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曜不相信沈以柏僅用了一天，就把一整本書學完了。
不、不是學完了，是把這本書給完完全全背下來了！
“你…以前就看過這本書，對不對！你們合伙兒騙我呢！”
沈以柏沒有回答，夏珠連忙辯解：“我昨天才把書買回去！再說，我們騙你什么了，明明是你非要纏著我買書。”
商曜不愿意相信、或者說承認這個事情，但這本書上市的確不過一個月。
就算是從出版日那天算起，一個月，他就把書背下來似乎也…很恐怖。
夏珠拉著沈以柏：“星星，我們走，不理他了。”
商曜立刻追了上來：“不能走。”
“干嘛？我們都通過考驗了，你的錢我們也不要了，還不讓走嗎？”
“我不是你。”商曜抱著手臂，睨著她，“我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那一千塊錢，我可以給你，但是我要再出幾個題考考他。每道題一千塊，如果他能統統做對，我就一起轉給你！”
夏珠知道，一千塊是好多好多錢。
但是，她害怕沈以柏又出現不好的情況，所以寧可不要這些錢，也要帶他回家。
沒想到，沈以柏卻一口答應了：“好。”
夏珠驚住了。
她確定，那一個“好”字，是在對商曜說！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對夏珠以外的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商曜坐在了小桌邊，低頭在本子上寫題目。
沈以柏拿到題目開始運算，很快給出答案。
夏珠托著腮幫子觀察他。
他好像…不需要她轉話傳達，也可以和商曜交流。
神奇耶！
商曜考他書上的那些奧數題，沈以柏全都會，沒有一道能難得住他，他又出了更有難度的題目，例如帶有分母分子的，他便不會了。
“我們根本沒學這些。”夏珠對商曜說，“看都看不懂。”
“你們學了什么。”
“唔…”夏珠擺著手指頭說，“學了加法，減法，數數到一百。”
商曜皺了眉：“你們是一個學校的？”
“是呀，我們一個幼兒園的，馬上要念小學了。”
“你只會加減法？”
“嗯。”
他有點驚訝，一個只學了加減法的家伙，居然能通過自學，做如此復雜艱深的運算。
就算是從小被稱為“天才少年”、斬獲兒童組奧數金獎的他，也不一定能做到。
商曜對沈以柏說：“不會的，快去學，我要和你好好比一比！”
沈以柏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眼底也有勝負欲——
“好。”
夏珠更加奇怪了：“他真的能和你說話耶！”
“說話又怎么了？”
“我媽媽說，他是從星星上來的，他不能和別人說話，只和我說話。”
“他有自閉癥是不是？”商曜看出沈以柏不是正常人。
“好像是的，閉閉正，我媽媽是這樣說的。”
“自閉癥。”商曜糾正她，“你好笨啊。”
夏珠撇撇嘴：“你才笨呢！你都比不過我們家星星。”
“誰說我比不過，我是根本不屑跟他比，我懂的比他多多了。”
“學得早又怎么樣，我們家星星有超能力，遲早會超過你。”
“我等著那一天。”商曜倨傲地抬起了下頜，望向沈以柏，“我再考考你。”
“不考了不考了，我們要回家看動畫片了。”夏珠牽起了沈以柏的手，帶他走出書店咖啡廳。
商曜追了上來：“看動畫片嗎，去我家看，我家有家庭影院，還有會員，你想看什么動畫片都有。”
“有寶可夢嗎？”
“當然有。”
夏珠望向沈以柏：“星星，想不想去他家玩啊？”
沈以柏側著身，對夏珠說：“5:30動畫片，5:45尿尿，6:30吃晚飯，7:00銀杏林蕩秋千…”
夏珠知道他，如果不是昨天那種非不得已的學習事件，沈以柏的時間計劃表是絕對雷打不動的，周一做什么，周三做什么，周日做什么，他都要嚴格按照計劃進行。
甚至包括一天洗多少次手，定時大小便，還有他最愛的銀杏林蕩秋千……
夏珠說：“看動畫片和小便，都可以在他家，我們七點前回家就好啦。”
夏珠想做的事，哪怕違背了沈以柏既定的計劃走向，他也會勉強自己去克服，然后和她一起做，包括今天的書店之行。
他們跟著商曜走出了書店，西裝革履的男保姆恭敬地為少爺開了車門，不到十分鐘，車便駛入了市中心一處高檔豪宅別墅區。
這里距離他們所在的銀杏苑小區也不遠。
不過，這里人煙稀少，特別安靜，不像銀杏苑一到傍晚全是跳廣場舞的叔叔阿姨們。
商曜的家是超級豪華大別墅，進院子之后，蔥蔥郁郁的水杉楓樹一類的喬木林，將整個小院掩映起來，站在外面是根本瞧不見這樣一棟三層豪華大宅的。
當然，在院子里也瞧不見外面的建筑，有種藏于深林、與世隔絕的味道。
院子里有花有草，還有魚池，一樓房間兩面落地窗，每一扇窗望過去都是不同的綠植造景。
最“哇噻”的還是家里的超大電視，比夏珠家的電視大好多呢，幾乎占據了整面墻。
商曜打開遙控器，打開了卡通頻道。
夏珠發現，卡通頻道里的動畫片，每一部都可以看，全都是不要錢的。
這跟她家的電視也不一樣，里面的動畫片好多都要付費觀看呢。
保姆阿姨在下沉茶幾上擺滿了水果和精美小蛋糕。
客廳一側是整排靠墻大書柜，傭人踩上梯子，給商曜拿了很多數學題集，擺在紅木桌上。
商曜對沙發邊陪著夏珠一起看動畫片的沈以柏說：“哎，你叫星星是吧，過來看看這幾道題，會做不。”
沈以柏說：“5:30動畫片。”
“你不會也要看這么幼稚的動畫片吧。”
“5:30動畫片。”
“你是個復讀機嗎？”
“5:30動畫片。”
“……”
商曜放棄了，走過來，坐到了沈以柏旁邊，和他們一起看動畫片。
“太幼稚了，小屁孩看的。”他評價。
夏珠不服氣地側過頭：“你不是小屁孩嗎？”
“我不是，我比你們都成熟。”
“那你看什么動畫片？”
“《瑞克和莫蒂》。”
“咦，星星也喜歡看這個。”
商曜望向專心看動畫片的沈以柏：“我覺得，我跟他才是同類人。”
“難道你也是從星星上來的，有超能力嗎？”
“如果非要說，高智商是超能力的話，沒錯，我也有。”
夏珠想了想，又說道：“我們班的王志澤就總說自己是高智商，但他比星星可差遠了，星星會做的題，他就不會。”
“少拿我跟你們班那些普通人類小孩相比。”
“……”
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沈以柏在他們中間，專心致志地看動畫片。
忽然，商曜動了動鼻子，問夏珠：“你有沒有覺得，哪里臭臭的？”
夏珠在沈以柏身邊，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漫不經心地吃了一塊提拉米蘇，舔舔手指頭：“是星星啦，他好多天沒洗澡了。”
商曜：“……”
商曜：“靠！你有什么毛病，為什么不洗澡？”
沈以柏茫然地望著他。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天才，還是智障？怎么能受得了幾天不洗澡，我一天不洗就渾身難受！”
“星星媽媽從來不幫他洗澡。”
“為什么？”
“她不管星星，也不給他做飯，他都來我家吃飯的。”
“那到底是為什么？”商曜追根究底問。
“我也不知道。”夏珠攤了攤手。
商曜實在受不了沈以柏身上的味兒了，叫來了自己的傭人男保姆，讓他帶沈以柏去樓上洗澡——
“給他洗干凈一點！”
“少爺，請問換洗的衣服。”
“穿我的。”
傭人帶沈以柏去了大浴室，沈以柏很害怕，一個勁兒回頭望夏珠。
夏珠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在這兒呢，洗香香以后，就變得香香啦。”
商曜：“你好多廢話文學。”
夏珠早就感受到這少年身上滿滿的優越感了，跟王志澤一樣。
她就不喜歡這樣的小朋友，哼了聲：“不愛聽可以不聽，反正我講什么，星星都愛聽。”
“他是沒有選擇，就你一個朋友吧。”
“是啊。”
“真可憐，這么聰明的腦子，結果只能和笨蛋交朋友。”
“你聰明，你還上電視拿第一嘞，你朋友很多嗎？”
此言一出，商曜愣了愣。
從小到大，他都是老師眼中的特優等生，拿獎無數。
因為老師總夸獎他，又因為他是南湘市豪門財閥家的大少爺，對他好得不得了。
成績好的小朋友羨慕嫉妒他，成績不好的小朋友對他也敬而遠之。學校里，小朋友們抱團一起玩游戲，體育課跳繩，跳格子，拍籃球，從不邀請他。
商曜是個很驕傲的少年，沒人邀請他，他絕對不會主動請求加入，于是一個人呆在教室里看書學習，假裝自己對這些游戲不感興趣。
面對夏珠的反問，少年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我是不屑和這些普通人類小孩交朋友，我要真想交，多的是人想認識我！因為我聰明，可以教他們做數學題。”
“我媽媽說，聰明不是最重要的，小朋友快快樂樂最重要。”
“你的快樂，是低級快樂，只有拿了獎，擁有成就感，才能體會到高級的快樂。”
“什么低級高級，聽不懂，快樂就是快樂。”夏珠反駁道，“我和星星在一起玩，我們就很快樂。”
商曜打開了《瑞克與莫蒂》第一集，對她說：“讓你看看我喜歡的動畫片。”
夏珠看了一會兒就打呵欠了，看到院子里有水池，就去池子邊看魚魚。
商曜一個人看了會兒動畫片，也覺得沒勁，偏頭，望見小姑娘傻兮兮趴在池子邊看魚，花花的小裙子都沾了水。
她伸手去撈魚，總也撈不到，但笑得很開心。
普通人類小孩的快樂…
商曜放下遙控器，走到了院子里。
傭人看著夏珠伸手撈魚，心驚膽戰。
這幾條金鯉是商先生從南美拍回來的名貴品種，價值七位數，傭人每天小心伺候著，生怕出一點兒問題。
她這樣子去抓……
傭人正要上前制止，商曜卻用眼神制止了他。
“小孩，好玩嗎？”他問。
“好玩。”夏珠笑著說，“好票亮的魚魚呀，全是金色的，像動畫片里的魚魚。”
池子里的金鯉生活得太安逸，一條條肥的很，又不怕人，居然還真讓她抓到一條，拿了起來：“厲害吧！”
商曜笑著說：“厲害死了。”
夏珠聽出他語氣的意味深長：“你在故意嘲諷我。”
“你還能聽出來，看來沒那么笨。”
“你這人真討厭，難怪沒朋友呢！”
商曜輕哼：“我才不屑和你們這些普通人類小孩交朋友。”
“哦。”夏珠將金鯉扔回池子里，“你家這么好玩，本來是想跟你交朋友的，你這樣說，那就算啦！”
商曜怔了一下。
小姑娘在裙子上擦了手，又去花園蕩秋千。
過了會兒，商曜別別扭扭地走了過來：“那魚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一條。”
“真的嗎？”
“嗯，你叫什么？”
“夏珠，媽媽說，我要是對別人自我介紹，就說自己是夏天的小珍珠。”
“小珍珠，小星星。”商曜撇撇嘴，“真幼稚。”
“讓我聽聽你的名字，有多不幼稚！”
“商曜。”
她恍然，好像電視上見過嘞！
只是最后那個字好復雜，她看不懂也不會寫。
“參商的商，日曜的曜。”
商曜別別扭扭地望著她，臉蛋忽然有點紅，“你…你…要是能寫出我的曜字，我可以勉強答應和你當朋友，再送你一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