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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視線

    當聽聞“紅頭罩”用二十多個人頭一戰成名時, 我正在和攪局者交流情報。

    這個和提姆差不多大的金發女孩相當活潑,幾乎不像個哥譚人了——我倆初次見面時,她無視了我舉起的勾爪, 沖我比了個大拇指。

    “很高興你也喜歡半臉面罩!”她大叫道, “并有自己的見解!”

    我:“……”

    雖然她不是特別能打, 還很吵,但攪局者打聽消息的本事相當強——仿佛她的本體是能蹲在別人家窗臺上的貓頭鷹似的。

    “你讓我打聽的那個男人就是紅頭罩,”攪局者摸著下巴,“哎喲,他好嚇人的。聽說他前幾天還劫了黑面具的車。”

    “真厲害,”我不咸不淡地點評了一句, “還有別的消息嗎?”

    “唔唔, 這個嘛……”她用指關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聽說——只是聽說——他好像還試圖黑進蝙蝠洞呢!雖然失敗了,但勇氣可嘉。”

    ……攪局者從哪聽來的這個消息。

    ……她好像和遺孤(那個小小的, 胸前帶著黃色蝙蝠鏢的疑似前殺手)走得比較近,沒事了。

    我一邊想, 一邊掏出從紅羅賓連鎖店里買的漢堡,遞給了她。

    又過了一會兒, 另一只小鳥也飛到了這座高樓的樓頂。

    “最近簡直忙得要死, ”羅賓毫無形象管地坐了下來, “紅頭罩和小丑同時有了動作, 黑面具也在反復試探……夜巡的時候還經常感覺到莫名的視線, 回頭去找卻什么都找不到, 要不是我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 我都要以為是幻覺了。”

    攪局者發出了同情的聲音,把紅羅賓漢堡遞給了羅賓。

    在場三人中唯一沒戴半臉面罩的羅賓接了過去, 開始在哥譚夜晚的寒風中啃芝士漢堡,并從腰帶里掏出了一瓶能量飲料(到底是怎么裝進去的)。

    “你說你在夜巡的時候,會感覺到有人在看你?”我若有所思,“詳細描述一下。”

    “很微妙的視線,”羅賓豎起一根手指,“有點像盯著一只在廚房里到處亂爬且即將爬到切好的牛排上的蟑螂的視線,而我就是那只蟑螂。”

    攪局者發出了一聲驚天爆笑。

    “這股視線在我和蝙蝠俠一起行動,或是我按照計劃單人潛入時出現得最多。”羅賓豎起第二根手指,“無論她,或者他是誰——這人都在評估我的能打程度和綜合數據。”

    “人果然還是得活久點,”我發出銳評,“你居然也有被跟蹤監視的一天啊。”

    “嗯?”并不知道提姆曾經輝煌的戰績的攪局者很疑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羅賓用能量飲料順下一口漢堡,豎起了第三根手指,“你們最近注意安全,尤其是攪局者。”

    “這算是關心嗎?算是嗎?”攪局者立刻蹦到他身旁,“所以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展示一下蝙蝠戰機!”

    “你猜?”

    “嘿!”

    兩個差不多同齡的人在嘰嘰咕咕,我則陷入了沉思。

    來源不明的視線……

    其實我最近也隱隱有種被人盯上了的感覺,只不過我出行的時間和地點沒什么規律,所以并不會像有著固定夜生活時間的提姆那樣天天被暗處的視線打量。

    而且不像他說的那么恐怖——那道悄悄盯著我看的視線沒什么惡意,只是普通的在看而已。

    但為什么要看我?

    我又不是羅賓,也不是什么義警,更沒有粉絲團啥的——順帶一提蝙蝠俠的粉絲團大部分都在阿卡姆里——雖然也有對“鼠女”感興趣的家伙,但都僅限于感興趣,從來沒有上升到尾隨跟蹤的。

    ……總之先和賽琳娜商量一下吧。

    “我先走了,”我對在房頂上擰成一團的攪局者和羅賓說,“還有事要忙,下次見。”

    ……這倆人還在半開玩笑地打架,沒人在意我的離去。

    ……算了。

    我在高樓間穿行,偶爾停下來看看附近有沒有什么突發狀況,再接著往賽琳娜家的方向飛。

    ——然后那股莫名的視線又出現了。

    它沉默地黏在我的頭發和后背處,宛如浴室里無聲蒸騰的水汽。微妙的熱意和后背發涼感同時出現,它們順著我的皮膚一點點地蔓延開來,像是一滴落在白紙上的墨滴。

    而當我停下腳步,轉身朝視線的方向看去時,它又詭異地消失了。

    就很微妙。

    我和提姆對過情報,他差不多是在半個月前察覺到自己在被盯著看的,而我這邊要晚上幾天——從時間和感受來看,視線主人對我的敵意似乎要弱上不少。

    但敵意弱是一回事,被聚精會神地盯著看又是另一回事了。

    換作平時,我也就忍了,可今天我是要往賽琳娜家去的,我總不能頂著這道目光直愣愣地走進貓女的住處吧?我和賽琳娜又沒仇。

    得甩掉它。

    我左右看看,很快就找到了我的目標——一個普普通通的井蓋。

    在地面上甩不掉你,我就不信我在下水道里還甩不掉你。

    事實證明除了蝙蝠俠,沒人能在哥譚錯綜復雜的下水道里抓到我。我在前面跑,那道視線在后面艱難地追——有幾次我甚至聽見了跟蹤者沒能掩蓋好的腳步聲——終于,在十三分鐘后,重新回到地表的我成功擺脫了它。

    不過我也有了一點新發現。

    無論跟蹤者是誰,這人的塊頭都比較大:在穿過某些較為狹小的通道時,這人的速度明顯會降下來,偶爾出現的腳步聲也很敦實。

    我一邊想,一邊熟練地推開了暗門。

    今天運氣不錯,賽琳娜在家。她剛偷完一串藍寶石項鏈,當我走進來時,她正站在客廳的鏡子前默默欣賞戴著項鏈的自己。

    “是不是還缺點什么?”她揚揚下巴,綠色的眼睛在項鏈上滴溜溜地打轉,“果然還缺耳環……你覺得哪個比較好?金邊的還是珍珠白邊的?”賽琳娜隨手從旁邊的抽屜里掏出兩對耳環,將它們舉起來一點,好讓我能看清。

    “白的那個。”我拍拍來打招呼的卡尼。

    “那就選白的吧……”賽琳娜說,“你有事找我?”

    提姆用力伸了一個懶腰。

    他剛和蝙蝠俠撂倒了一大批屬于黑面具的黑//幫,恐怖蝙蝠人正在審問快要暈過去的小頭頭,而身為羅賓的他則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偷懶。

    其實也不能算是偷懶……畢竟他最近真的很累,熬夜熬的神志不清,還在上課時睡過去了好幾次。

    “——嗯?”提姆突然聽見了關鍵詞,“她剛剛說什么?”

    “她提到了紅頭罩。”蝙蝠俠扔下了已經昏厥的小頭頭,“紅頭罩和黑面具……神諭,檢查最近開進哥譚的火車。”

    “我看看……哈,的確有一輛進站比平時要遲上許多的貨運火車。”神諭,或者芭芭拉敲了幾下電腦鍵盤,“天吶,它們的監控攝像頭需要更新了,畫面怎么能這么糊——火車上的劃痕細節已經發給你們了。”

    “感覺像發生了槍戰,”提姆放大芭芭拉發來的圖片,“還有銳器的劃痕,這個痕跡……還有更清晰的圖片嗎?神諭?”

    “等我用軟件處一下,三十秒就好——!!!”

    通訊那頭突然兵荒馬亂了一瞬間,還沒等提姆露出蝙蝠俠同款的警惕眼神,他就聽見了芭芭拉的“乖女兒”聲線。

    “爸爸!”芭芭拉說,“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資料……放在廚房……”戈登局長的聲音忽遠忽近,“你怎么還醒著……少玩電腦…?*? …早睡……”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愛你!”

    芭芭拉一邊應付親爹,一邊把處好的圖片發給了蝙蝠俠和羅賓。

    然后蝙蝠俠皺起了眉。

    提姆看看蝙蝠俠,又看看圖片,確認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這個劃痕,”他說,“怎么這么像蝙蝠鏢?”

    “并不完全吻合……”

    布魯斯沒說出剩下的半句話,但提姆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不完全吻合,但兩者也很相似了。

    這多半是蝙蝠鏢一比一的仿造品,可問題來了,蝙蝠鏢可不是能隨隨便便仿造的東西,能制出這么相似的假貨,那么那個制造人肯定對蝙蝠俠的裝備很了解。

    不過布魯斯看了一會兒,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

    ——蝙蝠鏢的版本是在慢慢變的。

    這很正常,技術在發展,布魯斯自然會選擇更輕更薄也更堅硬的材料。而材料的變化也會導致蝙蝠鏢的設計產生輕微的不同,有的時候是末端彎曲的弧度變得更大,有的時候是刻出的劃痕更深……

    而這個仿造品留下的痕跡,和三年前的蝙蝠鏢很像。

    布魯斯沉默了幾秒。

    提姆獲取到的信息倒是沒布魯斯這么多,但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小丑?”他剛拋出這個疑問,就搖了搖頭,“不對,這輛火車和他沒關系……所以黑面具和紅頭罩,唔,一個是老對手,一個是新人,你覺得誰的嫌疑更大?”

    蝙蝠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生氣意味的眼神,而是‘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就不要假裝自己不知道’的眼神。

    “好吧,我只是想給自己減一點工作量而已。”提姆聳聳肩,“我會把紅頭罩放進優先級較高的文件里的。”

    他們拋出勾爪,飛出這間堆滿了昏迷人員的工廠。

    羅賓明黃色的披風在夜空中劃出一道亮眼的痕跡,就在此時,提姆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帶著些許惡意的視線。

    等著吧,提姆冷笑一聲,你囂張不了多久……我遲早要把你抓出來。

    兩個義警逐漸飛遠了,而在本應被清干凈的工廠里,有人慢慢地走了出來。

    “真是一對和諧的搭檔……”他說,“很好,那就讓我們看看,蝙蝠俠這次能不能救下羅賓吧。”

    第42章 食物

    監視是工作, 吃飯是生活。

    杰森一邊對空蕩蕩的花盆打招呼,一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紅羅賓漢堡。

    ……其實他還買了牛排和蔬菜包,但在路過那家連鎖店時, 他沒能忍住, 憋著滿肚子的火走了進去。

    “一個芝士漢堡。”杰森陰森森地說。

    店員看看他, 又看看屏幕上的普通尺寸的漢堡:“……單層?”

    杰森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好的,一份單層芝士漢堡。”店員悄悄翻了個白眼,“這邊結賬——”

    回憶完畢,杰森把懷里的東西塞進冰箱,轉身走進客廳。他用力咀嚼著漢堡,仿佛那不是普普通通的面包和肉餅(中間還夾著芝士), 而是羅賓替代品的腦袋。

    羅賓, 羅賓。

    一想到這個代號, 杰森就感覺舌根泛苦——他不敢相信布魯斯居然這么快就弄來了個新家伙,更不敢相信布魯斯更換羅賓的速度!他才死了幾個月?!

    還有莉莉——一想到她, 他胸膛里翻涌的怒火減弱了些,而更為復雜的情感代替了缺失的部分。

    ……莉莉是鼠女。

    ……這個世界太荒謬了——好吧這其實早有預兆不是嗎, 她小時候就經常在夜間活動,偷東西也很厲害。而他當上羅賓后, 和鼠女互毆時不也感受到了微妙的熟悉感嗎?

    只不過他沒多想, 而布魯斯……該死的, 布魯斯肯定早就知道了!他為什么一聲不吭啊!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解不能的杰森對沙發問了個好, 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吃完了最后幾口漢堡。

    那么新的問題來了。

    莉莉到底知不知道羅賓皮下換人了?

    為了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杰森細細地回想了一遍當羅賓的日子(中途因為怒氣上涌而短暫地休息了幾分鐘)——從莉莉冷不丁會提起羅賓, 送了他韋恩集團出品的羅賓毛絨玩具,旁敲側擊地問他是不是和羅賓的關系不錯來看……

    ……

    ……老天, 杰森痛苦地想,她真的很喜歡羅賓,不是嗎。

    但這個原本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在他死后就變得不是那么有趣了,尤其是當新的替代品出現,而莉莉和他相處的還很不錯時——因為鼠女可從沒有給二代羅賓遞過漢堡!

    她更喜歡遞(或者扔)繩子或者勾爪!

    ……那個替代品……那個替代品!你給布魯斯迪克阿爾弗雷德莉莉甚至芭芭拉下了什么藥!

    杰森把指骨捏的咔咔響——但他很快就用幾個有節奏的深呼吸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哈哈,甚至用的是蝙蝠俠教的方法。

    他會解決掉所有的問題的。

    無論是羅賓,還是蝙蝠俠,或是鼠女……以及小丑。

    小丑。

    杰森緩慢地拆起手邊的糖紙,將綠油油的包裝揭開,露出里面的半透明球體。

    從死亡到復活后的幾個月里,他的記憶都相當混亂。哪怕杰森再怎么努力地去捕撈那些沉在冥河里的記憶,他最終撈上來的只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片罷了。

    ——血紅色的倉庫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朦朧的白霧和斷斷續續的老舊爵士樂。似乎有人站在白霧里哭泣,眼淚一路落到她腳邊摔成紅色爛泥的冰淇淋里,混合成了腥咸的味道。

    還有一些零散的畫面夾雜在其中——有迪克拉著他在火車上奔跑的,有輕輕捏了捏羅賓肩膀的蝙蝠俠的,有阿爾弗雷德端來的黃瓜三明治的。

    夜晚的哥譚,花園泥土里爬出的螞蟻小隊,起起伏伏的噴泉,宴會上微笑的布魯斯,和第一次穿上羅賓制服的他。

    “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個頭矮矮的杰森雙手叉腰,對黑漆漆的蝙蝠俠說,“我準備好了!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就可以。”蝙蝠俠說。

    這些混亂的碎片從他的指尖流過,最后變成了銀河里的點點星光。

    喀嚓。

    杰森用力地咬碎了半透明的糖果。

    蔓越莓味的,他一邊咯吱咯吱地咬,一邊想,不太好吃。

    但他還是咽了下去。

    提姆德雷克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死而復生的二代羅賓盯上了的。

    他最近很忙,很累,也很困,比起和斯蒂芬妮(又名攪局者)去參加派對,他更想待在自己的臥室里好好睡上一覺。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把路過的卡珊德拉推了出去,好在卡珊一直很喜歡斯蒂芬妮,斯蒂芬妮也挺喜歡這個臉頰圓圓的黑發姑娘。

    真好,一個精力過剩,一個體力怪物。

    提姆哼著歌往德雷克莊園走,今天哥譚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照的草坪都綠油油的。他因此心情不錯,覺得說不定能睡個好覺。

    “媽媽?”提姆回家后就看見了客廳里的身影,“你旅游回來了?”

    “嗯哼。”女人漫不經心地沖他揮揮手,“剛放學?沒去你的那個什么……攝影課外活動?”

    提姆:“……攝影活動臨時取消了。”其實所謂的活動只是他找的借口,不然他爸媽會納悶為什么自己的兒子一天到晚都往外跑。

    女人顯然也不太在乎這些,她看過自己兒子的成績單,也知道他是個聰明孩子——這就夠了。

    提姆轉了轉腦袋,瞥見父親正在草坪上和翻滾的水管搏斗。

    ……看起來沒他什么事。

    于是提姆提著他的書包上了樓,雖然說著要睡覺,但身為網癮少男,他還是趴在床上打開了電腦。

    逛逛他自己建的【蝙蝠俠&羅賓】網站,搜羅一下路人拍到的照片,再傳到他的私人網站里;再去韋恩集團的商品頁里看看有沒有新上架的超英產品,尤其是超人……送給迪克最合適了;稀奇古怪的丑陋玩具,這個斯蒂芬妮喜歡,上次她對那只涂了口紅的青蛙臺燈笑了大半天……

    困意上涌,提姆晃晃腿,開始慢慢關掉這些網站。

    ——和他混亂的房間樣貌不同,他的電腦頁面要整潔得多。

    就這么關著關著,提姆突然看見屏幕中央彈出了一條紅色警告。

    只是稍稍愣神的工夫,紅色警告立刻翻倍翻倍再翻倍,瞬間吞沒了本來就不怎么大的電腦屏幕。

    ……這其實不能怨他,畢竟當你熬了一星期的夜,而幾秒前險些進入睡眠時,人是很難能讓腦子轉動起來的。

    ……但黑他的電腦?真的假的?

    提姆不由得露出了神似斯蒂芬妮發的鴨子冷笑表情包里的神情,他抬抬下巴,準備對這位神秘黑客進行回擊——然后紅色警告消失了,一句黑色加粗的話顯現在了屏幕上。

    【你這個假貨。】

    提姆的手指一頓。

    像是知道他看見了這句話,電腦屏幕一閃,無論是警告還是意味不明的黑色字體都消失了,只剩藍天白云的桌面。

    不對勁。

    提姆摸了摸下巴,他沒立刻試圖反向追蹤,而是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

    ——他不瞎也不聾,自然能察覺到布魯斯和迪克的游移不定,更別提他有時候半睡半昏迷地躺在蝙蝠洞里時還能聽見這倆人的對話。

    以及那道緊跟著他的,帶著十成十惡意的視線……提姆覺得那道視線和剛剛的黑客事件完全能聯系起來。

    所以,一個經過訓練的,能仿制蝙蝠鏢的,黑客技術算得上不錯的,對新任羅賓有很強惡意的家伙盯上了他。

    ……對,對嗎?

    ……畢竟符合這么多條件的人選可不多,而最有可能的那位應該在土里埋著。

    提姆莫名想起了最近他看的僵尸片——不不不這個就有點太恐怖了,他得聯系布魯斯,現在,立刻,馬上!

    如果那位的敵意是沖他來的話,也許他還得去趟韋恩莊園!

    “提姆?”德雷克夫人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拎著電腦包從樓上沖了下來,“怎么了——你要去哪——”

    “攝影活動又開始了!”提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門,“愛你,媽媽!”

    “我也愛你!”德雷克夫人滿頭霧水地喊道,“但你沒拿攝像機啊!”

    可她那乖巧的兒子已經變成了視野盡頭的一個小黑點,背影宛如一只狂奔的柯爾鴨。

    提姆沒用多久就跑進了韋恩莊園——布魯斯正忙著在約會中努力維持他無腦花花公子的人設,處于離線狀態——還好迪克和芭芭拉在這里!

    “迪克!”提姆大叫道。

    旁邊正在擺三明治的阿爾弗雷德欲言又止了一下,像是有點不能接受這個詞如此大聲地被喊出來。

    “提姆?”迪克剛和芭芭拉甜甜蜜蜜地玩了一局國際象棋,并慘敗給了神諭,“怎么了?”

    “一個問題,”提姆豎起食指,“你們的義警生涯中有沒有遇到過死而復生的人——不是指僵尸,也不是指被死靈法師控制的遺體,更不是——”

    芭芭拉挑了挑眉:“我們懂你的意思。”

    提姆長出一口氣:“所以有嗎?”

    芭芭拉看向了迪克。

    “不,從來沒有過。”初代羅賓皺起了眉,“可如果真的有……”

    “你在想我正在想的東西嗎?”提姆敏銳地問道。

    迪克看看他,又看看芭芭拉。

    “神諭,”現任夜翼的聲音沉了下來,“麻煩你聯系一下B,提姆,和我講講你為什么會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收到。”芭芭拉操控著輪椅輕松地轉了個圈,“我會順便關注一下哥譚的攝像頭的。”

    而提姆向迪克舉起了自己的電腦。

    第43章 情感

    小丑對我來說并不是個很常見的人物。

    ——我的意思是, 義警是不能選擇避開他的,所以他每次炸樓炸人炸自己時,義警都必須趕到現場, 并視情況救樓救人救小丑。

    但我可以, 畢竟我不是義警, 也沒什么良心。

    ……而且小丑最近的行蹤不明,哪怕我有意留心,甚至主動尋找他留下的痕跡,也根本找不到他。

    我站在連綿不絕的雨幕中,抬起望遠鏡,看向遠處的倉庫。

    一群戴著小丑面具的人正在往那里搬箱子, 偶爾會有粗心的人一不小心掀開防水布, 或者放箱子的時候沒放穩——于是刺眼的金屬冷光就在望遠鏡的鏡片上一閃而過。

    武器……包裝好的藥品……還有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

    以及, 小丑不在這里。

    我沉默地收回望遠鏡,決定再等一會兒。

    雨下得沒完沒了, 幾縷發絲很快就染上了潮氣,半干不干地黏在我的臉側, 雨水則順著雨衣兜帽的弧度往下墜,一路滑進我腳邊的水泊里。

    在吵鬧又安靜的雨中, 我的思緒微微飄離。

    我想到很多年前坐在阿卡姆病院特制玻璃后的小丑, 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和轉動眼球的方式——當時的我確實被嚇得不輕, 甚至直到現在, 想起那一幕的我還有點起雞皮疙瘩。

    除了那次, 我幾乎沒和小丑在現實中見過面, 大部分時間, 我只是在看電視時瞥見他在攝像頭前被蝙蝠俠繩之以法,或者他將自己的臉投屏到了巨大的廣告牌上, 對著路過的人哈哈大笑。

    如果蝙蝠俠是保護哥譚的夢魘,那么小丑就是與哥譚共生的噩夢。

    人能殺死噩夢嗎?

    我無意識地碰了碰腰間的繩索。

    繩子已經被雨水浸濕了,冰冷又潮濕的它努力貼著我,一邊汲取我皮膚的溫度,一邊將我的思緒慢慢拖進漆黑的水底——

    ——遠處的倉庫燈突然亮了起來。

    戴著面具的小丑幫成員們似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在燈光下聊起了天。有人把面具掀起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煙,有人則拍拍同伴的肩膀,似乎講了個哥譚特有的地獄笑話,還有人從口袋里掏出巧克力棒,默默吃起了自己的夜宵。

    我也因此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甩了甩頭。

    ……又是白跑一趟。

    ……雨太大了,還是先回住處吧。

    ……不過在回去之前,我得先給提姆發條短信,畢竟他也有在幫忙找小丑。

    【他不在倉庫里。】

    【但的確有小丑幫在往那個倉庫里搬東西——如果你感興趣,他們在搬運武器和藥品。】

    【雨太大了,我得回去了。】

    提姆沒有回復。

    我又等了幾秒,聊天頁面還是很安靜。

    ……我對聊天對象遲遲不回消息這事有點心陰影,出于不想刷屏的心情,我扭頭去問了攪局者。

    【羅賓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嗯?】

    【他今天好像和蝙蝠俠出任務去了,應該有點忙?】

    【不過一個不回消息的羅賓確實有些奇怪!要知道他打架的時候都能抽空回復兩句!】

    【對了,你為什么要來問我?】

    斯蒂芬妮的手速是真的快,四條消息砰砰砰地往外彈,用時不到七秒。

    【你和他關系不是很好嗎?】

    有回應,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以及你是義警里最能說的,問你很方便。】

    【嘿!!!】

    最近開始和羅賓搞曖昧的攪局者開始憤怒地嘀嘀咕咕,我一邊在雨里慢慢走,一邊抽空回她兩句。

    但那股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強,我皺起眉,順著本能望向了遠處的一座高樓。

    似乎有人影在上面晃晃悠悠。

    而提姆仍未回復我的消息。

    ……我覺得這倒不是我不信任蝙蝠俠,主要是上次沒回我消息的羅賓一周后就躺進棺材里了,有點神經緊張也很正常。

    而事實證明,我的直覺從來沒出錯過。

    提姆原本以為自己和紅頭罩的戰斗會在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后。

    他的意思是,他沒想到紅頭罩會這么突然的在任務進行到一半時出現在這里,并莫名其妙地要和他互毆。

    “提摩西德雷克,”男人的聲音被金屬頭盔扭曲,變成了隆隆的低音,“看看你,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愚蠢的義警——”

    “我們可以不要突然上升到人身攻擊嗎?”提姆握緊長棍,“怪沒禮貌的。”

    他們腳邊倒著一大堆人,有的是提姆此行需要擊倒的目標,有的是提姆需要救援的人質。

    ……紅頭罩把人質都給打暈了。

    ……所以提姆完全不能轉身就跑,不然這群昏迷的人質就會落到對方手里——天知道紅頭罩會不會利用他們去威脅蝙蝠俠!

    “禮貌?”紅頭罩笑了起來,“是啊,我忘了……你有個不是那么糟糕的父親,上私立學校,當羅賓之前唯一挨過的打是在學跆拳道時——那甚至算不上挨揍——我猜你沒受過什么挫折,對吧?”

    “很不高興聽到你對我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提姆挪動腳步,隔著幾個昏迷的人質和紅頭罩轉圈,“你想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看看——”紅頭罩猛地從身后抽出一根撬棍,“你有什么我沒有的東西!”

    砰!

    提姆并沒有試圖聯系蝙蝠俠——那太傻了,紅頭罩敢這么囂張地開打,那他一定用什么特殊手段屏蔽了蝙蝠俠的通訊——所以他將全部的心神放到了這場遭遇戰上。

    他努力接了紅頭罩一棍,并順著被擊飛出去的力度拉開了一段距離,紅頭罩緊隨其后,高舉起的撬棍閃爍著血腥的寒光。

    “你揭開蝙蝠俠的真實身份時一定很得意吧?!”他怒吼道,“我猜他一定對你的‘勇敢’表示了贊許,說你會是他的好搭檔——可他錯了!你只是一個沒那么好的——”

    提姆硬生生忍住了本能的閃躲反應,任由那根撬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紅頭罩似乎對羅賓的反應很驚訝,不過在嘲諷的前一秒,他猛然意識到了他為什么挨了這一下,并試圖迅速拉開距離——

    紅頭罩還是慢了些,就在他起跳的一瞬間,相當擅長道具戰的現任羅賓不知何時設下的簡易陷阱已經纏住了他的雙腿。

    提姆在劇痛中擠出了一個笑。

    “去你的,”他說,“我就是有這么棒!”

    長棍狠狠地抽在了金屬頭罩上,裂紋瞬間蔓延開來,而被困住的紅頭罩也在此時解開了陷阱,躲過了羅賓呼嘯而來的第二棍。

    唐突翻車,紅頭罩顯然更暴躁了,提姆瞬間感覺壓力劇增——他又勉強對了幾招,但手指都開始因為撬棍砸在長棍上的力度發麻——終于,在某個他沒來得及防守的瞬間,紅頭罩的撬棍落在了他的腹部上。

    這還不是結束,因為紅頭罩又在他緩過來前將他踢了出去。長棍脫手,提姆掙扎著想去摸腰帶,卻被一腳踩在了手腕上。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蝙蝠俠和羅賓嗎?”那個布滿了裂紋的紅色頭盔說,“現在是個好機會,你終于能知道,小丑對羅賓做過什么事了。”

    “……那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好奇……”提姆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被踩碎了,但他還在忍著痛說話,“而警方通常不推薦給路人展示兇手行兇時的一比一還原現場……”

    紅頭罩發出了可怕的冷笑聲:“這可由不得你。”

    他轉而用力踩住了提姆被撬棍掄過的肩膀,清脆的骨裂聲立刻響起,羅賓的嘴唇開始發白。

    “先讓你的胳膊體驗一下吧,”紅頭罩說,“從哪條開始?”

    “可以哪條都不開始嗎——呃!”羅賓后腦挨了一棍,立刻沒力氣說話了。

    “那就從右邊開始,”紅頭罩舉起了撬棍,“三、二、一——”

    就在他即將敲下一棍時,有什么東西破空而來,將他拽了個趔趄!

    “——不如先讓你的胳膊斷一下!怎么樣?!”

    本來還在暈暈乎乎的提姆立刻清醒了不少:“莉——鼠女?!”

    紅頭罩詭異地停頓了片刻。

    但提姆總感覺他似乎更火大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紅頭罩甚至沒第一時間處綁在他身上的繩子,而是轉頭去問提姆,“你這個冒牌貨——”

    提姆:“……”

    鼠女打你關我什么事,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

    “放開羅賓!”一身黑的鼠女抽出了飛刀,“蝙蝠俠和夜翼稍后就到——”這句話顯然是對羅賓說的,“撐住。”

    “……你為了這個假貨,要這么對我?”紅頭罩看了看他被繩子綁死的左手,“就為了這個假羅賓?”

    鼠女皺起了眉,煙霧一樣的灰眼睛里滿是疑惑和冷漠。

    “我認識你嗎?”她冷淡地問道,“在場一個是陌生人,一個是我認識的羅賓,你猜我幫誰?”

    提姆猛吸了口氣——紅頭罩踩他肩膀的力度驟然加大,疼得他眼冒金星。

    他就很想把自己對紅頭罩的身份的推測大聲說出來,但頭太暈,他怕自己高聲喊叫時會吐。

    “最后一次警告,”鼠女捏住鋒利的飛刀,“放開他。”

    ——提姆驚訝的意識到,莉莉好像是認真的。

    這其實有點奇怪,畢竟除了不及時回她消息她會焦慮之外,莉莉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倒不是說她淡漠,但在提姆的印象里,莉莉不會用這么有攻擊性的語氣和人說話的。

    因為大部分情況下,她會選擇避戰。

    而攻擊性的語氣是開戰的信號。

    并且提姆覺得自己看起來應該也不是快死了的狀態……好吧,可能看起來確實很虛弱。

    他正在思考時,紅頭罩已經抬起了那只踩著他的腳,并緩緩后退到了天臺邊緣。

    提姆立刻就咕咚一聲把努力抬起的頭放了下去,結果這個動作似乎嚇到了莉莉,她一邊警戒紅頭罩,一邊半跪在了他身邊。

    “羅賓,羅賓?”她捏著他臉的手有點抖,“羅賓?”

    提姆含糊地應了一聲。

    “……就這么關心他?”天臺邊緣的紅頭罩冷不丁地開口了。

    莉莉根本不他,她低下頭,拍拍提姆的臉。

    “我聽見披風破空的聲音了,”她說,“蝙蝠俠很快就到,你撐得住嗎?”

    提姆看見自己的額頭的鮮血蹭到了她的手套上,所以他盡可能清晰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暫時不會死。

    紅頭罩可能也聽見這句話了,他扣住布滿裂紋的頭盔,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羅賓和半跪在他旁邊的鼠女。

    提姆有一瞬間感覺他是想說些什么的。

    不是嘲諷,不是怒吼,而是更平和的一些東西——

    可紅頭罩最終只是沉默地跳下了樓。

    第44章 見面

    蝙蝠俠和夜翼的速度相當快, 在我發出消息后,這兩人只用一分半就趕到了戰場——剛好看見跳樓的紅頭罩。

    “遺孤在后面!”眼看蝙蝠俠一甩披風直沖紅頭罩而去,夜翼落后兩步, 貼心地負責了解說, “把羅賓交給她就行!”

    就像他說的那樣, 沒過幾秒,一只小小的,胸前帶著黃色蝙蝠標志的黑色義警就落在了天臺上。

    她走路又輕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來到了我面前。遺孤看看我,又看看倒地不起的羅賓,最后還是選擇戳了戳自己的同伴。

    提姆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確實被紅頭罩揍得不輕, 腎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漸漸褪去, 現在渾身都疼。

    遺孤歪歪腦袋, 她像是短暫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把比她高了大半頭的羅賓扛了起來,動作自然, 仿佛她抗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袋面包什么的。

    提姆又“呃”了幾聲, 不過能當義警的多少要比普通人抗揍,他艱難地拍拍遺孤的后背, 示意她別急著離開。

    【過一會兒電話聯系, 】他沖我比比劃劃, 【有事情得告訴你, 很重要。】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 看著滿頭鮮血的羅賓陷入昏迷, 而遺孤帶著他漸漸飛遠了。

    在一些似真似假的傳聞里, 小丑曾經用過‘紅頭罩’這個綽號,雖然我本能地覺得那個毆打羅賓的男的不會和綠頭發瘋子扯上關系, 但——小丑,小丑……又是小丑!

    我難得暴躁地盤了盤繩子,好在我最后還是壓住了心思,沒有像只朝著奶酪猛撲過去而完全沒注意那其實是捕鼠夾的誘餌的老鼠一樣蠢。

    我必須耐心,更耐心……不僅得耐心,還得謹慎,畢竟追蹤小丑可不是什么輕松活。

    雨逐漸變小了,危險的黑夜即將結束,這也代表著我得回住處了。

    感受到手機的震動時,我剛鑿完一顆冰球,正把它往玻璃杯里放——調酒師的工作相當方便,我暫時沒打算辭。

    不過醒得倒是比預期中的要晚一點……我向同事們點點頭,表示自己要接個電話。

    “知道了,記得快點回來!”一個同事正在猛烈搖晃酒壺,“客人太多了!”

    我脫下外套,鉆進附近的緊急通道里。樓道里暗沉沉的,只有聲控燈投出的綠色熒光,我抽出還在震動的手機,摁下了接通鍵。

    【“蝙蝠俠給我上麻藥了,”】提姆困倦地說,【“我剛剛才醒……”】

    “所以你想說什么?”我將眼睛貼近身旁的門縫,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酒吧里的人越來越多,那三個倒霉調酒師同事都快把酒瓶子掄冒煙了,看起來恨不得再從背后長出八只手。

    提姆似乎在斟酌用詞:【“你面對紅頭罩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比如覺得他眼熟,或者覺得他跟某人很像之類的?”】

    “你提到的情況都沒有,但硬要說的話——”我眉頭緊皺,“我沒感受到他的敵意。第一次見面時,我甚至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他拽進衛生間的。”

    【“如果連你都……”】提姆的聲音好像更慎重了些,【“唔……我對紅頭罩的身份有想法了,你要聽嗎?”】

    “要說就快點說,”我從門縫里看見遠處的人群里傳來了一陣騷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這邊真的很忙。”

    【“好吧,”】提姆說,【“我覺得他有可能是你的某位熟人。”】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通話界面。

    ……備注正常,號碼正常,手機也沒有被駭入的跡象。

    “你說什么?”我重新把手機貼回耳邊,“我剛剛好像沒聽清,你說什么?”

    【“你認識的人。”】提姆那邊有了一點動靜,他連忙壓低聲音,【“我說紅頭罩有可能是你認識,且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我只能說到這了,蝙蝠俠和夜翼回來了。”】

    他掛斷了電話,只留我用看鬼的眼神看著手機。

    緊急出口的標識倒映在蒼白的屏幕上,又映進我的眼底,染出一片瑩瑩的綠色。

    十幾秒后,屏幕自動熄滅,借著門縫里的暖光,我看見了自己哪怕做了偽裝也依舊可怕的臉色。

    ……這確實是個選項。

    ……可我哪來的能長成一米八手持鋸子的殺人狂的熟人?賽琳娜變性也變不成那樣啊?

    一向無往不利的‘直覺’在紅頭罩身上失效,這令我相當不安——甜蜜偶像劇可不會出現在哥譚,像什么‘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只有在你身邊時我才會卸下心防’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的直覺一直沒辦法對紅頭罩的行為做出預警,我之后萬一和他打起來了不就完蛋了?

    甚至救提姆時,我都沒從紅頭罩身上感覺出太多敵意——鬼知道這是因為他本來就沒有對我下手的打算,還是因為我的直覺失靈了。

    我一邊想,一邊回到了調酒臺后(順便把脫掉的外套穿了回來),三位同事立刻往我的方向堆了一大堆用過的酒杯,讓我快點洗干凈。

    洗杯子不需要動腦,我重新將思緒放回提姆的那句提示上,默默回想和自己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

    首先排除賽琳娜,再排除冰淇淋車老板……書店的店員?不,他給我的感覺和紅頭罩不一樣。

    “……嘿……小姐……”

    某位同事?

    可這三人都沒什么暴打羅賓的想法,其中一個甚至還是羅賓的粉絲,他下班后就喜歡穿著那件韋恩集團出品的限定羅賓T恤在街上走。

    “……小姐……哈嘍……哈嘍?……”

    好像沒有其他人選了?

    “……這位小姐!”

    我猛然回神,和坐在調酒臺前的男人四目相對。

    他的年齡看上去比我大一些,鮮艷的紅發亂亂地翹著,看著很是放松——這人沒做太多的偽裝,所以我很快認出了他是和紅頭罩合作過的‘軍火庫’。

    軍火庫在這家酒吧里出現過好幾次,我第一次看見他時還以為他是在提前踩點,方便之后找個時間來搶劫……后來我才發現他只是來打聽情報的。

    “抱歉,”我說,“剛剛走神了。”

    “沒關系,畢竟你們今天確實有夠忙的。”軍火庫像個普通客人一樣看看四周,對酒吧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挑了挑眉,“對?*? 了,今天怎么這么多人啊?有什么活動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老板最近想擴建地下一層。”我也像個普通調酒師一樣和客人聊起了天,“需要什么飲品?”

    “啤酒就行……如果擴建地下一層,那酒吧是不是得關上一陣的門?”軍火庫接過啤酒瓶,“畢竟客人們總不能在電鉆聲里跳舞吧。”

    ……看來這人今天是來調查酒吧老板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我只是個打工的,需要我把經叫過來嗎?”

    軍火庫擺擺手:“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他拿著啤酒瓶走開了,我一邊繼續洗杯子,一邊用余光看著他擠進人群,然后消失在了某個轉角——要么是放監控器,要么是去抓老板了。

    不知道紅頭罩有沒有和軍火庫一起來,但紅頭罩半夜才和蝙蝠俠玩完你追我趕,應該沒精力再跑出來亂逛了吧?

    ……嘖,難說。

    ……畢竟自從見過晚上用卡里棍敲人,白天在布魯德海文當警察的夜翼后,我對人類的生上限就有了新的認知。

    我正想著,一位新的客人就坐到了我面前。

    “我這邊暫時騰不出手,”我抬了抬眼,“建議你去我同事那邊。”

    “……”新客人猶豫了一下,“我可以等你洗完。”

    我:“?”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來酒吧的要么是喝酒的,要么是來找一夜//情對象的,要么是軍火庫那樣來打聽消息的。

    來喝酒的一般不會往洗杯子的調酒師面前湊,軍火庫和我聊天是因為我比較閑,有時間和他講話(方便他探聽消息)……這位新客人既不像是來喝酒的,也不像是來打聽消息的,那剩下的選擇就只有——?

    “你在這里工作多長時間了?”新客人眨眨他藍綠色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緊張。

    我輕飄飄地掃視了一下新客人的外貌:“記不清了。”

    深棕色的頭發……應該是假發,臉部有輕微的易容,但能看出來長得不錯。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外套內側有暗兜,袖口也有一些不自然的針腳——帶著武器進來的?

    唯一令我在意的是他的眼睛。

    雖然這么形容很奇怪,但他眼睛的顏色就像被毒氣污染了的海水一樣——

    “你平時會很忙嗎?”新客人緊張地挪動了一下手臂,“我的意思是……酒吧平時的人都像今天這么多嗎?”

    “今天有活動,所以人很多。”我把洗好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你進來前沒看門口的海報嗎?”

    新客人:“……”

    他的目光飄忽了一瞬間,但又很快地回到了我身上。

    我無端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像前段時間尾隨我的目光——但沒有它那么潮濕和專注,還處在正常人的范圍內。

    見這位奇怪的客人陷入沉默,沒感覺到敵意的我立刻假裝低頭洗勺子。

    沒過幾秒,我就感覺他開始悄悄地打量我。

    他的視線一路從綁成低馬尾的頭發滑到我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又從黑框眼鏡飄到我泡在冷水里的手指,最后落在了我無名指的鐵質戒指上——我當調酒師時是【年紀輕輕就已經結婚不過老公不在哥譚且夫妻關系比較微妙】的人設。

    很肥皂劇的人設,但聽起來還算合,同事們也對此毫無疑心。

    不過客人突然低低地吸了口氣。

    他似乎有點控制不住表情了,盯著鐵質戒指的眼神仿佛看見了什么地獄三頭犬一樣——不,比起看見地獄三頭犬,我感覺他更像是想變身成地獄三頭犬,一口把這枚我兩美元買的戒指給咬成碎渣。

    ……雖然早有預感,不過我也終于能確定這人不是來找一夜//情對象的了。

    ……所以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我甩甩手上的水珠,高峰期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現在留在吧臺前的客人們的面前也基本擺著酒水,那三位搖酒壺快搖到抽筋的調酒師同事也終于能休息片刻。

    但這個藍綠色眼睛的客人依舊在盯著我的戒指看。

    “喝點什么?”我露出一個微笑,“先生?”

    客人猛眨了幾下眼:“呃……”他快速掃過黑板上的酒水單,似乎想要現找一個出來。

    不過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還是說你其實不是來喝酒的,只是來找我說話的?”我將胳膊撐在吧臺上,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我注意到你在盯著我的戒指看。”

    “只是一點好奇心……”客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一下,“這是婚戒嗎?”

    我歪了歪頭:“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很重要嗎?”

    ……謝謝你,賽琳娜,你的言行舉止真的幫了我很多。

    客人明顯噎住了,我趁機又往前探了探身體,將戴著戒指的那只手懸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想約我出去嗎?”我問道。

    客人屁股下的吧臺椅突然響了一聲——疑似他一腳踢到了自己的椅子——雖然臉上帶著妝容,看不出什么,但他的指尖開始泛紅了。

    我面上還帶著笑,但心里的疑惑卻越來越重。

    ……這人真是越來越可疑了。他易了容,還帶了武器,結果走進這家酒吧后什么都沒干,從頭到尾就盯著我看,還毫無敵意。

    ……他該不會是和軍火庫一伙的吧?

    “我,”客人每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想的話就算了,”我露出遺憾的表情,把那只戴戒指的手收了回去,“道德標準真高,我猜你不是哥譚人吧?”

    “所以這真的是婚戒嗎?!”客人震驚地說,“你——”

    他的音量有點大,引得我的同事看了過來。

    我朝她勾勾嘴角,指了指藍綠色眼睛的客人,又晃了晃無名指。

    她明白了,憋著笑將頭轉了回去——在她的視角里,這就是搭訕結果搭到了已婚人士的車禍現場,那個已婚人士還是她的同事,于是好笑程度瞬間翻倍。

    “我確實結婚了,”我睜著眼開始胡編亂造,“我之前是當小偷的——做過錯事,當然了,每個哥譚人必須經歷的事——然后我遇見了我的現任丈夫,和他結了婚。”

    客人的表情像是看到一顆小行星在他面前爆炸了。

    他明顯還有所懷疑,但依舊難掩驚恐:“但你看起來,不像是結了婚的樣子……”

    “哦,最近感情不好,我在考慮離婚。”我說,“而且他人目前不在哥譚。”

    客人的頭頂仿佛出現了一個加載中的圓圈。

    我趁他卡機的時候從小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假裝要遞給他:“先喝點什么吧,對了,你——”

    酒瓶毫無預兆地掉落,本來還在宇宙中漫游的客人瞬間出手,穩穩地接住了它。

    ——反應相當快,明顯是一個未經訓練的普通人沒辦法達到的速度,而且他那一瞬間繃緊的手臂肌肉也相當震撼。

    以及他接酒瓶時的動作太急,外套揚起來了一點,讓我隱隱約約看見了他腰間的槍柄。

    “真抱歉!”我睜大眼睛,“我沒拿穩!還好沒有砸到你!”

    客人沉默了兩秒。

    他察覺到我對他的試探和警惕了——他要是察覺不出來才奇怪——不過他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抽出腰間的槍就開始在酒吧里掃射。

    他將啤酒瓶放到桌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沒控制住,在挺直腰板的同時下意識地用手指敲了敲洗好的圓盤。

    ……這個笑容給了我相當大的既視感,仿佛某位我認識的人在一層層的白霧后沖我微笑,熟悉到了令人心驚肉跳的程度。

    我感覺喉嚨發干,心跳猛然加速。

    冷汗飛速地爬滿了后背,又被酒保服的黑襯衫和白馬甲蓋得嚴嚴實實,它們雖然沒引起別人的注意,卻緊緊地黏在了我的皮膚上,讓我不由自主地用力呼吸起來。

    “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我聽見自己用輕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說,“我給你送點零食吧……你堅果過敏嗎?”

    客人搖搖頭。

    就在此時,一群喝多了的姑娘咯咯笑著湊了過來,她們嘰里咕嚕地對我說話,想要點幾杯雞尾酒——幾乎是瞬間,藍綠色眼睛的客人就利用她們紛飛的裙擺和外套離開了我的視線范圍。

    我也沒心思當調酒師了,直接把剛剛那個憋笑的同事拎了過來,往她手里塞了幾張鈔票。

    “幫我代一下班,”我感覺自己的手指冷得可怕,“有急事。”

    同事明顯嚇了一跳,但金錢就是力量,她很快就點了點頭。

    酒保服脫起來還算方便,我迅速換成了夜間工作服后再次回到酒吧里——那個藍綠色眼睛的客人似乎也換掉了原本的衣服。

    ……至少我掃視一圈后沒能立刻找到他。

    我穿過一對大吵大鬧的情侶,又躲過正在無差別用酒水攻擊路人的醉鬼,直到我看見軍火庫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他鼻梁上多了一道劃傷,身旁還跟著一個金發同伴。

    幾乎在看見軍火庫的同伴的那一刻,我就確定了他是那個和我聊天的藍綠色眼睛的客人。

    ……

    ……這對嗎?

    …………這不對吧!

    杰森看了一眼調酒臺。

    莉莉不在那里了,很難說她到底是想偷懶,還是警惕心拉滿所以果斷撤退了。

    但她那個張嘴就是編的習慣實在太過驚悚,杰森當時是真的愣住了,還是在等軍火庫(又名羅伊哈珀)時才慢慢冷靜下來的。

    再仔細想想,她半開玩笑的調//情方式,歪頭微笑的神色都和貓女有幾分相似——不要在這種地方都學貓女啊!

    “想什么呢?”羅伊錘錘杰森的胳膊,“拿到情報了,你聽不聽?”

    “別捶我——當然聽。”杰森推開門。

    “這家酒吧的老板倒是沒沾毒,”羅伊撇撇嘴,“不過她和武器運輸扯上了關系,就像你猜的那樣。”

    “有查到武器的來源,或者——”

    “沒有,都沒有。”羅伊說,“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而且它們的買家也跟空氣人似的,完全找不到線索。”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嘿,”羅伊說,“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他和杰森認識的時間不太長,不過相處得還算愉快,也是組過幾次隊的朋友……說真的,羅伊覺得他不太想看到一個身手和腦子都在線的朋友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里。

    可杰森委婉地回絕了他,他表示羅伊已經幫的夠多了,而且接下來的行動會很危險。

    ……雖然危險,但他已經做好了計劃,不會出大事的。

    “你好,”杰森回到安全屋時對新買回來的花打了個招呼,“桑格莉娜。”

    桑格莉娜安靜地待在花盆里,柔軟的紅色花瓣因為杰森路過時帶起的微風而輕輕顫動起來。

    今天實在太過刺激,杰森時隔多年,成功再次體驗了一把沖擊力極強的情緒過山車——上次還是莉莉面無表情地說他不是她的朋友——于是他決定給自己放半天假。

    “你好,床。”他說,“謝謝你還在這里。”

    他咕咚一聲摔進柔軟的被子里,安詳地閉上了眼。

    ……考慮到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光速入睡。

    ……可杰森的大腦不這么認為。

    ……它開始自動重放酒吧里的那一段記憶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很重要嗎?”黑發的調酒師興致盎然地說,“你想約我出去嗎?”

    ——杰森猛地睜開了眼!

    “不,”他堅定地對自己說,“不是現在,我要睡覺了。”

    說真的,他聽見自己的腦子說,雖然有易容,但你不覺得她那時的灰眼睛很好看嗎?

    “不!”杰森大叫道,“我要睡覺了!閉嘴!!!”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腦子仍在堅持不懈,等干掉那個假羅賓,再干掉小丑,最后給蝙蝠俠一巴掌后,你真的可以試著約她出去?

    杰森崩潰地翻了個身,試圖把自己悶死在枕頭里。

    試試嘛,腦子說,你笑的時候,她不也愣了幾秒嗎?

    “……但你有沒有想過,”杰森悶悶地說,“她知道我從地里爬出來后會做出什么反應?以及‘紅頭罩’這個身份的問題?”

    ……

    他的腦子終于安靜了,真好。

    杰森蠕動了幾下,強行讓自己拋開那些混亂的情緒——睡是睡不著了,但閉眼休息一會兒還是可以的。

    可惜幾分鐘后,他的腦子再次開口:所以你也覺得她穿酒保服很——

    ——杰森忍無可忍,終于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頭上!

    第45章 疑點

    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我最近沒什么動力, 賽琳娜又在和蝙蝠俠纏纏綿綿,沒空薅著我去偷東西。

    提前設好的鬧鐘嗡嗡響了兩聲,提示調酒師們換班時間要到了。

    “瑪麗安, ”和我比較熟的紅發調酒師突然出聲, “你今天上夜班嗎?”

    “上, ”我說,“反正閑著也是沒事干。”

    “我還以為你的夜生活會比較豐富呢,”紅發調酒師意味深長地說,“前幾天不是有個來搭訕你的嗎?我看他就不錯。”

    我:“…………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真的假的,我感覺他看上去還挺不錯的。”紅發調酒師摸摸下巴,“算了, 不聊這個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衛生間?”

    “如果沒記錯, ”我平靜地說, “我們好像都是成年人,而不是穿著公主蓬蓬裙手拉手去衛生間的小孩子。”

    “誒呀, 你沒聽到那個消息?”紅發女人快速掃了一圈,確認沒人在聽我倆聊天后, 才湊到了我的耳邊,“——酒吧里最近不太對勁。”

    我擦杯子的手一頓。

    我知道的消息其實比她要多了一點:酒吧里開始頻頻出現陌生面孔, 有些帶著武器的人在走進地下一層后就再也沒出現——直到又過了幾天, 他們才再次從酒吧門口走進來, 然后直奔地下一層。

    以及在靠近地下一層的入口時, 我還聽見過一種很古怪的聲音——它聽起就像是普通的電子噪音。

    可當我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放在了虛掩的木門上, 差一點就把通往地下一層的門給推開時, 我立刻把這種聲音列入了危險列表里。

    ……酒吧老板到底在搞什么?

    我甚至抽空‘詢問’了一下她,結果老板哭哭啼啼地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她已經不能停手了——上次軍火庫來過后,被嚇得不輕的她剛和親信打完電話,下一秒手機就響了。

    ……那是一條威脅意味很強的短信。

    ……老板人都麻了。

    不過我沒選擇辭職,也沒選擇裝病不上班,依舊披著年紀輕輕就結了婚,目前在當調酒師的‘瑪麗安’的馬甲。

    畢竟哥譚的黑//幫很少干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詭異事件,根據經驗來看,這更像是某些阿卡姆常客或是預備人員能干出的事。

    所以我選擇再觀望一下。

    “哪里不對勁?”我用紙巾擦了擦手,“如果你想說有鬼影,還會偶爾聽見小孩子的笑聲——”

    紅發同事露出了一個怪表情:“其實也不能說是鬼影……那更像是人影,不過我只看見過一次。那次卡洛尼正在修天花板——”她歪歪頭,示意我看向角落里的金發調酒師同事,“酒吧里全都是電鉆聲,我聽得頭疼,就想去樓上偷個懶……”

    “然后你看見了鬼影?”我問道。

    “嗯,”紅發女人夸張地抖了抖,“結果我剛吸進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叫人呢,那道人影就消失了。”

    “你只吸了口氣,它就跑了?”

    “我也在奇怪……不過它似乎是聽見了我的吸氣聲,被嚇到了才跑的。”

    我皺皺眉。

    無論那道影子是人是動物還是鬼,它的聽力肯定相當不錯,才能在嗡嗡嗡的電鉆轟鳴聲中敏銳地捕捉到人類驚恐的吸氣聲。

    ——不過也不排除它是用別的手段‘探測’到我這個紅發同事的。

    “好吧,”我默默記下了這幾條情報,“我陪你去,不過你得快點。”

    員工專用的衛生間在二樓,上去時一切正常,既沒有鬼影也沒有奇怪的聲音。

    可紅發同事進去后沒幾秒,我就再次聽見了那種微妙的電子噪音。

    【——、—。————】

    毫無規律的嗡鳴若隱若現,隨之而來的是腳下輕微的失重感,等到我下意識地甩了甩頭,想要弄清噪音的來源時,我發現我已經向樓梯口走了好幾步。

    【過來,】電子噪音仿佛直接在我腦內響起似的,【過來。】

    我再次短暫地恍惚了一瞬間,等到回過神時,我發現我又向樓梯口走了幾步。

    ……心靈系超能力者?催眠師?或者哪個走火入魔的心醫生?

    我趁著我還勉強保持著清醒時連連后退,順便砸了幾下衛生間的大門。

    “怎么了?”同事大聲問道。

    “你聽見了嗎?”我驚疑不定地盯著樓梯口,那股微妙的電子噪音正在逐漸變強,“你聽見有人對你說話了嗎?”

    同事沉默了兩秒。

    “瑪麗安,”她的聲音難掩驚慌,“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演恐怖故事?真的很嚇人,我沒開玩笑,你知道這個衛生間的燈一直沒修好,它會閃的。”

    “我——”

    樓梯拐角處突然冒出了兩個我沒見過的人。

    他們穿著普通的小丑幫制服,臉上的面具被涂得花花綠綠,其中一個正舉著什么東西在晃來晃去,而仿佛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的電子噪音似乎就是從他手里的東西里播出來的。

    如果正常情況下,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一,把天花板上的監控弄壞,然后直接開打。

    二,扭頭就跑,從走廊盡頭的窗戶離開這家酒吧。

    但我發現我提不起敵意。

    ……不僅提不起敵意,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被壓制了。

    舉著儀器的小丑幫成員疑惑的‘嗯?’了一聲,在電子噪音的嗡鳴中,他將儀器天線扭向了我的方向。

    “怎么回事?”他問道,“這玩意出錯了?她看起來可不太像那批武器。”

    “說不準。”另一個小丑幫成員看看儀器,又看看站在原地的我,“嘶,我知道她,她在這個酒吧里當了挺久的調酒師了,比這批武器更早出現在哥譚……”

    “說實話,儀器的反應也斷斷續續的——你看。”

    “……真的一閃一閃的,之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啊,奇怪。”

    “是不是她和那批武器碰見過,或者意外蹭上了點什么東西……”

    “算了。”沒拿儀器的那個朝我舉起了槍,“你,過來。跟我們走,要是敢大叫,或者弄出點什么動靜——”

    “——這樣能行嗎?!”

    “別忘了我們的老板是誰,總之先把她帶過去,實在不行現場殺了就行。”

    我一下清醒了不少。

    ……倒不是因為他倆的威脅,而是他們交談時透露出的信息——小丑疑似摻和了進來。

    ……而且那個儀器……我舉起雙手,就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走了過去,可還沒等我看見儀器的屏幕,那個拿著它的小丑幫成員就把它收進了口袋里。

    它一消失,那股微妙的電子噪音也同時消失,我也能正常思考了。

    ……算了,至少事情還沒走到最糟的那步,還算不上翻車。

    果不其然,酒吧的地下一層有新建的通道。

    而當我被槍抵著后背,走出通道時,我下意識地發出了幾聲氣音。

    通道盡頭是一座有些年頭了的倉庫,墻面由于常年的海風和腐蝕性的液體而泛黃龜裂,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而紅頭罩正被幾個看不出性別,年齡,甚至面部都極為模糊的人形生物摁在倉庫的地上。

    ……不是,等一下,你怎么就翻車了?

    而且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被豬面教授和他的芭蕾舞人偶們追著跑的畫面仍歷歷在目,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再測一次,”我身后跟著出來的兩人說,“先把儀器對準這批武器,再對準她……試試看?”

    這批武器?

    我用余光掃視這座老舊的倉庫,的確有一些木質箱子擺在角落和零零散散的地方,可它們明顯被放在這里很久了,材質和大小也不是能用來運輸大量武器的類型。

    不過我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

    當其中一人掏出儀器,并在簡單的調試過后將天線對準了……對準了紅頭罩?不對,天線對準的不是他,而是摁著他的那群人形生物!

    “一切正常,”小丑幫成員嘟嘟囔囔地說,然后將儀器轉向了我,“再試試——誒——怎么還是不行!”

    他這次離我比較近,我因此看清了儀器屏幕上的紅色波動。

    ……和他測那群人型生物時的波動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打個電話給老大?”那兩人又開始商量了,“讓他做主。”

    “不行,”剛提出的建議立刻被否決了,“你覺得小丑聽見這事后,腦袋先沒的是她還是我們?”

    “那怎么辦?放她走?但老大不是特地囑咐過我們要低調行事,防止‘蝙蝠俠提前拆到了他的圣誕禮物’……”

    “——”

    幾分鐘后,我感覺自己的后背被槍口用力戳了一下:“滾過去蹲著,就在紅頭罩旁邊,明白了嗎?”

    我:“……”不,我和他又不熟。

    可惜抗議無效,我只能裝成【無辜調酒師路人】的樣子,柔弱地蹲在了仍然被摁著的紅頭罩旁邊。

    離得近了,我也就能看清那些摁著他的人形生物們身上更多的細節了——它們的體型和面部都很模糊,主體為灰色,一眼望去簡直跟復制粘貼一樣,相當嚇人。

    我一邊思考接下來要怎么辦,一邊去摸襯衫下方的月亮吊墜,想把里面的刀片拿出來。

    可當我將手探入衣領的那一瞬間,有個人形生物立即看了過來!

    它其實沒有面部,但它真的在很專注地‘看’——這就相當恐怖了!

    “這件武器聽見什么了?”那兩個隸屬于小丑幫的家伙走了過來,“你聽見什么了?”胖一點的那個問道。

    人形生物死死地盯著我。

    在它的注視中,這兩個小丑幫齊齊地看向了我的項鏈。

    第46章 不對(文案回收)

    “我勸你別亂動, ”先出聲的反而是被摁在地上的紅頭罩,“這群玩意的聽力好到離譜。”

    ……這算什么,翻車的經驗之談嗎。

    舉著槍的那個小丑幫成員走了過來, 他看看我脖子上的項鏈, 又檢查了一下酒保服的口袋——只翻出來幾顆檸檬味的糖果。

    他顯然被搞懵了, 于是他又回頭,確認了一下那個被稱為‘武器’的人形生物的反應。

    它依舊在盯著我看。

    雖然這玩意沒有眼睛,但我能感覺到它的視線落在了月亮吊墜上。

    ……不會聽見刀片在吊墜夾層里碰撞的聲音了吧?

    ……這什么聽力啊!就離譜!

    好在兩個小丑幫成員都沒意識到這點,在他們眼里,我只是一個唐突被卷進來的倒霉調酒師。

    “儀器還是對她有反應,”他們又開始低聲交談, “怎么辦?”

    “那再確認一下她的身份?萬一這是個偽裝過的義警……”

    “你傻嗎?如果是義警的話, 早就在走地下通道的時候把我們揍翻了。”

    我趁他們嘀嘀咕咕時瞥了一眼身旁的紅頭罩。

    他依舊被摁在地上, 頭盔上有幾處銳器擊打過的痕跡,大腿上的槍帶不翼而飛, 外套也沒了——看著真清涼——不過他好像沒什么憤怒情緒,似乎只是有點尷尬。

    我又打量了幾下他。

    奇怪, 我想,我總覺得紅頭罩被綁之前沒怎么認真打架……雖然這人的槍帶沒了, 武器沒了, 外套也沒了, 可他身上的傷很少, 且多為不深的劃傷。

    畢竟紅頭罩上次在冰山餐廳里和蝙蝠俠對上時, 他為了快速逃脫直接把企鵝人的餐廳給炸了——聽賽琳娜說, 當時兩個大型人類生物雙雙被爆炸的氣浪震飛出去的場景相當搞笑, 頗有點貓和老鼠的默劇感。

    ……蝙蝠俠的頭被P到了湯姆貓身上,我怎么會幻視這種地獄畫面。

    ……扯遠了。

    總之, 我的意思是——紅頭罩顯然是個【你惹了我我就會變成地雷把你炸翻】的類型,如果他真的在毫無心準備的情況下被這群人形生物摁著打,他絕對會噼里啪啦地開始瘋狂還擊。

    可現在被摁在地上的紅頭罩……怎么說呢,感覺他身上沒什么戰斗痕跡,情緒也不是很激烈。

    我疑惑了幾秒,然后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人不會是在釣魚執法吧?

    這種查案手段我見過很多次了,從賽琳娜到蝙蝠俠到夜翼到羅賓再到攪局者……賽琳娜干這種事情可能是因為戲癮大發,蝙蝠俠一般是為了快速查案,夜翼則是半推半就(所以為什么他每次釣魚執法時都會和某個紅發女人親上),羅賓和攪局者搞釣魚執法不多,就不說了。

    可紅頭罩釣魚執法是為了什么?

    他總不能是真心在查案子吧?

    就在我滿頭問號的時候,那兩個小丑幫成員的手機響了。拿著儀器的那個立刻手忙腳亂起來,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讓舉槍的同伴看好我。

    “老大,”他壓低了聲音,語氣恭敬,“怎么了,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嗎?”

    幾秒的安靜。

    “是、是的……我們的確抓到了……”他開始磕磕絆絆起來,“不過我向您保證,蝙蝠俠絕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這是真的,那個試著潛入卻被抓住的人是紅頭罩……”

    哪怕隔著這么遠,我都聽見了他手機里傳出的笑聲。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下了什么命令——拿著電話的可憐家伙哆哆嗦嗦地擺弄了幾下屏幕,又將攝像頭對準了被摁在地上的紅頭罩。

    【“Well,well,well,讓我們看看,這是誰呀?”】小丑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一只試著歸家的小鳥。”】

    紅頭罩用力呼吸了一下,幅度之大,仿佛有人正站在他胸膛上跳舞似的。

    【“我想你一定相當恨我,討厭我——不過我可沒時間和你玩,小蝙蝠最近一直在忙你的事,都不關注我了。”】小丑相當虛偽地擠出了泣音,【“還好我提前準備了一份圣誕禮物!不然就真的要輸給你了!”】

    “我可不是在和你玩爭奪蝙蝠俠注意力的游戲……”紅頭罩咬牙切齒地說,“你和他都得付出代價。”

    【“隨你怎么說,斷了骨頭的小鳥。不過你會被抓到可真是令我意外,讓我想想,到底是把這個消息告訴我親愛的蝙蝠俠,還是——啊!”】小丑尖叫一聲,【“那是什么玩意?!”】

    沒拿穩手機所以鏡頭朝我這邊動了動的小丑幫成員:“……”

    我:“……”

    “那臺儀器對她有反應,老大。”小丑幫成員硬著頭皮解釋現狀,“只是為了確認……”

    【“Ewwwww,”】小丑說,【“我不關心這些,把她殺了就行。”】

    本著在場眾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我還披著調酒師這層馬甲的緣故,我一邊在飛速規劃逃跑路線,一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不過事實證明小丑的想法永遠都在變,就在那個拿著槍的小丑幫成員對準了我的腦袋時,他突然又一次開口了。

    【“等等,等等。”】電話那頭傳來了幾次隱約的爆炸聲,不過小丑顯然沒把這些動靜放在心上,【“我改主意了——把攝像頭靠近她一點,讓我看看……”】

    他似乎端詳了幾秒。

    【“啊,”】他說,【“我們好像見過一面,是不是?”】

    “什么?”紅頭罩說。

    我一時間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小丑的意思——他究竟見過調酒師這個馬甲,還是見過我本人?

    不過還沒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他在笑了幾聲后就慷慨地給出了答案。

    【“我認出你了。”】小丑說,【“我們確實見過,那時候的你還很小呢——就在阿卡姆里——你應該也記得吧?”】

    我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后背麻了大半。

    ……我確實和小丑在阿卡姆里見過一面。

    ……但那是多久之前了?如果沒記錯,當時我是被聲稱【要帶我熟悉地形】的賽琳娜拽進阿卡姆里的。

    ……而且不是有特制的牢房玻璃隔著的嗎?小丑是怎么從牢房里看見外面的東西的?!

    更恐怖的是,小丑確實認出了‘我’。他隔著攝像頭,我的易容,以及多年的記憶——認出了莉莉懷斯特。

    這對嗎?這不對吧!

    你一般不是只對蝙蝠俠相關的事上心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雖然我焦慮到不行,但面上還維持著調酒師該出現的表情,“我真的就是個普通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會把今天看到的東西說出去的——讓我走吧!”

    電話那頭又傳來了爆炸的動靜,這次的聲音?*? 要大上不少。

    【“唉,我的人生總是很忙。”】小丑嘆了口氣,【“讓我想想……我提前讓你們準備的金屬箱子還在,對吧?”】

    “在的在的,”小丑幫成員連忙說,“就放在那邊的角落里——”

    【“好,”】小丑說,【“既然紅色小鳥想玩偵探游戲……那就讓他體驗一下查案失敗的感受吧,那箱子夠大,足夠把他塞進去了。”】

    他說話時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那幾個摁著紅頭罩的人形生物立刻把沒了外套的紅腦袋殺人魔提了起來,并從角落里拖出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起來密封性不錯的鐵皮箱。

    紅頭罩中途半真半假地反抗了幾下,不過由于他本來就是在釣魚執法,且事情發展看起來勉強還在他預設的安全范圍內,這人很快就被塞進了箱子。

    【“我這邊馬上要掛電話……說不定之后就再也聯系不上了,所以在掛電話前,最后一個要求。”】在愈發逼近的爆炸聲中,小丑漫不經心地說,【“把那個女的也塞進去——我不在乎儀器對她有沒有反應,明白嗎?”】

    【“當然,進到箱子里的女士和先生都有選擇的權力。當箱門關上后,只要一方死亡,另一方就能出去——不過動作最好快些,畢竟這個金屬箱子一會是要被扔進海里的。”】

    聽到小丑的后續補充,本來都快攤平了的紅頭罩立刻直起了身,當場來了個仰臥起坐。

    他甚至還猛地踹了一腳箱子——經過特殊改造的馬丁靴和金屬重重相撞,產生的巨響和回音足以震得人腦袋發暈。當那兩個小丑幫成員皺眉時,面部模糊的人形生物們也輕輕地顫抖了起來,仿佛它們無法承受這種噪音污染一樣——

    不過在它們之間,仍有幾個比較堅強地將頭扭向了我——這一次,小丑幫成員終于注意到它們的視線落點在我垂在衣服外的月亮吊墜上了。

    拿著儀器的那人頂著紅頭罩弄出來的噪音,表情痛苦地走了過來,用力地把我脖子上的項鏈給扯了起來。

    “聽我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抬高了音量,“我承認我小時候當過小偷,也的確見過小丑,但我早就不干這行了平時遵紀守法當調酒師當得好好的你們不能把我扔海里——”

    紅頭罩那邊更是咣當一聲,疑似把什么東西給弄壞了。

    于是正拽著我項鏈的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那邊的方向,我則趁著這個機會微微歪頭,張開了嘴。

    咯噠。

    微弱到幾乎淹沒在噪音里的響聲本該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但仍有幾個人形生物盯住了我。

    “搞什么……”拽著項鏈的人回過頭來,疑惑地擺弄了幾下那個月亮吊墜。

    他實在看不出什么,只好把整條項鏈摘了下來,隨手扔到了倉庫的角落里。

    大概是因為被吵得夠嗆,所以他把我趕進箱子里時的動作相當粗暴,被綁著手的我甚至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刺痛和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里蔓延開來,我強忍住把異物吐出去的沖動,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小丑幫成員。

    “很遺憾,這是老大的命令。”拿著儀器的那個聳聳肩,“如果你們沒沉得太深的話,這些武器——”他隨手指了指一個面容模糊的人形生物,“能捕捉到你們在箱子里的動靜……所以我建議動手時快點,防止沉太深它們聽不見。”

    后半句是對紅頭罩說的——這很正常,把一個能徒手鋸人頭的家伙和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還有點怕死的調酒師扔到一起,讓這兩人決出個生死——有腦子的都會覺得前者穩贏。

    ……更別提我的手還被綁住了。

    驟然被塞進兩個大活人,這個正方體金屬箱莫名變得擁擠起來。那個拿儀器的家伙又開始在屏幕上戳戳點點,于是那道莫名的電子噪音再次在我的腦內響起,讓我含含糊糊地‘呃’了一聲。

    【把箱門關上,】噪音沙沙作響,【帶著它出倉庫,然后把它扔進外面的海里——動作要快,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有一瞬間,我真的很慶幸自己的手被綁住了……要不然那兩個小丑幫成員可能會看見受害者主動幫忙關箱門的窒息場面。

    不過這道電子噪音還是對我造成了一定影響,至少等我回過神時,我發現紅頭罩正一聲不吭地看著我。

    “你……”他猶豫地問道,“你還好吧?”

    我:“……”

    這算什么,臨終關懷嗎?

    最初劇烈的疼痛已經過去了,我感覺自己的口腔內部開始發麻,以至于舌頭都有點不聽使喚——所以我沒回話,而是專注于聽箱子外的動靜。

    我沒給賽琳娜發通訊,也沒給羅賓發——其實有考慮過給羅賓發,但我又沒有那種‘一鍵聯系義警’的特殊設備——于是我開始思考大喊超人能不能解決問題。

    ……應該也算符合普通人的思路?

    ……不過普通哥譚人應該想不起來喊超人吧,畢竟這是大都會人經常干的事。

    箱子隔音質量很好,我沒聽到太多東西,只感覺到它微微震了震。見聽覺沒什么用,我扭頭開始掃視這個正方體金屬箱的內部——紅頭罩先我一步盯上了箱門,正在那摸來摸去。

    雖然我聽不見什么東西,但我不能確定那群人形生物到底能不能聽見箱子里的動靜,于是我依舊保持著沉默,試圖解開綁在手上的繩子。

    誒不是,怎么綁得這么亂還這么死……這到底有幾個繩結!綁人的那個小丑幫成員是怎么做到的?!

    紅頭罩此時又好死不死地看向了我,他鋸人頭和毆打羅賓的畫面仍歷歷在目,我本來壓力就大,現在他一看我,我更是感覺渾身都不對勁了。

    箱子再次震了震。

    “嘖,”紅頭罩有點焦躁,還有點尷尬,“你不在我的計劃內……這下麻煩了。”

    我:“?”

    所以你果然是在釣魚執法嗎?但什么叫‘這下麻煩了’,你什么意思?

    血腥味已經從舌尖滾到了喉嚨里,我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思考起作為調酒師的我現在到底應該干什么——雖然上次紅頭罩拎著血淋淋的鋸子追上天臺時疑似看見了我的臉,但應該不會把調酒師的身份和鼠女聯系在一起。

    “馬上就要被沉海了,”紅頭罩拍了拍箱門,似乎在確認著什么,“不打算說點什么臨終遺言嗎?”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我感受到了輕微的失重感——箱子應該被扔進海里了。

    我倒不是特別慌,只要有銳器,那個箱門也算不上難開……讓我壓力倍增的是巨大一團的紅頭罩。

    他和我差不多,也沒什么緊張情緒,只是試探著撞了幾下箱子——結果他一動,這個箱子就跟著動,還在解繩結的我一個沒穩住,臉直接栽到了他的大腿上!

    這還不是結束,因為他下意識地往后躲了一下——可哪有地方讓他躲?

    他這神來一筆反而讓箱子歪得更厲害,我拼命解開繩結的同時就想扶住自己,結果他又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箱子,我的手就摁在了他的小腹上!

    空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終于繃不住了。

    “救命啊!”我甚至顧不上口腔里的疼痛,破防地慘叫起來,“救命!救命!我不要和一個腦袋上頂著紅色塑料杯的精神病死在這里啊!”

    “不好意思?”紅頭罩似乎也魂飛天外了,我感覺他幾乎是本能地又撞了幾下箱子,“你再說一遍?!”

    “罵的就是你!你這個穿著緊身上衣——”該死的沒了外面那層夾克這個緊身衣更顯眼了,“還往胸前印紅色蝙蝠的變態啊!”

    事情發展到這步,已經很難說是我單純地在破防,還是私人恩怨了。

    我干脆兩眼一閉演到底:“我現在要和你一起被沉海了!我做錯了什么,我早就金盆洗手了!現在是個好得不能再好了的市民了!”

    紅頭罩好像短暫地失語了片刻。

    就在我大喊完一長串句子并確認了這箱子應該含鉛量極高,不然超人不會聽不到我的慘叫聲時,紅頭罩突然笑了。

    他越笑越大聲,最后幾乎是在爆笑了。

    “你認真的?”他問道,“別演了,你被關進來前偷到了鐵片吧?把它給我。”

    ……這人怎么知道我項鏈里有鐵片的。

    ……不對,他是不是掀我馬甲了?

    反正再演下去可能就要真被淹死了,我停止了無意義的喊叫,張開了嘴。

    ——在紅頭罩的注視中,我用兩根手指從舌下夾出了那枚鋒利的鐵片。

    畢竟事發突然,鐵片又鋒利過頭,我把沾滿了血的鐵片捏在指間時還用指腹輕輕摸了摸口腔——傷口有點多,不過割得都不太深。

    ……就是這個鐵片……呃……又是血又是唾液的,還被我含熱乎了,捏著有點惡心……

    紅頭罩好像被震撼到了,縮在箱門前一動不動。

    我冷冷地看著他,捏緊了溫熱的鐵片:“我為什么要信你?那群人說了如果我們其中一個人死了,就能放另一個人出來吧?我要怎么確認你不會殺我——”

    “憑我倆曾經是搭檔。”紅頭罩說。

    “啊?”我說。

    他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而且你其實也不信他們吧?小丑的承諾可不是什么好東西,說不定就算你殺了我,他也不會讓手下把你救出去。”紅頭罩又拍了拍箱門,“鐵片給我,我們該走了。”

    我感覺宇宙好像在我的腦子里爆炸了,尤其是當他伸手過來,輕快地抽走了那枚鐵片時——我下意識地想捏住他的手腕,卻發現他手腕太粗了,我單手根本捏不住。

    這不對吧?杰森當年明明和我差不多,他果然是在撒謊——

    還沒等我平復心情,清脆的金屬斷裂聲就響了起來。箱門應聲而開,海水也瞬間涌入,我本能地吸了口氣,才避免了被迎面拍來的水流當場悶窒息的結局。

    紅頭罩反手抓住了我的小臂,將我拉出了仍在墜落中的金屬箱。

    ……雖然剛剛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其實從金屬箱進海,再到我們出來,其實根本沒過多久。

    ……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和還在冒血的口腔一樣,徹底麻了。

    這份麻意在我浮出水面時變得更加明顯,我沉默地看著蝙蝠戰機一邊在頭頂呼嘯而過,一邊對著遠處的海邊倉庫就是一發火箭炮。從明黃色的披風和某只一閃而過的藍黑色大鳥,還有遺孤的全黑制服來看,我懷疑這群蝙蝠真的全家出動了。

    紅頭罩拉住我的袖子,將我拽上了碼頭。他那個破頭盔上全是水光,當碼頭的燈光照到上面時,它又被那層薄薄的水液反射——于是紅頭罩的腦袋真的在物意義上的發光。

    這導致我很難解釋我現在的頭暈是因為剛剛的窒息經歷,還是因為被他的腦袋晃的。

    不過紅頭罩很快就給我排除了一個選項。

    他蹲下身來,慢慢的,謹慎的,大氣不敢出地摘下了那個紅通通的頭盔。

    ——官方認證死亡的杰森陶德用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小心地看著我。

    他真的長高了很多,臉頰看上去也不像過去那么柔軟了,沾了水的黑發則亂糟糟地貼在額前,于是水珠就順著他的鼻梁一路往下滑,有的滴到了我的手背上,有的則停在了他的嘴唇上,又被他抿唇的動作暈開,像是薄薄的涂了一層透明質感的口紅。

    “……”他好像有些緊張,“莉莉?”

    一只夜翼落在了不遠處,他先是高呼‘杰森?!’,然后又莫名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將視線緩緩地從杰森的嘴唇上挪開,和他四目相對。

    杰森好像更緊張了,摁在我肩上的手又是松開又是放回來,像突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了一樣。

    不遠處的夜翼站得筆直,似乎在假裝自己是普通路過的電線桿。

    我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拳!

    第47章 序章

    死而復生意味著什么?

    在游戲里, 死亡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存檔,傳送點,那么多死幾次根本算不上什么。

    賽琳娜因此總是三心二意地玩游戲, 于是亮晶晶的游戲主角在她的大意中被怪物清空了血條, 只剩灰暗的屏幕。當游戲主角死亡后, 賽琳娜會半真半假地哀嘆一聲,然后輕飄飄地摁下【復活】鍵。

    屏幕重新亮起,游戲主角也再次站在了地圖里,等待著下一場冒險。

    雖然也有那種必須一命通關,不然通關進度條就會清零的游戲,但市面上大部分的游戲都有這種死而復生的機制……畢竟這只是游戲, 而玩家總是可以有一些特權的。

    ——可現實世界不是游戲。

    死亡就是死亡, 它沉重而可怖, 壓下來時會帶著凡人無法抵擋的力量。當這份力量落到你頭頂時,你既打不過它, 也逃不掉它,只能在千百種嘗試后接受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結局。

    而當死亡落在了你相識的人的身上時, 你更是連嘗試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重新亮起的屏幕,也沒有加紅加粗的【復活】鍵, 只有一副冰冷的棺木。

    所以我揮出那一拳時完全沒有留手。

    杰森倒也沒躲, 硬生生挨了一拳。旁邊的夜翼也顧不上看戲了, 連忙沖過來拉架……主要拉的是我。

    “冷靜, 冷靜!”他叫道, “你先別太激動!”

    夜翼的怪力倒是成功制止住了我, 杰森趁機抬起手, 摸了摸被揍破的嘴角。

    我死死盯著他藍綠色的眼睛——剛剛那股微妙的情緒已經消失了,我現在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袋里涌。心臟劇烈鼓動著, 仿佛下一秒就要掙脫出胸膛,再給杰森另一面的臉上添一道青紫色的痕跡。

    “這確實挺讓人驚喜的——”夜翼因為努力拉住我的緣故,聲音都有點變形了,“——我們回頭再聊!”他忙里偷閑地罵了杰森一句,又繼續和我說話,“先別急著打他!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或者受了什么傷——”

    我張嘴想罵人,但比臟話更先淌出嘴角的是鮮紅的血液。

    ……本來血都快止住了,結果剛剛我猛咬后槽牙,硬生生又把傷口給崩開了。

    這一吐血同時驚到了夜翼和杰森,前者可能還沒弄明白具體的事件經過所以認為我受了什么內傷,后者知道我只是口腔內有傷但可能認為我是被氣吐血了。

    于是夜翼一邊用他的怪力把我硬生生放倒,一邊摁住他的通訊器緊急呼叫增援,杰森也顧不上摸嘴角了,連忙湊過來摸我的脈搏。

    在這兩人擔憂地注視中,血壓飆升以至于開始眼冒金星的我終于憋出了第一句話。

    “滾!”我叫道,“你們倆!都給我滾!!!”

    和哆嗦了一下的杰森不同,夜翼反而松了口氣:“聽起來沒受內傷……神諭,取消一下救護車吧。”

    然后他扭頭,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杰森。

    本來目光游移的杰森對上夜翼時瞬間恢復了紅頭罩的氣勢,他冷冷地挑了挑眉,整張臉上都寫著‘你能拿我怎樣?’。

    “我們需要談談。”夜翼說。

    “哈,”杰森說,“你這是什么語氣?蝙蝠俠終于將鳥媽媽這個光榮的稱號傳給了你嗎?”

    “這和我什么語氣沒關系,”夜翼壓低了聲音,“你也需要和B談談。”

    “想都別想。”

    “這不是你能拒絕的事。”

    杰森用力咂了一下舌。

    “……你們沒聽見我說話嗎?”還被夜翼壓在地上的我說,“你倆能不能滾開!”

    杰森死而復生這事實在太過震撼,我現在腦子亂得很,只想找個地方消化一下今晚的經歷和收集到的信息,根本沒興趣和時間聽義警家里的周末八點檔情景倫劇!

    “這個有點難,”夜翼哈哈笑了兩聲,“蝙蝠俠找你,鼠女。”

    “今晚就算是我親媽過來也只會得到一聲‘滾’,我沒在開玩笑。”我說。

    “誒呀,”夜翼說,“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氣這么大?小朋友?”

    他還有空開玩笑和耍嘴皮子,而杰森聽見蝙蝠俠時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

    他不知何時已經撿回了那個紅頭盔,在夜翼的注視中,他拎著那玩意站了起來,胸口濕漉漉的紅色蝙蝠反射著刺目的燈光。

    ……我憑本能感覺他似乎要走了。

    “我——”杰森扣上頭盔前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了,“我改天給你打電話,你聯系方式沒變吧?”

    我:“……”

    為什么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躥上來了?

    杰森離開后,夜翼松開了壓著我的手,想把我扶起來。

    我還是有點心動過速,于是無言拒絕了他。

    “What a day,”夜翼也沒強求,反而盤腿坐在了我身旁,“今天真夠累人的,不是嗎?”

    他的聲音依舊輕快,姿態也很自然,仿佛剛剛露臉的不是曾經的二代羅賓,也不是已確認死亡的杰森陶德,而是個他不太在意的人一樣。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會不在意呢。

    ……我都快感情大爆炸了,夜翼這個初代羅賓怎么可能沒什么想法。

    酒保服依舊濕趴趴地黏在我的皮膚上,我無言地脫掉了外面那層白馬甲,又擰了擰黑襯衫的擺尾——咸腥的海水被擠了出來,嘩啦啦地灑在碼頭的木板上。

    “一般這個時候,我應該給你披上一件外套什么的。”夜翼還在活躍氣氛,“可惜你也看見了,夜翼制服既沒有外套,也沒有披風。”

    “……”我說,“你就沒什么感想嗎。”

    “當然有,不過我不會當著你的面說而已。”夜翼刻意偽裝出的輕快在漸漸消失,但他的情緒仍然算不上糟糕,“其實蝙蝠俠之前就追查到了一點痕跡,他還去詢問了一些有‘死而復生’經歷的家伙……雖然沒什么用。”

    我捂住了腦袋,暫時不是很想說話。

    夜翼也短暫地閉了嘴,我們倆坐在深夜的哥譚碼頭上,一個渾身濕淋淋仿佛剛剛當過海耗子,一個神游天外最近疑似睡覺時間驟減,嚇得遠處剛往這邊走了幾步的可疑人員立刻跑走了。

    ——雖然只是很微妙的直覺,但我感覺杰森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說不太好,可他藍綠色的眼睛已經無聲地將紅頭罩和二代羅賓分開了。

    “……你說蝙蝠俠想找我,”我強行轉移了注意力,“為什么?”

    夜翼看看我:“你的DNA和倉庫里的那群——”他比劃了一下,“那群東西——有那么一點點的關聯。”

    “……”我說,“你們什么時候拿到的我的DNA?”

    夜翼假裝沒聽見:“保險起見,蝙蝠俠要過來問你一點問題。我保證這不會很長的。”

    杰森摸了摸還在發痛的嘴角。

    他本來不打算這么快就離開的,但他現在還不能和蝙蝠俠見面……至少不是現在。

    而且他覺得莉莉的情緒也不太對,她似乎有點激動(憤怒意味的激動)過頭了,那掄到臉上的一拳是真的完全沒留手,甚至因為情緒加成而比平時的力度還大。

    ……有點疼。

    不過杰森也完成了這場看似翻車的行動的目標——他摸清了那群人形武器的特點,還借此接觸到了小丑的蹤跡。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莉莉也會出現在那,但在干掉小丑后,他會去好好和她解釋的。

    小丑——一想到這個名字,杰森就覺得怒火再次涌上心頭,讓他的骨頭都疼了起來。

    他非常清楚小丑讓手下把他塞進金屬箱子里時暗含的嘲諷意味,要不是多出來了個莉莉,小丑本來想搬出來的應該是角落那個長得很像棺材的長方體金屬箱。

    那些血紅色的回憶和綠色的池水……它們無時無刻不在影響他的思緒,杰森并不喜歡它們,但他得承認,負面情緒有時候也是有點用處的。

    至少他現在不會唐突回憶起莉莉一頭栽在他腿上的畫面了。

    ……不對,這不還是回憶起來了嗎?!

    那股洶涌的恨意瞬間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和更微妙的情感——杰森撐著安全屋的門,硬是緩了半天才進屋,恨不得能一鍵清除過于窒息的記憶。

    “你好,”他對自己養的小花打招呼,“你看起來比我過得要好,桑格莉娜。”

    桑格莉娜自然不會出聲回應,它只是沉默地站在花盆里,看著自己的主人在屋內走來走去,掏出噴霧對著臉頰和嘴角噴了幾下——疼得他嘶了一聲——然后嘀嘀咕咕地去廚房煎小羊排吃。

    當夜宵時間結束后,桑格莉娜的主人慢悠悠地拎著水壺走到她身旁,給這盆紅色的小花澆了點水,還小幅度地移動了一下它的位置,好讓它能曬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似乎一切都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不過他站在花盆前的時間似乎有點過長了……終于,在幾分鐘的心斗爭后,這位養花大師下定了決心。

    他把花瓶轉了轉,讓本來面對著床鋪的花朵面向了窗外。

    “咳,”他說,“明早見,桑格莉娜。”

    第48章 真相

    今晚有人睡得很安詳, 有人精疲力盡卻還得強撐著和蝙蝠俠大眼瞪小眼。

    “上車。”蝙蝠俠說。

    “……”我看看那臺線條流暢的蝙蝠車,還有在副駕駛對我招手的夜翼,“為什么。”

    蝙蝠俠不吭聲, 只是默默地看著我。

    “行吧, 行吧。”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唯一的好消息是蝙蝠俠今天開的是有后座——不是平時押送犯人的那輛——的蝙蝠車, 我坐進車內時還有點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有讓蝙蝠俠當司機的一天。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我問道,“要把我帶去火葬場,如果吐不出情報就原地火化嗎?”

    “哦,別擔心,沒那么可怕。”夜翼輕快地說, “我們只是要去蝙蝠洞而已。”

    我立刻去拽車門把手, 試圖在蝙蝠俠沒來得及把油門踩到底時跳車。可惜這車也不知道開了什么模式, 我掙扎了半天,車門仍然緊緊的鎖著。

    夜翼笑瞇瞇地看我在后座扭曲變形翻滾, 而蝙蝠俠頭都沒回地踩下油門,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逮人機器。

    于是我掏出了通訊器。

    “貓女, ”對面一接起來,我就快速地說, “蝙蝠俠把我抓走了。”

    開車的蝙蝠俠:“……”

    賽琳娜顯然沒料到我的開場白這么炸裂, 她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從貓叫聲來看她應該剛好在家喂貓——又很快反應了過來。

    【“你把通訊器給蝙蝠俠。”】她說。

    蝙蝠洞倒是沒我想象中的那么陰森。

    至少當拿著一包太妃糖的攪局者——她為什么會在這——溜達到蝙蝠車旁, 并試圖往我口袋里塞糖時, 我稍微放松了一點。

    “你喝橙汁嗎?”她眨眨明藍色的眼睛, “卡……遺孤剛剛拿了幾瓶。”

    “呃, 不。”我看看蝙蝠洞角落里湊在一起的羅賓和遺孤, 選擇了拒絕,“所以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就是單純問你一點東西, 再給你看一點東西而已。”夜翼從攪局者的袋子里順走了一塊太妃糖,“放心,如果我們真的想審問你的話,你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我:“……”

    終于和賽琳娜打完電話的蝙蝠俠也下了車,從他抿緊的嘴唇來看,賽琳娜可能提出了一些他很不愿意同意但又被迫同意了的要求。

    他一邊啟動蝙蝠洞正中央的那臺電腦和它身后的屏幕,一邊將我的通訊器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還挺貼心的,知道我不敢靠他靠得太近。

    “夜翼半小時前應該和你提起過你與倉庫里的人形生物武器有一定的關系,”他敲了幾下鍵盤,于是屏幕上立刻蹦出了一大堆我看不太懂的數據和圖像,“這是你們的生物樣本比對,可以看到紅色部分的數據有相當大的重合范圍——”

    他放大了某片圖像,于是除了我,蝙蝠洞里所有沒戴全臉面具的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看不懂,”我心如死灰,“能不能直接說結論。”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夜翼拍拍我的肩膀,“所以在此之前,我想問問——你對自己親人的印象是什么?”

    ……毫不夸張的說,我在這一刻瞬間腎上腺素飆升。無論是杰森藍綠色的眼睛,還是酸痛的肌肉都瞬間被我拋到腦后,只剩下了站在電腦前的蝙蝠俠,和摁著我肩膀的夜翼。

    蝙蝠俠把車開進蝙蝠洞前加黑了玻璃,所以我對進來的路線根本沒什么印象,如果想跑的話,原路返回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么還可以現找一條路——我不信這群義警每天上下班都只走一條路,而且他們吃和睡都在這蝙蝠洞里。

    “問這個干什么,”我借著甩開夜翼的手的力道轉了轉身體,再次快速打量了一圈蝙蝠洞,“想聽溫馨家庭故事的話,你們找錯人了。”

    ……右邊有一條通往上方的樓梯,我深刻懷疑上面就是韋恩莊園。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我想跑,我要怎么在這么多義警在場的情況下成功逃跑?

    ……倒不如說這真的可能嗎?

    “只是簡單的詢問。”蝙蝠俠反而接過了話題,“夜翼。”

    夜翼接收到信號,他對我匆匆笑了笑,然后示意蝙蝠洞內的義警們跟著他上樓——便士一(這又是誰)做了瑪芬蛋糕!他說——于是在一通小聲的抱怨后,蝙蝠洞內只剩下了略顯僵硬的我和平靜的蝙蝠俠。

    就很恐怖,有種下一秒就要被處決了的氛圍。

    “GCPD里沒有你的身份信息,”在這種氛圍里,蝙蝠俠開口了,“你的生物信息無法和多年前死亡的懷斯特先生對上,也無法與更早些死亡的懷斯特夫人對上。”

    “你想說我是從哪個垃圾堆里被撿來的嗎?”我說。

    蝙蝠俠頓了頓:“……的確是這樣。”

    我:“?”

    我一時間完全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努力活躍氣氛。好在蝙蝠俠沒有染上說話喜歡說一半的謎語人的惡習,他很快就調出了一份我看不太懂的文件,并一邊說話一邊輸入解鎖密碼。

    “這涉及到多年前的一場實驗事故,”他說,“實驗代號為【回聲】,而實驗目標是研發出一款能夠快速定位聲音來源的生物武器。最初的研發過程相當混亂,為了挑出最適合生物武器的原型,大量的,不同種類的動物被送進了實驗室。”

    文件被成功解鎖,數都數不清的動物圖片瞬間彈了出來。蝙蝠,沙鼠,甚至一些正常人無法把它們和實驗品聯系起來的動物一閃而過,然后被蝙蝠俠通通撥到了屏幕的角落里。

    “等等,”我瞥見了幾張被別的圖片迅速淹沒的照片,“那個是……”

    “但在研發途中,【回聲】又被加入了新的要求——它需要更遵循指令,更有攻擊性,恢復力更強。”蝙蝠俠開始解密第二層文件,“得到新的研發要求,實驗人員們果斷地放棄了半成品們,因為它們只有回聲定位的功能,就連形狀和大小都不一樣。”

    一些扭曲的,明顯能看出原型是什么動物的灰色生物從屏幕上滑了過去。

    “他們從這些半成品里提取出了某種基因,并成功用在了接下來的實驗里……就在這時,實驗人員們決定加入新的動物。”蝙蝠俠摁著鍵盤的手遲疑了片刻,“……出乎意料的是,雖然死亡率很高,但新型動物和提取出的基因融合的很好——甚至比預期中的還好。”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感覺自己的手指正在泛著涼氣,“我剛剛看見了人類胚胎的照片。”

    蝙蝠俠近乎是溫和地點了一下頭。

    他摁下了某個鍵,于是屏幕上閃出了一串串的數字——我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些看都看不過來的數字,都是在實驗里死亡的‘失敗品’。

    “……當實驗品失去生命體征后,它們將會轉交給專門負責處遺體的人員。”蝙蝠俠說,“而懷斯特夫人曾經參與其中。”

    “等?*? 一下,”我感覺頭疼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不對……可我和那些——”我想起那些畸形的灰色動物,“——那些東西根本不像啊!”

    “那些照片只是半成品,”蝙蝠俠說,“而最初接受實驗的……胚胎,或者嬰兒……它們接受的基因注射不多——倒不如說首批實驗品的目標不是成功,而是努力活下來。”

    我再次看向了那一串串的數字——蝙蝠俠很貼心地標注出了不同批次的實驗品,而被標注為【1】的那欄……后面的狀態都是鮮紅色的【死亡】。

    首批實驗品全部死亡。

    “……”沖擊太強,我感覺自己人都麻了,“所以我死過一次?和杰森一樣?”

    “不,”蝙蝠俠飛速回復道,“這和他沒關系——”他有點狼狽地跳過了那個名字,“我個人認為,當首批實驗品被傾倒進處站時……在它們之中仍有活著的個體。”

    “相當不可思議,但這是唯一的解釋——當年的懷斯特夫人剛好萌生了退意,而當她抱起一個仍在呼吸的活物時,她決定帶著它從實驗室離開。唯一令人遺憾的是,這段經歷顯然給她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問題……”

    蝙蝠俠猛然住嘴,但我已經意識到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可能不是失足溺水,而是——

    說實話,她死的太早了,我唯一記得的只有她略顯凌亂的黑色長發。

    但我突然想到了別人。

    ……那個會用有些神經質的眼神看著我的男人。

    他和懷斯特夫人結婚時,當她死去后仍然跟著她的姓時,沒有選擇將我扔在某個能讓人靜靜腐爛的坑洞里時,每次想要殺我時——我大概永遠弄不懂在這些瞬間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但我也沒怎么后悔。

    他也許愛懷斯特夫人,可他對我的殺意是真的,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所以在蝙蝠俠的目光中,我只是聳了聳肩。

    “我明白了。”我說,“我某種意義上還算是那群人形武器的原型機——所以你需要我干什么?”

    第49章 初章

    雖然我表示我百分百配合, 但蝙蝠俠也不知道是明白我看似乖巧實則半死不活的合作態度,還是他本身就不夠信任我——畢竟那是蝙蝠俠,也能解——所以最后, 他只是簡單地抽了點血, 又從我的手臂上切走了幾塊指甲蓋大小的肉。

    我用紗布摁著紅艷艷的傷口, 看著蝙蝠俠拖著他厚重的披風在一些我看不懂的儀器前走來走去,把裝滿了液體和肉塊的試管放進一個冒涼氣的盒子里。

    血很快就止住了,而夜翼仿佛提前算好了時間一樣——他在樓梯上做了幾個輕快的后空翻,剛好跳到了我面前,對我打了個響指。

    “我給你帶了點慰問品。”他先是給我遞過來了一只裝著什么的袋子,又對遠處沉思中的蝙蝠俠喊了兩聲, “便士一找你, B!是和——”說到關鍵詞時, 夜翼換了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有關的事!”

    蝙蝠俠一下就把頭抬起來了!

    “我來幫你看著, ”夜翼笑嘻嘻地比劃了一下那個盒子,“不如先讓她去休息吧, 她今天也被折磨得挺慘。”

    蝙蝠俠緩緩點了點頭,他最后確認了一次盒子的密封性, 然后向樓梯走去。

    “你也沒好到哪去, ”我一邊用余光看著慢慢上樓梯的蝙蝠俠, 一邊小聲對夜翼說, “所以, 你們要怎么處紅頭罩?”

    “我倒是很想給他一拳, 不過你動手太快, 提前把這個選項給占了。”夜翼也壓低了聲音,“還有兩個選項:和他聊聊天, 或者無視他的反抗給他一個擁抱。”

    ……考慮到夜翼天生的怪力,我很擔心他會不會勒斷杰森的骨頭。

    ……但看杰森現在的體型……誰勒斷誰的骨頭還真不好說,不過我還是投夜翼一票。

    “可惜B還沒做出選擇,”夜翼帶著我走進了一條隱藏通道,“倒不如說,除非他親眼見到紅頭罩面具下的臉,他才會真的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沒吭聲,只是沉默地跟著他走在這條陰暗的通道里。

    大概是備用通道的原因,它并不太寬,走在里面的人只要稍稍走神,肩膀就會輕輕地撞到堅硬的巖石上。好在它足夠干燥,我的衣服才沒沾上濕淋淋的水汽。

    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可在這條陰冷的通道中,它們又開始蔓延出針扎般的刺痛,強行將我飛散的思緒從藍綠色的光芒,彎曲老舊的木質樓梯,和亂糟糟的黑發中拉回了身體里。

    我感覺有些冷,于是悄悄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我就送到這里吧,”夜翼左右看看,最后停了下來,“出去之后,你就能看見韋恩塔了。”

    “……這就結束了?”我說,“我還以為你們會再扣押我一會兒,或者……”

    夜翼側過身來:“那就是B該擔心的事了。”

    我:“……”

    “好吧,我開玩笑的。”夜翼溫和地推了推我,示意我繼續向前走,“你沒什么大問題,女孩,放心吧。至于剩下的難題——就交給超級英雄們吧,他們就是干這個的。”

    于是我繼續向前走去。

    狹長的通道似乎沒有盡頭,我也聽不到任何昆蟲,或是小生物活動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我只能聽見我淺淺的呼吸和腳步聲。

    在這團烏黑的濃墨中,我用指腹反復摩挲著夜翼給我的袋子,努力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扔到腦后,猜測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不太重,晃動時能感覺到多個物體相互碰撞的動靜,密封性不錯所以聞不到味道。隔著袋子摸摸形狀……扁扁的橢圓形,每枚上還有不規律的柔軟凸起。

    嵌著果干的黃油餅干?還是什么神奇妙妙蝙蝠小道具?

    希望是前者,因為我現在不僅有些冷,還有些餓。

    說起餓……現在這個時間點也有開著的餐廳,但都不在我的住處附近,我的冰箱也基本空了,因為本來打算今天當完酒保后去買食物的……但好像還剩了枚雞蛋?

    那么問題來了,是選擇在冷風中跑去離住處較遠的餐廳,吃完后再吹冷風回住處,還是直接回住處,但只有孤零零的雞蛋可以吃。

    ……兩者都不是很想選呢。

    ……可我總不能去翻垃圾桶吧,那是多少年前才會干的事?

    我混亂的思緒在黑暗中發酵,翻滾,又順著我的舌頭一路向下滾,灌進疼痛的腹部內。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泛疼,連帶著口腔內的劃傷也痛了起來。

    ——實驗品。

    一個應死亡的實驗品。

    如果當時的我真的死去,像上百個有著同樣命運的實驗品一樣被扔進碾碎機,然后燒成紛紛揚揚的黑色灰燼……如果我沒能活下來,會有人記得我嗎?

    我想起杰森的棺木,和刻著悼念文字的墓碑。

    那時候,韋恩的眼淚的確是真實的……布魯斯韋恩失去了一個非親生但宛如親生的兒子,而蝙蝠俠失去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助手,這兩者疊加在一起時的重量足以能壓死人。

    可死亡的重量并沒壓垮義警,杰森更是揭棺而起,充分展現了能當正義人士的都有點絕活在身上。

    ……但當我意識到我曾經真的與死亡擦肩而過,卻幸運地逃脫了時——我感受到的不是喜悅,也不是慶幸,而是微妙的痛苦。

    這本不是我該擔心的事。

    我該想的是怎么繼續活下去,或者完成我現在的目標。

    可黑色的霧氣似乎無窮無盡,只要我邁的步子稍稍大了些,它們就會帶著冰冷的寒意和針扎般的痛意悄悄爬上來,又在幾個呼吸后將自己釘進柔軟的皮肉里,將尖銳的倒刺抖進我的血管里。

    ——然后濃烈的黑暗突然在此刻短暫地褪去了。

    一道微弱的光從通道盡頭照了進來,映亮了狹窄的巖壁。

    我順著這道光向前看。

    似乎有人正站在影影綽綽的光里,背后是暗藍色的天空,起伏的山脈和城市的霓虹燈光。

    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放輕了自己的呼吸。

    等在通道外的人似乎沒聽見我的聲音,她倚在巖壁旁,偏頭看著遠方的地平線,長長的睫毛被涂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連帶著她綠色的眼睛一起反射出朦朧的光。

    我看著她的影子,驚訝地發現她現在也沒比我高多少了——似乎在遙遠的過去,我總是需要抬頭看她,或是圍著她的腰部打轉。

    ……那是多久之前了?

    我依舊保持著安靜,但我注視的目標卻突然回過頭來,精準地在一片黑暗中鎖定了我的位置。

    “終于出來了?”她問道,“蝙蝠俠最好沒折騰你太久,不然我不介意對韋恩的保險箱下幾次手——”

    “——賽琳娜。”我喃喃道,“你應該知道了吧。”

    雖然蝙蝠俠的嘴巴一向很嚴,可當他認為會有東西威脅到賽琳娜的安全時,他會適時地送一些珍貴的消息給她……傳出去也許會嚇得普通人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過這確實是蝙蝠俠難得的溫和時刻。

    可惜這份溫和只限定于他比較親近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和賽琳娜一比,他肯定選賽琳娜。

    ……受不了這倆人了,這個談起感情來不顧別人死活的特點真是從來沒變過。

    “知道什么?”賽琳娜饒有興致地換了個姿勢。

    那道被短暫驅散了的陰影似乎又貼到了我的背上,隔著半干的黑襯衫輕輕地抱住了我,溫柔又冰冷。

    我瞇著眼看了她一會兒,感覺視線被城市的燈光晃得有些模糊。

    “我也不清楚啊,”我說,“畢竟我都不知道我的命運……甚至蝙蝠俠知道的都比我多,而你知道的東西要取決于他告訴你了多少,而不是我知道多少。”

    賽琳娜好像愣了愣。

    她放下了環著胸口的手臂,也不再倚著巖壁,而是站直了身子。

    “哦……”她輕聲地說,“你聽上去不是很好,小老鼠。”

    “我可能只是有點餓了。”我說。

    也許不只是餓,我想,還有點冷,有點疼,有點困。

    不過我不能停在這。

    我還得繼續向前走。

    “……那先換身衣服吧,”賽琳娜在看到我走出通道時,她微微怔了一下,“要不要去冰山餐廳看看?聽說科波特新買了一批活龍蝦……不對,要不然還是先去我家,我記得冰箱里還有湯……”

    她一邊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我的臉,一邊輕聲地說著些什么。

    但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我站在夏日的夜風中,腳下是沙沙作響的草叢,偶爾會有幾只奇奇怪怪的小昆蟲從里面蹦出來。它們撞到我的小腿上,又驚慌失措地逃開,有些比較聰明的就往人類的影子里跳,有些比較傻的就沖著遠方的燈光跳去,然后無聲無息地墜落進了寂靜的懸崖里。

    哥譚一如既往地運轉著,如同拼接積木一般的高樓間閃爍著溫暖的光點,這些五顏六色的光點則簇擁著高聳的韋恩塔——正如他們的主人是如何簇擁著那位富有的花花公子一樣。

    在窸窸窣窣的聲響中,冰冷的黑色布條漸漸松開了我,它們悄悄地從我的身體里爬出,藏回了我身后的黑暗里,等待著下一次可以出手的機會。

    “我好像不怎么餓了,”我突然說,“不然我們就去冰山餐廳搶龍蝦吧。”

    第50章 愛情(補更)

    雖然早有預料, 但當迪克把裝著樣本的試管抽出盒子,并將里面的東西放到顯微鏡下時,他還是短暫地驚訝了幾秒。

    哇啊, 他想, 要是現在把它們塞回本體的傷口里, 說不定還能長回去呢。

    “在看什么?”

    “沒什么,”迪克回頭,對慢悠悠滑過來的芭芭拉笑了一下,“我以為你還在樓上呢,戈登局長沒給你打電話?”

    芭芭拉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對他明明可以直接說詹姆斯,但還要裝腔作勢地說局長的行為有點無語——紅發女人操控著電動輪椅靠近了顯微鏡, 不太感興趣地看了看。

    “我以為你們會更……委婉一些, ”她推了推眼鏡, “布魯斯是不是有些太著急了?他一般不會這么直白的。”

    “我們還沒弄明白那些人形武器的構造,”談到夜間的工作, 迪克難免感到有些頭痛,“小丑的蹤跡也很追到……他究竟是從什么渠道把它們弄到哥譚的, 又要將它們用在什么地方——甚至他是不是故意讓我們發現它們的——這些都還是一片混沌。”

    “再加上一個杰森陶德。”芭芭拉冷不丁地補了一句。

    “是的,”迪克想嘆氣了, “再來一個杰森, 真夠折磨人的……而且我覺得我又得跟警局請假了, 這難道就是我工作多年仍在當普通小警察的原因?”

    “多注意些, ”芭芭拉提醒和自己拉拉扯扯多年的前男友兼曖昧對象兼戰友, “鼠女最近的行蹤很詭異, 她似乎在找什么。”

    “你覺得她在找什么?”迪克將試管放回盒子里, 布魯斯一會兒還要用它們做實驗和藥劑,“不過她躲監控有一手, 只有布魯斯安裝的隱藏攝像頭才拍到過她幾次。”

    芭芭拉用手指敲了敲輪椅扶手:“……還不能確定,但……我的確有些想法。”

    她逐漸降低了音量,藍色的眼睛虛虛地望向虛空中的一點,眉頭也皺了起來。

    迪克也沒貿然出聲打斷芭芭拉的思考,椅子有點遠,他左看看右看看,干脆盤腿在輪椅旁席地而坐,等著神諭的結論。

    “鼠女和小丑見過面嗎?”芭芭拉突然說。

    “印象中是沒有的,”迪克想了想,“不過這只能表示她明面上沒和小丑接觸過,私下就不好說了……你擔心她被小丑洗腦,今天她出現在蝙蝠洞里也是他的安排嗎?”

    “不,但我能感覺到她對小丑的態度有點微妙。”芭芭拉擺了擺手,“算了……爸爸過一會兒又得給我打電話,我先上去了。”

    蝙蝠洞內有很多輔助設施,芭芭拉甚至還有專用的小電梯——當電梯門關上后,這位行事相當利落的義警再次皺起了眉,對著自己的倒影發呆。

    當年她被小丑的子彈擊中脊椎時,醫生曾經斷定她幾乎不可能恢復了。可最近,她的腿居然有了些許感覺——聽到這個消息,一群義警瞬間坐不住了。

    卡珊德拉開心過頭,居然久違的說不出話,只能委屈巴巴地打手語(都快打出殘影了),斯蒂芬妮則發出尖銳爆鳴,險些在夜巡時表演高空跳傘,提姆甚至專門翹了課來陪她去醫院做檢查……其他人自然也努力騰出了時間,于是芭芭拉是被一群人圍著推進醫院的。

    醫生顯然見過大場面,她抬抬眼皮,表示家屬止步,讓芭芭拉自己進了檢查室。

    檢查的流程并不長,但當紅發女人坐著輪椅出來時,她看見了一個氣喘吁吁,顯然是狂奔過來的戈登局長。

    ……跑得太急,旁邊的布魯斯扶了一把甚至有點站不穩的戈登局長。

    拿著文件夾的醫生走出來時,除了芭芭拉,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間盯住了她,仿佛一群在深夜時分發現了老鼠的貓頭鷹。

    醫生看看有點想笑的芭芭拉,又看看了這一大群人。

    她的沉默讓氣氛從期待變成了緊張,迪克快速地眨起了眼,而還抓著戈登局長手臂的布魯斯微微加大了力道,整個人都僵了。

    ……宣布檢查結果的場面太過混亂,芭芭拉選擇性地跳過了它。

    ……不過當她得知自己能恢復健康時,她突然想起了小丑,和當年的自己。

    在層層遮蓋下,當年剛剛坐上輪椅的芭芭拉戈登內心的痛苦和掙扎似乎不那么鮮明了,但現在的芭芭拉掀開籠罩在記憶上方的迷霧時,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那份久遠的疼痛,而是對小丑濃烈的恨意。

    也許并不只是恨意。

    芭芭拉自認不是什么圣人,在某些疼痛的夜晚里,睡不著的她也曾短暫地起過殺心——這很正常,她要是不想殺了小丑才奇怪。

    所以當她看見現在的莉莉懷斯特時,她的確感受到了一點微妙的熟悉感。

    懷斯特并不恨小丑,芭芭拉想,倒不如說‘恨’這個詞在懷斯特的世界里占比不重,她平時的情緒波動看似也不太大……可恨是一種東西,想殺了某人又是另一種東西。

    倒不如說,懷斯特實際上并沒有她展露出來的那么平靜——雖然這么形容有點奇怪,但她就像那種暴起咬人時毫無前搖的實驗室大鼠,平時腦子里想的都是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可她的動機是什么?

    還沒等芭芭拉捕捉到那絲脆弱的靈感,完成了使命的電梯就到達了莊園的客廳,當金屬門向兩邊彈開時,那抹一閃而過的靈光也隨著芭芭拉的倒影一同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棺材里躺久了,躺出了經驗,杰森覺得自己復活后的睡眠質量一直好得驚人。

    他伸了個懶腰,把桑格莉娜擺到陽光更好的地方,自己則打開了手機,看看有沒有新消息。

    ……還真有。

    發來短信的是一串他很熟悉的號碼,不過杰森在看到它時短暫地心虛了幾秒。

    咳。

    他做了一會兒思想準備,最終還是點開了它。

    【圖片.jpg】

    【?】

    短短的兩條信息,充分體現出了對方的不解,無語和煩躁。杰森放大圖片,很快就認出了那是冰山餐廳的一角。

    令它特殊起來的是一串彈痕和下方的刻字——杰森看了一會兒,想起這是他剛回哥譚那陣留下的痕跡。

    ……違法犯罪的活動也是需要資金和武器的,于是堂堂出道的紅頭罩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滿世界打劫。而作為受害者,企鵝人無疑是最容易被下手的一個,所以杰森不僅逮著他薅了幾次羊毛,還大搖大擺地把‘紅頭罩’的代號刻在了戰斗導致的彈痕下。

    ……當時他的想法是這餐廳遲早屬于自己,那提前刻個代號也挺合。

    ……但肯定不能這么說。

    【刻的時候沒多想,不用管它。】他緩緩打字,【你去冰山餐廳做什么?】

    對方沒秒回,可能在忙別的事,不過考慮到那兩條消息的發送時間,她也可能在睡覺。

    杰森拿著手機溜去廚房,一邊準備早飯一邊反復解鎖手機屏幕,防止自己錯過可能的回復——幾分鐘后,當杰森把第二顆蛋打進平底鍋時,他終于聽見了手機的提示音。

    【吃自助。】

    雖然隔著屏幕,杰森還是感受到了對方相當冷淡的態度。

    在過了一晚,好心態和接下來的計劃后,他其實就已經開始準備如何向莉莉道歉并解釋之前宛如死了一般(某種意義上的確是短暫地死了幾年)的表現。

    但計劃總是追不上拔腿狂奔的現實,至少杰森腦子一熱摘了頭盔時,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會挨上一拳。

    ……其實是他根本沒料到莉莉會那么生氣。

    ……好吧,他干出的事好像確實有點混蛋,挨打也正常。

    他不太敢隨便亂說話,斟酌過后,他選擇了發去幾個小動物表情包,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

    但莉莉不回他了。

    杰森抱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又被身旁猛躥起的火苗拉回了現實——壞了!他的煎蛋!

    當恐怖的地下新星,殺人不眨眼的紅頭罩,亡靈歸來的二代羅賓狼狽地搶救他的煎蛋和他的平底鍋時,我已經放下了手機,把湊過來的卡尼用力推到一旁。

    手臂的傷口已經開始長出新肉,口腔里的劃傷也只剩下了淺淺的凹陷,要不是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賽琳娜家,我都要以為昨晚的經歷都是我的幻覺了。

    其實仔細想想,蝙蝠俠講的那些其實也和現在的我關系不大——懷斯特夫人都帶著我跑了,這么多年也沒有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一網兜把我抓走,我又不是什么需要調查事件時需要調查到底的義警——從他們沒把我關進什么牢房里的舉動來看,我大概也不會突然變異成那些人形怪物。

    賽琳娜更沒表示出什么過激的情緒,只是在給我噴藥時有點好奇地看了看那些傷口。

    ……總而言之,還能活!問題不大!

    還有個問題就是揭棺而起的杰森……在那條黑暗的通道里,我的確動搖了。

    既然他都回來了,那我真的還有必要完成現在的目標嗎?

    要知道,我可沒強到能在蝙蝠俠的眼皮下完成犯罪,并不被他發現——我甚至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在動手前就被他抓進警局。

    ……值得嗎?

    但在收到那幾條奇形怪狀的動物表情包后,我反而不再動搖了。

    殺掉一只小小的,毛蓬蓬的,會蹦蹦跳跳說俏皮話的羅賓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和那只羅賓是否在多年后搖身一變成了巨型貓頭鷹沒關系,也和它現在有多兇殘沒關系——這和它消失的那三年有關系,和那副六英尺之下的棺材有關系,和我有關系。

    ……說實話,我都不清楚我和杰森現在到底是處在什么混亂的狀態里了。

    ……但我能確定他肯定不是純友誼。

    ……至于我自己——算了,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賽琳娜,”我一邊直起身,一邊再次把湊過來的卡尼推開,“你知道艾薇和哈莉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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