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中章

    當杰森悲傷地拿著手機出門, 并悲傷地把裝著焦黑煎蛋的垃圾袋扔掉時，他決定自己得去買個漢堡來安撫一下被莉莉已讀不回的自己。

    臨近中午，滿地都是正在營業的漢堡車。杰森隨便挑了一輛, 要了加厚加雙倍洋蔥的牛肉漢堡, 看在他過于健壯的體格和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站姿上, 老板毅然決然地跳過了前面的顧客，優先把他的漢堡給做了出來。

    可惜杰森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神秘的定律——如果他知道，他就會在出門換一件袖口沒蹭上焦黑的雞蛋殘骸的衣服，好那幾縷歪著的發絲，再迅速停止試圖把整個牛肉漢堡都塞進嘴里的男子高中生行為。

    至少當他塞漢堡塞到一半，卻看見了站在不遠處望天的莉莉時, 他當場就是一個手滑。

    沒能拿穩的漢堡馬上危險地歪扭起來, 雙倍洋蔥在此刻終于發力, 悄悄地順著肉餅傾斜的角度滑了出去，在地上摔成了一團團的淡黃色花朵。有路人疑惑又不滿地看了過來, 又在看到杰森的手臂肌肉時相當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但杰森已經顧不上這些視線和熱乎的漢堡了。

    他先是本能地想上前去找莉莉，可沒走幾步, 他就看見了自己沾著焦灰的袖口。

    ……為什么偏偏是現在？！

    ……為什么每一次——他的意思是真的每一次——和莉莉見面，他都這么狼狽？！要么渾身是血, 要么被摁在地上, 要么跟個傻子一樣塞漢堡塞到一半！

    ……現在跑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還來得及嗎？

    杰森遲疑片刻, 還是選擇一邊光速把袖子挽上去, 一邊努力壓平亂翹的頭發, 一邊把漢堡扔進街邊的垃圾桶里——然后他假裝自己只是剛好路過, 對還在望天的莉莉打了個招呼。

    “好巧, ”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天氣不錯。”

    好糟糕的開場白！杰森絕望地想, 而且刻意過頭了！

    幸好莉莉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她只是收回了望著天空的視線，用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像他主動摘下頭盔，道出真實身份的那晚，現在的莉莉看上去十分平靜——甚至平靜到令人有些不適應的程度了。

    她今天難得的把頭發系起來了，不過鮮紅色的發帶有些微長……風一吹，它就像蝴蝶一樣飛了起來，輕輕掃過了那雙灰色的眼睛。

    “……我上次就想問了，”她說，“你的頭發是怎么回事？”

    “你說頭發？我最近有點忙，出門前也沒太注意——”杰森本能地開始為自己辯解，“上次是因為摘頭盔，還沾了水——”

    莉莉沉默地看著他，但杰森又試探性地講了兩句后，他意識到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你的頭發——”她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森順著她的目光捋了一把額發。

    啊……這個，這個就有點難解釋了。

    “是我染的，”杰森堅定地說，“你不覺得白發很酷嗎？”

    莉莉垂下了眼。

    杰森覺得她其實根本沒信，只是懶得追究了。

    “我本來在這里等人，”她果然跳過了頭發的話題，“但看起來她今天沒出門……撲了個空。”

    杰森覺得在這一刻，自己的嘴比自己的腦子動的還要快：“——我就住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等等！不對！

    ……雖然他的安全屋不至于像某位布魯德海文義警的公寓那么亂，但他隨便甩在沙發上的衛衣還沒收起來！

    “住在附近？”莉莉完全不知道面前的紅頭罩正在拼命回憶他的安全屋里哪處最亂，“我還以為你會選更靠西邊的房子，那邊不是更方便些嗎？”

    “我還是習慣住東區，”杰森試探著走出幾步，發現莉莉漫不經心地跟上了他，“混亂一點也有混亂的好處，比如——”

    他一邊說，一邊用余光悄悄地看莉莉——她看起來有些神游天外，不過每次都會對杰森的話發出一些簡短的回應，也會順著他講點別的東西。

    如果讓不知情的路人評價，這兩人看起來就像路邊總會有的‘正在聊天的普通朋友’。

    ……這其實有點奇怪，畢竟今早她才剛剛對杰森已讀不回，更早些則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拳。

    ……他知道貓女比較喜怒無常，但莉莉總不會復刻了她導師的性格吧。

    杰森甚至短暫地懷疑過跟在他身后的莉莉是不是泥臉——一個能擬態成別人的阿卡姆精神病院VIP客戶——變的，可他又很快劃掉了這個猜想，因為泥臉昨天剛被攪局者和遺孤聯手揍回了單人牢房，應該還沒恢復到能堂堂出逃的程度。

    當他手忙腳亂地推開安全屋的門，讓莉莉進來時，他完全沒想到她接下來的問題會是什么。

    “杰森，”在杰森飛速沖向沙發時，莉莉說，“你想怎么處小丑？”

    ……杰森就差點把手里的衛衣給扔飛出去。

    ……雖然他也知道莉莉來安全屋時沒什么那方面的心思，但直接跳到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沒想好呢，”其實已經追著小丑跑了很久并盤算著怎么當著蝙蝠俠的面把他吊起來砍成八截的杰森疊起了衛衣，順手把桌上的電腦給合了起來，“不過我肯定要打斷他的骨頭，然后……”

    “然后？”

    “……然后扔給蝙蝠俠。”疊好了衛衣，杰森開始歪歪扭扭的沙發靠墊。

    他下意識地想在莉莉面前避開殺人這件事，以至于他極為絲滑地撒了個他自己都不太信的謊。

    莉莉又沒動靜了。

    于是完沙發靠墊的杰森就難免地有些心慌，生怕自己又惹她生氣——挨打倒不是最主要的——所以他回過頭，想為自己剛剛說的話打些補丁——

    莉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他身旁。

    她靠得很近，近到兩人的腿幾乎都貼到了一起。距離太近，杰森能聞到從她的衣領里飄出來的香味（不像是香水，更像是天然植物的味道？），還能看見她眼下淡淡的紅痕。

    杰森當即就是一個后退步！

    結果他忘了身后就是沙發，這突如其來的一退不僅把沙發硬生生撞移了位，還讓他一個趔趄，直接摔進了剛剛才好的靠枕里。

    和被嚇得不輕的紅頭罩相比，莉莉倒是依舊很平靜——她站在他為了不踢到人而下意識分開的雙腿中間，在杰森的瞳孔地震中微微彎下了腰，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

    長長的發帶順著她發絲的弧度垂了下來，鮮紅色的布料在杰森因為緊張而快速起伏的腹部上方懸著，時不時地晃幾下。

    然后莉莉直起了腰——杰森瞬間松了一口氣，結果他下一秒就意識到這口氣松早了——她向前走了一步。

    她近乎是輕柔地，游刃有余地用膝蓋蹭過了他的大腿內側，讓他把腿張得更開的同時還壓了壓他緊繃的肌肉，比起平時那只蹦蹦跳跳的灰老鼠，她現在更像是一只正在評估獵物是否足夠肥美的肉食動物。

    杰森僵硬地縮在沙發里，全身上下一動都不敢動。

    莉莉既沒有像往日那樣和他開玩笑，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對他揮拳。她只是沒什么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動彈不得的?*? 紅頭罩，灰眼睛里閃爍著冰冷的光。

    雖然感覺腦袋快爆炸了，但杰森還是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道有些奇怪的聲音——聽著像什么零件卡進了什么組件里的聲音。

    就在他想要起身，弄清楚聲音的來源時，莉莉壓在他小腹上的膝蓋讓他的大腦硬生生地空白了幾秒。

    “你長高了很多，”她輕飄飄地說，“和之前不一樣了……你有量過現在的身高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戴著皮質手套的雙手捧住了杰森的臉。

    微涼的皮料不但沒把臉頰發熱的杰森凍醒，反而讓他更說不出話，只能掙扎著從喉嚨里發出一句柔弱的‘沒有’。

    莉莉似乎笑了一下。

    她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了他的上方，她的深色大衣垂在杰森的臉龐，讓他看不見手旁的衛衣，看不見窗外的陽光，更看不見他本應立刻提起警惕的某些東西——他只能看見莉莉灰色的雙眼，和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杰森再次聞到了那股微妙的植物香氣。

    似乎是姿勢有點不對，莉莉動了動壓在他腹部處的膝蓋，于是她就難免地蹭到了——

    ——在她低頭查看前，一瞬間心率猛增的杰森終于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硬生生從狹窄的縫隙中鉆了出去！

    “我去趟廚房！”他幾乎狼狽的，仿佛在掩蓋什么東西似的高聲喊道，“我忘把披薩放進冷凍層了！”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杰森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廚房。

    他安全屋的廚房構造比較特殊，有一扇能遮住一半空間的滑動門。那門還不透明，杰森猛地往后一躥，簡直和物隱身沒什么區別。

    我聽見了他打開冰箱門撥弄食物的聲音，不過從聲音的混亂程度聽起來，他只是在毫無規律地亂翻而已。

    所以我轉過身，很放心地把一個U盤外形的小零件從他擺在桌上的電腦里拔了出來。

    ……其實我倒不是故意在那里等杰森的——在那之前，我剛剛和毒藤女見過面。那位正在調試新型花粉的罪犯給了我一點信息，不過她更推薦我去找哈莉，所以我當時站在街邊是在等本該出現在那里的小丑女。

    結果小丑女沒等到，卻等到了路過的杰森。

    ……我真的只是靈光一閃。

    ……畢竟雖然紅頭罩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我可不信杰森沒在私下偷偷調查小丑相關的事——連猜都不用猜，黑客技術一直相當不錯的杰森挖到的東西絕對比我多。

    ……機會來了，為什么不試試呢？

    雖然這么想著，可事情的進展還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太客氣了，我在看見杰森擺在桌上的電腦時這么想道，這不是主動邀請我動手嗎？

    當杰森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后，我就把那枚小零件卡進了他的電腦里（小偷的手速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倒是完全沒發現，甚至猛地沖出去時都沒看見電腦的異常。

    我把走完了復制進度條的小零件放進口袋，感覺心情變好了一些。

    至于他之后會不會發現自己的電腦被人動過嘛……

    我毫不客氣地換了一個涂著羅賓標志的U盤，迅速地在杰森的電腦上插拔了一下。

    雖然這么做很缺德，我想，但也算是用羅賓的駭入痕跡掩蓋了我的駭入痕跡了。

    第52章 來臨

    拿到了該拿到的東西, 我趁著杰森還在廚房猛翻冰箱，直接溜出了他的安全屋。

    ……頗有種不回頭看爆炸的感覺。

    好在杰森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放棄了追我, 直到我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一個有點破爛的小酒店, 沒有監控, 前臺更是懶得人——我都沒有收到紅頭罩的奪命狙擊子彈。

    我走上吱呀作響的樓梯，熟練地避開了幾個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家伙，推開了自己的房間門。

    很好，沒人進來過。

    我關上門，重新設置好門口的陷阱，又確認了一下窗邊的報警器仍在工作, 還不忘看看能屏蔽追蹤器的妙妙小道具在不在工作。

    反復確認安全性后, 我將那枚小小的零件塞進了新買的手提電腦里。數據流幾乎是瞬間閃過, 屏幕下方的鮮綠色進度條明明滅滅，最終還是堅強地爬行起來, 慢吞吞地解壓起了零件內的文件。

    我最初還不太明白為什么解壓進度條走的這么慢，直到解壓成功的那一刻, 我才意識到這臺普普通通的手提電腦究竟承受了多少——杰森好像把能塞的不能塞的全都放進了他桌子上的那臺電腦里，我試探著翻了翻文件列表, 發現翻列表都得翻上一分鐘。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我在看見【漢堡車的活動路線以及每輛車的特色餐食】的文件夾時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 懷疑自己真的能從這堆亂七八糟的數據里翻出什么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這位前羅賓雖然喜歡往電腦里亂塞東西, 但他至少有在做分類。

    我滑過明顯和食物相關的幾個文件夾, 很快地就在后面找到了和阿卡姆精神病院相關的信息——只不過里面完全沒提到小丑。

    在又一通翻翻找找后, 我終于找到了最占內存的那個文件夾。

    ……里面是蝙蝠俠的資料。

    我倒吸涼氣, 當即就是一個后仰，恨不得立刻忘記那些無意間掃到的信息！

    只是路過！無意冒犯——我汗流浹背地去點右上角的關閉鍵, 結果手太抖，直接點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然后我剛剛沒能找到的，小丑的資料就彈了出來。

    ……？

    ……不是，等一下？杰森？

    ……你為什么把蝙蝠俠和小丑的資料放在了一起？

    ————————

    布魯斯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卡珊德拉投來了擔心又不贊同的眼神。

    “我沒感冒。”他只好向自己的養女解釋道，“人形武器追查的怎么樣了？”

    “打了幾場遭遇戰，”卡珊德拉說，“恢復速度很快，我不喜歡。”

    她這么說，那就是沒有更多消息了——布魯斯對此并不意外，卡珊德拉更擅長‘狩獵’類型的追蹤，這種復雜又費力還不能見血的追查確實是委屈她了。

    本該負責這部分的提姆最近有點忙不過來，布魯斯懷疑這孩子正在過勞的邊緣反復橫跳，疑似走上了迪克的老路。

    但這也不是他們能處的問題……小丑總會讓事情變得復雜起來，他和他當了這么多年的對手才勉強摸清了彼此的腦回路，布魯斯覺得讓只上任了三年的羅賓和還在熟悉人類社會的遺孤面對小丑……這種事還是太勉強了。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讓這些孩子面對小丑。

    ……如果再死一個羅賓，他這個蝙蝠俠也可以不用當了。

    ……唉，杰森。

    杰森在哥譚弄出的動靜肯定逃不過蝙蝠俠的關注，他看著曾經的養子用大殺特殺的行事作風努力掩蓋著私下對小丑的追蹤，似乎有什么微妙的想法——但布魯斯得承認杰森現在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氣鼓鼓的羅賓了，他確實成長了不少。

    不過這個‘成長’顯然成長去了布魯斯不是很希望看到的路線。

    算了，他不希望也沒用，長都長了，他總不能倒流時間，或者把杰森重新埋地里吧？

    想想也不可能。

    布魯斯喝了一口提姆偷偷藏在蝙蝠洞里的能量飲料，讓卡珊德拉先去休息，自己則再次溜達到了儲存著生物樣本的儀器前。

    ——基于莉莉懷斯特的生物樣本研發出的藥劑的確對那些人形武器有效，卡珊德拉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因為效果還不夠強，布魯斯今晚得盡力弄出升級版本的藥劑，好用在下一次和人形武器的對戰中。

    他盡可能不浪費地倒出了一點點依舊鮮紅的血肉以及小半管被精細保存的血液，將它們放進了一旁冒著涼氣的盒子里。

    ……這么說起來，懷斯特最近的行蹤也很不固定。布魯斯一邊掏出實驗器材，一邊在腦內發散思維，但她的行動路線確實有些奇怪……芭芭拉上次好像想說點什么，可猶豫了一會兒后，她還是保持了沉默。

    世界第一偵探陷入了沉思。

    好像哪里不對，又好像哪里都對。

    他知道杰森和懷斯特的關系一向不錯，在二代羅賓死亡前，杰森特別喜歡帶著禮物往懷斯特的住處跑，懷斯特本人也沒太抗拒。布魯斯還躲在陰影里觀看過幼年版鼠女和幼年版二代羅賓互毆，兩人打得你來我往，誰都干不掉誰。

    布魯斯在深思熟慮后還是沒告訴杰森，懷斯特就是鼠女本人，而你每天互毆的對象就是你每周堅持送甜點的對象——他想讓杰森自己猜出來，或者懷斯特主動告知——可惜這段故事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懷斯特拎著鏟子掘墓時，蝙蝠俠并不在哥譚。

    他忙著追逐小丑。

    他必須搞清楚小丑究竟想干什么，他接下來的行動會不會帶走更多的生命，會不會讓更多的孩子死去……蝙蝠俠還需要努力壓抑心中的痛苦和怒火，防止自己在不夠清醒的情況下直接殺了小丑。

    所以當阿爾弗雷德試探著發來訊息時，無論是當時的布魯斯，還是現在多年后的布魯斯都沒有意識到懷斯特究竟在想什么。

    ——她看起來有些難過，有些疲憊，還有些惱怒——這些都是正常的情緒，雖然前特工阿爾弗雷德感覺到懷斯特可能比她表現出來的更慍怒些，但他還是和她不夠熟。

    那個灰蒙蒙的雨夜后，懷斯特的生活軌跡并沒產生什么特別大的變化。布魯斯發現她只是偶爾會在和貓女出門時短暫地脫離導師的視線，或是自己跑去哪里待上個幾分鐘，然后迅速地回到貓女身旁。

    ……就像是什么望風歸來的寵物鼠一樣。

    后來她年紀越來越大，貓女扯著她行動的次數減少，于是懷斯特獲得了更多的自主活動空間。

    似乎就是在這之后，懷斯特的行蹤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似乎也在計劃著什么。

    ……偷東西？不，不太像，如果真的想偷什么，她一周內就能偷走想偷的目標。再不濟還有貓女，這兩人加起來完全是1+1=3的組合。

    布魯斯捏了捏鼻梁，他快速摁了幾個鍵，讓淡綠色的藥劑從儀器里彈出來，又從冒著涼氣的盒子里取出懷斯特的血肉，將它們倒進了同一只試管里。

    二次加工開始，這次需要操作者更加小心，更加謹慎，不然前面都徹底白干了。

    布魯斯短暫地切斷了思緒，專心地調試起儀器和液體混合的速度。

    他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解決小丑的難題，紅頭罩的怒火，以及一些有的沒的的小疑點——

    ————————

    “不錯。”杰森揚了揚下巴，“很高興與你共事，鼠標。”

    鼠標安靜地被他握在手里，一聲不吭。

    不過檢查完文件的杰森很快樂，他確實發現電腦有駭入痕跡，并在一通反向追蹤后嗅到了冒牌貨羅賓的氣味——很好，下次毆打他時可以更大力一點。

    文件們則沒有被銷毀或是被更改的跡象，杰森很自信自己設置的防護措施能防住線上的入侵，所以他在巡查完所有的文件夾后，十分放松地往遠方他劃過重點的（提姆的）電腦里扔了幾個很難清的病毒。

    神清氣爽。

    杰森合上電腦，坐在沙發上伸展了一下四肢。

    ……伸展到一半，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光速合攏了腿。

    算了，不能細想。

    ……所以莉莉為什么悄無聲息地走了？

    當時大腦過載的杰森蹲在冰箱前緩了幾分鐘，剛把尷尬的反應壓沒，站起來時就看見了空蕩蕩的沙發——他甚至過去摸了一下坐墊，發現余溫都快沒了。

    我說錯話了？還是我往廚房猛沖的行為太奇怪了？

    杰森轉了幾個圈圈，又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莉莉依舊沒給他發信息，不過羅伊（永遠的好隊友）倒是發來了幾張圖片，和幾條消息。

    【我怎么感覺這玩意有點眼熟？】

    【圖片.jpg】

    【圖片.jpg】

    【這附近的感覺也不是很好，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杰森瞇起了眼。

    小丑的活動痕跡，他想，羅伊發來的定位剛好和他最新查到的小丑坐標重合……這是巧合？還是一個陷阱？

    第53章 華章

    哥譚今夜的下水道十分熱鬧。

    乒乒乓乓的爆炸聲和噴霧聲不絕于耳, 轟鳴的警報聲就沒停過，偶爾還能聽到什么東西被重重擊飛出去的動靜——本來正在進食的老鼠們嚇得縮進了角落里，驚恐地看著從它們面前飛過的人影。

    明黃色披風伸展開來, 羅賓像只真正的飛鳥一樣騰空而起, 躲過了兩只人形武器的夾擊。他身旁的遺孤則握緊拳頭, 直接迎了上去——這個某種意義上更‘人形武器’的女孩直接打斷了某只武器的胳膊。

    【“注意距離，”】遠處支援的芭芭拉說，【“第二波藥劑就在前面不遠處了，你們誰幫忙啟動一下？”】

    夜翼張開嘴：“我——”

    沉甸甸的黑色影子閃了過去。

    “——B可以幫忙。”夜翼絲滑地說，“好了，各位！退后！”

    提前設置在拐角的噴霧器啟動成功, 被義警們像趕羊一樣驅趕的人形武器們立刻撞進了一片淡綠色的煙霧里——它們痛苦地翻滾起來, 灰色的表皮上不斷冒出沸騰的泡泡, 終于，在一陣掙扎過后, 它們都蔫吧吧地攤平了。

    蝙蝠俠謹慎地又在遠處站了一會兒，確定所有危險都被排除后, 他才緩慢地靠近了動彈不得的武器們。

    “我還是感覺哪里不對，”迪克咔嗒一聲收回了他的卡里棍, “雖然它們今晚弄出的動靜很大, 可我總感覺不夠大——你們懂我意思吧？”

    “明白, ”卡珊德拉說, “傷亡很少。”

    【“我也注意到了……只是一個小小的猜測, 但它們今晚的主要目標似乎是拖住你們。”】芭芭拉的聲音里透出幾絲疑惑, 【“奇怪, 這應該是小丑手下所有的人形武器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好消息是我們繳獲了小丑的武裝力量, ”提姆抱著他的長棍說，“壞消息是我們不知道他的目的，疑似被耍了。”

    他說完后沉默了兩秒，接著扭頭看向了沉思中的蝙蝠俠。

    迪克和卡珊德拉也看了過去。

    被三道視線緊盯著后背，哪怕是蝙蝠俠也有點撐不住，他干咳一聲，快速地用藏在手臂戰甲里的微型電腦掃了一圈數據。

    最近在哥譚活動頻繁的……萊克特醫生前幾天被調去紐約了可以排除……黑面具？殺手蛾？死亡射手？急凍人？

    對手太多且太過活躍就會有這種麻煩，你永遠無法第一時間找出那個真正的嫌疑人。

    “再一下思路，”迪克走到他身旁，踮著腳拍了拍豎起的尖尖蝙蝠耳，“小丑究竟和誰達成了合作，以至于他認為犧牲掉所有的人形武器拖住我們是一件很值的事？”

    布魯斯皺起了眉。

    雖然這么說很奇怪，但小丑的目的一直是給蝙蝠俠添堵，他為此已經努力了快二十年，并或大或小地成功了不少次。

    既然他最終的目標是讓蝙蝠俠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那么現在的情況就很恐怖了。

    ——能讓小丑拋棄所有的，他費了大勁才弄到哥譚的人形武器【回聲】們，只為了轉移義警們的注意力——布魯斯甚至不確定他一開始將【回聲】們弄到會不會就是為了這個——盡力讓蝙蝠俠的目光避開他，沒時間去抓他。

    那么他的最終目的，以及他能獲得的東西……一定值得他扔出的所有籌碼。

    布魯斯第一反應就是檢查了一遍韋恩莊園的安保系統，和阿爾弗雷德的生狀態。

    兩者都很正常。

    那么他的學徒們呢？

    布魯斯轉動眼珠，盡可能快地看了一圈——迪克沒什么問題，提姆看著有點困，卡珊德拉則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隔著頭罩和他四目相對了一下。

    ……似乎都很正常。

    ……等等，好像還有一個。

    “神諭，”布魯斯警覺了起來，“紅頭罩今晚出現過嗎？”

    【“紅頭罩？”】芭芭拉敲起了鍵盤，似乎讓蝙蝠電腦開啟了自動識別功能，【“稍等。”】

    “你覺得小丑和紅頭罩達成了合、合作？”提姆結巴了一下，“這不太可能吧，除非紅頭罩被洗腦了……”

    “小丑的舉動其實不代表他與某人達成了合作，”蝙蝠俠想了想，覺得自己摸到了思路，“可能只是單方面的，或者——”

    【“對比成功，找到了。紅頭罩在你們進入下水道前在犯罪巷附近路過，一小時后，當你們正式開始追擊人形武器時，他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被攝像頭捕捉到了。”】

    “市中心？”迪克的眉也皺起來了，“他去那干什么？”

    【“正在查，”】芭芭拉的聲音低了下去，【“等一下，這是……布魯斯！韋恩塔——”】

    當她喊出蝙蝠俠的真名時，在場眾人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提姆立刻掏出他隨身攜帶的電腦，開機后就是一頓噼里啪啦敲鍵盤，卡珊德拉好奇地擠到他的肩膀旁，又在看到屏幕上彈出的圖片時向后縮了一下。

    電腦投射出的橙紅色的光打在了羅賓震驚的面容上，提姆強忍著震撼，將屏幕轉向了迪克和布魯斯的方向。

    ——屏幕里，整座韋恩塔正在熊熊燃燒。

    ————————

    “我還以為你會先對我說聲謝謝呢！”小丑笑了幾聲，“怎么一上來就這么粗暴，不想和我多聊聊嗎？”

    杰森甩了甩手指上的鮮血，再次確認這棟樓里的無關人員已經全部離開（倒不如說這個時間根本沒什么人，韋恩從不讓人加班），面前的小丑也被死死地綁在了椅子上。

    這個樓層在被紅頭罩征用前剛裝修到一半，空蕩蕩的，屬于大叫一聲能聽到回音的類型。

    ……然后杰森又看了看倒在小丑腳邊的尸體們。

    ……他找到小丑時，這個瘋子剛殺死了最后一名保安，血從這些可憐人的喉嚨里涌出，將灰撲撲的水泥地面染得亂七八糟，活像是一場血淋淋的屠殺。

    “說真的，如果我的受害者都能像我這么貼心——我是指自己走到殺人犯的預計犯案地點，主動轉移警方或者義警的注意力，并乖乖地被綁住的話，我是不會這么粗暴地對待他們的。”小丑一邊舔舐他嘴角的血跡，一邊興高采烈地說道，“小小鳥，你真的很粗暴。”

    自從復活后，杰森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強烈的反胃感。

    他并不意外小丑能察覺到他想殺他，可當小丑主動配合時，事情就不對勁起來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杰森抓住小丑的衣領，“你想要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幫你，”小丑咧開嘴，“不覺得我很好心嗎——哈哈哈哈哈！”他在杰森對著他的小腿開槍時尖聲大笑了起來，鮮綠色的眼珠狂亂地轉動著，足以讓人感到背后發涼。

    杰森罵了一聲。

    火已經按照計劃中的那樣燒了起來，杰森能聞到木頭燃燒時的氣味，和逐漸升高的溫度——在原本的計劃中，他應將動彈不得的小丑留在這里，而自己等在附近的高樓上，準備和蝙蝠俠開啟決戰。

    可現在……

    “你要沒時間了，”在杰森思考時，小丑咳嗽著再次開口，“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機會，你覺得小蝙蝠還會讓你有碰到我的機會嗎？”

    他呸呸吐出了一口血：“這么想想還真是可憐……好不容易回來的小小鳥，發現蝙蝠俠非但沒讓殺死他的兇手也躺進墳墓，還要從小小鳥的復仇中保護兇手。這么看來，你對他來說好像也沒那么重要——”

    ————————

    當蝙蝠俠落在熊熊燃燒中的韋恩塔旁邊的高樓上，并見到從陰影里走出的紅頭罩時，對方狂暴的氣勢和頭盔上的噴濺狀血跡瞬間讓他覺得大事不妙。

    “杰森，”他甚至先一步開口了，“你——”

    “他為什么還沒死？”紅頭罩問道，“他為什么還活著？”

    “……”布魯斯說，“杰森，小丑在哪。”

    短暫的寂靜。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在怔愣后，紅頭罩近乎是暴怒地拽掉了他的頭盔，露出一張布魯斯再熟悉不過的臉。

    火焰在此刻仿佛擁有了生命，它從學徒的藍綠色的雙眼里涌出，順著韋恩塔燃燒時產生的煙霧翻滾，扭動，直到它在蝙蝠俠和紅頭罩之間蔓延開來，變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火墻。

    嗆人的氣味和灰色的煙霧逐漸籠罩住了天空，星星和月亮都不見了，只剩下洶涌的橙紅火光。

    “我以為——”杰森舉起一臺對講器，“我以為我會是最后一個被他傷害的人，蝙蝠俠。”

    布魯斯聽見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對講器中傳出，似乎有人被子彈打穿了肺部，正在努力地呼吸。

    在韋恩塔里嗎？布魯斯想，但他還不清楚杰森把小丑帶到了哪層。

    “杰森，”布魯斯說，“別這樣，我們可以談談……”

    “談談？”杰森的眼睛仿佛在燃燒，“在你救下小丑后？還是你把紅頭罩送進阿卡姆里后？”

    “我不會——”

    “別說‘你不會’這種話！”

    那臺對講器在杰森的手中發出了危險的吱嘎聲，好在它還是勉強扛住了紅頭罩的握力，沒有當場報廢。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杰森抽出了槍，對準了失語的布魯斯，“如果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被他打斷了骨頭，關在裝滿了炸藥的倉庫里，最后躺在六尺之下——我都會拼盡全力地送兇手下地獄！而你做了什么，布魯斯？！”

    【“說話啊！蝙蝠俠！”】提姆在通訊頻道里慘叫，【“說你也差點動手殺了小丑，杰森的死亡對你來說并不是能輕輕揭過的事，以及你是怎么——”】

    【“不，說這些沒用。”】芭芭拉很冷靜地打斷了他，【“因為小丑沒死。”】

    【“雖然這不是個合適的場合，但我還是想說我有點感動。”】迪克語氣微妙，【“還有，B，我建議你退一下通訊頻道。”】

    ……布魯斯沉默地關掉了耳麥。

    剛剛喊了一大堆話的杰森還在急促地呼吸，這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能說些什么呢。

    “我……”布魯斯說，“我剛剛帶你來到韋恩莊園時，你一直有點害怕我。”

    杰森愣住了。

    他顯然沒料到布魯斯起手就是這么一句話，甚至連怒火都短暫地消失了一瞬間。

    “我一直沒和你——真正地談過心，還有你的選擇。”布魯斯說，“實際上，當時的我也不夠智……羅賓是個非常危險的身份，考慮到年齡和面對的敵人，危險程度甚至可以翻個倍。”

    “……”杰森的瞳孔在收縮，“你想說什么？”

    布魯斯卻沉默了。

    “你想說什么？”杰森咬緊了牙，“你想說你做錯了？你想說你后悔讓我當羅賓了？還是你想說那個閃閃發亮的初代羅賓糊住了蝙蝠俠的腦子，讓你覺得他的接任者也會像黃金男孩那么‘令人放心’，所以你沒料到我會死在那個倉庫里？！”

    環繞著韋恩塔的火焰中傳來了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那臺被杰森握在手中的對講器傳出了斷斷續續的電流音，小丑似乎在輕聲哼歌，不過傷勢極大程度地影響到了他的哼唱。

    【“快救救我，”】他用唱歌一般的語調說，【“小蝙蝠，如果再不來救我，我就要死在你們面前的韋恩塔里了。”】

    “杰森！”

    “想都別想！”

    杰森的手指放在了扳機上，而布魯斯繃緊了肌肉——小丑開口前的那股微妙的氣氛蕩然無存。

    “我忍不了了。每一次我看見他還能害人，還能行走在這片土地上，還能在受害人面前放聲大笑——”杰森兇狠地說，“如果你下不了手，那么就讓我來！”

    【“聽起來你的小小鳥真的要殺了我，”】小丑還在火上澆油，【“快來救我啊，蝙蝠，難道你真的……啊！我聽見腳步聲了！你來了嗎——”】

    他突然住嘴了，但杰森和布魯斯都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小丑說，“啊，是你。”

    我扶著燃燒著的木門，感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肺部也痛得要命。

    小丑同樣站在一片火光里——從翻倒的椅子和散落一地的繩子來看，他應該剛剛掙脫束縛——大股大股的血液從他的額發間，鼻腔里，嘴巴里，血跡斑斑的衣服里淌了出來。

    可他似乎完全沒被影響到，就連咳嗽都沒咳幾下，和狼狽的我形成了鮮明對比。

    “是啊，”我低頭看看，發現自己踩到了一把染血的手槍，旁邊還躺著它的主人的尸體，“很意外吧，我也沒想到。”

    好像有什么滋滋啦啦的聲音，怪吵的，似乎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沒關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我終于找到小丑了。

    ——于是我想了想，撿起了那把槍，對準了面露驚訝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