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靈禁(5000營養液加更二合一)
第40章
沈憶寒本來以為, 他已對自己暗戀好友這件事接受良好了。
甚至這些天來,他也能夠維持與從前一般無二的態度和云燃相處,除了偶爾會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外, 他并沒有感覺到這點綺思給他帶來了什么太大的困擾。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友人眉心那點丹砂,他心里卻忽然產生了一點按捺不住的猜測——
阿燃心中忍耐著的情感, 到底是什么呢?
沈憶寒自己就已經很萬事不掛心,在人世間,所牽礙的也唯有宗門與好友兩件事罷了, 而云燃自少年時得了登陽劍傳承后, 就更是封閉七情,比他的淡泊只怕還要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什么樣的情感, 能讓他這千年來眉心丹砂越發殷赤呢?
……難道阿燃也有一個暗暗愛慕的人?
這念頭甫一產生,下一刻便被沈憶寒排除掉了可能性。
他兩個千年相交,云燃若真有位傾心愛慕之人,自己斷不能不知道。
而且以云燃性情, 只怕什么東西在他心中都是比不得大道重要的,他既知道自己所習劍道不能動情, 又怎會為了小兒女情愛自毀心境?
沈憶寒也實在想象不到, 該是怎樣一位魅力非凡、姿儀拔群的仙子,才能撼動友人那顆冷寂的劍心。
若不是小情小愛, 那就是別的了。
其實想想阿燃心中所懷的情感,倒也的確并不一定就非要是男女之情。
云燃身世曲折,還在襁褓中時, 父母便都離他而去, 與沈憶寒不同,俗世親緣……他是半點沒體會過的。
后來拜入梅叔門下, 梅叔雖對他悉心教導,卻也是依照慈恩劍義,自幼訓誨他,應當去小情而存大愛。
沈憶寒一直覺得,阿燃修的雖是登陽劍,卻與傳聞中那些孤獨避世的歷代登陽劍主,都有不同,好友看著雖是個孤冷淡漠的,卻從未真正避世。
昆吾諸峰劍主劍君之中,只要結嬰后,便甚少再有仍履行從前職責,到劍派轄界內各地仙府駐守、護一方平安的了。
唯云燃是個例外。
這種差事,雖時間不長,不過五年十年功夫,于修士而言,只是短短彈指一揮,然而駐留仙府期間,他們卻得時時待命,不能閉關,不能修行的太過投入,而且轄界之內,可能什么雞毛蒜皮的事都要找上他們,自然叫許多修士心中都很不耐煩,所以只要成為一峰之主后,大都是把這些丟給門下弟子的。
外人都以為,云真人是因為座下并無傳人,所以才只能大事小情都親力親為,昆吾劍派執事弟子們大約也是這么想,所以才總想著早日替他挑兩個合心意的徒兒,好為云真人分憂。
獨沈憶寒看的清楚明白——
好友其實從未因這些事煩心過。
俗話說耳濡目染,阿燃有梅叔這樣一個師尊,千年諄諄教誨,自然也不可能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如此想來,那丹砂雖赤……倒也有可能是因為梅叔教會阿燃的對人世間的愛吧。
這倒是很合理。
沈宗主感覺自己還是不要再因為受到祖師婆婆那枚靈臺印記的影響……就想入非非為好。
他默默的把那只糖蝴蝶嘬吧嘬吧,舔了個干凈,最后只剩下一支光禿禿的小木棍。
不知怎的,分明從小到大,沈宗主也是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嘗遍,這么一只糖蝴蝶,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他卻覺得這糖蝴蝶似乎比以往吃過的所有糖都更甜蜜些,吃完了竟還有些意猶未盡。
轉頭一看云燃正在看他,他手里那只小蝴蝶,卻還一點沒動,便道:“你又不愛吃甜,做什么買兩只?”
語罷便要伸手去抓云燃手中的糖蝴蝶,道:“你不要便給我。”
云燃卻手一收,那只糖蝴蝶就這么憑空消失不見,竟是被他收進了乾坤袋中。
云燃道:“不行。”
沈憶寒抓了個空,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今天這人是怎么了?連只糖蝴蝶都要和他搶!
云燃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淡淡道:“凡間一米一粟,皆來之不易,怎能浪費?我自留著回去慢慢吃。”
沈憶寒無語片刻,正要說話,忽然眉心一動,低聲道:“有妖氣!”
云燃未答話,卻也朝著城西方向看了過去,顯是也感覺到了那縷妖煞之氣。
沈憶寒立刻給妙音宗眾弟子都傳了音,叫他們不許出城,都到城中找陸師伯和常師叔集合,才道:“此妖氣息含煞,十分兇戾,竟能距離振江城如此近,難道你門派在此駐守的弟子已經遇害?”
云燃道:“方才以靈識探查,仙府中只有兩名筑基弟子。”
各派在人間城鎮仙府中,派遣輪換駐守的弟子通常不會太多,都是一名金丹期以上的,并兩個境界低些的弟子打下手。
仙府中只剩下兩名筑基期弟子,那便是說領頭的那個,說不好已經……
兩人不再多言,朝城西方向點足而去。
很快出了西邊城門,白月高懸,進了一處樹林,沈憶寒從乾坤袋中摸了三枚白玉符出來,嘴里微念幾句,清叱一聲:“去!”
三枚白玉符得了指令,頓時嗖嗖嗖的先后應聲,破空而去。
沈、云二人隨玉符而行,果然感覺到前方妖煞之氣越發濃烈,待到樹林深處時,更是凝練有如實質。
沈憶寒耳畔隱約聽到人聲,目色一動,道:“這林子里似有同道。”
云燃頷首,道:“先去玉符所尋之處。”
沈憶寒點頭,兩人便暫先不顧人聲傳來的方向,繼續朝沈憶寒的三枚白玉符所尋之地奔去。
越往里走,這林子里便越顯得幽暗詭異,漸漸地,連月色都無法穿透林梢,沈憶寒與云燃走了一會,林中霧氣愈濃,他們雖目力遠超常人,卻也連兩三丈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了。
兩人很快察覺到了不對。
云燃道:“妖氣太濃,此地已結成林瘴。”
沈憶寒點了點頭,正要兩指凝聚靈力附在眼上,忽然感覺迎面襲來一股罡風——
這股罡風包含方才二人感覺到的那股妖煞之氣,其中還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熏得人耳目發昏的血腥味兒,沈憶寒對危險的來臨難得敏銳了一次,心知自己若是中了這一擊,只怕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得了。
然而這一道罡風突如其來,既快又狠,若以沈憶寒從前的反應,只怕是斷斷躲不過去的,偏巧他昨夜剛參悟了一整夜祖師婆婆的無上長樂劍,長樂劍猶以步法身勢,最為玄妙,雖看似慢騰騰不急不緩,內中卻處處暗含乾坤,隱隱契合五行方位之理,即便只輔以一點點靈力,移動起來卻能叫敵人捉摸不透。
他心知若以常理,這從林瘴中忽然冒出的一擊是斷無可避,危急生智之下福至心靈,倒是不知怎的,把昨夜剛學的長樂劍步法用了出來,自己心里其實也沒多點底。
誰知心中暗念“玄五”“黃四”兩下方位,足上附了靈力,以此訣要挪動后,卻忽覺眼前一花,不知怎的,竟忽而在瞬息功夫間,便挪動到了三丈之外——
空間瞬移法門,是大乘期以上專習此道的修士精研才可掌握的,祖師婆婆這步法居然如此神妙,雖不是真正叫他瞬移,卻也在短短方圓幾丈的空間之中,實現了近乎瞬移的效果。
沈憶寒看著眨眼功夫前自己還在的那處,從林瘴中伸出一只彌漫著黑氣的手爪來,心下一驚,立刻疾聲道:“阿燃小心!”
果然瘴氣中傳來一聲似乎微覺意外的:“咦?”
然后那手爪便方向一轉,朝旁邊的云燃襲去。
云燃仰身躲過,手中拂塵一卷,柔韌的白絲立刻朝那只手爪卷去,很快嗖嗖嗖的一圈圈纏在了那只手爪上,他朝身邊一拉,卻并未將瘴氣中攻擊的東西拉過來,那手爪竟是化作一抹黑氣,憑空消散了。
云燃反應飛快,見狀揮動拂塵又是一掃,嗖嗖嗖三道赤紅劍芒朝瘴氣中疾射而去,沈憶寒隱約聽得瘴氣中響起一聲悶哼,兩人往前追去,那處卻什么都沒有了。
想是那出手偷襲的東西已經跑掉了。
沈憶寒的三枚白玉符失去了妖氣的方向,飛回了他手中,他再次驅以靈力,三枚白玉符卻都一動不動。
沈憶寒道:“此處妖瘴太濃,索妖符也感知不到方向了,如不驅散瘴氣,只怕咱們會被方才那偷襲的東西牽著鼻子走。”
他正要取出鸞鴛,打算湊到唇邊,云燃卻以拂塵按住了他的手,道:“不必。”
沈憶寒轉目看他,微微一愣,心下若有所悟。
果然下一刻,云燃一手已轉握住了身后負著的蘅蕪劍柄上——
錚得一聲清越劍鳴,蘅蕪出鞘。
云燃將蘅蕪轉至面前,微一閉目,兩指成訣,在蘅蕪清光可鑒的劍身上輕輕撫過——
下一刻,一道雪白劍光沖天而去。
林中瘴氣,竟在頃刻間便被這道劍光照破,消弭于無形。
蘅蕪歸鞘,云燃道:“妖瘴太厚,只能暫時震散,至多半個時辰后,便會重新聚集,需趕快找到發出煞氣的妖物。”
沈憶寒:“……”
抱歉,雖說他也知道,好友是這些年來修界公認的天下第一劍,分明無字無號,但只憑口耳相傳的“無字劍尊”四字,就能駭得妖魔鬼怪聞名喪膽,然而只是數百年不曾與他外出游歷,他就進境飛快,如今竟然連破瘴這種劍修分明不該擅長的事,都能憑大力出奇跡了,是否也有些太過離譜……
若說賀蘭庭將來的逆襲,憑借的是天道寵兒的離譜運氣……那阿燃這簡直就是不講道理的強了。
誒……對了,方才那道劍光,瞧著也不像是登陽劍的路子啊?
沈憶寒正心下覺得古怪,忽然見前方林中走出一群人,衣著各異,卻竟然都是認識的,為首的有寧陽子、蕭亭山夫婦,跟隨的除了長青劍宗、蕭氏門下子弟外,還有十數名昆吾劍派弟子,賀蘭庭也在其中。
賀蘭庭看清前面的是沈憶寒、云燃兩人,當即眼神一亮,喜道:“是云真人與沈宗主!”
十幾個昆吾劍派弟子見了云燃,立刻都呼啦啦圍了上來。
“我就知道,旁人哪有那么厲害,方才的瘴氣定是云真人驅散的!”
“不錯,云真人既在此處,那妖物也不必擔心了,定是手到擒來。”
“只可惜王師兄的魂燈滅了,現下又怎么都聯系不上,這林子里妖氣如此厲害,只怕他如今已是遭了那妖孽的毒手……”
沈憶寒聽他們嘰里呱啦得頭疼,心道看來昆吾劍派這些小輩子弟,遇上危難,也不比他們妙音宗弟子沉穩多少。
云燃道:“你等如何在此?”
又看向賀蘭庭道:“葛師伯呢?”
賀蘭庭答道:“師尊昨日吩咐,說是有所感悟,需得閉五日關,等他出關后我再隨師尊前往云州,只是今日晌午,沉秋峰上駐守振江城的王……王師侄魂燈滅了,師兄叫門下弟子前來查看,我想著若能助一臂之力就好了,便跟著他們來了。”
賀蘭庭說的師兄,自然是沉秋劍主,沉秋劍主座下弟子,即便已到金丹期,卻也的確只是賀蘭庭的師侄,難怪他叫得不大自在,沈憶寒掃他兩眼,倒是察覺另外一事,有些訝然道:“你筑基了?好快。”
賀蘭庭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忽有所感,就試了試,誰知竟然運氣好成功了。”
沈憶寒心道,這可真是逆了個大天了,雖說只是練氣突破到筑基,然而旁人突破誰不是鄭重其事,恨不得齋戒沐浴焚香,做好萬般準備,這小子倒好,居然是“試了試”,然后“運氣好”,于是一個不小心就突破了……
雖然知道賀蘭庭多半不是故意嘚瑟,但他這話,的確聽著……氣煞人也。
果然邊上一個弟子語氣頗有些酸溜溜道:“小師叔不愧是師祖看中的關門弟子,天份就是不比我們這些庸才,突破跟喝杯水似的容易,旁人誰學的來?”
賀蘭庭聽了這話,似有些手足無措,道:“沐塵,你別這么說,我……”
那弟子道:“別別別,我可當不得小師叔這么叫,您還是叫我童師侄吧!”
寧陽子在旁聽他們七一嘴、八一嘴,似乎很不耐煩,又見了云燃,更是面色不善,一句招呼也沒打,轉身便帶著門下弟子,往樹林中另一個方向去了。
蕭亭山與陸雪萍夫婦倒是走上前來,拱手道:“沈宗主,云真人。”
沈憶寒轉目望向他們,卻見陸雪萍跟在自家丈夫身后,正瞧著他,神情卻有些復雜,眼神明顯與先前在知客峰上二人重逢時不一樣了,心下暗道:“她既恢復了靈智,想來是把當年舊事都記起了。”
目光卻并未在陸雪萍身上停留太久,只拱手還禮道:“蕭門主、蕭夫人,二位如何也在此處?”
這林中妖氣詭異,陸雪萍靈智剛剛恢復,萬一遇上危險,只怕會應接不暇,想要勸他們離去,轉念一想,這會子叫他們單獨折返,若是遇上方才在瘴氣中偷襲自己與阿燃的那東西,只怕更加不妙,便又把話咽了回去。
蕭亭山道:“雪萍說想到振江城中逛逛,我們便在此歇腳,誰知還未進城,就感覺到此林中妖瘴彌漫,我夫婦二人本想來看看此處究竟是什么妖孽作祟,誰知便遇上了昆吾劍派諸位高足與寧陽子道友,便結伴而行了。”
沈憶寒心道那寧陽子眼高于頂,又記恨阿燃,自然也連帶著恨上了昆吾劍派,哪會主動與他們結伴同行,只怕也是見妖瘴厲害,想著萬一遇上危險,好拉個墊背的,才勉強和他們一道。
面上卻沒點破,只笑道:“既然寧陽子道友單獨行動了,那咱們倒也不妨同行。”
他心下擔憂蕭亭山與陸雪萍若單獨行動,如遇上那東西,恐怕應付不來,會有危險,但也知道此話不好直說,便這么若無其事的邀他們同行。
蕭亭山不覺有異,他本來就與寧陽子和昆吾劍派諸弟子同行,此刻寧陽子雖走了,又遇上沈憶寒和云燃,再一起行動,也是自然而然。
云燃卻在旁淡淡側目看了沈憶寒一眼,倒是沒說什么。
眾人繼續在林中前行,此刻瘴氣消散,雖然林中夜色仍是幽暗,但視物卻比方才瘴氣彌漫時容易得多。
未走幾步,沈憶寒便察覺有異,果然數名昆吾劍派弟子也驚呼道:“前面那是什么?!”
眾人疾步上前,卻見前方林中地面留下一大灘血跡,除此以外,還有幾張不知什么獸類的皮毛,空蕩蕩留在原處,內里的血肉骨骼,卻都已經不翼而飛了,仔細看下,叫人毛骨悚然。
方才那與賀蘭庭說話,讓他叫自己“童師侄”的弟子驚道:“這……這是劍靈狼的皮毛,怎么就只剩下一張皮了?”
劍靈狼是一種靈獸。
當年神劍昆吾鑄成,昆吾山脈中許多妖獸被劍意震懾、膽寒之下紛紛逃離此地,唯有這支狼族,不知怎的竟然半點不怕,留在山中,后來劍派弟子才發現,它們已經誕生了靈智,并非作惡的兇妖,而是以昆吾劍峽中溢出的劍氣為食,也是因此誕生靈智,其血肉皮毛皆受劍峽中劍氣滋養,自然不怕昆吾的劍意,反倒是對其趨之若鶩。
劍靈狼不噬血肉,只愛吸食劍氣,正是上蒼送給昆吾弟子馭使的靈獸。
劍靈狼本不傷人,還聽劍派弟子馭使,助其守護一方安寧,因此即便是凡人獵戶見了,也多不會傷害這種靈獸——
此刻他們卻在這里看到了被吸干血骨的劍靈狼皮毛。
沈憶寒看了一會,忽然道:“不對。”
童沐塵道:“怎么不對,這的的確確就是劍靈狼的皮肉呀。”
沈憶寒搖了搖頭,道:“這皮毛的確是劍靈狼的,但其上妖煞之氣,與方才我在城中感覺到的那一抹妖氣一般無二……這些劍靈狼已經不是靈獸……它們妖化了。”
眾弟子聞言一驚,都紛紛上前去看,半晌過后,童沐塵道:“果然如此,劍靈狼分明不食血肉,不嗜殺生,怎會妖化?”
無人能回答。
眾人又在林中轉了幾圈,前前后后發現了少說二三十副妖化后被吸食干凈的劍靈狼皮毛。
昆吾弟子大都自小與此獸作伴長大,見到如此慘烈情形,不由都有些難過,默默然說不出話來。
童沐塵道:“死了這樣多劍靈狼,不知是什么東西害他們妖化,王師兄若也經歷了這些……必然不會坐視不管……眼下他的魂燈滅了,只怕也是和劍靈狼遭了同一個東西的毒手,昆吾界下……竟有妖孽膽敢如此囂張,真當我劍派不存在了么?”
話語間頗有恨意。
賀蘭庭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什么,卻并未出口。
沈憶寒、云燃、蕭亭山三人卻想的更多——
此行他們前往云州,本就是為了查清賀氏滅族之禍,結果路上就遇上這樣的怪事,還有振江城中駐守的昆吾弟子疑似因此殞命,很難不說這其中沒有聯系。
正在此時,陸雪萍忽道:“不可再往前走。”
眾人一愣,都扭頭看她,蕭亭山顯然是對妻子的能力心知肚明,當即低聲問道:“萍兒,你可是看見什么了嗎?”
陸雪萍沒答話,卻是扭頭看向十數名昆吾弟子,目光空幽,仿佛透過他們看見了什么別的東西,童沐塵等人都被她看的心下有些發毛,忍不住道:“前輩……怎么這樣看我們?”
陸雪萍頓了頓,只是重復道:“……不可再往前走。”
沈憶寒與云燃對視一眼,那頭她卻又道:“否則你……你……還有你,你們都會死。”
這話是對童沐塵、還有后頭跟著的許多昆吾劍派弟子說的。
“只有他能活。”
這話卻是看著賀蘭庭說的。
眾人聞言,皆是悚然一驚,目光全落在了賀蘭庭身上。
賀蘭庭似乎有些茫然,怔愣了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陸雪萍最后言簡意賅的總結道:“再往前走,除了他……還有云真人,其他昆吾弟子……都會死。”
童沐塵是沉秋劍主弟子,能被師尊委以任務,來探看那滅了魂燈的王師兄和振江城發生了什么事,自然也算是他師尊座下的佼佼者了。
他當然知道江陵蕭氏門主夫人家出何門,知道逍遙山問靈術,也知道陸雪萍的話絕不會是空口胡言。
童沐塵與數名劍派弟子臉色一時都有些白。
蕭亭山卻一時無瑕關心這頭諸劍派弟子如何神色,只是抓了陸雪萍的手,急道:“萍兒,這才好了多久……你怎得又用了?萬一再傷了……”
陸雪萍回握主他的手,搖了搖頭道:“不妨事。”
蕭亭山道:“怎會不妨事?你難受么?頭還疼不疼?”
語罷便低頭將額頭與陸雪萍的相貼,他二人已是結契道侶,神魂有依,他竟是心急的直接以元神探入,查看妻子的情況。
蕭亭山愛妻如此,自己不覺有什么,倒叫旁人看了都難免有些耳熱,眾弟子都側目不好意思看他夫妻倆,沈憶寒也輕咳一聲轉開了目光。
正在此時,忽然感覺周身經脈一熱,汩汩暖流朝下腹某個位置涌去,頓時心里咯噔一聲——
壞了,一路突發情況太多,竟然把這一茬要命的給忘了。
沈憶寒幾乎是立刻便調動全身靈力壓制蠱蟲,盡管如此,仍是感覺到呼吸灼熱,臉頰發燙,胸膛起伏也急促了起來。
好在此刻已經入夜,他又拼盡全力掩飾自己的異狀,一時倒也沒有什么人察覺到沈憶寒的不對。
唯有云燃見他眼尾微紅,目光隱有迷離之意,傳音喚了他一聲,卻未得回應。
沈憶寒只是垂著眼瞼,聞言肩頭微顫了顫,身子仍一動不動。
云燃拉過他的手,只覺入手滾燙,心下頓時了如明鏡。
眾人正要商議接下來該當如何,卻忽聽云真人道:“既如此,今日便先不貿然入林,且各自回城歇腳,明日再議。”
昆吾劍派眾弟子聽這話都是聽得一愣,心道他們修仙之人又不必睡眠,云真人忽然說要回城歇腳是什么意思?
但想到蕭夫人剛才的話,他們倒也沒有異議,蕭亭山亦擔憂妻子情況,點頭道:“如此甚好。”
云燃道:“好,速離此地,否則瘴氣聚結,不易脫身。”
童沐塵剛想問云真人回了城中后,可否要去昆吾在振江城中的仙府落腳,誰知話還未出口,那頭云真人已經拉著沈宗主在月色下踏風而去,倏忽之間,已然是連個背影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