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還未走出半步便被尤今今叫住。
“等等蒹葭,這不是我的血。”尤今今坐在軟榻上緩緩平復(fù)著自己的心緒,最后開口和蒹葭解釋了今天的事。
蒹葭聽得是提心吊膽,見女郎安然無恙這才放心下來,而后便替尤今今更衣,再拿著浸了熱水的帕子替尤今今細(xì)心擦著臉。
“那些流民太可怕了,女郎下次出府定要帶著護(hù)衛(wèi)才行!”蒹葭有些后怕,隨即又想到了什么憤憤而言,“若不是這個謝家郎君非待在校場不回來,女郎你也根本不用受這些驚嚇!”
看著尤今今蒼白的面色,蒹葭又是氣憤又是心疼,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臥房的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看清來人,蒹葭瞬時噤聲。
謝之驍倚靠在門旁,抱臂冷冷地掃了尤今今一眼,尤今今也正有話要和他說說,便叫蒹葭先出去。
蒹葭擔(dān)憂地看了尤今今一眼,直到女郎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放心離開。
“尤今今是吧。”謝之驍半抬著眼皮,漆黑的瞳孔像是某種獸類,盯著人時,會讓人無端生麻。
“我上次應(yīng)該說得很清楚了,這里不是你這種人該待的地方。”
尤今今忍著不適,從軟榻上起身。
“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女郎走近他的身邊,仰頭看著他,那雙水潤的杏眼澄澈分明,仿佛氤氳著一汪清泉。
謝之驍聞言低笑了一聲,不屑地睨了面前的女郎一眼。
“誤會?你是說你莫名其妙成為我的小妾是誤會?”謝之驍半彎腰,盯著眼前身量只及他肩膀的少女,薄唇吐出的話冷冽又尖刺,“還是那日你在船上勾引阮裕是誤會。”
“亦或是,你出自女閭的身份是誤會?”青年的尾調(diào)上揚(yáng),帶著深深的不屑與嘲弄。
尤今今聞言一噎,眼底瞬時劃過一絲難堪。
她忍不住攥緊了手,指甲刺的手心生疼。
“你可以瞧不起我的身份,但是我別無選擇。”想到自己前世所受得那些磋磨,尤今今忍不住眼圈泛紅,嗓音有些哽咽。
“那日在船上我是勾引阮裕郎君了,可就算是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因?yàn)槲业拿\(yùn)本就不是我自己能夠做主的!”女郎眼眶中蓄著淚花,哀怨地看著眼前的人。
“我只是想讓他帶我離開胭脂樓那個地方,我有錯嗎?我只是想好好過平淡的日子,這樣也有錯嗎?”
少女的話語中帶著哭腔,謝之驍聞言瞳孔微縮,而后偏頭冷笑一聲。
“所以你是承認(rèn)了,你就是一個愛慕虛榮,攀附權(quán)貴的女人?”
說罷,他便伸手狠狠捏住了女郎的下巴,那雙漆黑的眼底全然是嘲弄。
“我不是救世主,也并不關(guān)心你有什么苦衷,我只告訴你,謝家不是你這種人配待的地方!”
“可、可我如今已是郎君的妾室……”尤今今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皺眉忍痛說完這句話。
誰知他竟聞言更是嗤笑,狹長的眸子半斂,眼底盡是譏誚冷厲之色。
“妾室?憑你也配?”
說罷謝之驍便大力攥住了女郎的腕子,將她從屋內(nèi)一把拽了出去。
尤今今被迫小跑跟在他身后,驚慌失措:“你、你要帶我去哪?!”
謝之驍未答話,而是一路將人拽到了后院的馬背上。
尤今今都來不及驚呼,便被他一路風(fēng)馳電掣的載出了府。
下馬時還暈暈乎乎地站不穩(wěn),稍作清醒后,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被他帶到了一處酒肆。
門前的小二見到謝之驍忙上前殷勤牽馬。
“二爺,您來了。”
謝之驍冷著臉一句未搭理,直接將尤今今拽進(jìn)了酒肆。
尤今今的手腕都被他拽疼了,直到他拖著她上了二樓觀場臺,她的手才被松了開來。
這時尤今今才注意到這家酒肆里頭別有洞天,除了外間的酒樓茶間,一樓廳內(nèi)竟然設(shè)著大大小小的賭桌。
而位于一樓中心的則是最大的賭臺,她與謝之驍此刻的位置便是最佳觀賞點(diǎn)。
此時聲音嘈雜,叫罵聲,搖骰子聲,不絕于耳。
謝之驍隨意抽開一把椅子便大刀金馬地坐了上去。
一旁管事的見到謝之驍,立刻熱情迎上來,點(diǎn)頭哈腰道:
“二爺,您今兒怎么有空來這兒了!”
“少廢話,場子什么時候開?”謝之驍挑眉,嗓音冷冽。
“正要開呢,二爺今日這是有新玩意兒做注?”那管事神色討好,連忙回道。
謝之驍要眼皮微抬,“原來設(shè)的什么注?”
“是西域那邊的新鮮玩意兒,叫寶光珍珠珊瑚樹。”管事恭敬答道。
“那就換了。”謝之驍挑眉,懶散看向角落里女郎,眼底透著輕蔑不屑,“咱們今天玩?zhèn)有趣的。”
看到謝之驍?shù)难凵瘢冉窠裢蝗痪蜕鲆环N不祥的預(yù)感,果不其然下一瞬那人冰冷惡劣的語調(diào)便在耳邊沉沉響起。
“今天的賭注用她。”
謝之驍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管事順著方向朝尤今今看了過來。
尤今今駭然抬首,對上了那人黑漆漆的眸子,如同山林中的野獸,譏誚惡意種種都匯雜在其中。
看到少女驚慌失措的樣子,謝之驍扯唇露出了兩側(cè)尖利的犬牙,笑容惡劣又殘忍。
“這就怕了。”
“睜眼看看這樓下,不妨猜猜你將會是怎樣下場?”
謝之驍輕蔑地抬起眼皮,神情睥睨而不屑。
女郎遲緩地將目光移向了樓下。
大廳里,一群狂熱的賭徒為了牌桌上的金銀賭注,一個個都爭得面紅耳赤,臉色猙獰。
尤今今臉色發(fā)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胸口的那心漸漸沉入谷底,一種突如其來的悲涼感貫穿心頭。
這就是世道的不公。
在這些權(quán)貴階層的眼里,她這樣的身份和一個可以任人宰割的牛羊并無區(qū)別。
現(xiàn)下謝之驍不過是在用這樣的手段告訴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妾室,和一般的器物并無什么區(qū)別。
更何況她還是個出自女閭的妾室。
而管事聽到謝之驍說賭注是身邊這位女郎時,神色也大為驚訝,但主子的話就是命令,說她是賭注那她就是賭注。
于是管事俯身在謝之驍身邊耳語了幾句后便用勁拍了拍手掌,霎時樓下的人群便安靜下來。
“各位,今夜的珍寶局馬上就要開始了,今日我家二爺親自坐鎮(zhèn),賭注便是我身邊的這位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