭,又往賽琳娜那邊看了一眼。
她和蝙蝠俠快變成兩個小黑點了。
我收回視線,盯著羅賓毛茸茸的后腦勺。
不知道為什么,當看著羅賓時,我白天面對杰森時的火氣再次涌了上來。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我之前的猜測,于是我抓緊繩子,強迫羅賓側過了臉。
“你為什么要去找莉莉懷斯特?”經過金屬面罩的處,我的聲音模糊又古怪,“你又是從哪知道她的住址的?”
“……什么?”
“別裝傻,”我盯著他有點圓鼓鼓的側臉,“你找懷斯特的目的是什么?和被韋恩收養了的杰森陶德有關嗎?”
羅賓張了張嘴巴,他皺起了眉,活像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一樣。
“和你有什么關系——”他尖銳地說,“等等,你認識莉莉?”
我:“……”
誒不是,我和你很熟嗎?你就來喊我名字?
“和你有什么關系?”我將刀片收回月亮吊墜里,“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么要跑去找懷斯特?”
“……你和她認識嗎?”羅賓卻跑題了,“你和她是朋友?”
“確實認識很久了,”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至少比你和她熟,怎么了——?!”
——該死的,我收回前面嘲諷羅賓力氣的話,他雖然沒有初代那位那么兇殘,但居然能把我掀下去——呃!
繩子稍稍一松,羅賓就抓住了機會。他扔出腰帶里那些花里胡哨的,爆炸時會噴出五顏六色煙霧的小球,濃密的煙霧瞬間籠罩住了這里,還引起了周圍警衛的注意。
我的通訊器滴滴作響,從振動頻率來看應該是賽琳娜發來的——她要么成功逃脫了,要么慘被逮捕并失去了圖紙。
無論是哪種,我都得盡快去她那邊。
在斑斕的煙霧中,我迅速地收起了繩子,重獲自由的羅賓也快速拋出鉤鎖,飛到了旁邊大樓的窗臺上。
他朝我惡狠狠地比了個劃脖子的動作。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沒時間多關注他,我一邊跑一邊掏出了通訊器——好消息,由于急凍人突然出現,賽琳娜這次在蝙蝠俠面前完美逃脫了。
我:“……”感覺蝙蝠俠每晚真的很忙。
不過可惜,沒把羅賓的嘴撬開……我還真挺好奇他為什么要去找我的。
算了,說不定某天還會碰見呢。
……畢竟哥譚夜晚的天空還是很擁擠的。
第26章 藍莓蛋糕
但我很快就沒時間想杰森和羅賓的事了。
因為賽琳娜開始拼命往我腦袋里塞知識——當然不是物意義上的打開我的頭蓋骨, 把那些印著文字的紙張塞進去——都是偏向實戰用的,就好像我鉗制住羅賓的行為給了她什么啟發似的。
她甚至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手槍,表示我雖然可以不用它, 但必須得學會拆它。
兩眼一睜就是學的我:“……”
好, 好累。
這輩子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坐在珠寶大盜的客廳里, 對著手槍零件發呆。
卡尼在我旁邊慢慢地搖著尾巴,正值夏天,它原本蓬松的毛發稀疏了不少,其余的貓咪都縮在涼快的地方,睡成了一攤攤的液體。
賽琳娜則歪在沙發上,一邊哼八點檔肥皂劇的主題曲, 一邊翻著這個月的時尚雜志。
在磕磕絆絆的組裝后, 我終于勉強把那把手槍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 結果卡尼四處嗅嗅,從我的視線盲區里叼出了一根小彈簧。
我:“……”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當某次規劃偷珠寶店, 賽琳娜將鉛筆塞給了我時,這種想要跑路的心情變得更加濃重了。
她笑瞇瞇地撐著臉, 看我滿臉糾結地在地圖上寫寫畫畫,直到我涂下最后一筆, 她才慢悠悠地將綠眼睛從我的臉上挪開, 看向了那張紙質地圖。
然后她沉默了。
“你的備用逃跑路線……”她委婉地說, “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我說, “安全第一。”
“這點我已經從你過于謹慎的潛入計劃里看出來了, ”她說, “真是相當安全, 我覺得蝙蝠俠都不一定能當場逮到你。”
我看了一眼被畫得密密麻麻的地圖。
賽琳娜揉了揉臉。
“不應該啊,”她嘟囔道, “我帶出來的學生怎么會這樣……是哪里教錯了嗎?”
“也許只是本性難移。”我冷靜地說。
“算了,”賽琳娜仿佛在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那就按你的計劃行動一次——對了,這次的開鎖由你負責。”
我:“?”
“你總得多鍛煉鍛煉,”她說,“我們不可能一輩子綁在一起,你看,就連蝙蝠俠都會換羅賓呢。”
羅賓換人了這件事對貓女來說相當明顯,畢竟她也算與那兩位義警相處多年,早就熟悉了他倆的說話和戰斗風格。
她對新羅賓沒什么感想,只是短暫感慨了一下蝙蝠俠抓來的孩子怎么都遠超平均線。
“唔,”我點點頭,對她的話表示了認同,“你說的……確實是對的。”
……不過賽琳娜總不會突然被某位闊佬收養。
……等等,萬一她和某位闊佬結婚了呢。
……我好像也不需要擔心這個,畢竟貓女就算結了婚,應該也會繼續她的大盜生涯的。
“但是不是有點離譜,”我還是沒憋住,“你連點準備時間都不給我的嗎?”
“在哥譚,你可沒有太多的反應時間。”賽琳娜竊笑起來,“我已經很好心啦——沒有在行動當晚才告訴你這件事,更沒有在開始行動的前一秒才告訴你需要自己規劃路線。”
意思是我還得謝謝你嗎。
我咬了咬筆蓋,從喉嚨里擠出了不情愿的哼聲。
不過事實證明賽琳娜還是留手了的,那家珠寶店的安保措施并不強,除了我開保險箱時開了大半天之外,計劃還算得上順利。
偷完后,賽琳娜在與我分別前甩過來一張紙條——我接住一看,發現上面寫著一串奇奇怪怪的編號。
“把保險箱里最大的那個鉆石戒指送到這里,”賽琳娜隔空點了點它,“期限是一周。”
“……”我抖抖紙條,“這是哪?”
賽琳娜面不改色:“阿卡姆病院。”
我差點當場把紙條給撕了。
“別這么緊張,你之前不是去過嗎?”她挑挑眉毛,“更別提前幾天急凍人越獄時把電路弄壞了不少,現在那邊還在搶修,有些攝像頭就不是特別好使了……”
“這好像不是緊不緊張的問題。”我虛弱地說,“算了,所以這是牢房編號?”
賽琳娜點了點頭。
好了,要是再問下去就不禮貌了——我覺得貓女也不會給更多提示了。
我蕭瑟的站在樓頂,看著賽琳娜朝我拋了個飛吻,緊接著就是甩鞭子扔勾爪的絲滑小連招,很快地就消失在了遠處的高樓后。
……要去嗎?我獨自潛入阿卡姆病院?難度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我在短暫的糾結后決定先回一趟住處,把上次跟著貓女進阿卡姆的路線寫一遍,跟著記憶中的路線走。
不然還能怎樣!自己開辟出一條新線路嗎!怎么可能!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羅賓在今晚再次拜訪了我。
他落在窗臺上時,我正在收拾有點亂糟糟的客廳,把廢紙都扔進塑料垃圾袋里。
“嗨,”他緊張地說,“晚上好。”
“……我認為午夜好更合適一點,”我系好垃圾袋,扭頭看向他,“有什么事嗎?羅賓。”
——真奇妙,我們前不久還在激情互毆(也許算不上互毆),現在他卻小心翼翼地蹲在我的窗臺上,生怕像上次那樣被莉莉懷斯特懷疑是來逮人的。
“沒什么,”他禮貌地蹲在原地,沒有隨便向屋內張望,“只是想來問問你……你的朋友多嗎?”
我疑惑地直起身,思考他這個問題里的隱藏含義。
他想問什么?是我的同伙數量,還是再次來試探我和杰森有沒有聯系?
“沒有,”我說,“我沒有朋友。”
……還好賽琳娜沒聽見這話。
聽見這個回答的羅賓用力抿了抿嘴唇,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從身后掏出了——一個塑料袋?
差點準備原地逃跑的我扶了一把墻,勉強站穩了。
“里面是巧克力蛋糕,”他把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紙盒從袋子里拿了出來,“夾層里有藍莓果肉,我特別喜歡吃這個——呃——抱歉,跑題了。”
羅賓不安地蹭了蹭窗框。
“交個朋友?”他問道。
……我從懷疑他是來釣魚執法的,變成懷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氣了。
這太奇怪了——他當羅賓當得好好的,為什么非要跑來找我這個犯罪巷的孩子做朋友?
可我在面對他時并沒感受到危機感,這要么說明他藏得很好,要么說明他真的沒有惡意。
“為什么?”猶豫再三后,我朝他靠近了一步,“你總得給我一個由吧?”
羅賓更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他柔軟的明黃色披風被夜風卷起,在灰暗的天空中輕輕飄舞。
我看著它,卻想起了一些別的東西——被陽光照亮的布料,散發出柔和光輝的亮片和紗線,和明亮的藍眼睛。
那些記憶并不遙遠,哪怕我有意忘記,它們也會在某些時刻突然浮出水面,飄飄忽忽地來到我面前,對我打個敷衍的招呼。
……不該想起來的。
我又上前幾步,直到走到窗臺前才停住腳步。羅賓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僵在那里,捧著紙盒的手一動都不敢動,活像是和美杜莎對視過了一樣。
可能是緊張過頭,他甚至小小地打了個嗝。
我瞬間被逗笑了。
“謝謝,”我接過紙盒,“不過交朋友的事,讓我再考慮考慮吧,畢竟‘羅賓的朋友’……聽起來實在有點奇怪。”
“那我下次還能來嗎?”羅賓察覺到我語氣的變化,放松了僵直的肩膀,“你不會把我關在窗外吧。”
“看我心情。”我虛虛地去抓他的手臂,“要是心情不好,我就會舉著掃帚把你趕出去——呃?”
羅賓沒躲。
于是我真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第一反應就是能當羅賓的果然都體力過人,今夜和平時相比有點冷,但羅賓的皮膚卻溫暖的仿佛剛泡完熱水澡。
我的第二反應是怎么抓他抓起來這么順手——這個感覺,這個感覺為什么這么熟悉?
究竟是哪里給了我這種詭異的熟悉感——
羅賓尷尬地動了動。
——我立刻盡可能快地松開了手。
“不好意思,我的肢體有時候會不聽使喚。”我說,“別放在心上。”
“我倒也不介意,”羅賓嘟囔道,“畢竟你平時就喜歡這么抓人……”
…………?
不是,你從哪知道的?消息來源是誰?
蝙蝠俠嗎?如果是蝙蝠俠的話那就太恐怖了,他怎么發現的?
不不,我覺得蝙蝠俠應該……應該不會這么閑吧。
我汗流浹背了幾秒,最后選擇拆開了紙盒來緩解瘋狂飆升的心跳。
——里面放著的,的確是一塊看起來就很好吃的蛋糕。
它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實而光滑的巧克力淋面,上面還點綴著兩顆很大的藍莓,蛋糕本身看起來蓬松又柔軟,酸酸甜甜的味道從紫紅色的果醬夾層里飄了出來,一路流淌到潔白的紙盒上。
……如果沒看錯的話,它還被撒了一點裝飾用的可可粉。
吃,還是不吃,這是一個問題。
羅賓離開后,我對著這塊蛋糕陷入了沉思。
感情上我不太敢吃,智上我認為羅賓不會往里面下毒。
我就是這么一邊猶豫著一邊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的,距離上一次去阿卡姆有段時間了,有的路線細節我有些記不清了……終于,在太陽完全從地平線上升起時,我確定好了潛入路線。
那塊巧克力蛋糕則被謹慎地放進了冰箱里。
我得……我得克服一下對蝙蝠俠的恐懼……才敢吃它。
對了,蝙蝠俠平時吃什么?
他會自己做飯嗎?
我在腦內想象了一下蝙蝠俠系著圍裙,戴著烹飪手套從烤箱里端出蛋糕,和羅賓笑容滿面一起手工做蛋糕的場景——
我猛地閉緊了眼,踉蹌著跌進了沙發里。
好可怕的畫面,今天千萬別做噩夢,我真的不想夢到這一幕。
艾薇撥弄了一下牢房角落的綠葉。
多么堅強,多么神奇的小家伙呀!她想,居然真的發芽了!
不過它還太過脆弱,她不能急匆匆地帶走這抹柔弱的綠色……她不想讓植物受傷。
還得等幾天,艾薇愛憐地對綠葉嘆氣,再等幾天,她就可以帶著它,從這個破阿卡姆里出去找小哈了。
說起小哈……哈莉早早地逃出去了——急凍人越獄時好懸沒把這一層的墻都給拆了,于是小丑女迅速抓住了這個機會,嘻嘻笑著一起越了獄。
前幾天,她可愛的朋友托人送來了口信。
“她、她說,她有禮物——禮物要給你!”那個脖子上綁著炸彈,因此講話哆哆嗦嗦的人說,“讓你不要——不要著急——”
艾薇垂下眼,她對炸彈爆炸時產生的血肉煙花沒那么感興趣,連看都懶得看。
禮物,她想,小哈會送我什么禮物呢?
艾薇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她們上一次的圣誕節,除了街上滿是植物的尸體,那真的算得上是完美的一天——她們去珠寶店肆意挑選喜歡的飾品,在服裝店里對彼此傻兮兮的帽子放聲大笑,坐著玩具車沖進玩偶堆成的小山里……哦,對了,刷的是韋恩的卡。
想起了開心的事,她又摸了摸那片脆弱的綠葉,在心底希望它能快快長大。
然后她的牢房玻璃被敲了敲。
當艾薇驚訝地抬起頭時,她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好吧,其實也沒那么小,只是非常明顯地能看出來是個孩子。
艾薇對這身衣服有印象。
貓女學著蝙蝠俠抓了個小孩來當學徒——這件事只要長了眼睛,或是隨便打聽一下就能得知,更別提貓女還帶著這個孩子在艾薇面前出現過。
和之前相比,這小孩好像長高了一點,氣質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又敲了敲玻璃。
艾薇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直直地看著那雙沒什么感情的灰眼睛。
小孩掏掏口袋,將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舉了起來。
——那是一枚鉆戒。
艾薇瞬間感覺到一股甜蜜的熱流在身體里蔓延開來,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將指腹貼在玻璃上,去描繪鉆戒的形狀和大小。
沒想到哈莉會托這個小朋友來送禮物。
艾薇立刻決定轉換策略,她可以讓那棵虛弱的植物短暫地寄生在自己的身上,并帶著它出去。
她一邊計劃,一邊催動悄悄擬態成日常用品的植物們——然后她一把撕開遭遇了急凍人攻擊后?*? 早已變得脆弱的玻璃墻。
“你叫什么名字?”艾薇彎下腰,在轟鳴的警鈴聲中接過那枚戒指,“或者,我該用什么代號稱呼你?”
灰眼睛的小朋友還是那副沒什么大表情的樣子,她甚至在艾薇手撕牢房時連叫都沒叫一聲——這稍稍提升了艾薇對她的好感。
“沒想好,”她的聲音被金屬面罩模糊了,“實在不行……你叫我老鼠吧。”
“老鼠?”艾薇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們這里還關著一個‘捕鼠人’嗎?這可不是個好代號。”
遠處的電梯猛地彈開,一隊全副武裝的警衛大聲呼喊著,朝她們這邊舉起了槍。
植物迅速生長起來,比貓女還高的艾薇輕松地撈起了小孩,向著前幾天剛補好的墻壁跑了過去——植物的根系已經深深地扎了進去,只需要輕輕一動,這片幾天內連遭兩位超級反派攻擊的墻壁就會再次倒塌。
在槍林彈雨中,艾薇躍出了病院,她喜悅地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了附近樹木和草葉的心情。
然后她的手臂被拍了拍。
“放,”小朋友說,“放開我。”
艾薇松開了她,這小孩立刻拋出了勾爪,飛上了阿卡姆的樓頂。
那里有一道艾薇眼熟的影子——貓女正等在那,像貓一樣美麗又無情的眼睛輕輕地掃了過來。
兩雙顏色完全不相似的綠眼睛對視了幾秒,最后,貓女選擇先行移開了視線。
艾薇看見貓女俯身拉住了那只不知道為何險些沒能站穩的小老鼠,在短暫的交流后,貓女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沒松開拉著小孩胳膊的手。
阿卡姆病院的警鈴震徹天空,艾薇收回目光,向著植物指引的方向走去。
當蝙蝠俠和羅賓趕到時,不該跑的已經跑了,該跑的……這病院里就沒有該跑的人!
“呃啊,”羅賓吐吐舌頭,“認真的?這么多監控,居然只有一臺在正常運作!”
“急凍人越獄時對病院造成了很大的破壞……”站在電腦旁調監控的院長嚇得直抹汗,“我們已經在努力……努力修復了……”
羅賓撇撇嘴,偏頭去看蝙蝠俠,得到了導師肯定的眼神。
哼,杰森煩躁地想,他就知道這群人沒認真干活。
這臺幸存下來的監控離毒藤女的牢房較遠,但好在牢房都是透明的——如果瞇著眼睛認真看,還是能看見那邊的動靜的。
前幾個小時,毒藤女都安安穩穩地待在牢房一角,仿佛睡著了一般。
直到一抹黑色躍進了杰森的視線。
看著有些眼熟,他湊近屏幕,然后認出了這個影子是誰。
……那個自稱為莉莉的朋友的人。
雖然他披著羅賓的馬甲又去了莉莉的住處一次,并得到了她‘沒有朋友’的回復,但這個跟貓女形影不離的女孩對莉莉太過熟悉了。
是莉莉在撒謊,還是她在撒謊?
杰森不由得又想起他從機窗往外看時敏銳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并在蝙蝠戰機從大都會上空返回哥譚時緊急要求下機——布魯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還是同意了,感謝這份耐心——一邊跑一邊把羅賓服換了下去,直到莉莉總是有點亂的黑發映入眼簾——
……然后就是噩夢一般的對話。
“從來都不是,”莉莉的表情在陰影中晦暗不明,“就當我們沒見過吧,杰森。”
杰森看見她的手指緊緊地扣著磚縫,末端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就像他那時的臉色一樣。
他想說些什么,但張開嘴巴時,從喉嚨里擠出的只有一點可憐的空氣。
你生我的氣了嗎?杰森想問她,我——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
他被帶回蝙蝠洞時以為自己要死了,然后布魯斯在他面前摘下了頭盔。
混亂的相處,專門從布魯德海文跑回來的初代羅賓,沖突和吵架,望不到頭的訓練表……當布魯斯終于獲得了他的信任,他也終于獲得了布魯斯的信任時,杰森才有了喘息的空間。
莉莉沒有電話,也沒說過她的住處,于是他難得的試著悄悄扒拉蝙蝠電腦——然后被防火墻擋住了。
就在他焦頭爛額時,格雷森不知道從哪里溜了過來。
初代羅賓經受過的訓練比他這個剛上任的羅賓要多得多,當夜翼將雙手猛拍在杰森的肩膀上時,杰森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他的接近。
你干什么?!被嚇了一大跳的杰森叫道。
在破解密碼?嗯哼?
夜翼反而沒平時那么尖銳了,他像是從杰森的行為中找到了什么共同點似的,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誒呀,讓我來幫幫忙吧,小翅膀。
別叫我小翅膀!
你難道不小嗎?看看你,還沒我的卡里棍高呢。
……這就是純粹的人身攻擊了,因為杰森再矮也不會比卡里棍矮,格雷森純粹是在睜眼說瞎話。
夜翼伸出手,靈活地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于是那些卡了杰森二十分鐘的防火墻就這么順從地解除了。
謝謝,杰森不情愿地說。
不用謝,格雷森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我以前也干過這種事。
莉莉的資料并不難查,杰森盡可能地只去看她的住處了——但他的閱讀速度過快,當他掃到家庭那欄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敢再看,生怕看到一些莉莉不想和別人分享的事,確認了地址后就飛快地關掉了電腦。
……所以杰森自然沒發現資料里被打了黑框,需要更高級別的認證才能查閱的那部分。
……但這是他好長時間后才發現的事了。
將視角轉回噩夢般的那天,站在小巷里的杰森想說他不是故意的,能不能聽他解釋……只需要三分鐘,他就能講完這段時間全部的經歷——
啊,等等,不行。
他不能解釋。
如果隱藏掉布魯斯是蝙蝠俠的前提,那這個故事聽起來就太不真實了——一個被富豪收養的孩子能忙到哪里去?忙到連過去的朋友都沒空找,忙到連試圖聯系她的舉動都沒有?
聽起來太假了。
莉莉不會被這種由糊弄住的。
杰森不太清楚她現在究竟有多生氣,他也估摸不好她的心態——但他懷疑,要是自己真的敢把亂七八糟的假由扯出來,莉莉可能會在邦邦給他兩拳后徹底跑路。
蝙蝠俠的身份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這不是因為他信不信任莉莉,這是因為布魯斯本人才能做這種選擇。
所以哪怕他知道如果現在出聲大喊,莉莉說不定真的會聽一聽——她的聽力讓她連裝聽不見都不行——杰森也依然將話吞回了肚子里。
事到如今,他悲傷地想,只能用羅賓的身份試試口風了……!
他試了。
獲得了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壞消息,莉莉疑似真的不想認杰森陶德了。
好消息,莉莉對羅賓松口了,表示她可以和羅賓交朋友。
杰森:“……”
這,這算什么。
我以后要是想去找莉莉,只能用羅賓的身份了嗎?
年紀還小,尚未讀過布魯斯藏在書房角落里的狗血青春傷痛小說的杰森,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第27章 雙重身份
我被賽琳娜拉住時, 人還是懵的。
我沒調侃她明明嘴上說著讓我獨自潛入實則在后面悄悄跟著的行為,也沒對阿卡姆這個奇形怪狀的構造發表什么意見。在回到安全區域時,我對她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她就那么撕碎了牢房!”我慘叫道, “咔嚓一下!連起手前搖都沒有!”
天知道當我目擊毒藤女手撕牢房時的心情, 我當時甚至嚇得連跑都忘了, 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
還好毒藤女的目的是暴起越獄,不是撕完牢房后來撕我。
……這樣不行,我想,下次遇見這種情況時,我必須得動起來,要不然和靶子有什么區別。
賽琳娜抓住手抖的我, 她常年拎著裝滿了珠寶的大袋子在哥譚上空飛來飛去, 現在把袋子換成了個人, 她拎起來也沒什么壓力。
“我的失誤,”我感覺她也有點汗流浹背, “我沒想到毒藤……唉。”
首次獨自行動就榮獲與毒藤女一起越獄的成就,這在犯罪界也是個里程碑了。
好在我沒有半夜被蝙蝠俠找上門, 也許他已經調查清楚了,知道這次越獄和我沒什么關系……不過幾天后, 阿卡姆病院就被緊急修復完成, 聽說安保措施還被升級過了。
賽琳娜可能覺得我被毒藤女嚇到了, 她表示這段時間可以用來休息, 夜間生活什么的暫停幾天也沒關系。
確實被嚇得夠嗆的我:“……”謝謝, 但我還沒有被嚇到那種程度。
不過就算她給我放了假, 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廣場?
溫度一高, 冰淇淋車的生意就好了起來,眼皮帶疤的老板正在給一群拿著氣球的孩子挖彩虹色的刨冰, 她用余光看見了正在遠遠觀望的我,于是向我招了招手。
那群孩子咯咯笑著,她們抱著刨冰跑過我身邊,手腕上系著的氣球擦過我的皮膚和發尾。
“你那個朋友,”老板摸了摸下巴,“應該不會回來了吧。”
“……他不是我朋友,曾經的搭檔而已。”我去看那張臟兮兮的菜單,“至于他會不會回來——反正你又不瞎,也會看新聞。”
她還記得杰森的臉,這并不奇怪,畢竟我和他老是在廣場這里坐著。
“哎呀,那他運氣真好。”老板說,“韋恩可是個有錢的闊佬,還傻兮兮的,肯定不會虐待一個孩子。”
謝謝,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可以不要再說了嗎。
我煩躁的心情可能被老板看出來了,她哼笑幾聲,給我挖了一杯草莓冰淇淋。
“……”我警惕地說,“你干什么?”
老板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她壓在零錢罐下的鈔票。
……這是什么意思?
我趁機仔細打量了一下那疊鈔票——不太厚,面額也不怎么大,但用來在這個冰淇淋車里買吃的足夠綽綽有余了。
上面也沒沾著什么油污,連折痕都沒有。
有點奇怪。
畢竟老板一般收到的都是奇形怪狀的鈔票,包括但不限于沾了油漆,墨水,甚至太妃糖的……這么干凈的不常見。
“這算什么,”我接過紙杯,“你要給我打折嗎?”
“有人幫你付過錢了,”老板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我可以走了,“話別這么多,快走開。”
誰?誰幫我付了?
不是,好恐怖啊!在哥譚,這種劇情發展和恐怖片有什么區別!
哪怕做了半天心準備,我還是像沒敢對蝙蝠俠給的棒棒糖下嘴那樣,沒敢吃紙杯里的冰淇淋。
……我拿著它走到之前經常坐的長椅處,在微風中發了一會兒呆。
遠處的孩子們還在翠綠草地上跑跑跳跳,手腕上系著的彩色氣球在太陽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讓我下意識地擋了擋眼睛。
身后冰淇淋車的老板又開始用她那破音響放那破爵士樂了。
手中的草莓冰淇淋已經開始融化,艷粉色的液體散發出香精的味道,我心情不佳地坐在長椅扶手上,把它扔進了垃圾桶里。
賽琳娜這次準備去打劫韋恩。
我已經懶得吐槽每個哥譚反派都會試圖打劫布魯斯韋恩,甚至還成功過不少次這件事了。
前有小丑綁架韋恩(算不算是在打劫性命),中有毒藤女和哈莉搶劫韋恩的銀行卡(這是真來打劫的),后有貓女想對韋恩女伴的耳環下手……等等,為什么是女伴?
哦,那個耳環是韋恩在拍賣場上買下來的啊,沒事了。
我覺得賽琳娜也可能是最近大單子接多了,有點累,所以閑暇時間喜歡來點沒難度的挑戰。
“假發,”在化妝鏡前的賽琳娜說,“左邊的抽屜里,從上往下數第二排,深紅色的那個。”
我按照她的指示,掏出了一頂深紅色長假發,遞給已經化好妝了的賽琳娜。
她堅持要在韋恩舉辦的派對上偷耳環,我不太能解,但我選擇尊重。
在調試過后,賽琳娜扭頭沖我笑了笑:“怎么樣?”
——她現在看起來和‘貓女’完全不同了,淺棕色的眼睛多情而溫柔,深紅色的長卷發將她鼻梁處的雀斑襯得更加明顯,像灑在蛋糕上的可可粉。
偽裝后的賽琳娜整個人都像刻板印象中那種家境良好,和男友分手后會抱著枕頭哭上幾天,然后迅速被朋友哄好的人設。
我繞著她看了一圈:“嗯,沒有破綻。”
“……”賽琳娜說,“我在問你我的妝容好不好看。”
我:“……”
你的主要目標不是去偷耳環嗎,我怎么感覺你是去玩的。
沒得到回復,賽琳娜也不生氣,她開始在首飾盒里挑挑揀揀——我看見了很多至今仍不知下落的珠寶——最后選了一副鉆石耳釘。
“是不是有點太素了?”她把耳釘放在臉旁比比劃劃,“嗯……換一個大點的吧。”
我沉默地和卡尼蹲在一起,看賽琳娜在化妝鏡前表演珠寶秀。
柔軟的白貓打了個哈欠。
好在賽琳娜只是簡單糾結了一會兒,她很快就從衣柜里拎出了一條黑色禮服裙,表示可以出發了。
幾分鐘后,一輛平平無奇的白色小轎車駛入了街道。賽琳娜一邊開車一邊涂口紅,我坐在后座往臉上扣金屬面罩,仿佛活在兩個世界。
“真的不去玩玩嗎?”賽琳娜說,“這次的任務很輕松,你沒必要這么緊張……”
“我不緊張,”我心情復雜地說,“而且我不像你,穿著那些刑具還能行動自如。”
“那就多練練,”賽琳娜抿了抿嘴唇,讓口紅暈染得更均勻,“說實話,我也不經常穿高跟鞋和禮服裙……偶爾穿幾次還行,誰會喜歡穿著高跟鞋在金庫里狂奔啊。”
謝謝,但我還是不太想練。
當她將小轎車停在距離派對幾棟樓遠處的停車場里時,我已經換好了平時行動會穿的套裝,賽琳娜也終于對她今晚的妝容滿意了。
“我們得先混進去,”賽琳娜將禮服裙搭在臂彎里,“畢竟我們手里可沒有邀請函。”
“不能偷嗎?”
“按常來說是可以的,但這次不行……”
我們溜到用來開派對的大樓樓頂時,下方剛好開始入場,換好了衣服的賽琳娜相當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在最后一位嘉賓進入樓內后才帶著我開始了翻窗行動。
雖然韋恩論上加強了安保措施(他可真怕死),但這畢竟是派對,他不能往走廊和房間里隨機投放保鏢和警衛,于是賽琳娜很輕松地就找到了一個無人的臺球廳。
“你去偷,那我要干什么?”我隨手拿起一個圓球,拋著玩了幾下,“給你打掩護?”
“在偷東西這件事上,你可掩護不了我什么。”賽琳娜挑挑眉,“當然,如果有什么意外情況的話,記得用通訊器聯系我。”
……所以你真的就是來玩的吧!
……還把我也給扯來了!
面前的紅發女人露出一絲笑意,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
“四處逛逛,有什么想要的就帶走。”她悄聲說,“全場由韋恩買單。”
我感覺心情好了點。
當來到派對現場后,我感覺心情更好了。
——賽琳娜自然不用多說什么,她只需要往大廳里走,順便露出能閃瞎不少人的耳飾,就能安安穩穩地走進閃著五彩燈光的房間里。
我則遠遠地跟在她身后,趁守在門前的警衛不注意時——韋恩這次的派對開得烏漆麻黑的,如果燈光沒掃過來,就連走廊里都是昏暗的——猛地躥了進去。
“什么東西!”有個警衛被嚇了一跳,“我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躥進去了!”
“你看錯了吧?”完全沒注意到異樣的另一個警衛說。
他倆開始爭論對方的眼睛究竟有沒有出問題,而我貼著派對廳的墻,簡單掃視了一圈這里的人。
由于派對主題和韋恩花花公子的名聲,今晚大部分來的都是年輕女性,偶爾冒出來幾個什么年齡段都有的男人,他們沒什么危機意識,昂貴的項鏈和手表在迪斯科燈光中閃閃發亮,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目標太多,我反而不著急了。我摸到沒什么人的長桌旁,在精心挑選后,吃了一份泡芙。
……簡直吊打冰淇淋車老板的飲料。
派對廳里的音樂有點大,不過還在接受范圍內……我又開始緩緩啃食一份藍莓芝士蛋糕,轉動著腦袋,尋找我剛剛匆匆瞥見的粉寶石戒指。
結果戒指沒找到,反而找到了一個我熟悉的人影。
我:“?”
杰森怎么在這。
杰森我的前搭檔犯罪巷出身現今已被韋恩收養小少爺陶德穿著一套雖然休閑但看起來就很貴的衣服站在角落里,面前杵著兩個笑瞇瞇的男人。
音樂聲太大了,我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可我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見了杰森猶豫的神色。
……不是很想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還是去聽聽吧,就當湊個熱鬧。
“就幫個小忙,”頭發更禿的男人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忙——”
“不要,”杰森眉頭緊皺,“你們想借錢就去找布魯斯,別來找我。”
“是投資,不是借錢——”
“不借,我沒錢。”
杰森想走,卻被比同伙高一點的男人攔住了。
……他脾氣確實好了不少,要是在犯罪巷有人敢這么攔他,杰森就要開始文明用語了。
在兩個男人的死纏爛打下,我終于聽明白了他們想干什么——這怕是一對迫切需要冤大頭的家伙,為了錢,他們精準地挑到了韋恩……新收養的孩子身上。
可能覺得孩子比韋恩本人好騙吧。
但我覺得韋恩比杰森好騙多了,看看他電視上那個傻白甜的笑容和經常慘遭哥譚瘋子打劫的遭遇吧。
杰森不傻,他根本沒上當——可這兩個人就是不讓開,把他死死地堵在了角落,頗有種杰森不松口他們就不讓開的氣勢。
……我感覺杰森快忍不住揍人的心了。
……等等,別動手啊!
我在杰森剛揮出一拳時就飛快跑了過去,踹倒了那兩個毫無防備的男人。當他們狼狽地爬起來時,背后踹人的家伙已經不見了蹤影,面前的韋恩養子也跑得無影無蹤。
“操!”更禿的那個發出了咒罵,“到底是誰——”
“那不重要,”更高的那個陰沉著臉,“我們必須弄到錢,既然騙不到這個小孩……那就粗暴點,我就不信韋恩不會給錢!”
“粗暴點?”
“蠢貨!沒見過綁架嗎?!”
“在這里?這里都是人啊!”
“我們沒得選,而且你覺得這個派對廳里有幾個能打的?韋恩嗎?”
“……你說得對,那我們現在……”
“去找韋恩的養子,他跑不了多遠。”
兩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遠了,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窗簾動了動。
我躲在厚重的布料后,緊緊地捂著杰森的嘴,直到確認他們走遠后才微微松了力道。
短短兩個月,杰森似乎迅速地胖了一圈,我捂他嘴的時候就成功感受到了那個過于柔軟的臉頰——看來他在韋恩家里吃得挺好。
……不行,我覺得我又要開始生氣了。
“你是誰?”杰森聽起來有點緊張,“剛剛那兩個男人是你的同伙嗎?”
我:“……”
我是想給你兩拳的莉莉懷斯特。
“你覺得呢?”我沒好氣地用胳膊制住試圖掙脫我的杰森(怎么感覺不但胖了還結實了不少,錯覺嗎),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腰,“老實點,別亂動——你現在跑出去和送人質有什么區別?”
“你怎么知道我——”杰森詭異地噎了一下,“你說得對,我確實打不過他們。”
我嗤笑一聲:“能解,畢竟韋恩可不會給你面對歹徒的機會——韋恩莊園又不是犯罪巷。”
短短幾秒,杰森再次噎了一下。
“所以你到底是誰?”他轉移了話題,“你……你看起來有點眼熟。”
我感覺心臟劇烈地鼓動了一下。
——他不會真能認出來吧?
“我聽說過貓女有個同伙,”杰森說,“她和你穿得很像……不對,你就是她!那么貓女也在這里?!”
我長出了一口氣。
嚇我一跳,還以為他真能認出來我是誰呢……不過他那個驚訝又震驚的尾音還挺好玩的。
“你可以猜一猜,”我對柔弱無助的韋恩養子說,“反正你猜到了也阻止不了,杰森。”
“小偷,”他冷笑了一聲,“你和貓女遲早會被關進監獄。”
“說得好像你沒偷過東西一樣。”我說。“錢包大盜,嗯哼?”
杰森猛回頭:“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學著貓女恐嚇人時的語氣說,“你也不想韋恩知道你做過什么吧,杰森?”
杰森張了張嘴巴,他看起來在飛速思考,眉頭越擰越緊。
“……”他說,“你和莉莉認識多久了。”?
你想了這么久,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而且為什么他會想到我?他該不會覺得他的情報是我泄露出去的吧?
認真的??
“那是誰,”我面不改色,“不認識。”
杰森的藍眼睛瞇了起來:“撒謊。”
“隨便指控別人撒謊可不是件好事,”我毫不心虛,“而且,你也沒證據啊?”
“證據?”杰森冷笑一聲,“你說得對,不過——”
他突然發力,我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撞到了背后的窗戶上。可杰森沒當即掀開窗簾往外跑,反而扭過頭來摁我——他想揭我的面罩!
不是!你頭這么鐵的嗎?!
面對陌生綁架犯,你的第一反應不是跑出去求助,而是轉身開打嗎!
你哪來的自信!你又沒被貓女訓練過!
好在我一向保持著帶道具的優良傳統,杰森剛摁住我,我就用繩子把他的手臂綁到了一起——順便用腿勒住了他的腰,防止他又搞出什么頭鐵操作。
“犯罪巷傳統?”我感覺自己的兜帽在往下滑,連忙拉了一把,“還是你本身就是這個性格?”
“……”動彈不得的杰森,“放開我。”
“我不。”他一不開心,我就心情好。
通訊器在此刻響了起來,我仗著派對廳里過大的音樂聲,極為囂張地在杰森面前接通了貓女的電話。
“偷到手了,”賽琳娜聽起來特別開心,“真漂亮!”
“那你還想繼續玩一會兒嗎?”我問道,“還是我們現在就走?”
杰森瞪大了眼睛。
“現在吧,”賽琳娜好像在通訊那頭轉了個圈,“等等,你玩得開心嗎?要不要再在這里待兩小時?”
“不了,”我說,“但我確實……”我看了一眼被我勒得動彈不得的杰森,“心情很好。”
當得到貓女‘十分鐘后天臺見’的集合信號后,我掛斷通訊,伸手捏了捏杰森柔軟的臉頰。
偶爾會有幾抹彩色的燈光透過窗簾之間的縫隙投進這片昏暗的空間,它們淌過杰森的臉頰,一路落到我冰冷的金屬面罩上,又在金屬上反射出朦朧的光——于是杰森的臉,和那雙暗藏怒意的藍眼睛就被蒙在了這層光里。
大廳內似乎換了一首音樂,激昂的架子鼓敲得很響,震得我耳朵發痛。
“記得去找我們親愛的哥譚玫瑰,說有人想綁架你——你應該還記得那兩個男人的臉吧?”我更用力地捏住了杰森的臉,直到捏出了紅痕才松手,“小少爺?”
杰森深吸一口氣,忍著沒說話。
“對了,”我卻突然想起了羅賓,那家伙的蛋糕我直到現在都沒敢吃,“讓羅賓離懷斯特遠一點。”
“……”杰森說,“什么?”
說實話,雖然羅賓對莉莉懷斯特的態度很友好,但他畢竟有個威懾力極強的義警身份——我很怕某天他得知我半夜會跟著貓女偷東西后,能直接把我扔到警局里。
從羅賓對杰森的態度來看,這個小義警應該認識杰森,所以我試圖反向確定了一下杰森是不是也認識羅賓……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也認識他。
就是不知道杰森和羅賓的關系怎么樣……
我一邊思考,一邊腿上發力,把他拉得更近了些。
“羅賓可以和懷斯特一起玩,”我說,“但我不喜歡他們靠得太近——你懂我意思嗎?”
杰森又噎了一下。
他今天怎么老是噎住,吃法棍了?
“這是你的意思,”他說,“還是莉莉的意思?”
“問題太多了,”我看了看時間,“你自己猜去吧。”
我猛地松開了他的腰,迅速鉆出了窗簾,一頭扎進了閃爍著迷幻燈光的大廳里。
杰森比我慢了一步,當他頂著臉上的紅痕鉆出來時,我已經跑到了黑乎乎的緊急通道前,向著樓頂狂奔了。
樓道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輕快的腳步聲和腰間道具碰撞時發出的瑣碎聲響,我越跑心情越好,終于在躍上天臺時笑出了聲。
剛拆掉假發的賽琳娜被我嚇了一跳:“怎么了?玩得這么開心?”
我搖了搖頭:“遇見了熟人而已。”
說實話,我面對杰森時還是有點火氣的,但今天,這股隱隱的怒火短暫地消退了一點,讓我沒那么難受了。
……不過我沒打算繼續見他。
……畢竟見他也沒什么意義。
“走吧。”我對賽琳娜說。
第28章 你來我往
雖然我不想找杰森, 但這不代表我是瞎的。
我之前就覺得二代羅賓有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但我一直沒細想,因為我不確定杰森被收養后究竟產生了什么變化。
可就在掐著他的臉時,我猛然發現, 他臉頰鼓起的弧度和羅賓幾乎一模一樣。
……之前沒認出來可能是因為他吃胖了……算了, 這不重要。
不過一個宛如加厚披薩餅的臉頰并不能說明什么, 能吃飽且心情愉悅的小孩基本都有這個,尤其是家庭幸福的中產白人小孩。
至于身形——羅賓那個又露胳膊又露腿的制服能讓人看清他的身形,可杰森陶德穿的衣服不是這樣,要不是我用腿纏住了他,我是絕對做不到透過那些寬松的衣服精準衡量他的腰圍的。
……只不過身形相似的小男孩也不算少,更別提我沒有羅賓準確的身材數據, 只靠目光來推測的話難免會出現偏差。
我雙手叉腰, 站在窗前吹了會兒風。
今夜的天氣算不上好, 雨水從陰沉沉的天空中傾瀉而下,狂風則卷著它們在高樓間游走——被吹得滿臉是水的我默默掩上了窗戶。
……雖然沒有證據, 但當這么多的巧合堆在一起時,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了。
……好, 那么回憶一下杰森的可疑點吧。
我窩進沙發里,一邊啃著自己烤的薯條, 一邊努力從空蕩蕩的大腦里翻找出之前的記憶。
最奇怪的就是那場突如其來的追逐戰。
當時的我雖然沒拋繩子也沒扔勾爪, 但跑得也絕對算得上快, 更別提我為了快速甩掉他, 還有意識地用某些路過的行人和建筑物遮擋了身形——正常人都會短暫地停頓一下, 好確認自己沒跟丟, 可從杰森和我的距離來看, 他幾乎沒怎么猶豫過。
我敢肯定,杰森的聽力和某些直覺都沒我強。雖然他能追的過去的我連滾帶爬, 但能追上現在的我,就有點不對勁了。
更別提當我倆一個騎在墻頭上,一個站在墻頭下說話的那段——跑了那么長時間,杰森居然都不怎么喘。
……哥譚人都知道韋恩喜歡玩極限運動,可他又不是個會帶孩子玩極限運動的人設!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突然想起了初代羅賓。
他花里胡哨的戰斗風格以及過于張揚的動作都相當有個人特色,以至于當夜翼在隔壁城市里堂堂出道時,一部分哥譚人光速確定了他就是初代羅賓。
還有那個稀奇古怪的制服,宛如紅綠燈的羅賓制服就不提了,夜翼的迪斯科制服簡直是誰見了都會情不自禁地別過頭去的級別。
……花哨的動作和衣服。
……如果我沒記錯……查德格雷森,好像是馬戲團出身吧?
我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等,等一下,羅賓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來著?!
如果格雷森是初代羅賓,那杰森是二代羅賓似乎就有了邏輯,畢竟他倆都是被韋恩——呃?
我沉默,我咀嚼,我吸氣。
哪里不對。
但我真的不敢細想。
……在哥譚,有時候腦子空空也是好事。
而就在此時!我聽見窗臺那邊傳來了沉悶的落地聲!
本來就脊背發寒的我當場蹦了起來,生怕恐怖蝙蝠人已經殺到了家門口,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了。
幸好半秒后,羅賓就把頭擠進了半開的窗戶里。
“嗨,”他說,“晚上好。”
我虛弱地坐了回?*? 去。
羅賓的腦袋濕淋淋的,明黃色的披風也緊緊地貼在身上……這種天氣還在夜巡嗎?!
……他和蝙蝠俠的敬業程度簡直令人肅然起敬。
我一邊借著暖色的燈光悄悄打量著他,一邊示意他可以進來。
“哦!”羅賓顯然很驚訝,“我可以——我可以嗎?謝謝!”
“總不能讓你站在那吧,”我掃過他白花花的大腿(真的不冷嗎),“不過很遺憾,我沒有閑置的毛巾。”
羅賓輕巧地跳進客廳,雨水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淌,很快就在木地板上浸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跡。
“上次的蛋糕怎么樣?”羅賓問道,“你喜歡嗎?”
“挺好的……”我假裝那塊蛋糕的歸宿不是垃圾桶,而是我的胃,“你在哪里買的?”
“不是買的,是——”羅賓停頓了一下,“是我的朋友做的!”
我微微瞇了瞇眼。
如果沒記錯的話,韋恩是有一名管家的。
很好。
“先坐下吧,”我拉過來一把椅子,“你今天來是想做什么?”
“只是剛好路過,”羅賓說,“發現燈亮著,就過來看看——這么晚了,你不困嗎?”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我假笑起來,“你不困嗎?”
“我是蝙蝠俠的助手,”羅賓挺了挺胸膛,“我是不會困的。”
我微微挑眉,表示自己有在聽。
面前的羅賓比過去的杰森要大了一圈,坐姿也更為規整……這讓我又開始不確定起來了。
那就試試。
“對了,我其實有點好奇——”我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指了指他臉上的多米諾面具,“你戴這個東西的時候,不會覺得勒嗎?”
“會有一點。”羅賓謹慎地看著我的手指。
見他面露警覺,我迅速地轉移了話題:“那你認不認識陶德?”
羅賓很明顯地一愣:“……誰?”
“杰森陶德,”我撐住下巴,“我的一個……一個朋友說,你和他認識。”
此話一出,羅賓本來還算得上平穩的表情立刻波動了起來。
“你的那個朋友,”羅賓咬著牙露出了微笑,“叫什么名字啊?”
“嗯……我也不清楚呢。”我歪歪頭,也露出了笑容,“她說她的代號是‘老鼠’,真奇怪,不是嗎?”
“就是一直跟著貓女行動的那個女孩?”羅賓問道。
“應該是吧?”我模糊地回答道。
羅賓開始深呼吸,羅賓開始坐不住,羅賓開始欲言又止。
我覺得他迅速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他被刀片抵臉,繩子綁,壓在地上起不來身的經歷。
我假裝沒發現他的掙扎:“所以你認識陶德嗎?”
“認識,”羅賓說,“但只認識一點。”
……這什么回答。
我倆又圍繞著杰森陶德的話題展開了拉扯,他問我為什么要提杰森,是不是和杰森有什么過節,我說哈哈說什么呢我跟陶德不熟,對了,你是怎么認識陶德的?
在一通你來我往的閑聊后,我遺憾地發現羅賓的嘴嚴得很,硬是沒透露出什么有用信息。
不過當他講話講多了時,多少會泄出一點本音——和杰森的有八成像。
看來今晚也不是一無所獲。
“外面的雨變小了,”我走到窗邊,伸手出去試了試,“你是不是得走了?”
羅賓慢慢走了過來,和我一起看著陰沉沉的天空。他的頭發和衣服已經半干了,柔軟的明黃色披風輕輕拂過我的手臂,留下了一片潮濕的水汽。
我和杰森也是一起看過夜空的。
凱瑟琳還沒出現病癥時,在某個難得晴朗的夜晚,剛加完班的我和他躺在廣場的草坪上,彼此都懶得說話,也懶得動。
那晚的星星很亮,像是散落在黑天鵝絨上的鉆石,我剛想扭頭和杰森分享這個發現,卻發現他早就累得閉上了眼。
淺色的月光灑在他暗紅的衛衣上,我摸了摸他胸前被映出反光的圖案,放棄了強行讓他睜眼的打算。
……但今晚的夜空黑云密布,取代了星星和月亮的是綿密的雨幕,和時不時劃過的閃電。
羅賓的側臉被刺目的閃電點亮,他專注地仰著頭,完全沒發現我在靜靜地看著他。
“我確實該走了,”羅賓說,“下次見,莉莉。”
那晚之后,我的心情又開始莫名其妙地低落了。
賽琳娜對此很不解,在她的視角里,我一會兒心情不好,一會兒心情好,一會兒又開始心情不好——她甚至擔心這是不是某種PTSD。
“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阿卡姆的,”賽琳娜說,“看看,都把你嚇成什么樣了。”
我:“……”
她說這句話時,我剛吃完了一塊牛奶糖,正在尋找附近垃圾桶的位置。這個時間,電影院里都是帶著小孩來的家長,短短的一段路,我已經聽見了好幾個小孩的抽泣聲。
——賽琳娜當然不是那種專注于夜間生活到了放棄日常生活的人,她白天也會出門買東西,看電影,甚至玩游戲。
至于看電影時為什么要抓上我……她表示自己缺個可以吐槽劇情的搭子。
“兩張票。”賽琳娜對員工說。
打工打到失去高光的員工點點頭,她熟練地找完零錢,示意賽琳娜可以進去了。
“要不要買點爆米花?”可賽琳娜卻突然彎下腰,對剛準備轉身的我說,“甜的還是咸的?”
“……?”我被她這個一般對貓咪才會出現的語氣和聲調弄得愣了愣。
員工看看她,又看看我:“這是你女兒?”
“是。”賽琳娜說,
“啊?”我說。
不是!等一下!我怎么就——
“家長帶孩子來可以贈送一包甜爆米花,”員工用麻木的語氣說,“請問你需要嗎?”
“等一下,”我說,“她不是——”
“好的,”賽琳娜笑嘻嘻地摁住了我的肩膀,“謝謝你。”
我:“……”
我明白了。
她就是故意逗我的。
事實證明當我放棄掙扎后,賽琳娜就失去了興趣——她有時候真的跟貓一模一樣——我們在昏暗的電影院里找到了座位,平平無奇地坐了下來。
但當兩個黏在一起的人進場時,這次觀影體驗就注定不會平平無奇了。
布魯斯韋恩摟著他的新女朋友,兩個人仿佛被502膠水粘住了一樣,哪怕在找座位的過程中都沒分開過一次。
“……”我小聲地問賽琳娜,“韋恩怎么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他不是應該去什么……什么有大紅毯和幕布的地方,坐在包廂里看演出嗎?”
“你要知道,大少爺也是想體驗一下平民生活的。”賽琳娜抓了一把我手里的爆米花,“也不是不能——嗯?他們走過來了?”
兩個歪歪扭扭的人影緩緩靠近了這里,在反復檢查過座位后,韋恩和他的女朋友坐在了……我們正前方的位置。
“寶貝,甜心。”那位新女友勾著她的棕短發,語氣甜膩,“你居然真的為我買了票,我不敢相信——我們真的要一起看《神偷奶爸》了!”
我:“?”
“等等,”我低聲問賽琳娜,“我們今天要看什么?”
“新上映的電影。”賽琳娜又抓了一把爆米花。
“……這是兒童電影!”
“那怎么了?你不是兒童?”
“?”
賽琳娜面色如常,仿佛她只是一個帶孩子來看兒童電影的母親,而不是在夜晚飛檐走壁的珠寶大盜。
道我都懂,但——但這個電影和賽琳娜的氣質不搭啊!
我還處在混亂里,可電影已經開始了。
……幾十分鐘后,我在了解了主角的職業后就釋然了。
……沒事了,賽琳娜還是那個賽琳娜。
前排的韋恩和女友則時不時地會悄悄聊上幾句傻話,他們的聲音并不大,但對我來說算得上清晰。
在電影里出現比較震撼的場面時,韋恩甚至會發出十分做作的尖叫,逗得女友直笑。
“親愛的,”她去吻韋恩的側臉,“你膽子太小啦。”
“可是這真的很刺激,”韋恩眨了眨他水潤且迷茫的眼睛,“你不覺得嗎?拉蒂婭?”
“哦……看看你,小可憐。”拉蒂婭說,“我真不知道你是哪來的勇氣去玩極限運動的。”
“這兩個又不一樣,”韋恩撇撇嘴,“我的私人醫生和護團隊會解決一切問題——那些薪水可不能讓他們白拿。”
傻兮兮,還帶著幾分天真……總之聽起來完全是個被寵壞了的富家公子會說出來的話。
拉蒂婭顯然也懂這點,她摸摸韋恩的肩膀,示意他將注意力回到電影上。
我身旁的賽琳娜則看得相當認真,尤其是當她看見主角試圖偷走月亮時——我敢肯定她心動了一瞬間。
……爆米花快被她吃完了。
……所以她假裝我是她女兒,就是為了這包爆米花吧。
我有點無語,但現在畢竟還在看電影,不能直接把包裝扣到她的腿上。
電影結束后,賽琳娜讓我幫忙拎著她的購物袋,自己則跑去問員工最近的電影有什么了。
我雙眼放空地站在柱子旁,看著家長帶著還沒看夠的孩子往外走。
“——抱歉?”
我被嚇得一抖。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韋恩那張保養得當的臉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找不到家長了嗎?”
“……”我說,“沒有,我在看包。”
“唉,那就好。”韋恩憂傷地說,“但我找不到我的女朋友了。”
我:“?”
你是怎么做到在這么不容易走散的地方找不到女友的?
你倆入場時都快纏一起了!怎么出場時不纏了!
“那邊有走失兒童可以用的廣播,”我真誠地說,“你可以讓工作人員幫忙找一下女友。”
韋恩看了看遠處的廣播話筒。
韋恩又看了看我。
“不要,”他蹲了下來,沖我彎起了眼睛,“我想和你聊會兒天,說不定拉蒂婭就能找到我了呢。”
……好直氣壯的氣勢!
……杰森!你也不容易啊!
好在韋恩的話題都沒什么營養,我一邊抽空已讀已回,一邊悄悄觀察著他。
首先就是那張臉——得益于天賦異稟和護團隊的功勞,我幾乎沒看到什么皺紋。
頭發黑亮,眉毛濃密又整齊,五官深邃,有迷人的藍眼睛和笑容,身形也很高大,能看見休閑襯衫下隱隱約約的肌肉線條。
當他大笑時,我還能看見他潔白整齊的牙齒——這人真的有外貌上的缺點嗎?!
“不過今天的電影雖然有點刺激,但還是很好看的。”韋恩像個膽小的甜心一樣哼唧了兩聲,“也許我該多嘗試這種類型的電影……”
他看起來實在太無害了,要不是他經常說,我都沒辦法把‘極限運動’和他聯系起來。
……不過他好像總是摔斷骨頭。
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的可能性在我心里正在慢慢變小,尤其當他手忙腳亂地試圖抓住從口袋里掉出來的小盒子時——最后還是我接住的。
“謝謝你,”他甜蜜地笑了起來,“這是我要給拉蒂婭的禮物,還好沒摔壞——啊!親愛的!”
韋恩喜悅地站起身來,和跑來的女人用力擁抱了一下。
他們黏黏糊糊的離開了電影院,賽琳娜也剛好在這時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張海報。
“有馴龍高手,”她說,“你想看嗎?”
“……”我最后看了一眼韋恩的背影,“行。”
【指紋對比失敗】
【指紋對比失敗】
【指紋對比失敗……】
布魯斯盯著蝙蝠電腦上彈出的那幾大段報錯,不由得皺起了眉。
莉莉懷斯特的指紋不在系統里?
按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事,GCPD從來沒抓到過這種行動迅捷的小偷,自然也不會有錄她指紋的機會……
他戴著手套,又把懷斯特碰過的盒子重新掃描了一下。
【指紋對比失敗……】
布魯斯揉了揉太陽穴。
他又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鍵盤,懷斯特夫婦的檔案被調出——父親那方的資料要完善得多。
至于母親那方……按照官方記錄來看,她是在莉莉懷斯特很小的時候就意外溺亡了,遺體被迅速火化,也沒留下什么財產和照片。
算了,先把這個優先級較低的問題放一放。
布魯斯調出莉莉懷斯特的檔案,他的認證級別更高,能查閱那些被加密了的部分。
【……目前在與貓女搭檔作案,代號尚未確定(老鼠?也許之后會有改動……)。】
【在豬面教授的實驗室里出現過,進行短暫交戰后成功逃脫……】
【……與杰森……】
【疑似和懷斯特先生的死亡有關系……】
他猶豫了幾秒。
【懷斯特夫婦也許并不是……】
“布魯斯!”
布魯斯迅速停止了打字,盡可能快地調出了某位阿卡姆病號的資料。
“你又在看這些?”剛吃完甜點的杰森湊到他身邊,“阿福叫你上去吃飯,說如果你再不吃午飯,那他應該也不需要為你準備今天的晚飯了。”
“馬上。”布魯斯裝模作樣地打了幾行字,然后關掉了電腦,“好了,我們走吧。”
杰森歡呼一聲,他和迪克混久了,現在偶爾會冒出幾句奇奇怪怪的語氣詞。
這是好事,兩個孩子不再針對彼此——布魯斯知道迪克還偷偷帶杰森開過蝙蝠車——他們還學會了合作。
……唯一的缺點就是,迪克開始將怒火精準地投到他身上了。
……雖然夜翼沒有一開始那么憤怒,但當負責調停的阿爾弗雷德意識到這一點時,這位老管家果斷地離開了戰場。
“這是您的戰爭,”阿爾弗雷德給他倒紅茶時這么說,“您需要練習,直到您能熟練的和憤怒的迪克少爺溝通。”
布魯斯:“……”
這好像不是通過練習就能達成的目標。
倒不如說,除了阿爾弗雷德,好像誰都做不到勸住怒火上頭的迪克。
杰森對此表示贊同,他剛來時以為迪克是個性格很好的家伙——可事實是他雖然性格很好,但當他對什么東西展現出了執著時,他的固執完全能和蝙蝠俠有的一拼。
……倒不如說,如果他不固執,就不會跑去布魯德海文當義警了。
“昨晚夜巡時,你又短暫離開了十四分鐘。”布魯斯一邊在腦子里想這些日常的東西,一邊漫不經心地向杰森發問,“我不是要問你到底去干什么了——但你的心情比上次好了一些。”
“嗯?”杰森想了想,“啊……那個……對,這次確實比上次要好了一點。”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布魯斯問道。
杰森張了張嘴巴,他似乎很糾結,于是布魯斯選擇一邊吃飯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如果,如果一個人生你的氣了。”杰森說,“你怎么才能讓她消氣呢。”
前幾天剛把迪克氣回布魯德海文的布魯斯:“……”
好問題。
成功把他問住了。
第29章 和好了嗎
雖然有了猜測, 但我和羅賓見面的次數只增不減。
就像我對偷東西這事越來越熟練一樣,羅賓也在慢慢進化,至少他不會在賽琳娜表演高空跳水時發出驚呼了。
我還見過幾次夜翼——這人偶爾會跑到哥譚來, 時常逗一逗現在的羅賓, 偶爾和蝙蝠俠聊上幾句, 經常毆打罪犯。
好在這只大藍鳥沒有試圖毆打我,他只是在幾個輕巧的后空翻后跳到了我面前,連卡里棍都沒抽出來。
“你可真能跑啊,”他看起來相當驚訝,“普通人絕對追不上你——這是貓女教出來的?”
被夜翼追得高強度連滾帶爬了十分鐘的我:“……”
“不不,”夜翼搖了搖頭, 推翻了他自己的猜測, “貓女的風格不是這樣的, 她會更……”他沉思了一下,“優雅一些。”
什么意思?罵我跑得太難看?
我在逃命啊!誰會在逃命的時候凹姿勢!我又不是你們這群義警!
“不過你也有你的優勢, ”夜翼點點頭,“等你再長大一點, 體能再好一點,基本就沒人能抓到你了。”
“……雖然我早就知道了, ”我說, “但你的話真的很多。”
夜翼抿嘴一笑。
他盤腿坐在跪地不起的我面前, 用手撐著下巴, 特別仔細地打量著我。
這個場景就特別詭異, 布魯德海文的義警坐在哥譚一般路過小偷的面前, 但既沒有把她扔到警局門口, 也沒有抽出卡里棍邦邦來上兩棍。
“唔,”夜翼說, “貓女呢?”
“不知道,”我秒答,“可能在哪個珠寶店里挑首飾吧,誰知道呢。”
夜翼摸了摸下巴:“嗯……”
他又上下掃視了我一會兒。
我覺得他很可能聽出,或者猜出這是一句謊話了,可他什么都沒說。
“好吧!我該走了——還有工作要做呢!”夜翼站起身,伸展了一下他的背,“下次見!”
“最好永遠都不要見了。”我虛弱地說,“我不想再被追一次。”
夜翼沒聽,他拽著勾爪離開了。
就很莫名其妙。
我在原地又歇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爬上了附近的樓房,接通了賽琳娜的通訊。
“嘿,你跑到哪去了?”賽琳娜聽起來有些困惑,“你不在我安排的位置上。”
“抱歉,有點突發狀況。”我說,“夜翼又跑過來了。”
……總之,日子就這么繼續過下去了。
……在互毆次數直線上升后,我覺得杰森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羅賓,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我的下手力度。
但羅賓應該還沒把莉莉懷斯特和鼠女(貓女強烈要求我改的代號)聯系到一起,于是就會經常出現幾小時前他還在試圖給我一個過肩摔,幾小時后就拎著小蛋糕飛到我住處的窗臺上的劇情。
……所以這群義警為什么不把臉和身體蒙的嚴實一點,但凡裹嚴實一些,暴露身份的可能性絕對會大幅下降吧。
……特別是在哥譚即將進入冬季,卻仍在吹著寒風的夜晚里堅持穿超短褲的羅賓。
我對他的心情還是很微妙——無論是對杰森陶德,還是對花花綠綠的羅賓。
這段時間里,他正在慢慢長高,從一開始的比我矮幾厘米,到現在幾乎和我齊平,如果再過幾年……或者幾個月,他估計就能比我高了。
至于杰森……他一般都在電視屏幕里。
天知道他哪來的親戚,要和布魯斯韋恩爭撫養權——這害得韋恩哽咽著在法院眾人的目光中表達了他對杰森的愛,并表示自己是真的將他當親生兒子來對待的,場面一度十分催人淚下。
當然,最后贏的絕對是韋恩。
他在走出法院時,眼圈還是紅的。考慮到他時不時多愁善感的哥譚甜心身份,記者們貼心地保持了距離,只拍了幾張韋恩和杰森擁抱的照片,沒有上前采訪。
我縮在賽琳娜家的沙發上,卡尼窩在我的肚子旁,因為氣溫降低而重新變得毛蓬蓬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動著。
“換個臺?”賽琳娜不感興趣地從雜志中抬起了頭。
我摁了摁遙控器,調到了寵物頻道。
貓咪們發出了好奇的咕嚕聲,一個個的都跑到了屏幕前,看著電視里的倉鼠嗑瓜子吃。
冬天又要到了……我想,今年比去年要好多了,我可以窩在賽琳娜這里,讓她負責在寒風中去買菜。
不過這不代表我不會出門了,畢竟賽琳娜家里的貓實在太多,我隨便吃點什么它們都會跟過來,有點煩人。
羅賓還保持著一周至少來訪一次的習慣,這次他帶著華夫餅躍進了窗戶,鼻尖被冷空氣凍得發紅。
“我自己做的,”他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不太擅長做這個。”
我接過了小鳥的禮物——放著華夫餅的紙盒還帶著幾絲溫熱,也不知道羅賓是怎么做到的。
來的次數多了,羅賓也沒一開始那么緊張了,他繞到我身旁,纏繞著涼氣的肩膀和我貼在一起,和我一起看了看紙盒里的華夫餅。
這塊金黃色的華夫餅賣相不錯,每個格子邊緣都泛著淡淡的焦黃色,一小塊奶油被擠在了正中央,上面還放著一顆草莓。
……還挺厲害的。
“對了,”羅賓撞了撞我,“這個冬天,你有什么計劃嗎?”
“計劃?”我問道。
“比如想去哪里玩,想吃點什么……這種計劃。”羅賓歪了歪頭,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乖巧的味道,“有嗎?”
我又看了看手里的紙盒。
羅賓之前送來的,由他的那個‘朋友’做的甜點被我扔掉了不少。剛開始是因為我不敢吃,后來則是殘余的警惕心,現在……現在就是單純的不想吃。
但這塊華夫餅……這塊華夫餅就有點棘手了。
“也許——”我慢吞吞地說。
“也許?”
“——這個周末,我會去商業街附近逛逛。”
我扭頭看向羅賓,得到這個模糊的回答,他似乎再次緊張了起來。
“你一個人去嗎?”他問道。
“大概吧?”我計上心頭,“畢竟我的朋友……她最近有點忙,別的朋友也沒時間出來。”
羅賓輕輕應了一聲。
我趁他還在若有所思時突然勾住了他的胳膊,將五顏六色的小鳥拉近了些。羅賓顯然沒料到他印象中的莉莉懷斯特會驟然打破社交距離,硬是被我勾得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
“謝謝你每周都過來找我。”我眼神真摯地看著他,“你比某個我之前認識的人要好多了,他不僅曾經整整一個月都沒出現,甚至連托人給我送個口信的舉動都沒有。”
“……”羅賓艱難地說,“他可能不是故意的……”
“是嗎?”我說,“我不信。”
羅賓啞巴了。
我又將他拉近了些,就像我曾經和杰森擠在某個狹小的縫隙里,看著外面丟了錢包的家伙急得團團轉的那樣——直到我將手臂環過他的腰,抱住了他。
溫暖的,有些陌生的擁抱——我垂下眼,聽見羅賓從喉嚨里擠出不知所措的聲音,最后磕磕絆絆地抱了回來。
“你很意外嗎?”我摸過他還帶著幾絲涼意的內側披風,“還是你不喜歡這樣?”
“沒有,”羅賓有點僵硬,“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啊,你沒必要這么緊張。”我面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相當輕快,“我們不是朋友嗎?”
周末的商業街相當擁擠。
我避開一對手挽手的情侶,又反手把試圖掏我口袋的小偷給偷了。街上人來人往,誰都不會注意一個穿得普普通通的孩子,更不會注意到她把一個灰撲撲的皮夾扔到垃圾桶里的舉動。
服裝店里的衣服已經漸漸換成了冬季款,偶爾夾雜著幾件紅紅綠綠的毛衣,我扒拉了一會兒,挑出了一件比較厚實的黑外套。
……要知道賽琳娜最近都開始在夜間行動前往皮衣里穿一套保暖連體衣了。
……蝙蝠俠也會往他的義警服里套保暖連體衣嗎。
不行,好恐怖的畫面,我不敢再想了。
我又開始扒拉黑色長褲,終于在排除了一大堆后找到了合適的褲子。摸著這件長褲,我卻想起了羅賓——我上次聽見他在和夜翼因為羅賓制服的問題激情吵架。
“你當年穿這套衣服的時候都不冷的嗎?”羅賓抱著他白花花的腿蹲在屋檐上,“算了,我不在乎你冷不冷……我要換長褲!”
“不行!”夜翼說,“羅賓的精髓就是明黃色披風和短褲!你不能刪掉我精心設計的記憶點!”
“……可是它好丑啊!”
“哪里丑了?!”
夜翼用力摁住了羅賓的腦袋,像寵物店員工給大狗搓毛時瘋狂搓起了他的頭發。
羅賓發出了憤怒的叫聲,可惜他打不過夜翼,只能被怪力大藍鳥用力搓揉。
說實話,我覺得羅賓的褲子確實應該改一改,畢竟現在就連被毆打的罪犯在第一眼看到羅賓時叫出的都不是‘操!’或者‘羅賓來了!’,而是‘你不冷嗎!’。
無論在夏天還是冬天,行動服都是一層套一層的我抖了抖。
幾分鐘后,我拎著裝著衣服的袋子走出了服裝店。
……看在那塊華夫餅的份上,我四處看了看,找了個長椅坐下了。
而我也沒有等多久。
杰森很快就從人群中冒了出來,他今天換了套衣服,但毛茸茸的上衣依舊是明亮的鮮紅色,相當顯眼。
他來回轉著腦袋,顯然在找人。
……我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假裝沒看見他。
又過了幾分鐘,在瑣碎的環境音里,我聽見身后傳來了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莉莉,”杰森說,“好巧啊,你也在這里。”
他顯然吸取了上次我扭頭就跑的經驗,這次離得近了才出聲,這樣哪怕我直接開跑,他也能追上我。
不過我只是扭頭看了看他。
“唔,”我說,“確實挺巧的。”
杰森眨了眨眼。
他謹慎地坐到了長椅的另一邊,藍色的眼睛閃著若有所思的光。
“……”他說,“你今天心情怎么樣?”
“還可以吧?”我挑起了眉,“因為前幾天有個……朋友,他給我送了禮物。”
杰森又眨了眨眼。
“我,”他說,“我得向你道歉。”
“為哪件事道歉?”我看著在噴泉旁走來走去的鴿子。
“我不該——”杰森開始像只海貍一樣搓起了臉,“我不該不聯系你的,我也不該什么都沒告訴你……”
他開始絮絮叨叨(我懷疑他提前背過稿),我沒怎么聽,只是仔細打量著他。
長高了一點,身高和我齊平,臉也還是肉肉的,至于最重要的身形……穿得有點厚,看不出來。
聲音沒怎么參考性,蝙蝠俠那個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的聲線明顯不是他的本音,那羅賓的也沒什么參考性。
“你說了這么多,還一直在道歉。”我打斷了杰森的背稿行為,“為什么不說由呢?”
杰森一頓:“由?”
“比如是什么阻止了你不聯系我,”我輕聲說,“是因為有什么意外情況,還是因為韋恩不讓你出門?”
這其實是個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我很清楚這點,杰森也很清楚這點。
如果他真的是羅賓,那么那段時間的他很可能是被蝙蝠俠扣下,并進行了什么空中轉體三圈半的羅賓訓練……總之,按我對他的了解,杰森是不會將羅賓的身份講出來的,畢竟羅賓和蝙蝠俠綁得很緊,其中一個的馬甲爆了,那另外一個也不遠了。
如果他不是羅賓……
如果他不是羅賓,我瞇起了眼,那他今天就逃不過邦邦兩拳了。
杰森深吸了一口氣。
“我……”他說,“我不能說。”
剛準備根據他的辯解合程度決定給他幾拳的我:“?”
“但是!”杰森像是察覺到了我準備開始攻擊的動作,“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故意忽視你!要是你之前沒把我當過朋友,只把我當成搭檔來看的話——我們現在可以重新認識一下!”
我也想深吸氣了:“……”
我其實挺想再問一次‘韋恩難道會喜歡你和我來往’的問題,可當我對羅賓的身份有所猜測,連帶著對蝙蝠俠的身份也有所猜測時,我硬是問不出來這個曾經令我迫切地想要和他撇清關系的問題了。
所以我說過,在哥譚,有時候腦子空空是好事。
要是我現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可以站起身就跑,完全不用管杰森的心情。
……但我想起羅賓濕漉漉的頭發,被他帶來的紙盒,以及那塊還躺在冰箱里的華夫餅。
……就這么原諒了他,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
“那么我們就重新認識一下?”杰森湊了過來,像我之前經常薅他胳膊那樣薅住了我(不過輕了很多),“我是杰森陶德,你的名字是?”
他的藍眼睛和從前并無區別,緊張時會抿嘴唇的動作也沒有變化,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泛紅的鼻尖格外顯眼。
我深吸了一口氣。
“莉莉?”杰森不安地又湊近了些。
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額頭上:“你這不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這沒怎么留手的一巴掌相當清脆,杰森本來算得上白的額頭迅速暈開了顯眼的淺紅色。
“疼!”他叫道,“別打頭啊!”
“打的就是你!”我薅住他的胳膊,“整整一個月!你被蝙蝠俠——”我說到這個稱呼時降低了一點音量,“你被蝙蝠俠帶走后!整整一個月都沒出現!我以為你被扔到黑門監獄里了!”
“黑門監獄倒不至于吧!”杰森瞪?*? 大了眼睛,“是不是有點太夸張——”
“你撬的是蝙蝠車的輪胎!”我說,“把你扔進阿卡姆里——算了這個確實有點夸張——把你扔進黑門監獄完全符合邏輯!”
我還在輸出:“然后在杳無音信的一個月后,你猜我路過電視機商店時看見了什么?”
本來還在掙扎的杰森瞬間安靜了。
“我看見了你,”我陰森地說,“還有布魯斯韋恩。”
“呃,”杰森說,“是這樣的……”
“——而我對你是怎么被他收養的不感興趣。”我薅住他的肩膀,“我只知道,你根本沒聯系過我。”
杰森看著我。
我看著杰森。
“……”他虛弱地說,“對不起。”
“哼,”我松開了他,“下次你可以試試直接失蹤幾年,說不定你還可以用一句‘對不起’解決所有問題呢。”
那股洶涌的怒火終于變成了微弱的火苗,它躲在我胸膛的角落里靜靜燃燒著,幾乎不會散發出什么灼人的溫度。
……我也終于克制住給杰森邦邦來上兩拳的沖動了。
在我們終于能正常對話后,杰森跟我分享了一下他最近的生活——格雷森時不時會回一趟韋恩莊園,和他吃點管家不讓吃的垃圾食品……哦!對了!阿爾弗雷德是布魯斯的管家,他人很好,我一般叫他阿福……
至于布魯斯嘛,他其實沒有小報上說的那么不靠譜,但他畢竟是個不缺錢的花花公子……上次小報拍到了布魯斯烏黑的眼圈,那是因為他不小心把酒瓶砸到臉上了。
“我現在在上學,”杰森說,“作業有點多,不過都不怎么難。”
“是嗎?”我想起我學得磕磕絆絆的槍械知識,不由得汗流浹背了一下,“那是好事。”
在短暫的閑聊后,我站起身來,表示自己要走了。
“有時間再見吧,”我說,“我不想在冬天出門,太冷了……”
“那你可以來韋恩莊園玩,”杰森的眼睛亮閃閃的,“阿福的餅干很好吃,你還可以帶幾包走。”
我想了想布魯斯韋恩。
我又想了想蝙蝠俠。
……那座華麗的莊園似乎變成了蝙蝠大張著的嘴巴。
“不,”我果斷地說,“不要。”
慘遭拒絕,杰森也沒泄氣,他看上去還是很開心。
而我看著他,終于展開了我今天最重要的行動目標——
“走之前,”我伸開手臂,“要不要抱一下。”
杰森是不會拒絕的。
所以當我環過他的腰,并收緊了手臂時,他什么異樣都沒感覺到。
和羅賓制服不同,杰森穿的衣服很厚,我并不能精準的確認他的身形。
可幾厘米的誤差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模糊了,如果閉上眼,再忽視掉周圍嘈雜的聲音,杰森和羅賓的某些特質就成功疊在了一起。
……可能性從百分之五十變成了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因為我沒有看過羅賓的臉。
謹慎,謹慎是最重要的。
“我需要手機。”我說,
“啊?”賽琳娜說。
我講出這句話時,我和她正在廚房里削土豆,賽琳娜的削皮技術相當好,和她的廚藝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之前那個認識的人,”我開始咔嚓咔嚓地切土豆,“要給我發短信。”
“你……哦對,你現在手里只有通訊器。”賽琳娜恍然大悟。
杰森臨走之前給我留了他的電話號,甚至以防萬一還留了韋恩莊園的電話號。他似乎誤以為我說我沒有手機是在委婉回絕,于是退而求其次讓我心情好時,再聯系他。
真的只是沒手機的我:……
“你有什么備用的手機嗎?”我毫不客氣地朝她攤手,“給我一個。”
“你怎么不自己去買,”賽琳娜試探著去開火,“你明明有錢——”
“——-你不許動煎鍋!”我叫道,“你上次把鍋炸飛了!”
……賽琳娜默默收回了手。
“為了安全性,”我終于開始解釋我為什么要薅她的手機,“我都不用猜,你的手機肯定全被二次加工過。”
“確實,”賽琳娜放棄了碰鍋,轉而去摸調味料,“畢竟我可不想被追上門來,那就太可怕了。”
“嗯,”我說,“把胡椒粒放下。”
……賽琳娜默默放下了調料瓶。
說實話,她做飯時要是不那么經常來個‘靈機一動’,做出來的飯頂多會糊一點。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像手欠的貓咪一樣,總喜歡干點多余的事。
在廚房里對土豆進行了激烈的搏斗,清洗,下鍋后,賽琳娜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了一個黑色外殼的手機,將它遞給了我。
“隨便用,”貓女自信地揚了揚下巴,“我還有一大袋子呢。”
我不太敢想那么多手機到底是從哪來的。
算了,至少能聯系上杰森了。
……第一條短信發點什么好呢?
第30章 朦朧不清
杰森有點奇怪。
迪克在韋恩莊園里吃午飯時, 突然從腦子里冒出了這個想法。
他當然不是故意去仔細觀察杰森的行為的——好吧也許有一點故意——這只是長久以來的義警訓練和對羅賓接班人的關心,所以完全算不上監視。
他相信布魯斯應該比他更早注意到了這點(世界最佳偵探,嗯哼?), 只不過蝙蝠俠顯然吸取了教訓, 沒有貿然地對養子的異常做出過大的反應。
迪克慢吞吞地切著羊肉, 用余光看杰森劃拉手機的頻率……這個手勢和往上劃的速度……是在找資料?還是……哦!慢下來了,開始往下劃了!從眼睛轉動的幅度來看,屏幕上的應該不是資料,也許是聊天記錄……絕對是聊天記錄!誰會在看資料的時候笑啊!
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被恐怖大藍鳥盯住的杰森彎起嘴角,又看了一遍莉莉發來的貓咪圖片。
“杰森少爺,”阿福端著甜點慢慢走了過來, “吃飯的時候——”
“——不要分心!當然, 當然。”杰森渾身一震, 把手機扣在了腿上,“對不起。”
迪克瞇起了眼。
有意思, 他開始好奇杰森到底在和誰聊天了。
學校里的朋友?有可能,但上次他打斷杰森聊天時, 二代羅賓可沒有猛地把手機扣在腿上……他甚至給迪克分享了一下學校里的話題。
布魯斯——這個可以直接排除。
嗯……
“迪克少爺,”阿福連看都沒往迪克的方向看, “羊肉要被您切爛了。”
“哈哈, 我沒注意!”迪克自然地放下了餐刀, “在想事情。”
“我聽說布魯德海文那邊有大案子了, ”杰森抬眼, “你忙得過來嗎?白天當警察, 晚上還要當警察。”
“忙不過來也得強行上啊, ”迪克表演性質很強地用餐巾擦了擦眼角,假裝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唉,這就是義警生活。”
杰森被他的表演逗笑了,兩個人在阿福的默許下開始嘰嘰咕咕,談論起最近發生的事情。
稻草人最近又想整個大活,結果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被破窗而入的蝙蝠俠當場逮捕……這事還牽扯到了小丑,于是蝙蝠俠又兢兢業業地去毆打了一頓老對手,成功從掉落物里獲得了計劃書,并及時阻止了事件的惡化。
忙,真的很忙。
迪克也很忙,雖然夜翼在布魯德海文里已經用卡里棍敲出了名聲,但還是有不信邪的家伙試圖頂風作案,甚至有人公開向夜翼下了戰書,表示有本事就來一場一對一的決斗。
夜翼應戰了,夜翼出現在了約定現場,夜翼把那人揍翻后拖到了警局。
“這就是為什么上個周末我沒能回莊園,”迪克把羊肉扒拉到勺子里,“對了,你上周出去玩了嗎?”
——查德格雷森的拿手好戲!在閑聊后看似不經意地轉移話題,此時松懈的‘敵人’就會下意識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說出一些他們的小秘密!
雖然布魯斯已經被練出了抗性(真遺憾,他還挺懷念那個會嘴瓢的蝙蝠俠的),但尚未遭受過這種詭計多端套話方式的杰森可就不一定了。
“嗯,”杰森果然本能地接話了,“我出去——”
他猛地停住了。
“怎么不繼續啊?”迪克用毫無壞心眼的表情看向杰森,“是有什么我不能聽的東西嗎?”
杰森肉眼可見地開始糾結,終于,在左右互搏后,曾經帶他偷開過蝙蝠車的迪克還是獲得了他的信任。
“我去和之前的一個……一個生我氣的朋友見面了,”杰森小聲地說,“她不知道我就是羅賓,所以我被布魯斯緊急訓練的那一個月——”
“哦……”迪克拉長了聲音,“整整一個月杳無音信,我明白她為什么生氣了。”
——女孩?迪克在腦內迅速地過了一遍杰森的同學,杰森平時不怎么和女孩一起玩,很難說他是不好意思還是不太適應。
不過從用詞來看,這個女孩應該不是杰森的同學,我想想……哦!好像確實有一個!莉莉懷斯特!
迪克覺得她還是挺有意思的,他還在當羅賓時就和這小孩見過,但當時對方還沒正式被貓女收編。
他還對懷斯特的聽力和反應力有相當深的印象,還有她……呃……逃跑的速度。
……要不是經過常年訓練,迪克都懷疑自己會追丟她。
如果和杰森聊天的是她的話——也不是不行?畢竟懷斯特要是和杰森打起來,哪方都不會太吃虧。
想清楚了,迪克也就釋然了,他一邊把勺子往嘴里送,一邊耐心地聽杰森說話。
“但唯一的問題是,”杰森看起來有點糾結,“她現在,好像更喜歡羅賓。”
迪克差點把羊肉噴出去。
“什么意思?”他在阿福危險的目光中強行把該咽的東西都咽了下去,“什么叫‘更喜歡羅賓’?”
杰森迅速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她剛開始不想見我,所以我用了羅賓的身份去找她。”杰森說,“然后……然后她同意‘羅賓’當她的朋友,就這么過了一段時間,她說她會找個周末去商業街一趟……總之,我們算是和好了。”
吃瓜吃到忘了吃飯的迪克:“嗯嗯?”
“然后我們現在——正在聊天,”杰森碰了碰躺在他腿上的手機,“可我能感覺出來,她和‘羅賓’說話時更熱情一點。”
迪克用力地捂住了嘴。
他的余光看見樓梯上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那應該是正蹲在臺階上偷聽的布魯斯。
“那么,”迪克努力壓住顫抖的聲音,“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
“你希望懷——你那個朋友,你希望你那個朋友更喜歡杰森陶德嗎?”
杰森好像大腦宕機了。
迪克憋著笑:“你看,杰森是你,羅賓還是你。那為什么你希望她更喜歡杰森呢?”
杰森似乎正在運轉他的cpu。
樓梯上的黑影子緩緩升起。
你別動!布魯斯!迪克忙里偷閑地往那邊遞了個眼神,你要是加入了談話,杰森就不會繼續往下講了!
樓梯上的黑影子緩緩降下。
“因為——”杰森看著還是有點發懵,“因為她……她是我第一個朋友?”
“好的,”迪克覺得自己的聲音要變形了,“第一個朋友。”
正在思考的杰森沒注意到夜翼用力捏臉的舉動:“所以我希望她……呃……不對?”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邏輯不通的地方,不由得愣住了。
哼哼,小孩子。
迪克忍住了笑意,布魯斯也終于站起身來,走下了樓梯。
我看了看手機。
【你覺得韋恩集團會推出有羅賓logo的衣服嗎?】
【羅賓logo的衣服?】
【對。】
【我想買一件。】
【為什么?】
【你不覺得羅賓很可愛嗎?】
最后一條,杰森到現在都沒回。
真好玩。
我把手機和跳到桌上的卡尼推到一邊,繼續看賽琳娜的撬鎖小筆記。
她把每種鎖的橫截面和撬鎖原都寫了出來——之前的我撬鎖全靠手感,成功率雖然誤打誤撞得比較高,但容易失誤。
學這東西比學數學要簡單多了,我想,看那破書看得我頭疼。
卡尼喵喵叫著湊了過來,哥譚正式進入冬季,它的毛量也重歸巔峰,從遠處看就像一頭白色的小熊。
……賽琳娜最近在給它減肥,于是吃不飽的卡尼就來找我要飯了。
“不行,”我躲過它的啃咬,“你已經很胖了。”
卡尼怒氣沖沖地看著我。
我迅速地拍了一下它的身體,聲音清脆,像在拍一個實心大西瓜。
又是被罵又是被拍,卡尼憋著滿肚子的火跳下了桌,用屁股對著我。
我不在乎,我扭頭繼續去看筆記。
過了一會兒,當我看得差不多時,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你不覺得羅賓很可愛嗎?】
【還好吧,畢竟我沒見過他……你很喜歡他?】
有時候看杰森表演還是很有意思的。
尤其當我已經確認了,如果不出意外,羅賓絕對是杰森的時候。
【你猜?】
【……】
【算了,換個話題。你這周末出來嗎?】
【你有事找我?】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想問問你要不要去廣場那邊走幾圈。】
【可最近好冷誒。】
這倒是真話,哥譚今年冷得離譜……還好杰森不用縮在他那個小小的公寓里了。
正聊著天,我就看見窗外飄起了小雪。本來還在生氣的卡尼甩甩尾巴,和還醒著的貓咪們跑到了窗前,聚精會神地盯著潔白的雪花。
看樣子這場雪會越下越大了。
我看了一會兒飄飄蕩蕩的雪花,突然有了興致。
【算了,我改主意了。等雪停了后,我們就去廣場上玩吧。】
【你不是覺得很冷嗎?】
【但我還沒試過堆雪人。】
往年的下雪天對我來說并不是好事,天氣一旦冷下來,偷錢包的難度就會直線上升——畢竟每個人都會把手揣在兜里——而我那個沒什么大用的爹也會長時間待在家里,就跟恐怖游戲中會隨機刷新的小怪一樣。
有時候他會跟我說幾句話,有時候他把我當空氣,有時候會突然開啟你追我逃。
在喘息的空隙,我看見他漆黑的雙眼——那不是恨意,也不是愛意,而是更復雜的東西。
回想起來,他似乎很少直視我的眼睛,為數不多的幾次對視里,我只感覺到了他的迷茫和失語,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我一樣。
……所以我之前一直都不怎么喜歡下雪天。
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我也算得上衣食無憂(?)的人了!
我將混亂的記憶拋到腦后,和賽琳娜的貓咪們一起看著潔白的雪花飄過窗前,看著向來陰沉沉的哥譚被蓋上了一層朦朧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