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珠抓耳撓腮想了半晌,寫不出商曜的名字。
商曜也是沒想到,她連這么簡單的字都不會寫。
無語住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說,不讓她寫字,也可以當朋友。
“你不是能認字嗎?”他嫌棄地說,“還一個人去買書。”
“誰讓你的名字這么難寫。”
“怪我?”
“難不成怪我?”
看著小姑娘理直氣壯的樣子,商曜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吃癟”。
和不和他交朋友,是其次,夏珠主要想要那兩條金鯉,用商量的口吻對他說:“要不,你改個名?”
“……”
“叫上藥?這兩個字我就會寫了,寫給你看。”她歪歪斜斜地用木叉子在草地上寫了這兩個字。
“……”
見他一臉無語,夏珠忐忑地問:“那魚魚,還送我嗎?”
商曜無奈地拉她進屋,要教她寫自己的名字:“曜字,和耀眼的耀,很像,但是日字旁…”
話音未落,男傭人匆忙跑出浴室,神色慌張地說:“少爺,您的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抖,是不是要叫120啊?”
“星星!”
夏珠第一個沖進了浴室,白霧繚繞中,只見沈以柏坐在三角大浴缸里,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全身顫抖得厲害…
“不怕,我在這里。”
夏珠抱住了小少年,沈以柏把自己的臉和她的貼在一起。
顫抖止了些,稍顯平靜,他緊緊抱住了她。
商曜抱著手臂,倚在門邊,皺眉問:“他怎么了?”
“可能因為叔叔是陌生人吧。”夏珠看了眼男傭人,“星星連跟陌生人說話都不敢,以前都是我媽媽幫他洗澡的。”
“那怎么辦?”
夏珠看著浴缸里的泡泡,于是學著媽媽的樣子,用泡泡弄濕了沈以柏的頭發,幫他揉搓。
沈以柏站起來讓她給他洗身體,商曜揉了揉額頭,上前拽走了夏珠:“你是女生,女生不能看男生的小jj。”
“媽媽也這樣說,但我已經看過啦。”
商曜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夏珠拉到一邊,用命令的口吻道:“你把眼睛閉上,我給他洗。”
他可是大少爺!
“你會嗎?”
商曜反問:“我不會,你又有多會?”
“唔…”
夏珠也不太會,她自己洗澡都是媽媽幫的呢。
商曜自詡自己心理年齡比他們都大,什么都會,所以他拿起了浴球,走到沈以柏面前,看著少年骨瘦如柴的小身板——
“我不算陌生人了吧,我給你洗,你還會發抖嗎?”
沈以柏眨巴著烏黑的眼,看著商曜,沒什么反應。
于是商曜用浴球給他全身擦了一遍,男保姆打開淋浴,給他沖淋。
夏珠笑著說:“謝謝啦,你人還怪好嘞。”
商曜:“閉上眼,不準看!”
她連忙聽話地雙手捂住眼睛。
洗完澡之后,在男保姆的幫助下,兩個小朋友合理幫沈以柏擦干頭發。
商曜帶沈以柏去自己的衣帽間,讓他挑選衣服:“我的,都可以穿,隨便挑。”
沈以柏看著琳瑯滿目,花花綠綠的夏裝,起碼有上百件。
他眨巴著大眼睛,看向夏珠。
夏珠會意,幫他挑了一件白色的奧特曼印花t恤,穿上格外精神。
“好香啊。”她湊近他,像小狗狗一樣嗅聞,“星星從來沒有這么香香過。”
說完,便親了他臉頰一下。
商曜立刻皺了眉,將他們拉開:“靠!女生是不可以隨便親男生的!”
“可是他很香。”夏珠沒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那我也很香,你要不要來親親我。”
夏珠走過去,聞了聞他的臉。
嗯,的確很香,不是沈以柏身上那種沐浴露花草清香味,而是另一種淡淡的,很馥郁高級的香味。
“那我也親你一下吧。”
商曜睜大了眼。
他本來是說反話的,沒想到小姑娘居然這么實誠。
頓時紅了耳朵。
然而,就在她要湊過來吧唧一口的時候,沈以柏驀地伸手攥住了她,不讓她上前——
“6:30,吃飯了。”
夏珠看兒童手表的時間,的確快到該回家的點了:“再不回去,爸媽就要罵我了!”
說完,她牽著沈以柏往外走。
商曜還真讓人撈了兩條金鯉,放進多功能玻璃水箱里,裝進了轎車后備箱。
傭人一個勁兒叮囑夏珠:“24小時供氧一定要打開,不然會死的。”
“嗯嗯!我記得了!”夏珠如獲至寶,開心得眼睛都笑彎了,“我會好好照顧它們的!”
商曜送他們上車,對沈以柏說:“我給你書包里裝的書,你快點學,學會了跟我好好比一比。”
沈以柏并不回避他的視線,看著他:“你也是…星星。”
“我跟你才不一樣,我不是星星…”
商曜本來想說“我是正常人”,停頓了幾秒,他換了個說法,“我是太陽!”
夏珠詫異地望著沈以柏,似乎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把商曜當成了自己的同類,是在星星上可以找到的家人。
她回頭對商曜說:“那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啦,明天我們再來找你玩呀!”
商曜說:“你們進不來小區,明天我有鋼琴課,要下課了才有時間。”
“幾點下課?”
“算了我來找你們,你們住哪兒?”
“銀杏苑小區4棟,你在樓下喊我名字就可以啦。”
商曜對他們揮了揮手,叮囑司機送他們回家,必須在6:30前送到。
一回頭,男保姆一臉欣慰地望著他:“少爺終于交朋友了,真好啊!”
商曜死著一張臉,嘴硬道:“我以前那是懶得這些幼稚的小孩,真想交朋友,分分鐘的事。”
……
夏珠把金鯉帶了回去,家里沒地方養,爸爸媽媽也不掃興,想辦法在美食街的店里找了個大大的玻璃缸,把兩條金鯉魚放進缸里,放了供氧器,就擱在窗邊養了起來。
老爸做飯的時候,還特意留了一小坨飯團,讓夏珠拿去喂魚。
次日,一個潮酷又帥氣的小男生走進了老舊的銀杏苑小區,吸引了不少小朋友的注意。
四棟樓前就是一個兒童游樂區的秋千架,他坐了上去,老舊秋千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男保姆在一旁心驚膽戰,生怕不牢實,摔到了小少爺。
小少爺嫌煩,把他趕出小區。
游樂區幾個小朋友好奇地打量著這張陌生而漂亮的面孔。
他好像從少兒頻道里走出來的小朋友啊,因為只有特別好看的小朋友,才能上少兒頻道呢。
小區里最好看的小朋友就是沈以柏了,只可惜,他總是臟臟的,而且很瘦,不壯又不高。
這個男生就比沈以柏高一個頭,衣服還是迪士尼的限量款,印著花花的米奇背影。
他一只手拿著一個玩具賽車,一只手拿著毛絨熊玩偶。
一個女生認出那個毛絨熊玩偶,小聲告訴身邊的小朋友:“那個玩偶會唱歌,還會講故事呢!我媽媽就不給我買,說好貴!”
“哇!”同伴們艷羨地望著商曜。
“你找誰啊?”有小朋友鼓起勇氣問。
“反正不找你。”
“我要你的玩具車!”
梧桐苑小區的小霸王小虎頭走出來,挺著他壯壯的身體,指著商曜手里的玩具車,“快把賽車給我玩!”
梧桐苑的小朋友們都很怕小虎頭,不是捧著他,就是遠著他。
但商曜卻不慣著他,只喃了一個字——
“滾。”
沒人敢對周小虎說這樣的話,他氣急敗壞走到他面前,用壯壯的身體擋住他:“你不給我,信不信我揍你!”
商曜跳下秋千,雖然比他矮一點,但他一絲一毫害怕的神色都沒有:“試試。”
周小虎大叫了一聲,對他揮出拳頭。
然而,五秒鐘不到,他就被商曜打趴在了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商曜去年開始學跆拳道,一般小朋友還真不是他對手,更何況周小虎這種滿身橫肉的虛胖小男孩。
小朋友們見狀,再也不敢對他來硬的了,有些女孩想上前玩他的毛絨熊,都被他冷淡拒絕了。
夏珠和沈以柏本來在房間里玩跳棋,聽到樓下周小虎震耳欲聾的“哇哇”哭叫聲。
她跑到陽臺上一看,居然是商曜!
小姑娘忙不迭地穿鞋準備下樓,跑了兩步才想起沈以柏,連忙回頭牽起了慢吞吞的小少年。
沈以柏喃喃說:“3:45,該到尿尿的時間了。”
“商曜要被周小虎欺負了,咱們得趕緊下去幫他,你憋一下可以嗎?”
沈以柏點了點頭。
倆人下樓之后,才發現,原來商曜不是被別人欺負,是他欺負人。
周小虎從來沒有這般灰頭土臉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商曜居高臨下站在他面前,別提多么威風啦。
夏珠眼底有了光彩:“星星,你看他好厲害呀。”
沈以柏只盯著她的臉看。
夏珠牽著沈以柏走過去,有被商曜拒絕的小女生,看到她牽著小啞巴走過來,以為她也被商曜手里的毛絨熊吸引了。
“小聾子,你來干什么!”有女生擋在夏珠面前。
“我…找他。”她指著商曜。
“哼,果然!”
“她連蘇美美都不搭理,能搭理你這個小聾子嗎?”
夏珠說:“他為什么不搭理我,他是我朋友。”
“別吹牛了,他怎么可能是你朋友。”
“夏珠是撒謊精。”
“我不是撒謊精!”
夏珠話音未落,商曜便望見了她,不耐煩地朝她走過來——
“小珍珠,找了你好久。”
“我說了,四棟樓下叫我,我聽到就會下來呀,你都沒叫我。”
“我才不想大吼大叫。”商曜不滿地說,“你不是有手表電話嗎,下次把電話號碼給我。”
“我不知道電話號碼,要去問我爸爸媽媽。”
商曜將手里嶄新的小賽車給了沈以柏,又把會說話會唱歌的毛絨熊給了夏珠:“不用謝。”
小伙伴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
一旁的蘇美美盯著她手里的毛絨熊,氣得直跺腳。
夏珠帶著商曜上了樓。
爸爸媽媽出去做生意了,家里沒人,茶幾上的跳棋還沒有下完。
商曜環顧四周,嫌棄地說:“你家里也太小了吧,這么小的地方,堆了這么多東西,簡直像個貨倉。”
“你的家里,像冰窟!”夏珠反駁。
她見過沈以柏的家,見過蘇美美的家,也見過周小虎的家,都是小小的屋子,家具多,雜物也多。
偏偏商曜的家,從沒見過,那么大,那么空,擺在柜子的不是花瓶,就是看不懂的一些藝術品物件兒。
商曜見到桌上的跳棋,便要和沈以柏來一局。
哪怕才認識兩天不到,沈以柏居然也不怕他了,愿意和他下跳棋。
夏珠知道沈以柏已經完完全全把商曜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因為商曜從來像別的小朋友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笑話他。
甚至,他把他當成可以比試的對手。
從來沒有小朋友給過他如此平等的對待,除了夏珠。
小朋友都只想在沈以柏面前秀自己作為正常人的優越感,后來,又因為他帶夏珠一起上了菁華私小,爸媽讓他們和他當朋友。
但都不是真心。
沈以柏雖然表現得傻傻的,但他心里…什么都懂。
商曜和他下跳棋,兩人實力相當,居然打得棋逢對手,有來有回。
不知不覺,倆人玩了一個多小時,全神貫注,專心致志…沈以柏向來準時準點的尿尿,都忘了去了。
夏珠打了個呵欠,百無聊賴地打開了電視,看動畫片。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小虎頭奶奶咋咋呼呼的聲音——
“沈以柏,夏珠,你們給我出來!誰讓你們欺負我們家小虎啦!”
夏珠打開了門,看到周小虎奶奶帶著哭兮兮的周小虎,堵在家門口。
很多鄰居都好奇地探出頭觀望。
商曜不是小區的,不知道來歷背景最好別招惹,夏珠爸媽格外溺愛女兒,同樣也是惹不起。
周小虎奶奶決定撿軟柿子捏。
她沖進房間,雞爪般的手一把抓住了沈以柏,將他連拉帶拖…給拽出了門——
“大家評評理哇!這個智障娃兒仗著自己腦子有病,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們家小虎子的!”
“該把他送去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