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41章 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大家一定記得前去看一看修改過的上一章,再來看這一章哈!!!)

    “叭!”

    紅酒的瓶塞被打開,紅色的液體竄出。

    飯菜鋪了滿桌子,樊樂暉肯定是個很合格并且寵溺孩子的母親。

    從備菜到燉煮,池瑜幾次說過去打下手,他都一眼嚴肅制止,用十分不認同的溺愛語氣說,“廚房油煙味太重了,熱油太危險,小孩子還是別在這里玩了。”

    他好像是真的進入到母親的角色里,也真的把池瑜當成了自己嬌弱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但其實這個“小孩子”不久前,才為自家老婆瘋狂下廚,各種菜式不在話下,尤其是擅長做小蛋糕。

    畢竟,祁泠其實偏愛甜口。

    這是她自己從原書中發現的秘密,原書描繪的祁泠食欲不重,就算吃,也多是清淡的菜式。

    即便如此,用餐量也非常小。

    高嶺之花,不近人情、也不接地氣,真像是只喝露水過活的神仙。

    但有一幕,是他知曉了孟圓聽與吃良宵的戀愛關系后,孟圓聽旁若無人的偏愛與喜歡明白的昭顯時,祁泠破天荒的,讓一眾隨從都不要跟著,自己走進了一家蛋糕店,吃完了一小塊奶油蛋糕。

    原文描繪的很淺淡,但卻有一句,“祁泠將蛋糕吃完,放在手里的刀叉,隔著甜品店的玻璃向外看了很久,隨后,他站起身,將窗戶外買桔梗花的小女孩筐子里的所有花都買走了。”

    “拿到花,回到祁家的時候,他嘴角帶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

    本來池瑜還不能確定,到底是甜品本身會讓人心情變好,還是祁泠愛吃甜的。

    但在一次又一次為祁泠下廚,又細致的觀察他用食喜好后,她終于確定下來——

    祁泠單純喜歡甜食。

    所以每次她下廚,無論做什么,都愛在里面放糖。后來,她就真的把祁泠養的胖了一些。

    她手撐著下巴,想起原書中祁泠對孟圓聽的在意,她本來好起來的情緒又降了下去。

    處在易感期的alpha情緒沖動易怒,池瑜自然也不能幸免,很多時候,她都想要把祁泠綁起來,好好問一問他,到底喜歡誰。

    不喜歡她,就一直綁著,直到祁泠說出她滿意的答案為止。

    再這樣下去,池瑜覺得自己真的要控制不住,真的要這樣做了。

    為了防止自己再這樣想下去,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將視線放在這房子的各處。

    池瑜百無聊賴,目光落在樊樂暉的書桌上,看到了疊放在一起的略有些雜亂的圖書與劇情草稿脈絡梳理。

    應該是樊樂暉去接她之前,還在伏案工作,這一處與房子刻意打掃過的樣子不同,顯出幾分真實的生活感。

    池瑜本來不打算走近,卻看到了桌面上《帝國之門》的劇本。

    她的腿像是不受控制一樣,走到了那本劇本跟強,手撫摸在封皮上,帶著不舍。

    再怎么說,也是磨合了三個月的角色……

    “還是沒有緣分……”

    她小聲開口,自言自語,只是說給自己聽。

    樊樂暉拿著紅酒靠在門框上,因為環境太過安靜,將這話全部聽了進去。

    “孟小姐這硬要來的緣分,只會反噬她。”

    他從柜子上拿過清洗干凈的高腳杯,輕輕放置在池瑜面前,“想知道是哪位在背后金口一開,硬是強搭緣分嗎?”

    池瑜看著帶到眼前在白熾燈光下發著炫光的高腳杯,將她翻開的劇本重新合上,“算了,知道是誰也沒什么用,只會讓我更加憤恨資本家!”

    她說的咬牙切齒,面容生動,說到“資本家”時,許是真的厭惡至極,還揮動了一下拳頭。

    在樊樂暉看起來,著實是孩子氣可愛的不行,只可惜……竟然有了妻子……

    不過沒關系,這世界上,婚姻關系是最難以長久、最薄弱的。

    只有父子、母女關系才最難以割舍,難道不是嗎?

    樊樂暉朝池瑜舉杯,一副完全縱容著孩子的樣子,“不想知道,那老師就不說了,相信老師,會有更好的人物和劇本送到你手上的。”

    池瑜看著已經遞到眼前的酒杯,抬手擋了一下,“老師,我今天就不喝酒了吧。”

    第一次來樊樂暉家里,池瑜生怕自己酒量不行,搞出些什么出丑丟臉的行徑。

    經過上一次和關舒佑喝酒,她就發現了自己這個毛病,喝醉之后太容易斷片了。

    上次斷片,那條覆在她身上的小毯子,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

    但樊樂暉還是給她倒上,酒紅色液體從玻璃杯壁上傾倒而入,“只喝一點點吧,我們池瑜已經是大孩子了,沒關系的。”

    他這樣說著,仰起頭,先喝了一口,朝她舉杯,做出一個碰杯的姿勢。

    紅酒將他淺淡的唇染紅了幾分,淺琥珀色的眼睛也多了幾分暖色與笑意。

    氣氛都烘托到這里了,池瑜不喝也實在說不過去。

    于是她拿起高腳杯,唇壓上杯壁,有些小心的嘗了嘗。

    沒有料想到的辛辣嗆到她的嗓子眼,一連串的咳嗽,將池瑜的眼淚都逼了出來。

    被生理性的淚水嗆的淚眼婆娑之際,池瑜看到樊樂暉含著笑朝自己走來

    他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帕,幫池瑜將嘴角流出的紅酒擦拭干凈。

    “果然還是小孩子,一點點辣都喝不了。”

    被紅酒酒漬混合著池瑜的口水,沾濕的手帕,又被他四四方方端正疊好,重新放回胸口的口袋。

    “要喝些果酒嗎?”

    他轉身從冰箱中拿出度數很低的酒,說著就要給池瑜重新倒上。

    已經完全成年的池瑜,當然不愿意被樊樂暉當成小孩子!

    她當即拒絕!拒絕喝哄小孩的果子酒。

    甚至在樊樂暉的目光下,為了證明自己,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依舊是嗆辣的難受。

    但酒這種東西,就是越喝越上癮,越喝越能品出滋味來。

    樊樂暉瞧她的動作,不算很認同的搖搖頭,孩子的叛逆期,他看過書,得順著來。

    于是,他好整以暇的看著池瑜適應這頗烈的酒,又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空間內很安靜,燃起的燭臺亮起暖黃色的光,家常小菜擺滿了餐桌。

    這棟房子,終于不再是只有他自己了,又重新來了人。

    他的神思有些飄蕩,又想起那頗為痛苦,卻又摻雜了那一點點糖的日子里。

    他過去的生活,是摻雜了玻璃碎片的蜜糖,每次想要嘗一嘗這口甜,都要忍受玻璃渣子割傷喉嚨的痛苦。

    很多時候,都是滿嘴血的去維持這一段婚姻。

    他的女alpha丈夫,是他強硬要來的。

    他向來就是,只要是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

    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權力、金錢都是他給的,她有什么資格去厭倦他,逃離他,甚至……傷害了他的孩子……

    他是beta,身體本身就不適合孕育孩子,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氣才保住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身體做容器,做養料,供養孩子到八個月。

    結果,就因為他將她的情人驅逐出境,她就給了他一巴掌。

    他站在樓梯口,那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那么大的一聲,那么強的后坐力,直接讓他向后倒去……

    他記不住有多少級樓梯,只記得肚子好疼好疼,身下流出大股大股的溫熱的血,血腥味灼燒著他的神經。

    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像是孩子再跟他道別。

    他最終還是沒有留住自己的孩子,那是一個發育完全的漂亮女孩兒,像池瑜一樣漂亮,明明她上一秒還在自己肚子里輕輕的動,跟自己帶著招呼。

    下一秒,就已經僵硬徹底失了體溫。

    她都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看世界……

    她那么小,那么乖,卻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殺死……

    樊樂暉閉了閉眼,看著池瑜已經抱著酒瓶歪歪扭扭躺在餐桌上。

    他起身,用手碰了一下池瑜的側臉,是暖的,也是柔軟的。

    看到池瑜的第一眼,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池瑜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女兒,只會成為他一個人的女兒。

    他不愿意跟任何人共享自己的孩子,任何人也不配和自己共享自己的孩子。

    就像是他當初,一刀一刀將他那該死的丈夫的肉剮掉一樣。

    血活生生的放了三天,人才咽氣。

    他該去給自己的女兒陪葬。

    淺琥珀色的眼眸牢牢的鎖在池瑜已經因醉酒而發紅的面頰上,視線一寸一寸往下移。

    倘若目光可以化為實質,池瑜恐怕是已經感受到了貓科動物帶著倒刺的舌頭舔過的又疼又癢的感覺。

    “池瑜,我的孩子,我的女兒……”

    ……

    池瑜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刺眼的燈光大亮,讓她一下子都適應不過來。

    恍恍惚惚間,察覺到溫熱濕潤的東西一遍遍擦拭過她的額頭,她下意識去碰,卻是抓住了一個人的手腕。

    金屬質地的袖口卡在手心,有些涼。

    “醒了?你喝醉了,池瑜,現在暈不暈?”

    池瑜想要起身,樊樂暉看出來了,雙手托在她的后背,將她扶起來。

    “你現在是易感期。”

    看似詢問,實則樊樂暉已經確定,“好孩子,易感期可不能在外面亂跑……”

    他微一停頓,又道,“不過老師這里沒問題。”

    池瑜的確是有些暈,易感期醉酒,讓她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天旋地轉的,她只能撐住身體,才不至于往后躺。

    她聽到樊樂暉問她,“你的omega嗎?他就任由你這么難受嗎?”

    樊樂暉語氣加重,已經是不滿意的模樣。

    “老師,我醉酒后沒做什么吧?”

    池瑜有氣無力,還是擔心自己出些亂七八糟的洋相。

    樊樂暉細細想了一下,“你乖的很,自己趴在餐桌上就睡著了,我擔心你睡的不舒服,再者說,那個姿勢,你容易吐,就讓你先進了臥室。”

    他解釋的很清楚,前因后果都說得很明白。

    “麻煩老師了。”

    “池瑜,我拿你當女兒看待,我為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是理所應當的。”

    樊樂暉已經完全進入到池瑜母親的身份上,適應良好。

    “不過……你一直在喊兩個字,祁泠……醉了之后一直再喊,我給你擦臉上的汗的時候,也一直再喊……”

    “祁泠……祁泠……”樊樂暉又重復念了幾聲這個名字。

    最開始,只能從池瑜嘴里聽到個音兒,并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現在,從自己嘴里說出這兩個字,他突然有些反應過來,一種近乎荒唐的猜測從他大腦中閃現。

    可是,怎么會有人幫外人,去拿走屬于自己alpha的角色呢?

    樊樂暉轉念一想,想到了那些流傳甚廣的,關于祁泠與孟圓聽感天動地的救贖愛情故事。

    心中就徹底明了了。

    他拿出手機,打出他心中所想的,“祁泠”兩個字,遞到池瑜眼前,細致觀察池瑜的反應,“是這兩個字嗎?”

    意料之中,卻也很是意外的,看到了池瑜詫異又震驚的目光,像是在無聲詢問自己,你怎么會知道是哪兩個字?

    “認識的對吧,”樊樂暉心中已經有了定論,“這是你什么人?”

    “池瑜,這不會就是你一直不肯跟老師說的那位妻子吧。”

    長久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池瑜因為頭暈,腰背躬起,高挑的個子,就這么窩在一起坐在他的眼前,顯得過分孤獨憔悴。

    酸澀發堵的感覺呼嘯而來,充斥在胸口,樊樂暉又重新品嘗到了心疼的滋味。

    “池瑜,我本來不想說,但現在是不得不說。”

    “你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像當初的我一樣,什么都給了,身心都給出去了,到頭來,什么都沒有獲得。”

    “你知道嗎?”樊樂暉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做好了池瑜因過分受傷撲進自己懷里的準備。

    他一定會做好一個母親的職責,就像是他無數次幻想的那樣,耐心的安慰自己的孩子,用委婉的語氣,規勸孩子遠離不好的感情。

    于是,他說出了口,“幫孟圓聽開口要戶斂那個角色的人,就是祁泠。”

    樊樂暉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池瑜撲向自己的懷里,甚至背對著他坐著的池瑜,在聽完他說之后,扭頭朝自己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牽強起來的弧度,僅僅卡在嘴角上,完全抵達不了眼睛。

    那雙本該情絲瀲滟的桃花眼,此刻卻有一種無力的恍然大悟,像是冥冥之中,已經有過預感,現在終于塵埃落地……

    她好像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祁泠喜歡自己了。

    “呵……哈……”

    她笑出了聲,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

    她并不善長將自己的情緒外顯,她孤身一個人太久了,無論是在原世界,還是在這里。

    在樊樂暉過分關切的目光下,她甚至還能將情緒隱藏大半,插科打諢的取笑自己。

    “老師,我就說了吧,不該讓我知道的。”

    “原來這萬惡的資本家,就在我自己家里啊。”

    ……

    祁泠的手指骨節悶悶的敲響在桌面上,他坐在凳子上,目光沉沉的看著門廳之外的漆黑。

    今日大氣污染嚴重,厚重的云層與霾將星星和月亮遮擋的一干二凈,不見一絲光亮。

    客廳的落地鐘沉沉作響,不知道已經報了幾次時,他坐在門廳正中間也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

    “池瑜最近都是這么晚回來嗎?”

    傭人垂著頭站在他身側,大氣都不敢出,“最近幾天是有些晚了,但還沒有這么晚過……”

    藍玫瑰的系帶被仍在地面上,孤零零的一朵仿真花,很漂亮,卻刺眼的很。

    想起林嵐近乎直白挑釁與挑撥的話語,祁泠漆黑的眼眸越發的沉。

    小腹的疼痛又漸漸泛起,他的手按在桌面上,蹙眉,想要忍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于聽到自黑夜處傳來稀稀落落、晃晃悠悠的腳步聲。

    池瑜拎著自己的背包,被風吹的,醉意又起。

    她的面龐隱沒在黑暗中,并不能很好看清楚情緒。

    但她的話語,卻先一步極進了祁泠的耳畔。

    是她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清亮,但今夜卻不知為什么,暗啞而澀意。

    “祁泠老婆,好難得。”

    她沒有說完,祁泠卻已經猜到了他未盡的話語。

    好難得在這個時間看到他,好難得看到還醒著的他……

    或者是,還有什么別的意味,祁泠沒能猜出來。

    她還在叫著“老婆”,強調里帶著浪蕩,但祁泠卻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起身,朝著池瑜走過去,他想,他的確是忙了太久,忽略了池瑜,也沒有注意到池瑜的易感期。

    他想和池瑜好好聊一聊,如果池瑜想要直接做,他也可以接受。

    他備受發情期折磨,自然也能知道alpha易感期的難受。

    “你知道阿瑜易感期了嗎?祁泠哥哥,你不是她的omega嗎?你知道你自己的alpha在怎么艱難的去熬自己的易感期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祁泠哥哥,我會把他給搶過來的。”

    林嵐的話一遍遍回蕩,祁泠深深吸氣,亦步亦趨跟在醉酒的池瑜后面。

    池瑜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徑直往自己的臥室走去,走廊里不知道被誰放置了一個矮凳,池瑜沒看清,腳絆在上面,差點摔倒。

    祁泠連忙去攙扶,聞到了滿身的酒氣,嘔吐欲又在往上涌。

    隱沒在纖細白皙脖頸上喉結,滾了又滾,才勉強壓下去。

    “池瑜,你走錯方向了。”

    池瑜走向的,是自己的臥室,并不是祁泠的房間。

    他們自烏蘭巴回來之后,就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的同居生活。

    所以,現在池瑜該回的是另一方向的臥室。

    在祁泠踉踉蹌蹌的攙扶下,池瑜終于停下了腳步,似是對他的話感到疑惑,“祁泠,之前才是我走錯方向了吧。”

    她看著祁泠這種清冷至極、漂亮至極的臉蛋,控制不住的,將手壓上了他的肩膀。

    她聽到自己問:

    “或許,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第42章 想要離婚

    烏云漸漸匯聚到一處,隨著風勢翻滾,一道閃電沖破云層,打在上空,過強的亮光,讓室內的一切都無所遁逃。

    閃電帶來的藍紫色光線,投射在池瑜臉上,那雙無時無刻都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時是黑漆漆的空洞,一絲一縷的光線都透不過來。

    祁泠突然就發現,他好像在那雙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了。

    按在肩膀的上的手,一點點施加力氣,祁泠察覺到了疼痛。

    他們兩個人之間只有一條手臂的距離,近到只要池瑜輕輕一拉,就可以將祁泠全部抱進自己懷里。

    但她沒有。

    她只是,用這雙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睛看著他,詢問他,“祁泠,你喜歡我嗎?”

    她聲音那么輕,尾音調子甚至在抖。

    “或許,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祁泠在這樣的聲音里,險些直不起腰來,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那種絞痛感,他從來沒有過……

    后來的后來,祁泠才慢慢明白過來,原來這種絞痛,叫做心疼。

    閃電消失,震耳的雷聲轟鳴而至,整棟房子都在顫動,原本大亮的視野全部陷入黑暗。

    惡劣糟糕的天氣,導致莊園電路出了問題。

    原本恢弘如古堡一般的莊園,在黑暗中,死一般的沉寂。

    視線里,池瑜的那張英氣漂亮,隨時隨刻都散發著蓬勃活力的臉,祁泠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只有握在他肩膀上,控制不住施加痛感的手,才能讓他感受到池瑜還站在自己對面,還沒有離開自己。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祁泠的胸膛控制不住的大幅度的起伏,身體機能在催促他快一點應聲,快一點,再快一點……

    祁泠垂在褲縫的手,幾經蜷縮,慢慢撫上池瑜壓按在自己肩膀的手。

    那雙手依舊有著暖和的溫度,他冰涼的手心貼上去的一瞬間,就不自由主的、近乎貪婪的去汲取獨屬于池瑜的溫度。

    他的身體,甚至每一處的骨骼、肌膚,甚至細胞,都在叫囂著讓他朝著眼前的alpha瘋狂靠近……

    但是……但是……

    他又想到了跪趴在地上的母親,一邊啜泣說著愛,說著喜歡,一邊又被羞辱成那般……像動物一樣,只需要高高揚起臀部,承受一波又一波單方面的性欺凌。

    太屈辱,太屈辱了。

    以至于,要從五十樓縱身一躍,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祁泠,你不能重蹈我的覆轍……alpha,alpha都不是好東西,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池瑜……池瑜不是他們那樣的……

    他明明清楚的很,池瑜跟所有的alpha都不一樣,但為什么,他就是發不出來聲音。

    耳邊,是母親絕望的嘶吼,與父親泄憤的野獸般的低喘。

    眼前,是他連輪廓都快要看不清楚的池瑜。

    兩股聲音瘋狂的撕扯著他,勢要將他撕裂成兩半,巨大的痛苦,讓他五感都開始渙散。

    恍惚間,他幼時躲在層疊的衣服中,看到的那副畫面的主人公,變成了自己。

    那張被強制按壓在地板上的臉,被撐大的口腔,被逼出的眼淚,被碾碎的尊嚴,統統變成了自己。

    倘若說了愛,他還能守住自己的心嗎?

    還能嗎?

    他會不會重蹈母親覆轍?

    他一遍遍問自己。

    突然,按壓在肩膀上的那股力氣,驟然一松……

    池瑜,已經幫他做好了決定。

    那雙手撤離他肩膀的時候,那么快,祁泠下意識想要去抓住她的手指……

    他的指尖在空中虛無的抓碰了一下,什么都沒能抓住,就連手心沾染上的池瑜的體溫,都在池瑜離開之后,迅速消弭在空氣中。

    他聽到池瑜嗤笑了一聲,很輕,很短促的聲音,藏匿在其中的嘲諷那么分明和真切。

    電路不知道什么時候修好了,他沒能再看到池瑜的臉,池瑜一直背對著他。

    背對著他,去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再拉著自己的箱子,從他身邊離開,走出祁家。

    祁泠的身體倚靠在門上,手指緊緊扒住門框,指尖泛白,骨節發青。

    他還是端著一張高嶺之花的臉蛋,冷著臉,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池瑜從他身邊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管家緩步來到他的身邊,幾經斟酌語氣,才輕輕開口,“少爺,池小姐走了……”

    “其實,您明明喜歡……”

    他話沒說完,就手忙腳亂的去攙扶突然身體發軟下滑的祁泠。

    “少爺!少爺!我馬上叫家庭醫生過來。”

    祁泠掙開他的手,自己撐著從地上起來,“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小腹泛起密密麻麻,如同針扎一樣的疼,但他無暇顧及,他只是腳步踉蹌的,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偌大的床,又重新冷清起來。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只有他自己的時候。

    窗戶大開,白色薄紗窗簾被風卷起,朝著室外張揚飛舞。

    祁泠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快步走到窗臺,用盡了力氣,用最快的速度將窗戶關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坐到床沿,鼻翼輕動,嗅到了尚且還殘存的一絲池瑜信息素的味道。

    他側躺到床上,慢慢蜷縮起身體——

    祁泠終于發現,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從沒有這么笨拙和無措過。

    ……

    徐安肉眼可見的虛弱的厲害,池瑜現在除了出去打工以外,幾乎整天都守在他身邊。

    林嵐和章鳴不知道從哪里知曉了徐安住院的事,一大早提著鮮花和果籃過來。

    徐安也是無聊的很,拽著同是omega的林嵐問長問短。

    他和章鳴兩個alpha反倒是被排斥在話題以外,見章鳴一直往她這邊瞥,池瑜索性隨手從果籃里拿過一個蘋果,遞給章鳴轉移轉移注意力。

    章鳴接過,洗都不洗,隨手扯過T恤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許是他吃得過于香了,池瑜也拿過一個,垂著頭,用水果刀削著皮,池瑜的手很穩,一圈又一圈長長果皮繞著下來,白黃色的果肉很快就完全顯現。

    直到徐安不知道和林嵐聊到什么,突然有些苦惱的詢問她,“你都來我這里好幾天了,一直不回去,祁少爺不會不高興吧。”

    刀刃一頓,隔著紅色的果皮,一道不算淺的傷口從大拇指的置腹蜿蜒而出,鮮血染到了果肉上。

    “沒什么不高興的。”

    她邊回應,邊迅速將那半塊蘋果切下來,遞給徐安。

    她算不上說謊,畢竟,不在乎,又何談什么高興不高興的呢。

    徐安又轉而將池瑜削好的蘋果遞給林嵐,邊說邊拍著他的手說,“你得多吃一點,太瘦啦,一會兒讓池瑜帶著你們出去吃,醫院的飯都不好吃。”

    林嵐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眼眸望向池瑜。

    她情緒很不好,林嵐看的出來。

    能讓池瑜情緒這么不好的人,就只有那個人了。

    今天早上,他洗澡的時候,特意看過后頸的咬痕,干干凈凈的,已經全部消失。

    池瑜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甚至都沒有過夜……

    他不甘心,他還是不甘心。

    他挪動腳步,走近池瑜,“阿瑜,你還好嗎?”

    “好得很啊,吃嘛嘛香,一覺睡到大天明。”池瑜接話很快,和林嵐說話時,甚至嘴角還掛著笑,“易感期也已經順利渡過了。”

    “還是多虧了你拿來的抑制劑。”

    林嵐還想問什么,池瑜已經舉起自己還在流血的大拇指,“我先去處理一下,一會兒回來。”

    她腳步匆忙,關上門的時候,還聽到了徐安的打趣,“這孩子,毛毛躁躁的。”

    池瑜所謂的“處理”就是去到衛生間,冰冷的水沖刷到傷口上,血絲被水沖散,傷口翻起白色的皮肉。

    她到現在都沒有理順好自己的心情。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祁泠,但顯而易見的失敗了。

    鏡子里的alpha眼瞳泛起紅血絲,每次眼睛的開合,都透著酸脹感。

    那天晚上,她本來是不打算問祁泠那個問題的。

    她怕問了,就像現在一樣,得到這樣的答案,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卻還是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歡。

    還是她真的異想天開了,還真以為她可以更改書中的結局,讓祁泠不再喜歡孟圓聽。

    如果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用處,她現在是不是要躺平,等著原書的每一個節點的到來呢?

    池瑜心中很亂,她并不知道。

    原來她是旁觀者,現在她是入書人。

    她真的可以靠一己之力,扭轉書中的既定劇情嗎?

    放置在褲兜里的手機閃爍,池瑜愣了會兒,才擦干凈手,點過接通按鈕,池瑜才后知后覺的發現,竟然是個視頻電話——

    黑發黑眸,白肌勝雪的美人,對著鏡頭燦然一笑,是池瑜從來沒有在祁泠臉上看到的表情,

    “池瑜,你不會都忘了我了吧。”

    “今天晚上來找我,還是老地方,老時間,不過這次可不許提前來了,我收拾好自己再見你!”

    ……

    三年一度的文學沙龍,在樊樂暉的主持下有序進行。

    他發表完近三年的優質圖書分享之后,剛一下臺,就被人攔住。

    套著白手套的手攔在他的面前,身穿燕尾服的人,用強硬的動作,卻又極其禮貌的口吻道,“樊先生,我家少爺想見您一面,勞駕您來一趟。”

    樊樂暉挑眉,看著這一身貴族管家的裝扮,稍一思考,就猜到了是誰要見他。

    正好,他倒是也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帝國第一美人。

    樊樂暉抬手摘下金絲眼鏡,淺琥珀色的眼眸落到坐在沙發上青年的身姿上。

    單薄的身體卻又頎長又余,立挺的西裝架在身上,腰上綁了一條皮質腰帶,越發顯得細腰瑩瑩不足一握。

    露出的骨骼感突出的腳踝,如同瓷胚一般又白又瑩潤。

    更不要說,那頗受女媧偏愛的一張臉,一筆一畫,似都是精細描繪出來的。

    果然,的確是令人驚艷的大美人,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家孩子迷成那樣。

    樊樂暉饒有興趣地坐到對面,等著祁泠先開口。

    “樊先生,我想知道,池瑜那一天在你家中,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意外的,如此開門見山。

    樊樂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看起來也是真的著急了,才會這么不管不顧直接找上門來,一點貴族該有的轉圜與委婉都被省略。

    一點都不像傳聞中祁家少爺該有的處事方法。

    “祁少爺,我想我沒有義務告訴您,我私底下與池瑜的交往吧。”

    “您這樣,已經算是侵犯隱私了。”

    祁泠抿唇,漆黑的眼眸望向樊樂暉,身體微微前傾,是迫切了解的下意識動作。

    他不相信任何的空穴來風和臨時起意……所以,池瑜那天晚上這么反常,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要調查一個人的行蹤,對于祁泠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但眼下的樊樂暉身份卻有些棘手。

    “我是池瑜的妻子,我想我有資格知曉我的丈夫的行蹤。”

    祁泠定定看向他,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出與池瑜的關系,意外地熟稔。

    樊樂暉突然笑出了聲,他長腿交疊,掛在胸口口袋上的眼鏡又被他重新拿起戴上,鏡片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冷光,“我倒是沒聽說過,會有哪個妻子,將自己丈夫好不容易得到的角色,拱手送給外人。”

    “祁少爺,你知道,你隨口的一句話,就讓池瑜三個月的努力完全荒廢了嗎?”

    “你說,如果是你,被自己的妻子這么對待,你會不會氣憤到想要離婚啊。”

    第43章 不是親姐姐

    興豐路五號。

    別墅前的鐵門留了一道小縫隙,池瑜推動的時候,傳來“吱呀”的聲響,驚動了睡的前仰后趴的小黃狗。

    小黃狗一溜煙兒從地上爬起來,見到熟人,打著歡兒的圍著池瑜打轉轉,尾巴瘋狂擺動。

    池瑜蹲在地上,仔細辨認了好久,才將這只大腹便便的狗與一個月前的小奶狗重合在一起。

    “過什么好日子了,胖成這樣。”

    池瑜的手撓著它的頭,不解的逗弄著已經露出大肚子的小黃狗。

    小黃狗著實是有些通人性了,聽到池瑜這話,翻起身來,拽著池瑜的褲腳,就往別墅里面拽。

    很快,池瑜就知道了理由。

    關舒佑好像是剛剛洗完澡,發頂的發絲微微蜷曲打著卷兒,水滴順著發絲滴落下來,沒入衣領。

    他穿了一件穿白色的襯衫,領口略大,露出瘦條條的身形,黑色長褲垂在地面,走動間,因地板冰涼而微微泛紅的腳趾,若影若現。

    池瑜倚靠在門框上,遠遠的打量他。

    看他這張與祁泠越發相近的一張臉,現在,連穿著打扮都越發一樣了。

    以至于,池瑜都有點恍惚。

    小黃狗親昵的跑到他的身邊,蹭著他的褲腳,舔著他的腳趾。

    他蹲下身,將這只肥碩的狗,有些費勁的抱進懷里。

    他抬起一只狗爪朝池瑜所在的方向晃動了兩下,“終于舍得過來了啊。”

    “還記得這只小狗嗎?”

    池瑜抬步,走到他身邊,“原來是你養了啊。”

    “看你喜歡,我就養了,想著你就是為了看狗,也得多來幾趟吧。”

    他語氣帶著似是若非的責怪的嗔意,“誰能想到啊,你這么狠心。”

    他這話說的,活像池瑜是拋妻棄子的渣alpha。

    小黃狗更是配合,舔完關舒佑,又來蹭池瑜。

    “好啦,不開玩笑了。”

    關舒佑最擅長察言觀色,其實從池瑜進門的那一瞬間,他就敏銳的發現池瑜情緒的不好。

    插科打諢的會兒,池瑜壓在眼角眉梢的陰云才終于淡了些許。

    關舒佑從柜子里好一通翻找,才拿出一幅畫像。

    極簡單的素描畫像,看的出來繪畫的人,畫的很小心,藏的也很隱秘。

    “她很敏感,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有人在房子外面把手,最開始的時候,我和他做,都要蒙著眼睛。”

    “現在跟了她這么多年,她才稍微放松了一點警惕,但仍舊會有人定期來家里搜查,沒辦法,只能化成這個樣子。”

    他將素描紙遞給池瑜,依稀可見那人的臉型,卻不能很清楚的辨認五官細節,唯一突出的是,待在左眼上的銀色單邊眼鏡……

    銀色單邊眼鏡一直都是貴族們喜歡佩戴的,對眉骨和眼眶的要求很高,因為很多人為了凸顯五官的深邃,會特意佩戴。

    但因為對五官要求過高,很少人能戴上。

    池瑜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張模糊的臉,那條掛在左臉上的銀色鏈條一閃而過。

    關舒佑定定的人看向池瑜,“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她叫宋酲。”

    這個名字一出,池瑜當即微微瞪大了眼鏡。

    她想起來了,是祁泠非常親近的,據說是唯一還在來往的父親那叔叔。

    但是,這怎么可能?

    至親叔叔,怎么會成為親手造就祁泠死亡的兇手呢。

    完全說不通。

    更不要說,這近乎癲狂扭曲的癡戀行徑……

    關舒佑看著池瑜,手指撫摸上自己的臉,繼續道:

    “她對祁泠的喜歡近乎癡迷,要不然也不會養一個我在身邊,沒辦法碰到真人,只能碰碰贗品來爽一下。”

    “那個人,對這張臉的管控與捏塑,精細到了分毫。”

    “我一開始,跟祁泠只有七分像而已,你看看這張臉,動了不小十次刀子,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金錢和精力,你看現在,隨便的一個表情動作,連肌肉走勢都跟祁泠一摸一樣了吧。”

    他對祁泠,這個素未謀面的oemga,說不上是恨還是什么別的情感。

    誰也不愿意成為另一個人不見光的影子。

    可倘若沒有祁泠,他恐怕早就在貧民窯欺凌致死。

    他對祁泠的感情很復雜,但大抵還是狠和嫉妒占了上風。

    尤其是在碰到了池瑜之后……

    除卻地位、家世,和那一張傾國的臉蛋兒,他竟然也能夠獲得池瑜全身心的喜歡。

    他很嫉妒,嫉妒的要命……

    “池瑜,你能分清楚我和祁泠嗎?”

    燈光遙遙打在關舒佑的頭上,睫毛投下深重的陰影,五官在暖黃的色調中,中和掉了五官輪廓本身帶來的冷。

    關舒佑將池瑜的手拉起,托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池瑜,你就那么喜歡他嗎?”

    池瑜近距離看這張臉,在燈光下,他與祁泠唯一的瞳孔顏色的區別被消弭掉,她的手隨著關舒佑的動作而撫摸上這張臉的每一寸肌膚……

    池瑜越發恍惚起來,聽著關舒佑的詢問,她喃喃開口,“他實在是太誘人了……”

    指腹一寸一寸掠過眉眼,挺翹的鼻尖,最后停留在殷紅的唇上,下意識摩挲,將本就殷紅的唇色揉捏的更紅了幾寸。

    池瑜在這樣的動作中,慢慢補上了后半句話,“但也太扎手了。”

    說完這句話,一只飛蛾,突然從窗口飛了進來,奔著吊燈帶著赴死的心去沖撞,讓燈光眩暈了幾分,池瑜也在這微微晃眼的光線中清醒過來。

    放在關舒佑臉上的手,快速收回,關舒佑微闔的眼眸,難言失落。

    “抱歉。”

    池瑜誠懇譴責自己,“明明知道你不喜歡被當作他的。”

    池瑜本來已經做好了,關舒佑大發雷霆的準備,卻沒想到,關舒佑又重新一把抓住池瑜的手,“如果是你的話,沒關系。”

    氣氛一時凝滯,池瑜正要說些什么時,關舒佑主動拉開了距離,那張和祁泠幾乎一摸一樣的臉,突然挑起個玩世不恭的笑,與這張臉非常不搭:

    “騙人的!還真信了?瞧你嚇的!”

    “老子我可是alpha,只是暫時的委曲求全而已!你可別忘了答應老子的,把老子弄出這金絲籠。”

    池瑜是真的長舒了一口氣,經歷了林嵐之后,她發覺自己并不擅長處理情感。

    很多時候,因著她對祁泠的單方面喜歡,導致她非常能夠共情喜歡她的人。

    既然能夠感同身受,自然就不愿意傷害他們。

    還好,關舒佑只是開玩笑……

    小黃狗不知道去哪里玩了,約莫是又餓肚子了,顛顛兒的跑回來,哼哼唧唧的蹭池瑜的手要吃的。

    狗糧罐頭在墻角堆了一堆,池瑜被它攪得不行,只好認命去給它開罐頭。

    關舒佑一直坐在原地沒有動,他看著池瑜與大黃親昵的玩鬧,有些泄力般的塌了腰。

    他這具臟身體,怎么配得上池瑜。

    能這樣和池瑜說說話,已經是天賜了。

    ……

    孟圓聽接到祁泠電話的時候,剛和池良宵做完一場。

    懷中的漂亮混血omega,衣衫攏在肩膀上,坐在他的懷里,漂亮的人蝴蝶骨上都遍布了汗珠。

    很爽。

    但孟圓聽還是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他將懷里的人使勁折騰,心里的那塊空缺還是不能填滿。

    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契而不舍的告訴他,眼前的池良宵,才是你的絕配。

    你對祁泠的心思,不過是因為祁泠現在的心不在你身上了,你產生的不適應感。

    洗腦的聲音整天循環不絕,但孟圓聽還是沒有辦法,不去和池瑜搶,搶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

    明明池瑜才是鳩占鵲巢!

    她重重喘息,犬牙剛壓上池良宵的腺體,原本還在他懷里乖的跟只貓兒一般的omega,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突然大力的將他推開。

    池良宵臉色緋紅,但眼睛里卻是一片清明,絲毫看不出他才剛從一場酣暢淋漓的興事中脫身。

    他將已經褪到臂彎的襯衫重新穿好,“我說了,腺體不能咬。”

    “為什么?”孟圓聽滿臉不認同,眼底還有點委屈,“臨時標記都不肯嗎?”

    池良宵看著這張臉,很努力,才忍下來面上翻滾起嫌惡與厭煩。

    那當然不是你能咬的,傻子。

    好在他們這張爭論沒有持續多久,祁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孟圓聽清了清嗓子,確保說出口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沙啞與低喘,才開口,“喂,祁泠,你需要我現在過去嗎?”

    她問出這一句話后,就聽到那道清清冷冷的聲線如泉擊玉石一般,帶著幾分質詢與深究。

    池良宵本欲轉身去浴室清理自己,還沒有走到,就聽到孟圓聽拔高了聲音反駁,“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

    “我犯得著跟她這樣嗎?我要什么有什么,至于去跟她搶這么一個小角色嗎?!”

    音量太高,反而透著幾分刻意和不打自招。

    很快,隨著一道忙音的響起,手機就被狠狠的投擲了出去,屏幕碎片濺飛。

    池良宵撿起這支離破碎的手機,將其放在茶幾上,心中已有了度量。

    “怎么?祁泠拿走了你這個角色?”

    孟圓聽偏著頭,胸口憤恨的起伏。

    池良宵狀似不經意,將孟圓宵胸口燃氣的火又澆了把油,“你說,現在在祁泠心里,你和我姐姐,誰排一,誰排二呢?”

    話還沒有說完,池良宵纖細的脖頸就被攥住,他仰起頭,如同天鵝引頸就戮,但他唇角依舊帶著笑,像是非常篤定孟良宵不會對自己下手。

    “池良宵,那是你親姐姐,你到底幫誰啊。”

    孟圓聽并沒有收著力氣,導致池良宵的聲音有種脆弱的薄弱感,“她可不是我親姐姐……”

    “幫你,不就是幫我嗎?”

    “孟圓聽,有的時候,挑撥一段脆弱的感情,可能只需要幾句話。”

    “你知道,我姐姐最近一直在為參加慈善晚會而奔走,她的目標,是可以救她母親命的一味藥。”

    ……

    濃稠的深夜,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在車燈前連城線。

    祁泠將車燈熄滅,額頭上泛起細密的汗,他猛然打開車門,蹲在一旁的草地上干嘔了好一陣兒。

    整雙眼睛都因為干嘔的生理反應,而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

    他的身體出了點小問題,過分嗜睡、干嘔、腹痛……之前從來沒有一起同時出現過這些癥狀。

    但他根本沒時間看醫生、做檢查。

    他向來是這樣,對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在乎。

    車子停在一處老式居民樓前,縱橫繁雜的電線雜亂的交織在一起,還沒進到小區,就被門前兩個半人高的垃圾桶攔住。

    天氣越來越熱,散發出淡淡的腐臭味。

    祁泠被這股味道,刺激的,又想要干嘔。

    但他忍住了,沒有多做停留,將車停在一邊,自己朝著三單元的六樓走去。

    他看過池瑜的檔案,他記得,池瑜就住在這里。

    樓道狹窄而黑暗,聲控燈時亮時不亮,他摩挲著一步步往上爬。

    終于到了房門前,想要敲門的手,卻又退縮。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想要跟池瑜好好解釋,他不知道這是池瑜的角色,他倘若知曉的話,一定不會……

    他可以給她更好的角色,只要她開口。

    或者他可以特意為池瑜投資一部戲……

    他只想要維持這段婚姻,讓池瑜回祁家。

    門被從里面打開,林嵐探出一張臉,見到祁泠非常詫異。

    一張雪白的臉,在見到祁泠出現在池瑜家門前時,瞬間警惕起來。

    一股酸腐筍的,煮過的螺獅粉的味道從門內涌出,直沖祁泠的味蕾,這讓祁泠好不容音忍下的干嘔,又重新蔓延起來。

    他不得不扭過頭,背對著林嵐,扶住骯臟的墻角,干嘔。

    但又怕真的嘔出來,弄臟樓道,又是硬生生忍住。

    “祁泠哥哥,”林嵐慢慢靠近,“你看,你根本融入不到池瑜的世界來。”

    “你從來都不肯,低下頭去看看她,去了解他。”

    “只是這樣,一點點吃的,你都適應不了。”

    “你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第44章 天價

    漆黑的樓道口,隨著林嵐不斷拔高的聲調,聲控燈忽明忽暗。

    他站在門口,用身體擋住門,一遍遍說著祁泠與池瑜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人不搭且不配。

    扶著樓梯,干嘔過的祁泠,眼眶都微微泛著紅,漆黑眼眸中那層霧氣更甚,仿佛一動,就會有晶瑩的珠子從眼眶中流出。

    這樣的祁泠,比平日里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樣子,多了幾分脆弱與好欺負。

    以至于林嵐話語間越來越不管不顧,直到他說出:

    “既然兩個人都這么難受,不如就離婚,總比現在互相折磨要好。”

    “你們明明一點都不配。”

    “更何況,祁泠哥哥,你根本一點也不喜歡池瑜。”

    “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占著她……”

    “誰跟你說我不喜歡她,”林嵐的話被打斷,祁泠已經站直了身體,縱使眼角的緋紅還未消散,但漆黑的眼眸只是安靜的看向林嵐,就已經足夠讓林嵐噤聲。

    在過往的很長很長時間里,祁泠對于林嵐,都是可望而又不可及的存在,是他想成為的人,甚至是一直要努力的方向,標桿般的人物。

    但現在,他要跟這個人搶奪池瑜。

    他咬緊了牙關,被自己不爭氣的行為氣到發抖。

    祁泠一如既往的話語輕緩,帶著淡薄的輕慢,“林嵐,我們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

    “我和池瑜之間如何,不需要你來說。”

    “我教過你的吧,林嵐,池瑜不是物件,不是用來爭搶的。”

    “她要不要離開我,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要她自己決定。”

    祁泠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的看著林嵐。

    他原本是不想跟小孩子計較的,但林嵐的話有些過于刺耳了,他蹙眉,聲音沉下,“現在,讓開。”

    聲音剛出口,林嵐本來松松垮垮扶在門框上的手就繃起來,指尖用力到發白,像是強弩之末。

    “我是他的妻子,我來我丈夫家里,天經地義。”

    “林嵐,讓開,別讓我再說一遍。”

    像是鐫刻在基因里的臣服一般,林嵐被祁泠擦著肩膀,撞開了一條路。

    林嵐低著頭,頂光落到他的頭頂,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起,指尖卡進肉里。

    祁泠邁入客廳的第一步,就不受控制的停了下來。

    狹窄逼仄,滿滿當當的不足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幾乎隨處都被占滿,收拾的很干凈,但仍舊有一種難以落腳的感覺。

    林嵐在某種程度說得沒錯,他與池瑜的確是兩個世界里的人物。

    若不是信息素的高度匹配,他們兩個就會是兩條完全平行的線條,永遠不會交織在一起。

    他邁動步子,聽著話語交談的聲音,去尋找池瑜。

    他的眼睛落在這間房子的小擺設上,以及柜子上擺滿的池瑜自小到大的照片,他幾次駐足,抬眸去看照片中面龐稚嫩的池瑜。

    在這間房子的每一寸地方,都留有池瑜生活過的痕跡。

    這讓祁泠,在這個狹窄的小房子里,意外的感受到了難得的安心。

    與在祁家完全不一樣,池瑜剛來祁家時,存在感非常強,有很多時候都讓他覺得聒噪。

    但池瑜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離開祁家之后,祁泠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這處莊園,只要池瑜一走,在任何地方,他都沒有辦法找到有關池瑜一絲一毫的任何東西。

    就像是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這個發現,讓祁泠覺得恐慌。

    他慢慢邁動步子,隔著客廳墻體的轉角,他看到了窩在沙發上的池瑜。

    她坐的像沒骨頭一樣,高挑的身體窩起來孩子氣十足,穿了一條到膝蓋的短褲露出的小腿線條修長,薄薄的一層肌肉覆在上面。

    手里拿著一瓶易拉罐裝的啤酒,面前擺了不少外賣來的食物,味道交雜在一起,是過量油煙炭烤引起的油膩味。

    她臉頰上帶了駝紅,看上去已經醉了。

    坐在她對面的alpha,又給她拉開了啤酒的拉環。

    池瑜接過,一飲而盡,些許酒液順著紅潤的唇角流下,她并不在意,用袖子擦過。

    祁泠遠遠看著池瑜,覺得今天不是好時機,池瑜醉了,應該是聽不進去他說的任何話。

    但他有幾天沒有見過池瑜了,他……有些想見她。

    于是,他還是走向前去,察覺到池瑜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甚至下意識的在思考,自己應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可惜,祁泠的嘴角還沒來得及牽動,池瑜已經收回了目光。

    對著章鳴又重新碰杯,“啪”的一聲,易拉罐瓶中的氣泡晃動起來,碰到杯壁,氣泡破碎的聲音“噼里啪啦”的響起來。

    池瑜并不認為,祁泠會出現在這里,以為又是自己的想念在作祟。

    “老是想起,讓人心情不好的人。”

    她嘴里嘟囔著的字句,清晰的傳入祁泠的耳朵中。

    祁泠要邁起的步子,瞬間停下來。

    “心情不好”,他無聲的重復這句話……

    隱沒在脖頸中的喉結滑動,單薄的肩背看上去有些伶仃。

    最后,祁泠還是沒有走到池瑜面前,而第二天才酒醒過來的池瑜,根本就不知道祁泠昨夜的冒雨前來。

    ……

    徐安的身體每況日下,近期,幾乎一天一個模樣。

    完全食用不了任何東西,喝進去的水都會吐出來,整個人的皮膚都發著一層黃氣,眼白都發著黃。

    腺體出的問題,導致了多器官的逐漸衰竭。

    他近日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暫,偶爾清醒,總要把池瑜拉到身邊,張著嘴巴,看上去是想要跟池瑜說些什么話。

    但每每話到嘴邊,不知道是力氣實在不夠,還是仍舊有所糾結猶豫,遲遲沒有說出口。

    池瑜看在眼里,越發焦急的等著那味藥。

    一年一度的慈善晚會是國度最盛大的活動之一,皇室成員會悉數到場,貴族、社會政要、名流明星們都為了一張邀請函整破頭。

    看似是慈善晚會,已經成為大家爭奇斗艷的時尚名利場。

    早有媒體蹲守,在距離宴會廳十米遠的地方,已經有明星托著長長的裙擺對著攝像頭各種擺pose。

    池瑜挑了一件最普通的長裙,蓋到腳踝,盡管如此,優越的身形依舊可辨。

    出行前,池良宵特意拿了好幾身行頭過來,池瑜看過后,都拒絕了。

    她拍下那味藥,就打算趕回醫院,過分華貴的晚禮服,反而不合適。

    反倒是池良宵也有打算出席,湛藍色的眼眸彎起,從口袋中掏出邀請函,“姐姐,我說過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拿過來。”

    池瑜詫異,以池家的地位,拿到兩張邀請函并不是那么輕易……

    不知道池良宵從什么渠道獲得了這張邀請函,但池瑜依舊很是感動。

    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本文的主角omega,一次次的刷新著她對于他的看法。

    在一次次的交往中,池瑜也不免真的生出姐弟之情。

    于是,她接過邀請函,放進口袋里,順勢抬手揉了揉池良宵那一頭棕栗色的柔軟短發。

    湛藍色的眼眸隨著池瑜的動作舒服的瞇起,他甚至還低下了頭,方便池瑜更好的撫摸。

    池瑜的手拿走的時候,池良宵臉上還帶著不知饜足的意猶未盡。

    于是他拉過池瑜的那只手,攥在手心,難得患得患失,詢問道:“姐姐,你永遠不會嫌棄我,對不對。”

    他的腺體是干凈的,但是……

    他在跟孟圓聽周旋時,在從孟圓聽身上榨取利益的時候,他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身體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在害怕。

    “當然,你是我弟弟,我們是一家人。”

    池瑜自然安慰,想到原文劇情中池良宵和孟圓聽的種種跌宕劇情,她道,“如果有誰在外面欺負了你,姐姐一定會護好你。”

    池良宵閉上眼睛,臉頰湊上池瑜的手心,蹭了蹭。

    出席慈善晚會的時候,池瑜是跟林嵐一齊出席,在知曉了池瑜的目標之后,林嵐就自告奮勇接過替池瑜舉牌的任務。

    池瑜哪里來過這種場合,有人主動幫忙,再好不過。

    尤其是林嵐以退為進,一再跟池瑜言明,想要做回朋友。

    于是欣然接受。

    vip的包廂中,一眾貴族捂住嘴驚訝的交談,“祁泠好久都不參加這個活動了吧。”

    “真沒想到今天會來。”

    “可真是太幸運了,能夠看見他。”

    包廂內,拍賣前的主持詞響起,現場是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但每一雙眼睛都黏在了祁泠身上。

    他成年后,只參加過一次。

    這種慈善拍會,噱頭大于實際,祁泠來過一次,就索然無味,自此,再也沒有出席過。

    所以今日出席,著實一反常態……

    祁泠今日穿的很簡單,襯衫西褲,襯衫挽到手肘,修長白皙的小臂壓在欄桿上,他正望著一個地方出身。

    孟圓聽跟上來,隨著祁泠的目光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和林嵐相談甚歡的池瑜。

    不知道林嵐附耳過來沒,說了什么,池瑜本來略顯焦急的臉,突然露了一個笑,很開懷,很舒心的樣子。

    祁泠猛然就又想到了,他親耳聽到的池瑜說的那句話:

    “老是想起,讓人心情不好的人。”

    祁泠抿唇,下齒咬上口腔軟肉,幾乎咬出了血。

    “那個小omega,倒貼的這么厲害啊。”

    孟圓聽繼續奚落道,“omega怒砸千金,博alpha一笑,也是挺有意思的。”

    以他們的距離,可以清楚看到林嵐拿著拍賣冊,指著其中一個東西,朝向池瑜說著什么,池瑜認真看了看,朝林嵐點了點頭。

    看上去,像極了孟圓聽所說的,林嵐幫池瑜買想要的東西。

    祁泠閉了閉眼,不想再看下去,回到座位落座。

    有應試生遞過香檳,祁泠接過,又順手拿起旁側的拍賣冊。

    大致翻了翻,各類名貴、稀缺的物件,應有盡有,祁泠一頁一頁的看過,沉眉斂目,下意識的思考池瑜會喜歡的東西。

    正巧此時,池良宵探身進入包廂,來尋孟圓聽。

    孟圓聽與他就站在旁側,原先還在談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祁泠并不在意。

    直到他們話題中,突然出現了“池瑜”的名字,祁泠翻頁的手一頓。

    目光仍舊落在拍賣手冊上,但注意力已經放到兩個人的交談上。

    “我姐姐想要蕉藕這味藥,不知道今天搶手不搶手……”

    孟圓聽輕輕的哼了一聲,“搶手也沒關系吧,林家那個小omega看起來也不像是差錢的樣子。”

    池良宵沒有否定,“嗯”了一聲,甚至應和,“也是。”

    祁泠并不能理解,明明他才應該是池瑜最該求助的人,池瑜想要什么,應該他來買,他來做。

    但池瑜,卻寧愿找林嵐,也不愿意找自己。

    祁泠胸口突然蔓延出一股無以名狀的氣惱,他不知道是氣池瑜,還是在氣自己。

    只知道這股無名之火,燃燒的他胸口發疼發悶。

    他坐在靠椅上,目光一瞬不瞬隔著人群,準確無誤的落在池瑜身上。

    整個過程,池瑜沒有一次,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仿佛應證了那天晚上,池瑜離開祁家的那個晚上,他恍惚感受到池瑜那雙生來就多情的桃花眼,沒有了他。

    現在真的……沒了他。

    時間在一件又一件的藏品、珍品,在主持人的介紹和接連不斷舉牌起拍之下流失,祁泠一直很安靜,四處而起的想要搭訕的人,猶猶豫豫,又不敢上前。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討論,到底是哪一件藏品被祁泠看上了,才讓美人親自出動。

    就在猜測四起之際,安靜沉默了好久的祁泠,終于開始舉牌,一舉就報出天價。

    竟然只是為了一株最不氣起眼的藥。

    天價之高,引發了全場的驚呼。

    祁泠第一次這么喪失理智的,失了控的想要讓池瑜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身上。

    第45章 在你的世界里消失

    會場一時安靜,無數的目光落在祁泠舉起牌子的右手上。

    那雙手纖細修長,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蜿蜒,與手腕上那串翡翠珠子,相得益彰。

    骨節突出用力,指尖都泛著白。

    拍賣師前傾著身體,朝著祁泠,環顧整個大廳,無人再加價。

    法槌高高揚起,就在即將下落的時刻,林嵐舉起了牌子,他情緒有些激動,隨著牌子站起了身子,視線并不看向拍賣師,而是側轉過一半的身體,緊緊盯向祁泠。

    林嵐身體繃緊,眼中帶著一絲執拗的較勁。

    果然,下一刻,祁泠又抬起了手,又往上加了一倍的價格。

    在全場的低呼中,輕而易舉的將這一味尚且藥效都沒有得到過臨床驗證的藥徹底收入囊中。

    林嵐看著祁泠,身體挫敗的疲軟。

    這個世界上,好像只要祁泠愿意,就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誰都搶不走。

    祁泠甚至都沒有回應林嵐的目光,他遙遙看著池瑜繃著一張臉,繞過一眾的座位,朝他走過來。

    她的表情很嚴肅,眼中隱約藏著憤怒,步伐邁的那樣快,來勢洶洶。

    祁泠端坐在vip座位上,甚至有些失神的在想,池瑜在氣什么呢?

    氣他讓林嵐不開心了?還是氣自己橫插一腳攪合了她們?

    他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來緩解胸口起初只是隱隱泛起,現在卻持續增重的悶痛。

    他想讓池瑜過來,但又不想讓池瑜帶著這樣的一張臉過來……

    好像,看到池瑜對自己露出明媚的笑臉,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了。

    罷了,只要她能過來就好。

    vip的貴賓室,要經過一次手續和邀請函的查驗。

    池瑜的普通邀請函自然是不足以進入。

    她站在只供工作人員通過的甬道中,迎面碰到了說不清是刻意還是單純偶遇的孟圓聽。

    原本還攔著她,說什么都不肯放行的工作人員,一見到孟圓聽立馬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殷勤討好的模樣與剛剛的頤指氣使簡直兩幅面孔。

    孟圓聽享受著這樣的優待,轉而,抬手擋在池瑜的肩膀上,朝著工作人員神神秘秘的眨眼,“你們知道自己攔的是誰嗎?”

    孟圓聽語調中的戲謔,實在是過于直白,以至于,盡管她這么說,那兩位工作人員也不過對看一眼,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誰來都得看邀請函啊。”

    最后,刻意壓低聲音,“要真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至于拿不出邀請函啊。”

    孟圓聽湊近池瑜,狀似親昵詢問,“池瑜,如果告訴他們你是祁泠的丈夫,祁家的女主人,不得把他們嚇死。”

    紅唇彎起,“可惜啊,人家都不信。”

    “祁泠也從來不肯對外界公開你……”

    她還要說什么,就聽到骨頭錯位脫臼的聲音,原本她放置在池瑜肩膀上的手,被池瑜捉住,向下一扯。

    她動作很輕盈又快速,孟圓聽還沒反應過來,甚至身體上的痛感都沒有傳遞到大腦時,手臂就已經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等大腦終于反應過來,劇痛襲來,孟圓聽驚悚的發現,她突然發不出來任何聲音,一股強大的壓迫力,讓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蜷縮,膝蓋也迅速一軟,“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那兩個工作人員,狀況比孟圓聽要差上不少,已經在地上痛苦的扭成了大蛆形狀,涕淚橫流。

    孟圓聽這時,才反應過來,是信息素的威壓與臣服。

    強大的s級腺體,散發出來的信息素,任何人都反抗不了。

    池瑜走到孟圓聽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我本來不想用信息素的,看上去跟作弊一樣,但你實在是太吵了,孟圓聽。”

    池瑜懶得跟孟圓聽再廢話,又釋放出濃度更高的信息素,讓孟圓聽連“嗚嗚”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一點。

    她伸出手,輕蔑的拍打著孟圓聽的臉,“你這么拱火,是因為該死的alpha野狗般的圈地占有欲,還是因為你其實喜歡祁泠,只是……”

    只是,原作者不曾潑墨描繪,硬是為了敘述簡單,而刻意扭轉人物內心,創造出簡單明了的,箭頭指向明顯單一的感情線。

    池瑜從孟圓聽身體上邁過去,并不理會目眥欲裂的孟圓聽,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通過一段不算短的甬道,走過七八級階梯,池瑜才終于見到了祁泠。

    他背對著池瑜坐著,被兩次舉起報出天價的拍賣牌就放在他的右手側,有些略長的黑發掃過襯衫領口,雪白的后脖頸若影若現。

    “祁泠,”池瑜叫出了他的名字,祁泠平直的肩膀很細微的顫了一下,放在身側按在扶手上的手一寸寸收緊。

    心臟顫動,他甚至微微屏住呼吸,在等待池瑜的下一句話。

    “為什么要搶那味藥,那味藥對你來收沒有任何用處。”

    他以為這么長時間不見,池瑜至少會先問一問自己過得怎么樣,卻沒想到,開口的第一句,就是如此興師問罪。

    他慢慢轉身,朝向池瑜,身體靠在欄桿上,面容依舊寡淡清冷,“我不明白你們為什么都愛用搶這個字。”

    “林嵐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祁泠閉了閉眼,他并不想將池瑜和林嵐放在一起來談論。

    呼吸都有些沉了,但他仍舊一字一句的道,“不是我搶的,是我通過正規渠道買回來的,現在已經屬于我了。”

    祁泠覺得他在解釋,解釋自己的行為,可是池瑜卻顯而易見的更加氣憤。

    “祁泠,你明明看出來了,我今天就是奔著這個東西來的,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做,”池瑜皺眉,情急之下,甚至大跨步走向祁泠。

    她一把攥住祁泠的手腕,用了不小的力氣,祁泠細瘦雪白的皓腕,當下就紅了一圈。

    “還是說,這又是特意買給某個人的?”

    池瑜咬牙切齒,深邃的眼眸本來應該承載明媚的笑,此刻卻墜滿了燃燒的火焰。

    搶了我的,送給她?

    祁泠,你不能老是這樣,我也會很疼的。

    很多話,池瑜不想說的那么明白,仿若這些話一出口,她所有的喜歡與所有的所作所為都成了徹頭徹尾笑話。

    “祁泠,你太過分了。”

    池瑜松開祁泠的手腕,轉身就要走。

    剛走出沒幾步,就聽到身后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想起,緊接著,手臂就被人死死抓住。

    祁泠那雙原本清冷至極的臉蛋,染上了不知道是因急切還是怒火導致的薄紅,那張面容更加生動起來。

    “我才是你的妻子,池瑜。”

    “原來你還知道啊。”

    池瑜很少說這種近乎嘲諷語氣的話語,她在嘲諷祁泠,卻又何嘗不是在嘲諷自己努力了一遭,終于在這種時候,換來了這句話。

    徐安還在醫院等她,池瑜不想再跟祁泠,在這里糾纏。

    她用了力氣,想要將自己的手,從祁泠手中抽出來。

    但是,任由池瑜掙扎的力氣再大,祁泠依舊死死抓住不肯松手,甚至在兩人拉拽的過程中,祁泠幾次趔趄,看的侍奉在一旁的管家心驚肉跳,“你想要什么,為什么不跟我說,我都可以滿足你,只要你跟我說。”

    許是察覺到祁泠腳下不穩,池瑜終于放棄了抽出自己手臂的行為,她嗤笑了一聲,“你確定?祁泠。”

    她的一聲反問,成功讓祁泠怔住。

    “如果我就非要和孟圓聽爭呢,她看上的,我就喜歡,你也會滿足我嗎?”

    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怔忡,池瑜就已經抽出了自己的手。

    露天的場地,突然升騰起一陣涼風,卷起池瑜的長發,他們面對面站著,池瑜的長發朝著祁泠所在的方位伸展,勾連……似是隨著主人的心意,朝對面的人,留下最后的不舍。

    于是,池瑜道,“在你心里,到底誰更重要呢?”

    “祁泠,你要好好想一想。”

    如果你真的選擇孟圓聽的話,我就會在你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凈凈。

    ……

    池瑜步伐不斷加快,從vip分區扶著扶手下去的時候,因醫院打來的電話一直催促,她顧不上迎面來人,與人撞了個滿懷。

    正黃色宮廷制服層層疊疊,精美異常,衣服上的龍紋刺繡栩栩如生,撞到的女alpha年歲不小,兩鬢斑白,身形已經有了佝僂的趨勢,但從身姿上來看,隱約可見年輕時的颯爽英姿。

    撞擊的力度不大,卻惹的一眾人興師動眾的問責。

    一眾隨從已經將手按壓在手槍上,蓄勢待發,只待主人一聲令下。

    池瑜就是在這時抬起頭上,因風勢加強,而凌亂的發絲,被她悉數捋到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與英氣的五官。

    本來已經要上手捉拿的隨從,被來人制止。

    兩雙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對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

    “你叫什么?很像我一位故人。”

    ……

    手心里被寫下了一連串的電話號碼,寫得很著急,數字龍飛鳳舞。

    “我有急事,沒辦法陪您去檢查,如果真的撞傷了,您打這個電話,我一定負責!”

    想到小alpha留下電話號碼的理由,夏絡倪不禁啞然失笑。

    “女皇,是否需要喚醫生來,來幫您檢查一下。”

    夏絡倪揮手制止,臉上顯出少見的懷念,“相較于這個,更需要你去查一查這個小alpha,我年輕時,有一段露水情緣。”

    “她跟那個人長得很像。”

    想起小alpha的那一張臉,她吩咐道,“一切暗中調查,不可聲張。尤其是對夏可琳保密。”

    第46章 解脫(補更)

    夜色濃稠的像是打翻的墨水,墨汁傾倒在不停翻滾的烏云上,閃電與雷聲交加,瓢潑大雨傾注而來。

    手術室門前的燈長亮不歇,醫院的走廊上空慘白的燈光映亮每一雙頹敗泛紅的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緊盯著手術室那個大門。

    池瑜坐在冰涼的長椅上,耳畔里傳來的是不遠處剛剛被醫生告知,“搶救無效”的家屬們的崩潰嚎啕。

    醫護人員站在他們身側,麻木這一張臉,勸告他們要聲音小一點,以免打擾別人。

    在這里,是一個連悲傷都沒辦法進行發泄的區域。

    太多的生離死別,每時每秒都在上演。

    太多的人,在這里學會人生最重要的一課——親人的離世。

    在原來世界里,池瑜是個被遺棄的孤兒,她的親生父母在扔掉她的同時,也剝奪了池瑜學會這堂課的機會。

    現在她坐在這里,冥冥之中,要替原主上完這一堂課。

    她與徐安相處不長,但徐安滿足一切她對于母親的幻想。

    她同時,又深知自己是個局外人,書中每個角色的離去,都是固定橋段、固定情節的,作者一念之間的設定而已。

    但她終究不是真正的紙片人,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悲傷和恐慌。

    她的雙手在出著冷汗,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亮起的手術中……”的牌子。

    情緒過度緊張,以至于眼底都泛起一股又一股的酸澀。

    池良宵站在拐角處,癡癡的看著池瑜的背影。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嗡響不停,備注為“孟圓聽”的電話號碼,接連不斷的響起。

    池良宵根本懶得搭理,眼中閃過厭煩,迅速將手機關了機,緩步朝池瑜走過去。

    在不停接近池瑜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想,徐安死了也好,這樣在這個世界上,姐姐唯一的親人就是自己了。

    盡管,他很清楚自己和池瑜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最開始產生對池瑜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不同尋常的情愫之后,他很是恐慌了一段時間,為了不讓這疑似luan倫的感情再發展下去,他很是躲避了池瑜一段時間。避開和她的所有交談,避開和她的相見。

    不過池瑜本身就很抗拒池家,少有的幾次來,他都不敢見了。

    等人走了,又扒在窗臺上,將目光戀戀不舍的黏在池瑜的衣角上。在極度后悔中更抑郁難安。

    過度的抗拒與恐慌,反而讓他更想見池瑜,白天晚上腦子里想的都是她,全是她。

    他的性啟蒙對象,是池瑜。

    之后的每一次,都是池瑜。

    就在他完全沒辦法割舍與扭轉,對于自己姐姐的癡戀時,想要放縱自己墮落下去之際,他從父母的交談中,知曉了池瑜和父親并沒有血緣關系。

    父親的確和徐安有過一段,也的確發生過關系,但當時,池瑜已經被元老院挑中與祁家聯姻,父親就算是手里拿到了基因檢測的親子結果,也不會不認下池瑜這個女兒。

    認一個假女兒,有什么關系,重點是這個人能不能給家族帶來益處。

    很顯然,池瑜可以。

    池良宵當時站在父母門前,聽到這個消息時,只覺得心臟一聲接一聲的悶響,被天大的喜訊砸上腦袋,讓他所有難以言說的情感都有了安身之所。

    他的姐姐,他的池瑜。

    他會以弟弟之名,將他的池瑜牢牢的圈在自己身邊。

    池良宵安靜的坐到池瑜身邊,輕聲安慰道:“伯母會沒事的,姐姐。”

    他伸出手臂,虛虛環攏住池瑜,見池瑜無暇顧及他的小動作,才慢慢將手放到了池瑜的肩膀上,“姐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是最親的,姐姐。”

    這是一個以弟弟的名義而給的擁抱,池瑜沒有拒絕。

    她隨著池良宵的動作,將下巴虛虛放在他的肩頭,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全啞了:

    “我沒事,良宵。如果真的出現了最壞的結果,可能對于媽媽來說,或許也是解脫吧。”

    腺體上的疾病,并不亞于池瑜原世界不可治愈的癌癥。

    深入骨髓的痛,多臟器都在萎縮,任意一口水一口飯,都會引發胃中火辣辣的潰瘍疼痛。他什么都吃不下,就算是一口溫水,就會嘔出來。

    最后這幾天,徐安爆瘦,只能看到、摸到嶙峋的一把骨頭。很多時候,池瑜都不忍心多看。

    縱使池良宵非常希望見到這個的結果,但聽到池瑜嗓子啞成這樣,也真切的心疼起來,他的手順著池瑜的脊背,試圖幫她緩和情緒。

    但他還是緊接著說出了離間池瑜和祁泠的話,“姐姐,如果有那味藥的話,或許伯母就沒事了。”

    姐姐,離開他們吧,來到我身邊吧。

    我保證,不會讓你這么傷心了。

    這是最后一次……

    正巧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醫護人員拿著一沓紙,叫著“徐安家屬。”

    “病危通知單”這幾個大字,明晃晃的刺入眼中,池瑜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醫生拉著用一大堆術語說著情況的緊急。

    池瑜根本聽不進去,她索性接過所有的紙張,拿過黑色簽字筆,一股腦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連看都不看,最后又全部推給醫生,“如果實在太痛苦,就讓我母親舒服的離去吧。”

    她不想強留徐安,如果注定有這一遭,他安詳的離開更重要。

    池良宵在旁側看著,本想一起跟上去,但余光中突然看到不遠處一道黑色的燕尾服身影。

    他心中警鐘大作,直奔著那穿著燕尾服的人影追趕上去。

    管家捧著盒子,經過手術室,想著去找池瑜母親所在的病房。

    在來之前,管家已經聽從祁泠的一再囑咐,將徐安的所有住院費結清,并且在賬戶中預留了很大一筆錢。

    祁泠從慈善晚會回來之后,就起了低燒。

    昏昏沉沉了睡了好久,在睡著之前,還在囑咐管家,說等會叫醒他,他要一起來醫院。

    到了時間,管家去看祁泠的情況,并不好,額上起了細密的汗珠,小腹又開始泛起疼。

    完全沒辦法一起前來。

    池良宵趕在管家進病房之前,攔住了管家。

    “池少爺……”管家認得池良宵,但此時,在這里看到池良宵也是有些許驚訝,他掩下眼中的驚訝,眼中浮現出禮貌的笑意。“沒想到可以在這里看到您。”

    “還以為您在孟小姐那邊。”

    池良宵的目光落在管家手里抱著的盒子上,“我姐姐的母親生病了,我來陪護。”

    他從善如流的接下管家的話,“愛情與親情比較起來,親情更不能割舍。我也是分得清遠近親疏的人。”

    管家怎么聽,都覺得,他話里有話。

    “勞煩您讓開一下,我有東西要給池小姐。”盡管如此,管家卻也不打算和池良宵多做周旋。

    他作勢就要伸手去推門,手還沒碰到,就見池良宵又上前一步。

    “姐姐帶著伯母去檢查了,您把東西給我吧,我交給姐姐。”

    管家遲疑……著,手機突然響起,是管家醫生打開的電話,他接起,聽到醫生焦急且無措的聲音,“少爺不肯讓我們檢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像是又回到了之前那樣……”

    言辭隱晦,但管家卻能一瞬間明白醫生的話的由來。

    其實在池瑜來之前,祁泠的身體就出現了很多問題,但他一直不管,甚至放縱著自己的身體變差。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枯萎,一步步主動迎上死亡。

    這樣的狀況,是在池瑜來之后,才完全改觀了的。

    他開始在意自己的身體,在池瑜半撒嬌半強制下,也會主動給自己上藥,強制自己吃飯。

    但現在隨著池瑜離開祁家,一切又都像是回到了原點。

    原本好不容易在緩慢盛開的高嶺之花,又重新出現了頹敗之勢。

    管家頓時有些心焦,原本還帶著跟池良宵周旋幾分,想要親眼見到池瑜的心思,好好勸上幾句的打算都進行不下去了。

    最后,他只能把盒子交給池良宵,“那就麻煩池少爺,將東西帶給池小姐。”

    “里面的東西很重要,是池小姐現在需要的,希望您可以進快拿給池小姐。”

    “并且在給池小姐的時候,幫我帶上一句,少爺其實很想念她,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達。”

    池良宵接過盒子,看著管家走遠,才掀開那個盒蓋子,看到了里面的“蕉藕”。

    類似植物根系的模樣,根須枝枝蔓蔓,呈現出一種朱紅色澤。

    他拎起根須,連帶著盒子一并扔進了醫用垃圾桶里。

    黑色的垃圾袋,像是深淵巨口,將徐安唯一生的希望吞噬殆盡。

    ……

    凌晨三點,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

    白色床單被拉長,蓋到徐安的臉上。

    醫生身上白大褂在慘白的燈光下,讓這一幕充滿了荒誕與可怖。

    又是那樣一副麻木的神色,毫無起伏的音調,“抱歉,節哀,我們盡力了。”

    池瑜與醫生的眼睛對上,在這樣麻木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懵的,像是反應不過來。

    她掀開白布,看到了徐安蒼白的臉。

    很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脖頸處紗布包裹的干干凈凈,醫生將線縫的很漂亮,給了徐安最大的里面。

    她輕輕彎腰,將手壓在徐安的眼睛上,湊近他的耳邊說,“我帶你回家,媽媽。”

    “你乖乖睡一覺。”

    “再也不會有疼痛來找你啦。”

    “不用舍不得我,我哪里都好。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第47章 新生活

    脖子上的皮制脖套換成了鐵質的鏈條,很粗的一條,狠戾的勒在脖子上,他只得高高揚起頭,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氣才能從漫天遍地的窒息感中博取一點點稀薄的空氣。

    持續的時間太長了,他幾次都堅持不住,躬起的腰軟軟塌下,又被一雙大手箍著抬起。

    “不是alpha嗎?體力差成這樣。”

    單邊眼鏡的銀色鏈條垂掛在前胸,與身上制服上的銀色紐扣碰撞在一起,發出細微的聲響。

    “啪!”

    響亮的巴掌聲,一記又一記接連不斷的響起,攪動了寂靜的深夜。

    關舒佑被拽住頭發,強制隨著女人的動作而擺動,下巴頦隨著上下點頭的動作,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干嘔。

    宋酲扶過這張被她精雕細琢的臉,指腹一寸寸撫過滑膩的肌膚,想到了魂牽夢繞的那個人,“說起來,最近好久都看不到祁泠了。”

    她的手指揉捏關舒佑的下唇,亮晶晶的口水沾在手指上,關舒佑被迫抬起下巴,忍受著她的褻玩。

    “宴會不出席了,連元老院的一月一度的會議也告了假,有些奇怪。”

    她自言自語,目光透過關舒佑的臉,看向另一張臉。

    她年歲有些上來,再加上年輕時縱欲過度,現在做起這檔子事來,總是有點力不從心。

    黑夜還沒很漫長,她顯然還沒有玩夠。

    畢竟好久都見不到祁泠了,更需要關舒佑這個贗品來聊以慰藉。

    于是用了玩具來延長,過分夸大型號的玩具根本就不符合人體構造,更不要說擠進某個部位了。

    關舒佑疼的汗水連連,隔著梳妝臺的鏡子,看到了自己的狼狽模樣。

    他咬牙忍耐,不讓自己哼出一聲。

    宋酲起初見不得這幅清高樣子,又一通死命折磨,關舒佑臉上那副倔犟模樣更加凸顯,再加上十足相像的一張臉,硬是有了幾分祁泠的矜驕氣質。

    宋酲面容顯出狂喜,扯過關舒佑的臉,將一個又一個黏膩的吻落在關舒佑的臉上。

    她就像是癮君子,在日久的吸食中,難以自拔,中毒已至肺腑,乃至大腦。

    祁泠是她看著出生的,那時她的哥哥見祁泠母親已經被自己終生標記,完全暴露本性。

    她嫂子生產的時候,她哥哥不知道在哪個omega的胸口沉溺溫柔香呢。

    是她先抱到的祁泠,這么多年,她看著自己親手種下的玫瑰,一點點開出花骨朵,綻放出飽滿嬌艷的紅色。

    這么美的花,本該在她的手心中綻放,祁泠本就該屬于她,不該被任何人觸碰,采擷。

    她看著關舒佑這張像極了的臉,心中念頭四起,掐住人的下巴,一把吻了過去。

    這時,關舒佑才像是真的忍受不住了,硬生生推開她,嘔出了一地的穢物。

    ……

    池瑜是在收拾徐安去世的第二天,才在徐安的枕頭下,發現徐安的遺囑的。

    他寫的時候,約莫已經沒有什么力氣,筆都握不住,畫出來的線條曲曲折折,但池瑜還是辨認出了他所寫的內容:

    徐安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可留戀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兒,池瑜。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愛自己,不去愛不愛你的人,任何人都不值得被你放在第一位。

    我這一輩子,做錯的事情很多,最糟糕的事情,是因為自己的一念之私,阻止了你跟親生父親的相認。

    池震霖,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

    你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這么多年,沒告訴你,就是擔心你去到了她的身邊,會有更多的不可見的傷害與暗算。

    但是很多時候,見你羨慕其他小朋友的好吃的、好玩的時候,都尤其后悔,你明明應該享受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一切。

    都是因為我,讓你吃了這么多苦,甚至在你婚后,一直面對祁泠,都如此被動。

    池瑜,如果我不能活著下手術臺,我把選擇權交給你,如果你愿意,就去找她吧。

    她可能不會是個好情人,好丈夫,好父親,但她會讓你的未來順遂無憂,不會再為錢發愁……

    ……

    我這一輩子,被束縛了太多,遇到了很多alpha,卻沒有一個值得依靠,他們都想把我變成籠中鳥,我逃了一輩子,逃不掉omega身份帶給我的痛苦。

    池瑜,你可以把我燒成一堆灰,我不怕火,但我不喜歡黑,我不想孤獨的躺在土里,這讓我總想起年幼時,因著omega身份被父母鎖在家里的那幾年,

    如果可以,讓我去大海吧。

    沒有人再可以抓住我了,傷害我了,池瑜,我現在很幸福,終于要解脫了。

    我再也不是omega了。

    信很長,斷斷續續,中間部分并不連貫,但池瑜依舊看了一遍又一遍。

    眼底的酸澀終于暈染成一片,在眼眶中匯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

    她為徐安對女兒的不舍與牽掛流淚,又為徐安真的擺脫了他這一輩子的痛苦而感到由衷的開心。

    最后的最后,這場屬于親人逝去的最艱難的一課,池瑜也真切的感受到了正所謂,親人的逝去并不在于那轟雷的一響,而在于之每天的陰雨連綿。

    到處都有她生活過的痕跡,但到處都沒有她。

    池瑜顧不上徐安在信中所說的生父,她親手將徐安火化,看著一個四肢修長的人,變成懷里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仍覺不可置信。

    連夜,她沒有告任何人,只和徐安踏上了屬于他們母女兩個人的旅程。

    輪船在海上航行,海鷗繞著船槳飛行,深藍色的大海一望無盡。

    池瑜身上穿著的白色襯衫被風的鼓起,長發隨著風飄揚,她無聲的詢問徐安,是不是這里,這片海喜歡嗎?

    一只海鷗圍著她打轉,突然發出一聲嘹亮的鳴叫。

    旋即,一群海鷗成群結隊的結伴飛來,圍著池瑜打轉,甚至還有些落在池瑜的肩膀上,親昵的拿尖尖的喙輕啄她的耳垂。

    池瑜微微偏頭,抬手撫摸海鷗流暢的背,“我知道了。”

    站在最高層的甲板上,池瑜深邃英氣的面容如同最巧奪天工的雕像一般,她面容肅穆,手從木匣里掬起一捧,投向深海……

    她這一身深海味道的信息素,是徐安給的,最后他魂歸之處,也是深海。

    ……

    池瑜的這場旅行,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引發了一眾人的恐慌與憂心忡忡。

    林嵐與池良宵在單元樓下正好碰見,兩個omega還算是第一次見面,盡管都從池瑜的嘴中聽到過彼此的存在。

    眼睛對上的一瞬間,基本就明白過來彼此眼中相同的情愫。

    又因為祁泠這個情敵的過分強勁,兩個omega反倒是有了幾分隱藏在情敵不對付中的惺惺相惜。

    帶有祁家家徽的黑色汽車停在小區門口,祁泠的目光從兩個人身上掠過,徑直越過兩個人率先進了樓道。

    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里回響,祁泠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過來,依舊是沒有人在。

    任何人都聯系不到池瑜,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獨自療傷。

    祁泠最近瘦了很多,他靠在墻壁上,看著暗綠色的門扉。

    他嗅聞著空氣中浮動的味道,深海氣味的信息素已經很淡很淡了,就像池瑜標記在他后頸的臨時標記,早就被日復一日的身體機能給代謝干凈。

    他湊近門扉,像是要將這細微的味道悉數嗅聞干凈。

    池瑜完成徐安遺愿之后,手機冒出一堆未接,就在她想要一個接一個回復的時候,樊樂暉的電話像是掐好了點一樣卡進來,“好孩子,傷心壞了吧,要不要搬來和老師一起。”

    “老師已經給你單獨準備好了房間,你喜歡什么樣子,墻要不要再重新粉刷一下……”

    “逝者已逝,好孩子,你要向前看,來老師這里吧,我們開始新的生活。”

    池瑜應付了幾句,便就匆匆掛了電話。

    她實在是沒辦法,像樊樂暉所說的,在徐安才剛離開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舍棄這一切,奔去另外一種新的生活。

    哪怕,徐安在最后的遺囑中,已經告知她生父的身份——令人驚訝的、高不可攀的帝國女皇。

    池瑜像是開出了游戲中的隱藏卡片,在原書中很少著墨的,一筆帶過的小人物,竟然藏著這樣的身份。

    而這樣身份的背后,又不知道藏著的是新生還是深淵。

    池瑜給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的緩沖期,她又開始了之前好幾份工的日子。

    忙碌起來的生活,反而讓她有點踏實。

    就是回到家時,看到滿屋子的漆黑,她會非常想念徐安,偶爾也會想起祁家莊園時時刻刻的燈火通明。

    后來,沒幾天,她就撿了一只小流浪貓,被毛通體全白,流浪了這么久,依舊雪白,漂亮的藍色眼眸,像極了深海的顏色,只是左眼不知道被什么扎傷,已經化膿了。

    池瑜將這只小貓領去了醫院,想著治好了帶回家給自己作伴。

    結果還沒等將這只小貓領回家,池瑜先在自己打工的甜品店遇到位不速之客。

    倒也能算得上是只貓,漂亮的不行的貓,爪子卻尖銳的嚇人。

    再美麗的皮毛,如何付出真心,都不肯讓人摸。

    店員們湊在一起驚呼來人的美貌,小聲嘰嘰喳喳湊在一起,甚至有人克制不住,拿起手機想要拍攝。

    一只大手擋住攝像頭,一張英氣卻棱角柔和的女性alpha面孔湊上來,“客人的照片不好隨便拍哦。”

    她們連連點頭,將手機收了回去。

    池瑜望著已經落座的祁泠,想不明白他究竟為何,來這樣的甜品店。

    以祁泠的身份,出席的多是一些私密性極強的會所和宴會廳,按理說,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客流量眾多的開設在商場里的甜品店。

    過了不足五分鐘,一個穿著風衣,帶著單邊銀鏈眼鏡的女alpha坐在他對面。

    是宋酲!

    第48章 帶刺兒

    近期很多宮內廷舉辦的宴會上都不見了祁泠的身影,這讓很多費盡波折搞來邀請函,只為一睹大美人風采的眾人都歇了心思。

    一時之間,宴會上都顯得冷清了幾分。

    不過關于祁泠的話題從來不少。

    很多流言分不清真假,有傳言說祁泠生了場病,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元老院近期最盛大最令人矚目的一場選舉的活動,原院首被檢察院以數百條罪證檢舉揭發,新院首樂萊以超選員人數三分之二的高比例走馬上任。

    作為元老院的始創家族祁家自然也是要出場,更何況,這一次的院首本身就是祁泠推選上去的人。

    祁泠穿著元老院的制服,深紅色的單肩披風半掛在左肩,純白色的硬挺西裝,胸口處別上了四棱星的金色徽章,黃色綬帶從右肩垂落,與束腰的金色腰帶合為一體,讓他整個人尊貴如神祗,只可遠望。

    如同角斗場一般的會場中,祁泠坐在最頂端,遙遙看著場下激烈的競選。

    后背倚靠在椅子靠背上,長睫毛斂下,擋住漆黑的眼瞳,皮膚異常蒼白,顯出一種透明的質感——

    他看上去很是心不在焉。

    身體狀況是肉眼可見的不好,困倦的疲憊時不時涌上。

    為期三個月的秘密籌劃,今日終于有了結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樂萊當選的一瞬間,排山倒海的呼嘯聲傳來,她下意識抬頭看向最上方的位置。

    相較于拿下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和背后不可比擬的權力帶來的渴望,樂萊一瞬間想到的,竟然是,幸好沒有辜負祁泠的選擇。

    因而,在同僚的歡呼擁抱中,她抬頭看到祁泠依舊是靠著椅背,那雙細瘦皓白的手從袖口中伸出,青色的翡翠珠串從手腕處滑出來,指尖和掌心都透著薄薄的粉,兩只手的掌心輕輕相觸——

    在整個會場中,是最寡淡又漫不經心的鼓掌。

    但樂萊整雙眼睛中,卻只有這個人。

    在雷動的掌聲結束后,祁泠早已起身離開會場。

    饒是樂萊猜想到會如此,但心中也難免難受。

    宋酲起身擁抱祝賀,像是早就察覺到她的視線,話語里帶了幾分狎昵的調笑,“院首大人的眼睛都看直了,這么多媒體看著呢,收一收吧。”

    “以后有的是機會呢。”

    樂萊露出一絲苦笑,她正直壯年,卻仍未成家,不過是應了那句最俗套的一句話,“年輕時見過了這樣的人物,哪里還能經受別的將就。”

    聽到宋酲說話,她搖了搖頭,“以后大抵也不會有機會了,或許您見到過少爺的丈夫吧。”

    “從來沒有想到過,像少爺這樣的人物,也有為某個人動心傷神的時候。”

    為期三個月,她與祁泠姑且稱得上并肩戰斗,尤其是最后一個月,他們白日里整天都在一處辦公。

    她親眼見到過,祁家那位管家輕巧帶來的關于對方的一句消息,祁泠就可以迅速放下手里的機密文件,將注意力全部放到那條在樂萊看來,完全無關痛癢的消息上。

    樂萊本是心中郁悶難以排遣,再加上對方又是祁泠的叔叔,她就多說了幾句,卻完全沒想到對方眼中的暴戾在眼底翻滾、蔓延。

    宋酲微揚起嘴角,似笑非笑,“你覺得,祁泠喜歡上那人了?”

    樂萊長嘆了一口氣,“眼睛不瞎的話,都能看出來吧。愛一個人的時候,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宋酲垂在褲縫的手猛然攥緊,手背上的青筋暴出,臉上駭人的神情一寸寸蔓延開……

    祁泠是知道池瑜自海上回來后的一切行程的。

    早上買了什么早飯,她去過哪家餐廳打工,下班后去吃過什么……就連她撿到的那只野貓,他都已經在池瑜不在的時間,特意去寵物醫院看過。

    那只通體雪白的貓對他好像帶著天然的敵意,他微微靠近,都要“哈”氣,亮出爪子,將籠子打的框框作響。

    祁泠險些被它傷到。

    囑咐了醫生“好好醫治”后,又如法炮制的,在這只小貓賬戶上預留了一大筆錢。

    祁家的眼線遍布,想要知曉一個如池瑜這般毫無要職與身份的人簡直輕而易舉。

    每天,每天,祁泠都會收到很多照片,照片上的池瑜會一如既往的微笑,與身邊的人溝通時,總是真誠而熱烈的——

    他的指腹摸索著照片中那人生動的表情,總是想起他和池瑜在慈善拍賣會上的冷臉對峙。

    他拿不準,他要怎么辦了。

    他很想見她,但又怕見了,兩個人又要爭吵,不歡而散。

    他本想著,將一切都先交給時間,也許時間長了,池瑜就會慢慢消氣,就又會搬回來了。

    但隨著時間的增加,收到了的池瑜的照片鋪滿了他整個抽屜,他越來越忍不住,想要見池瑜,想要見到真正的池瑜,而不是照片中定格在某一個瞬間的池瑜。

    于是,在一天晨起的早上,彼時,他剛剛因胃部的空泛而干嘔過,眼角紅成了一片,眼眸中因生理淚水的充盈,而渡上了薄薄的一層柔和的霧氣,整個人看上去柔軟又脆弱。

    可以輕而易舉的激發alpha刻在骨子里的施暴欲。

    祁泠本以為是電話而已,拿著帕子擦拭嘴角的時候,就順勢打開。

    卻沒想到,是一通視頻通話。

    宋酲看到這樣的祁泠,頓了一下,而后,緩緩拉近攝像頭,讓自己離這張臉更近了幾寸。

    轉瞬之間,宋酲肚臍下三寸的地方就有了抬頭的趨勢。

    這可是,她肖像了二十多年的人啊,盼著他長大,盼著他早入懷,他早已魔怔,不然也不會搞出一個關舒佑。

    她寧愿他親眼看著長大的玫瑰,一直在無人處生長,用尖刺把所有人逼退,誰都不能采擷到他的花蕊。

    但她完全不能接受,有這樣一個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經在玫瑰的花蕊處留下自己的種子。

    她必須要自己確認一下,于是她約祁泠出來,約祁泠是很難約的,他推脫拒絕都很有涵養,道出的理由,總是讓人不忍心再逼他。

    但他越是如此,她越要親眼見一見祁泠,于是她緩聲抱住一個甜品店的名字,是一家連鎖店鋪,在各大媒體上打了不少廣告,時下年輕人很追捧,但這樣的類屬于快消費的牌子,根本就入不了她的人眼。

    但她甫一說出這個牌子,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機屏幕后的人遲疑了……

    也就是這一秒鐘的遲疑,讓宋酲瞇起了眼睛,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的收緊。

    “好,叔叔,那我下午過去。”

    祁泠長而疏的睫毛微垂,在下眼瞼處括落下一小片陰影,將嚴重的情緒遮擋干凈。

    視頻關閉的一瞬間,宋酲直接將手中的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砸上玻璃,玻璃渣滓飛濺開來。

    宋酲胸口大幅度起伏,祁泠竟然答應了?!

    難道還就真的因為這個小甜品里,有池瑜?

    因為相見池瑜,答應了?

    種種猜測浮現,宋酲耳朵里又響起,樂萊說的那句話,“眼睛不瞎的話,都能看出來吧。愛一個人的時候,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她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身體難以紓解的地方,拿起座機,打通了關舒佑的電話,“給我滾過來,穿的像一點。”

    “這次,給我收好你的牙齒,再像上次那樣,我不介意給你全拔掉。”

    她揪著關舒佑的頭發上上下下,眼中的猩紅因為漁望的漲潮而更加顯現。

    在即將到達之際,她悶哼一聲,極小聲道,“祁泠,你可千萬不要讓叔叔失望,不然叔叔可是忍不住要殺人了。”

    ……

    小小的甜品店的門市,擠滿了人,排隊買招牌藍莓糖霜的人直排到了對面店鋪。

    宋酲提前預定的位置靠里,有一層薄薄的紗幔作為阻擋,但依舊有不少客人,被這張過分得天獨厚的臉蛋所吸引,在各種找角度偷拍。

    哪怕池瑜已經在一一提醒這些顧客了。

    祁泠一向不喜在公開場合露面,自然也不愿意被偷拍。

    也不知道他為何會來這里。

    冷著臉的高嶺之花,腰背挺直,姿態是別人學不來的優雅,那么多望向他的視線里,池瑜卻頻頻與他對視上。

    對視不過一秒,又是祁泠率先移開目光。

    池瑜在心中小聲蛐蛐,她可沒有自戀到覺得人家是來看她。

    但相較于這次,池瑜更在意的反而是坐在祁泠對面的宋酲身上。

    她很確定,在原書中,就是宋酲殺死了祁泠,她那一槍,準確無誤的正中祁泠的胸口,一槍斃命。

    在原書中,祁泠在中槍之后,生命體征消失的很快,他甚至沒有等到看見孟圓聽的最后一眼。

    這個橋段是祁泠的死局,池瑜曾經無數次的品讀,也曾經為這個人物淚流滿面。

    她根本不會記錯。

    但現在看起來,宋酲卻還完全是一副長輩的關愛姿態,她甚至會伸出手被祁泠整理垂在眼前的碎發。

    祁泠盡管閃躲,但卻并沒有推開。

    這在祁泠身上,真是極其親近、信任才會出現的狀況。

    但原書劇情根本難以扭轉,這也是池瑜親身感受到的,她廢了那么大力氣,經歷了生離死別才明白的。

    于是,池瑜主動接過了要給這一桌上餐的餐牌,走了過去。

    她將藍莓糖霜放在圓桌上,將最可口的慕斯部分對準了祁泠的位置——

    這簡直是下意識的習慣,下意識為祁泠的吃飯而擔憂,下意識想讓他品嘗最好吃的,多多進食。

    池瑜放好之后,才發現自己這可惡的習慣動作。

    想到兩個人現在的冷戰關系,又崩起一張臉,將臉上的笑意收攏了個干凈。

    卻沒想到,她的衣角,突然被人輕輕扯動,很細微的動作,池瑜立馬就察覺到。

    祁泠原本微垂的眼,在池瑜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抬起,漆黑的眼眸一閃而過的情愫,被池瑜清晰捕捉到。

    池瑜心口一緊,有些害怕自己看錯。

    于是,上完餐之后,池瑜去了洗手間,冰涼的水澆到臉上,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滑,弄濕了她白色襯衫的領口。

    她好像清醒一點了。

    不能再被祁泠的眼神與動作所帶來的假象,哄騙了。

    她朝著自己的臉拍下幾下,壓在心**絡的心思,又聽到呼叫鈴一聲接一聲的響起,她才拉下把手,打算出去。

    卻沒想到,門一開,祁泠那張瑩白如瓷的臉,就露了出來。

    “池瑜……”

    他輕輕喊池瑜的名字,嗓音里帶了軟,抵消了他如冰如雪的冷。

    在一墻之隔的拐角處,宋酲面容陰森站在門外,從未關緊的門縫中,將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第49章 玫瑰

    祁泠只是喊了一聲“池瑜”,就成功讓池瑜停住了腳步。

    燈光下,祁泠一頭黑發柔軟非常,乖順的垂在額角,長長的睫毛收斂著,漆黑的眼眸落了點光,就這么安靜的看著池瑜。

    被拉衣角的感覺仍舊存在,像是祁泠難得的示弱。

    短暫的安靜,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很多話,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并不封閉的空間,給不了兩個人太多的時間去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捋順清楚。

    人流突然密集起來,頻繁有人走進又走出,顯然已經不再適合交流。

    店員忙不過來,有人過來叫池瑜的名字。

    “池瑜?”

    “池瑜,你好了嗎?有點忙不過來啦。”  “池瑜快出來!老板突擊查人啦!”

    池瑜被叫聲牽扯,不得不盡快出去幫忙。

    祁泠仍舊安靜的站著,頭微垂,頭發遮擋住了眼眸,已經看不清楚情緒。

    池瑜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突然被拽住胳膊,很輕很輕的力氣,像是被貓兒用長著柔軟肉墊的爪子蹭了一下,并且這只貓兒還小心的收起了爪子,再也不復慈善拍賣會那天的拉扯力道。

    池瑜被這股力道成功止住步伐,旋即,一條纖細柔韌的手臂從她腰身穿過,緊緊的攀上她的后腰和脊背。

    懷中被主動貼進來一道柔軟的身體,祁泠將頭貼上池瑜的肩膀,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的側頸。

    這是祁泠第一次如此主動。

    隔著單薄衣服布料的緊致相貼,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擲地有聲,震耳欲聾。

    池瑜感受到那條修長的手臂正一下接一下的順著自己的脊背,自上而下,輕柔的力度,帶著安慰的意味。

    池瑜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是祁泠在用自己并不擅長、并且顯得頗為笨拙的方式來安慰她,安慰她剛剛失去母親的痛苦。

    “池瑜,這個時間,我想在你身邊。”

    沒有人比祁泠更懂失去母親的痛苦,沒有人更能感同身受。

    這好像是祁泠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跡與想法,不加掩飾自己的感情,流露出直白的對于池瑜的關心與心疼。

    “回來吧,池瑜”。

    祁泠貼在池瑜身上,久違的聞到了池瑜信息素的味道,緊繃的情緒和身體都在一瞬間緩解,可這種緩解并沒有持續太久,他察覺到,池瑜一直沒有回抱他……

    池瑜的手臂仍舊垂著,身體直挺的站著,甚至都沒有因為這個擁抱而傾向他。

    就在祁泠快要撐不住身體,以為這段關系再也無從挽回,他正要訕訕收回自己的手臂時,一股大力且溫柔的力度,將他牢牢的抱進懷里。

    池瑜抱的很緊,手臂那么用力,幾乎讓他的整個上半身都貼了過來,腳尖虛虛離地,身體都被抬高了幾寸。

    “池瑜,回來吧。”

    他又重復了一句,聲音里帶著啞啞的鼻音,與泉擊玉石的清冽嗓音交雜在一起,帶著細微的懇切意味……

    ……

    宋酲的手緊緊攥在門把手上,里面人相擁的樣子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她將左眼上的單邊眼鏡摘下,沒了眼鏡的遮擋,左眼的瞳孔失焦,頭頂上的商場白熾燈光大亮,但光線卻難以投射進左眼瞳孔。

    如果此刻有人走進宋酲,就會發現,她的左眼一片灰敗,瞳孔中空空如也。

    她的左眼,二十年多年前就已經壞死,現在裝進眼眶的眼球,是絲毫不能視物的義眼。

    二十年前,祁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她第一次見到了祁泠的母親。

    清俊的男人帶著無與倫比的高雅和驕矜,挽著她姐姐的手臂走進了她的視線。

    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是爛人一個,根本配不上這樣的人物。

    但她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將人終身標記,將這位出身不凡的小少爺用最惡劣的基因引誘控制在自己身邊。

    她喜歡這位小少爺,盡管當時,他已經算是自己名義上的嫂嫂。

    她心疼他,眷戀他,無數個夜晚的輾轉難眠,都讓他心尖發癢、發疼。

    她想的快要瘋掉了,但終究是只能以妹妹之名,站在他的身邊。

    她終于忍不住的那一天,恰逢祁泠出生那日。

    她控制不住親吻了剛剛生產完的嫂嫂,被終于從溫柔香趕過來的姐姐,戳傷了眼睛。

    當然,她那姐姐,也沒討到什么好處,她打傷了她姐姐的腺體。

    但并未傷及根本,腺體沒有受到器質性的傷害,這也就意味著嫂嫂和她姐姐的終生標記仍舊存在,哪怕她再如何掙扎,也難以擺脫兩個人生理上的吸引。

    嫂嫂永遠不會喜歡自己。

    她握著自己流血劇痛的眼睛,緩緩滑下身體,就在極度了無希望的時候,看到了躺在搖籃中的祁泠。

    完美繼承了嫂嫂的基因,甚至比嫂嫂的容貌還要更盛幾分。

    爭打過后,又失血過度,讓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他幾乎是跪趴著扒上了嬰兒床的扶手。

    從眼睛中流出的血,落到了雪白的被褥上,像是雪地里開出的玫瑰花。

    她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癡癡看著嬰兒床里的孩子,輕聲說,“我的玫瑰,我會守著你好好長大。”

    “我的玫瑰,你要記得,你的未來是屬于我的。”

    那一天,宋酲瞎了一只眼睛,但得到了自己的玫瑰。

    而現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確實本該屬于她的玫瑰,被另外一個alpha抱在懷里。

    她像是又回到了那天,感覺到了眼眶中又流出了濃稠、冰涼又血腥的液體。

    宋酲氣的身體都在顫抖,她抬起手,指甲深深挖進自己的眼眶,將那原本已經和皮肉相連在一起的假眼,硬生生的挖出來。

    那只眼睛瞬間流暢出鮮血,蜿蜿蜒蜒,爬滿了她的左半張臉,像是流出來了眼淚一樣。

    宋酲咬牙切齒,死死盯著池瑜的身影,恨不得將人咬碎在牙齒間研磨碎,“池瑜,你給我下地獄吧。”

    ……

    今日甜品店的生意出奇的好,客流量暴增,店員們湊在一起一致認為跟下午店里來的那位顏值超高的客人有關系。

    店長為了穩住營業額,特意多增加了兩個小時的營業時間,又為店員們發了獎金,因而,大家對于加班這件事都沒什么怨言。

    今日輪到池瑜最后打掃店面,她打掃完之后,已經臨近九點鐘。

    想起下午祁泠軟乎乎的一句話,讓她開始猶豫,她向來吃軟不吃硬。

    一方面祁泠這樣低頭,讓她回去,頭一遭。

    可是另外一方面,愛與不愛,孟圓聽的存在,仍舊是橫亙在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池瑜很明白,只要這個問題存在,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所謂的和好如初。

    她不接受,祁泠心中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愛情本來,就容不得第三方絲毫的沾染。

    于是,在最后池瑜也沒能給出祁泠他想要的答案。

    她很猶豫,并且糾結,她不想回到原來的單方面不清楚的關系中,但卻又仍舊擔心著祁泠的安全。

    祁泠身邊宋酲的存在,始終是一個定時炸彈。讓池瑜惴惴難安。

    今天下午他們擁抱即將分開的時候,池瑜還湊在祁泠耳邊,跟他說,“小心宋酲。”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尤其是在對方還沒有任何威脅性的舉動的時候,面對的還是從小到大最親近的親人,任誰,都沒辦法提高警惕,去完全懷疑一個人。

    池瑜在店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關上店內空調、電燈,視線里陷入一片黑暗。

    實在是有些晚了,商場都關門了,她將透明的兩扇門合在一起,鎖上。

    鑰匙剛插進孔隙里,池瑜就敏感的感受到了幾聲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她指尖動作微頓,S級別的alpha天生五感靈敏,她能察覺到來人已經放慢了腳步,但她依舊聽出來了,就在她身體的左后方。

    她裝作若無其事,繼續扭動鑰匙,余光卻撇向左方,在察覺到一道比光線更深的陰影覆蓋到她身后半米的位置時,她迅速轉身,一腳揣向來人。

    “碰”的一腳,人被踹出去很遠,一道清脆的針管落地的聲音響起。

    被踹出去的人蒙著臉,大聲的嗚咽起來。

    池瑜緩步上前,想要去拽下那人的口罩,看看到底是誰。

    就在她彎腰要去扯口罩的瞬間,一道泛著銀光的針頭在池瑜脖頸后亮起,池瑜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這個被她踹出去的人不過是聲東擊西,十幾個人在暗中埋伏,只等待一舉將她綁了。

    她被按壓在冰涼的瓷磚上,不知道多少人一齊涌上來制伏她的手腳,高等級信息素的威壓還沒有來得及蔓延開來,她的腺體就被刺入一股不知名的液體,緊接著,滾燙灼燒的感覺自后脖頸蔓延到全身。

    痛……力氣被漸漸抽離……

    池瑜感覺到眼前的世界漸漸虛幻起來……應急逃生出口的綠色燈光逐漸失真,最后陷入到完全的、徹徹底底的黑暗中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四面的墻壁,都是水泥,整個空間壓抑又窒息。

    她的腺體還在疼,她嘗試釋放信息素,驚覺,一點都釋放不出。

    她雙手雙腳都被綁住,她好一通折騰,反而讓捆綁她的繩子更加緊,她索性,放棄掙扎,仰躺著,看著天花板。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推門而進。

    皮鞋擦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池瑜側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只不過今天的宋酲與往日的有所不同,單邊銀色鏈條沒有帶,左眼睛上綁著厚厚額繃帶,隱約可以看到滲出來的鮮血。

    “池瑜,看你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驚訝。”

    池瑜偏頭,“驚訝還是有的。”

    只不過,沒想到宋酲下手的對象竟然是自己。

    “你想做什么?”

    宋酲對于池瑜在這種境地中依舊冷靜自如的姿態表以驚奇,甚至滿意,“你倒是表現的,比那個孟圓強上不少。”

    “那家伙喊來喊去,倒是自命不凡。”

    池瑜敏銳的發現了她話中的重點,吆喝,原來不止綁了她,還綁了孟圓聽,主打一個一碗水端平。

    “估摸著,也是這許多年被祁泠的過分照拂養成的蠻橫性子,”宋酲走到池瑜身邊,蹲下身體,目光掃過池瑜的臉,像是在檢閱池瑜有哪點能被祁泠看上眼。

    “你說,你和孟圓聽,祁泠到底更在意誰呢?”

    宋酲敏銳的發現,池瑜在聽到這個問題時,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你也很想知道,對吧,池瑜。”

    “那我們打一個賭好啦。”

    “如果祁泠,選擇了你,那我就全須全尾的將你送還給祁泠,也算是作為叔叔的禮物了。”

    “如果你沒被祁泠選擇,那我們就試試,是你的腿跑得快,還是我的槍跑得快。”

    宋酲帶著皮質手套的手撫摸過她的下巴,狠狠向上一抬,池瑜蹙眉,啟唇:

    “呸!”

    淬了她一口。

    “我賭你根本不會照你說的做,我賭贏了,要你跳海去喂魚行不行啊。”

    第50章 炮灰

    祁家莊園燈火通明,壁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芒,空運移植過來的洋桔梗已經長出了花苞,淡紫色的花瓣層層疊疊,沾染上了晨起的露水,好像只待太陽升起,就會綻放。

    門廳落地窗的白色紗幔四處擺動,露出祁泠蒼白的側臉。

    放在膝頭上的詩集又被翻到那一頁,博爾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在這個夜晚不知道已經被祁泠重復讀了幾次。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這是母親最喜歡的詩,也許整首詩讀起來沒有那么動人,但其中的字句,某一句、某一段,總是如此的合宜的印證此時此情。

    娟秀字跡的批注,是被終生標記后母親對父親,被激素催使后的假**戀。

    母親去世后,他曾無數次的捧起這首詩,這是第一次,有了母親的感同身受。

    明明他沒有被池瑜終生標記……

    他輕輕念著這兩句,望著已然蒙蒙亮的天際,太陽從厚重的云層中翻出來一角,光線暗淡,天際變成藍灰色。

    他等了一整夜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池瑜仍舊不愿意回來。

    管家蹲跪在他面前,在他腿上放置了一塊柔軟的月白色的小毯子。

    但祁泠仍舊是覺得冷,“池瑜母親去世的那天,我還在賭氣跟林嵐搶那味藥。”

    放在膝上的手指交疊,指尖剮蹭著虎口的皮膚,他垂著頭,眼尾發紅。

    管家雙臂攬上祁泠的腿,“但您也是為了池小姐才拍的,并且也送過去了。您囑咐我送過去的。”

    祁泠喉結滑動,“我應該陪著她一起處理母親的后事的。”

    在甜品店,祁泠想說的話太多,關于最近,關于未來,元老院的事情終于忙完,他現在有更多的時間來面對他和池瑜之間的問題。

    他甚至有些后悔,將與池瑜的感情問題的處理,排在了元老院之后。

    管家見祁泠的神色實在是有些悲戚,不免心中傷懷,只得安慰道,“您跟池小姐,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池小姐心中有您的。”

    祁泠訥訥應聲,“是嗎?來日方長……但愿吧。”

    主仆兩個人透過落地窗,安靜的看著太陽升到正空,將天際所有的黑色一縷一縷收攏干凈。

    露水撲在花瓣上,將待放的花苞壓的搖搖欲墜,未能如期綻放。

    有人焦急的等在檐下,手中拍攝的關于池瑜的照片來自于商場的監控。

    池瑜從海上回來之后的生活極其規律,固定的時間做固定的事情,從今日早起沒有去那家固定的早餐店,到等到現在,上午打工的甜品店依舊沒有出現池瑜的身影,就有人敏感的察覺到可能出了事。

    祁家的眼線經歷過的陣仗很多,這種不尋常、不正常的背后,一般都有突發狀況。

    池瑜的事情,誰也不敢怠慢。

    尤其是,在調出商場監控時,發現了這樣的一段。

    盡管燈光很暗,但夜視不錯的攝像頭仍舊是記錄下了這一切。

    綁架池瑜的人并沒有處理攝像頭,其中的含義明明白白,就是等著祁泠找上門。

    放在祁泠腿上的小毯子滑落,原本放置在祁泠膝上的詩集滾落下去,牛皮扉頁摔在地上,書頁盡然散開,垂落在地板上……

    ……

    熬了整整一個晚上,池瑜后頸的疼痛有了減緩的態勢,但她依然釋放不住任何的信息素。

    水泥地面又冷又硬,池瑜手腳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全封閉的環境中,一扇小窗戶都沒有,視野全黑,任何一點細微的小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突然,聽到鐵門的聲音響起,一個重物被扔過來,發出一聲悶響,緊跟著一道疾言令色的女聲響起,“你們給我等著,竟然敢這樣對我!”

    她又高聲罵了幾句,在一片黑暗中,無人應聲,反而更顯聒噪。

    “喂,孟圓聽,你累不累,安靜點。”

    池瑜想不通,同樣被關了這么久,怎么孟圓聽還這么吵啊,都不知道留存一點體力,找機會逃跑的嗎?

    空氣一時凝滯,孟圓聽的聲音安靜了幾秒鐘,而后炸起,“池瑜?!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來的,我就怎么來的。”

    孟圓聽到底是主角A,腦子也不是真的傻,很快就想明白過來。

    她哼了一聲,“宋酲可真是看得起你,還把你弄過來要挾祁泠。”

    她話語間是刻意的挑撥,對池瑜來說攻擊力幾乎算是沒有,她閉上眼,再次嘗試調動腺體。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是孟圓聽太過無聊,又真的好奇,開口詢問道:“那味藥,對你母親到底有沒有用啊。”

    池瑜在黑暗中睜開自己的眼睛,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沒有。”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廢了那么多力氣……

    “本身就是在尋一種近乎不可能的希望,不是嗎?”

    池瑜聲音很淡,“沒有任何臨床驗證,沒有任何成功的經驗,必死的絕癥,所有的嘗試都是在求一個奇跡。”

    “那天晚上,祁泠拍下那味藥之后,我們不歡而散,我母親情況緊急,被推進搶救室之前,我就被醫生帶到了聯合診室……”

    許是完全黑暗的氛圍,讓人有了難得的傾訴欲,又或許是因為池瑜冥冥之中感覺到好像這里就是故事的終章了,很多事,她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遠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有一個患者使用了蕉藕,本來各項指標都在好轉,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抓到了希望,結果就在半個小時后,毫無征兆,心臟停止跳動。”

    “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明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下一刻又被絕望的深淵所籠罩。”

    “蕉藕不是良藥,而是毒藥,麻痹心臟,阻礙血流回流。”醫生無聲宣告著徐安生的希望的終結,也在宣告著池瑜這一段時間的努力的無力。

    只要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機會可以救徐安,池瑜就不會放棄,可是,在這個世界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訴她,不要白費力氣了,不要試圖想要去更改環節,你不過是一個最無關輕重的炮灰角色。

    所以,原本打算撥通給祁泠的電話沒有打通,她不需要那味藥了……這一切的一切,又何嘗不是在告訴她,不要白費力氣了,完成你的戲份,在該下線的時候下線吧。

    那個晚上,有一瞬間,她像是跳脫出了這具身體,以一個完完全全旁觀者的身份,在看這一部小說的荒誕劇情。

    她甚至在簽完病危通知書之后,來病房去給徐安找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壽衣的時候,看到了池良宵從管家手里接過藥,又扔進垃圾桶的行為。

    這是主角O,前一秒還在說著伯母會沒事的她的弟弟,現在親手將這味藥扔進了垃圾桶。

    她沒有心思去思考池良宵的動機,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誕至極,狗血的要命。

    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都是假的,你自己也知道,不過是一本虛構的小說而已。

    這些極端的人設,不值得你再動心思,氣惱也好,真心相待也好,都沒有必要。你以為他們有血有肉,有筋脈,有骨骼,但再逼真,也是紙片人而已。

    就連你,放不下的,祁泠,也是這樣。

    你喜歡祁泠這個角色,想著拯救他,但你明明連自己的這條故事線都控制不了,又談何去拯救別人。

    大腦里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傳來……

    人會在極端悲傷的夜晚,會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存在的意義,池瑜就在這個深夜,在這種聲音下,懷疑自己努力的價值與意義。

    于是,她沒有跟任何人說,獨自帶著徐安的骨灰盒離開了這座城市,在海上飄蕩的這幾天,她清空自己的思緒,認真完成徐安的遺愿。

    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多思則生怖,一旦想得太明白了,她就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辦了,要如何自處……

    所以哪怕回來之后,她依舊用各種各樣的兼職填滿自己的生活,哪怕現在的她已經不缺錢,更沒有著急用錢的地方。

    祁泠主動找過來的那天,也有過幾個瞬間,這個問題一閃而過,她刻意不去留意。

    但祁泠主動抱上來的瞬間,她又能直白的感受到祁泠對自己的在意與……喜歡。

    這樣,是不是也能證明,在這個世界里,她的所作所為,是改變了一些的。

    所以,她控制不住的回抱了祁泠,像是在感受這個世界的真實。

    池瑜在黑暗中眨動眼睛,看到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她突然很想見到祁泠,想讓他再證明一次,他對于自己的喜歡,能夠讓她繼續在這個世界真實的生活下去。

    突然,燈光大亮,池瑜瞳孔驟縮,在極致的白光下,從不知何時打開的屏幕中,看到了祁泠的那張臉。

    實時轉播的大屏,將祁泠那張臉無限放大,精致的面孔依舊無懈可擊,臉上的清冷也更加逼人。

    “祁泠,你比我想的要來的早很多,”宋酲含笑的聲音響起,她好整以暇的坐好,看著自己養大的玫瑰,坐在自己的對立面,敵視著,她突然有了一種,早該如此的想法。

    你看,至少這樣,祁泠的目光全部都是自己。

    她裝不下去了,做什么叔叔,做什么長輩,好沒意思,她裝不下去了。

    猩紅的火光從他手中燃氣,她的面容在煙霧中更加陰狠,“讓我猜猜,你是為了誰來的?”

    “你的青梅竹馬,孟圓聽?”

    她嗤笑了一聲,說不清在嘲諷誰,“還是你被元老院硬塞來的結婚對象,池瑜?”

主站蜘蛛池模板: 日本亚洲欧洲精品|19禁无遮挡啪啪无码网站性色|久久亚洲=aⅴ无码精品色午夜|91tv永久入口|91九色鹿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91亚洲福利 | 巜豪妇荡乳2在线观看|又粗又硬进去好爽=a片视频野花|6969成人亚洲婷婷|99视频免费播放|97国产在线播放第一页|人人人澡人人人妻人人人少妇 | 免费在线观看黄色大片|综合一区无套内射中文字幕|你好星期六在线免费观看|91探花福利精品国产自产在线|成人18夜夜网深夜福利网|九九影院理论片在线观看一级 | VIDEOSGR=aIS欧美另类|爱看=av在线入口|在线视频成人|再来一次在线观看完整视频|91精品国产92久久久|成人爽=a毛片免费啪啪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片|一区二区视频在线看|欧美=av在线|国产熟妇疯狂4P交在线播放|亚洲精品午夜无码专区|亚洲=aⅴ精品国产首次亮相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毛片|成年视频免费|未满岁18禁止在线WWW|鲁鲁鲁爽爽爽在线视频观看|国产视频一视频二|国产精品卡一 |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精品国产人成在线|成人久久秘|少妇性l交大片7724com|九色自拍蝌蚪|欧美黄动漫 | 亚洲日韩无砖专区一中文字目|精品在线观看视频|欧美内射深喉中文字幕|美女高潮潮喷出白浆视频|95国产精品人妻无码久|欧洲久久 | 欧美在线中文字幕|亚洲天堂成人|国产一区二区精品久久91|精品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GIF|久久亚洲精品情侣|国产成人在线影院 | 国产欧美日本=aⅤ精品|婷婷久久=av|免费观看的=av|国产精品一区二区x88=av|日本视频www|99热黄 | 日本欧美xxx|抖音奶片无罩子52秒回放|日韩福利=av|最好免费的高清视频剪辑软件|国产绳艺SM调教室论坛|黑人巨大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区 | 国产极品美女高潮无套软件|亚洲精品视频区|免费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国产SM调教折磨视频|娇妻在厨房被朋友玩得呻吟|伊人成色综合人夜夜久久 | 牛牛碰在线视频|看黄色片一级片|日韩成人小视频|久爱视频免费在线观看|日本好好热视频|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97成人超碰免|欧美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强被迫伦姧惨叫在线视频|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大全|91精选日韩综合永久入口|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高清=aⅴ | 永久=av免费|人妻无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66成人网|麻豆视频免费在线播放|亚洲视频综合在线|在线看片 | 不够善良的我们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在线成人=a=a=a=a|欧美视频一区在线观看|日日干=av|91亚洲精品久久久|九9热这里真品2 |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视频|亚洲国内在线|亚洲色欧美|久久久区|亚洲精品国产精品成人不卡|#NAME? | 最新中文乱码字字幕在线|亚洲色无码中文字幕|久久久精品免费网站|高潮毛片无遮挡高清视频播放|欧美黄色一级带|国产操女人 | 日韩亚洲欧美中文字幕|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调教|5060网永久免费=a级毛片|人妻少妇久久久久久97人妻|国产成人无码=a区视频在线观看|欧美理论视频 | 国产成人无码久久久精品一|六月成人网|国产精品久久久久9999高清|#NAME?|看片网站在线观看|在线观看精品国产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免费观看|黄色=a毛片|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日韩午夜免费视频|日本三级网站视频|欧美性生恔XXXXXDDDD | 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在线观看|日韩不卡高清|成人午夜视频无码免费视频|一道本道加勒比天天看|欧美成年人视频在线观看|日本中文字幕乱码免费 51久久夜色精品国产水果派解说|国产欧美日韩视频免费|国产96在线亚洲|人妻无码中文字幕免费视频蜜桃|成人=a片产无码免费视频奶头鸭度|亚洲已满18点击进入在线看片 | 2019久久久|91女同|#NAME?|亚洲福利在线视频|国产猛烈高潮尖叫视频免费|久久精品国产72国产精 | 久久国产超碰女女=av|2019最新国产拍自产在线|日韩xxxxxxxxx|国产在线观看=av黑料在线不打烊|国产精品久久久乱弄|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色 | 91免费版|黄色在线亚洲|99国产精|黄色=a级|黄色视频一级毛片|清清草在线视频 | 日本xxx大片免费观看|久色在线三级三级三级免费看|视频一区在线播放|国产=a∨国片精品白丝美女视频|天美传媒=aV成人片免费看|成人天堂yy6080亚洲高清 | 区美毛片|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软件|亚洲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性色|国产精品家庭影院|日韩中文第一页 性生大片免费观看668|亚洲成人=av影片|毛片大全真人在线|国产老女人高潮大全|中文字幕丰满|一本久久久久 | 嗯嗯嗯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日本视频|国产成人综合色就色综合|国产精品自拍500|国产精品91一区二区三区|免费黄色成人 | 男人操女人免费视频网站|粉嫩大学生无套内射无码卡视频|国产片人综合亚洲区|成年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看老狼|99色爱|在线免费观看亚洲视频 | 无码免费婬=aV片在线观看|免费黄色小视频在线观看|eeuss鲁丝片=aV无码|国产精品videossexohd|亚洲欧美成人一区二区在线|久久www免费人成网站 | 黄色福利网站在线观看|亚洲深夜福利|免费的爱爱视频|成人国产免费观看|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久久|一区美女 | 国产免费=ab|视频精品在线观看|国产小视频毛片|高潮好爽视频在线观看|欧美一区二区大片|三级黄片毛片 | 惊弦45集免费看|亚洲精品九一|教师学生毛片一区二区三区|男人女人真曰批的视频|牛牛精品专区在线|国产一区二三区 | 久久婷婷国产综合尤物精品|日日日噜噜噜|日本韩国欧美一级片|欧美一级二级在线观看|最新无码人妻在线不卡|国产精品入口夜色视频大尺度 | 男人操女人免费视频网站|粉嫩大学生无套内射无码卡视频|国产片人综合亚洲区|成年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看老狼|99色爱|在线免费观看亚洲视频 | 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绯色|免费=av入口|色综合久久夜色精品国产=aV|国产青年男男GV|添逼视频|国产vr精品专区 | 日日爱99|欧美成人黄激情免费视频|16—17女人毛片毛片同性|国产黄色免费片|久久久久国产精|欧美精品久久 | 555www色欧美视频|GOGOGO高清免费看韩国|性毛片|欧美日韩国产这里只有精品|尤物视频免费观看|中国少妇bbbbxxxx | 亚洲日韩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一|蜜桃视频在线视频|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五区|国产女性无套免费看网站|97色久水蜜桃|日本中文字幕=a∨在线观看 | 爱福利视频导航|一级=a=a=a级毛片午夜在线播放|国产真实情侣MV|欧美三级视频在线观看|午夜人成免费视频|www.99爱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成人午夜久久|成人久久18免费网站麻豆|国产精品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男人天堂黄色|蜜臀二区|www亚洲免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