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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張秋并沒有和徐曜道歉。

    昨天放學(xué)后, 徐曜收到了張秋打來的電話?。

    彼時他剛沿江騎了圈摩托,下車摘頭盔,掏出?手機, 看到張秋的號碼時,下意識想掛斷。但?又怕是南依出?什么事?, 便?點?了接聽。

    兩個人的對話?注定是不大愉快的。

    一方指責(zé),另一方回懟。

    徐曜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 把張秋氣得不輕。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學(xué)生?。”

    “你也挺少見?的。”

    話?題至此應(yīng)該結(jié)束了,張秋卻忽然說起了南依。

    “她讓我給你道個歉, 用退賽來威脅, 你知道那種競賽,對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來說,有多重要嗎?”

    “一個乖學(xué)生?能做到這種地步,徐大少爺,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所有的不耐煩凝固住,徐曜整個人一頓, 陷入了沉默。

    張秋又借著這件事?說起,她不看好兩人接觸過密的原因。無?非就是見?多了壞學(xué)生?把好學(xué)生?帶跑偏這種事?。

    就算沒有談戀愛,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輕則成績下滑, 重則一輩子都會?被影響。

    再次開口,徐曜的語氣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

    他淡淡地說了句,“我不會?影響她。”

    張秋篤定道, “你會?。”

    “不信我們?走著瞧。”

    掛斷電話?,徐曜長久地立在江邊。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迎面打來, 他黑發(fā)被打濕。良久,他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翻身騎上車。

    其實對他而言,張秋是否道歉,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他想讓南依開開心心參加競賽,他是最不想影響到她的人。

    所以哪怕在課堂上受過折辱,他也只能說,張老?師道過歉。他也只能當(dāng)做,這件事?從未發(fā)生?。

    徐曜回過神,南依已經(jīng)跑到他面前。

    她仰起頭問他,“你等?了多久呀,到樓下你可以給我發(fā)個信息的。”

    徐曜笑了下,隨口回應(yīng),“不久,五分鐘。”

    高逸總覺得自己要在待下去,就會?變得又大又亮。

    于是他開口道,“你倆聊,我買個雞蛋灌餅去。”

    說完便?溜之大吉了。

    余下徐曜和南依兩人,緩慢地朝學(xué)校走去。

    他們?并著肩,始終間隔兩拳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徐曜垂眸看向她,主動問道,“已經(jīng)四月份了,怎么還戴了條圍巾?

    南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啊,這個。”

    她彎唇,“是我媽媽拿給我的。”

    昨晚,雖然南依和林爾雅發(fā)生?了小小的摩擦,但?母女仇總是不會?隔夜的。

    不過十點?鐘,林爾雅主動敲開了南依的房門。

    她為自己過去的忽略,為自己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責(zé)任,認真給南依道了歉。

    說到后面,聲音哽咽。

    母女倆聲淚俱下地抱在了一起。

    情緒各自平穩(wěn)后,她們?躺在南依的小床上,說起以前的事?,又聊了聊徐曜。

    南依說,他是個很好的人,也幫助過她很多很多次。

    說這話?的時候,她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林爾雅看了她一眼,說不會?阻止她正常的交際,但?只有一個問題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徐曜?

    關(guān)鍵時刻,南依沒有選擇說真話?。

    她說,“不是的。”

    在所有事?情上都可以坦誠,唯獨這件事?,她撒了謊。

    她喜歡徐曜,很喜歡。

    所以他受委屈,她也會?委屈。只要見?到他,她就會?開心。

    例如現(xiàn)在,他們?在這樣的清早見?面,南依此時此刻,就很開心。

    她看著徐曜,認真解釋道,“圍巾是大姨親手織給我的,但?前段時間忙著照看外婆,一直沒機會?拿給我。”

    “對了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外婆的病情好轉(zhuǎn)了。”

    說著,南依彎起眼睛笑,拎起圍巾的一角,問他,“好看嗎?”

    雙眼倒映著日光,被笑意染得格外明亮。

    徐曜垂下眼眸,提起唇角,低低應(yīng)了聲,“嗯。”

    “好看。”

    微風(fēng)徐徐,徐曜額前碎發(fā)微動。

    他視線專注,眼眸中似有萬千情緒,深邃而深沉。

    哪怕對視過無?數(shù)次,南依仍舊會?臉熱心跳。她抿唇,慢慢別開眼,隨即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悄悄舒口氣。

    初春的清晨,風(fēng)和陽光都很溫和。

    徐曜懶懶地提著書?包,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側(cè)。

    南依雙手扯著書包帶,時不時轉(zhuǎn)頭看他一眼,步伐莫名輕盈。

    好似昨日陰雨已經(jīng)過去,雨過天晴,她可以和他一起上學(xué),一起聽課。

    只是想到這樣平常又美好的時光,她還能可以享受很多次,南依忍不住偷偷笑開-

    徐曜的生?日在一個周三。

    清早,姑姑端了碗長壽面上來,說是自己親手做的。

    徐曜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

    徐佳慧也扯了椅子坐下,說道,“你爸說給你卡上打了六萬六,你約幾?個朋友一起過生?日。”

    徐曜淡淡地“嗯”了聲。

    徐佳慧又說,“我們?今晚去團團他奶奶家?聚餐,就不陪你……”

    話?還沒說完,保姆從廚房匆匆走了出?來,她端著碗,“瞧我這記性,剛剛煮的荷包蛋還在鍋里忘了盛,趕快加進去。”

    正要往徐曜碗里倒,一旁的徐佳慧瘋狂對她使眼色。

    保姆反應(yīng)了一會?,才改口道,“是你姑姑煮的荷包蛋……”

    二人演技拙劣,徐曜盡收眼底。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他放下筷子說,“走了。”

    徐佳慧還在身后喊,“面條還沒吃呢,不吃了?”

    徐曜頭也沒回,“沒胃口。”

    來到學(xué)校,時間尚早。

    座位上擺滿了外班女生?送來的禮物,每一份禮物上都有一張小卡片。

    也不知道從哪弄到他生?日的日期,年年不落下。

    旁邊的人也都見?怪不怪了。

    郭潤雨興沖沖地回過頭,問,“曜哥,我能分個巧克力嗎?”

    徐曜語氣淡淡,“不能。”

    他面無?表情地將?桌上的東西攏了攏,把一部分遞到了郭潤雨懷里,“幫我一件一件還回去。”

    郭潤雨傻眼,“……啊?”

    后續(xù)禮物都被送走,仿佛無?事?發(fā)生?。

    大家?都知道徐曜不過生?日,也就無?人提及此事?。

    中午,幾?人一起去食堂,徐曜和陳智杰說有事?,要出?去一趟。

    但?也沒說是什么事?。

    南依忍不住問道,“他們?兩個去哪里了?”

    郭潤雨聳肩,“不知道,一上午都神神秘秘,在后面密謀半天。我問他倆聊什么,他倆說我嘴大,不告訴我。”

    “噗……”范妙珍笑噴了。

    南依看向?qū)γ婵帐幨幍奈恢茫瑦澣坏靥糁肜锏拿追郏行┦巢恢丁?br />
    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到張秋那吃午飯,還沒能跟他一起。

    本來,她中午想約他去自習(xí)的……

    ……

    兩人這一趟去了很久,直到下午快上課才回來。

    南依回身拿書?本,視線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過去。

    徐曜微微側(cè)著頭,陳智杰湊在他耳邊說著什么,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時不時輕輕點?下頭。

    看起來確實在聊小秘密。

    南依看了一會?,才轉(zhuǎn)過身來。

    拿起筆,正準(zhǔn)備做題,忽然聽到班上不知哪里傳來了兩個女生?的議論聲。

    “哎,徐曜在文科班,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南依驀地一怔,手上的筆似不聽使喚,在紙上劃出?長長的一道。

    她顧不得修補,不自覺側(cè)起耳朵去聽。

    另一個人說,“真的假的啊,別胡扯。”

    “真的啦,我今早路過,看到徐曜拿個禮品盒往一女生?手里塞,那個女生?可漂亮了!”

    兩人的聲音,在上課鈴響之時戛然而止。

    南依卻久久沒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走出?。

    她默默咬住下唇,神色復(fù)雜。

    明知道別人的議論不能當(dāng)真,有些事?一定要親自問過才算數(shù)。可她的心卻像被捆上了厚重的繩子,緊緊勒著,又酸又漲,同時還狠狠地向下墜著。

    她控制不住地想,難道陳智杰和徐曜秘密聊起的事?,就是這件事?嗎?

    不行!

    南依用力搖搖頭,不能這樣胡思亂想。

    是真是假,她總得問問。

    可是……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去問呢,如果她們?說的都是真,她又能怎么辦呢?

    失落如同傾盆大雨,劈頭蓋臉地淋了下來。

    南依垂下頭,忽然感覺被抽掉了渾身的力氣。

    這一下午,她總會?“不經(jīng)意”地路過他身邊。有幾?次停住,想要問點?什么,但?又沒有勇氣,欲言又止后,只得轉(zhuǎn)頭離開。

    情緒反反復(fù)復(fù),一直持續(xù)到大課間。

    范妙珍喊她去食堂吃飯,南依神色懨懨地趴在座位上,“你們?去吧,我有點?困,想睡會?。”

    范妙珍說,“那好吧,你想吃什么,我從食堂帶回來。”

    南依想了想,道,“什么都不想吃。”

    這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低落,沉悶,調(diào)不起一點?精神,也失去了胃口。

    滿心滿腦,都在不斷回響別人說的話?,又在不斷預(yù)設(shè),每一種情況發(fā)生?后,她的心情她的反應(yīng)。

    南依好像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她的喜歡是偷偷藏在心里的,又要如何?阻止徐曜喜歡別人呢。

    她不可能阻止的,如果他遇到了,她只會?真誠祝福。

    最多也就是,難過了些而已。

    但?她那么堅強,獨自消化掉,也沒問題的。

    她一定沒問題的。

    有些事?不能細想,越想心頭越悶。

    南依只得強迫自己背化學(xué)方程式來分散注意力。

    不多時,竟然真的泛起了困意。

    正當(dāng)她迷迷糊糊要入睡,“噠”的一聲,電燈熄滅,發(fā)電設(shè)備停止運轉(zhuǎn),所有的光亮在這一刻暗了下來。

    整座校園陷入一片寂靜,兩秒后,發(fā)出?陣陣驚呼與叫聲。

    “停電了,臥槽。”

    “啊啊啊啊,停電了,小敏你在哪啊。”

    “我開手電筒,別急。”

    班上有人叫道。

    南依默默地想,好像是停電了。

    隔了會?,廣播響起——“各位老?師同學(xué),因供電障礙,學(xué)校發(fā)生?停電。請大家?不要慌亂,在班級坐好。避免發(fā)生?踩踏事?件。”

    “從高三到高一,每班派出?兩名同學(xué),聽廣播通知,到政教處來領(lǐng)蠟燭。”

    “高三一班至五班,可以來了。”

    “六班至十二班……”

    廣播每隔幾?分鐘便?會?響起,直到叫到了他們?班。

    班長周嘉澤問,“咱班誰要去?”

    徐曜說,“我去吧。”

    那好聽的聲音似乎停在教室門口,又不由分說地傳到她這邊,擊打著她心里的那面鼓。

    南依下意識手心攥緊。

    從停電起,她就一直趴在桌上,這會?也是,頭埋在胳膊里,一動未動。

    周嘉澤問,“你要跟誰去?”

    班上有人笑道,“還能跟誰?”

    說笑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她旁邊。

    如同往常一樣,徐曜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怕嚇到她,特地壓低聲線道,“小兔。”

    “起床了。”

    那聲音就在頭頂,背脊不由一陣酥麻,

    南依用力攥拳,良久,才慢慢坐了起來。

    “怎么了?”她裝作剛醒,仰起頭看去。

    微微睜眼,教室里一片昏暗。有幾?人亮著手電筒,但?這點?的亮度,完全不足夠照亮她眼前的世界,視線模糊不清。

    徐曜近在咫尺,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徐曜說,“去拿蠟燭。”

    南依咬了咬唇,她自然是想去的,可她還有心事?未解開,總怕自己會?暴露在他面前。

    于是輕聲說道,“我有夜盲,你還是跟……”別人去吧。

    徐曜卻打斷道,“不行,你要去。”

    南依不解,“為什么?”

    “因為……”徐曜低低沉吟。

    眼前昏暗又迷離,他的影子卻他驀地湊近。

    南依渾身一怔,便?聽到他故作神秘地在她耳邊低語,“帶你看個好東西。”

    “跟我走。”

    第42章 第 42 章

    南依還是跟著徐曜走出了班級。

    走廊里沒什?么人, 大部分同學(xué)聽從學(xué)校安排,老老實實坐在教室里。

    徐曜打開了手電筒,見南依摸摸索索著邁步,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

    胳膊被握住,又松開, 低沉嗓音自頭頂響起?,“我會拉著你, 別怕。”

    略微空曠的走廊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南依微微一怔。

    有關(guān)這場停電, 到這一刻才有了實感。

    她說不上是什?么心情, 哪怕眼前看不真切,她并不慌亂,也不害怕。

    因為徐曜在身邊,她不會摔倒。

    也因為徐曜在身邊, 她的心臟開始莫名狂跳。

    他們離的很近,仰起?頭便能看到他的喉結(jié), 屬于?他身上好聞的味道縈繞在鼻尖,輕而易舉將她團團圍住。

    后知后覺,手心竟?jié)B出細密的汗。

    南依悄悄注視著他。

    如?果在這樣的夜色里, 臉紅不會被看到。

    那么,喜歡不必隱藏,她也可以比往常大膽一些。

    “我拉著你走了。”徐曜開口提醒。

    南依輕輕應(yīng)了聲, “好。”

    反正沒有人看見,反正這場停電過后,一切又會恢復(fù)如?常。

    她主動抬起?手, 湊了上去,下一秒, 有力?而溫?zé)岬恼菩奈丈狭怂氖滞蟆?br />
    如?同觸電,心跳快得好像要?跳出來了。

    只不過,是心跳,也是雀躍,南依不由自主揚起?了唇角。

    徐曜就這樣拉著她,在幾乎是空無一人的走廊里跑了起?來。

    他在前,她在后。

    月亮掛在窗外,朦朧的光照進走廊。

    發(fā)絲和手電筒的光芒隨著動作跳躍,像一場午夜的狂歡。

    每一步躍起?,她都仿佛能看到高處那抹淡淡的月光。

    很多年后,南依每每回想起?這一幕,心臟還是會劇烈跳動。

    我們不能讓時間定格在某一刻,但哪怕僅擁有過這么一瞬,也足夠珍藏一生?了。

    ……

    兩人到政教處取了兩袋的蠟燭。

    徐曜卻并未帶她回教室,反而朝實驗樓的方向走去。

    南依心中有疑惑,但也沒多問?,只靜靜地跟在他身后。

    兩人從側(cè)門進入,一路爬樓梯上了頂樓。徐曜掏出鑰匙,打開了天臺的門。

    直到兩人站上了天臺,南依才開口問?,“我們,為什?么來這里啊?”

    徐曜說,“再等等。”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見時間差不多了,掏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出去。

    對面?很快回復(fù)給他:【OK】

    徐曜收起?手機,開始在心里面?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結(jié)束。

    不遠處驟然響起?“砰砰砰”幾聲,銀色煙火騰空而起?,在深沉的夜色中炸開,如?同幾朵巨大的藍金色蒲公英,占滿整個天幕后,被“風(fēng)”吹散。蒲公英種?子變成?閃爍的星星,在天際用力?地發(fā)著光。

    如?同一場盛大而璀璨的流星雨,頃刻間將校園照亮。

    南依嘴巴微張,有一瞬的錯愕。

    很快,她轉(zhuǎn)頭看向徐曜,驚喜地說,“是煙花!”

    絢爛映在她眼中,徐曜垂著眼簾,微微勾著唇,重?復(fù)她的話,“嗯是煙花。”

    南依仰著頭,“是你放的嗎?”

    “好看嗎?”

    “好看!”比春節(jié)那場還要?好看。

    可是,為什?么會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放起?煙花呢?

    南依問?,“怎么忽然想起?放煙花呀?很貴吧?”

    徐曜單手撐著下巴,思?忖了一下,隨后垂眼看她,懶懶開腔,“因為……喜歡。”

    語氣很懶散,神情卻很專注。

    喜歡。

    這個詞永遠能輕而易舉牽動起?她的心。

    南依靜靜看著他,緩慢地眨眨眼,盡情地感受心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動。

    明知道他說的是喜歡煙花,她卻也在心里偷偷回應(yīng)著:我也是。

    她也……很喜歡。

    煙花也喜歡,徐曜……也喜歡。

    可這些喜歡,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偶爾她也會對自己說聲對不起?,在不該動心的年紀(jì),喜歡上自己的朋友。

    她不想失去,所以無法開口,請原諒她這個膽小?鬼。

    煙火還在綻放,操場上的尖叫與歡呼此起?彼伏,有女?孩子在興奮地踮著腳,男孩在奔跑,青春總是這樣炙熱而充滿朝氣。

    他們沒有說話,沉默著享受這一刻的熱烈。

    南依看了看煙花,又偷偷看向他。

    少年微仰著頭,喉結(jié)突出,五官深邃。他一只手搭在天臺的欄桿上,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夜空中絢爛蔓延,光點在他好看的臉上盛綻。

    兩人并排而站,她稍一側(cè)頭,便能看到煙火炸開的瞬間,地面?上拉出他們長長的影子,影子比他們貼得更近,隨著煙火一起?,時隱時現(xiàn),忽明忽暗。

    還未平息的心跳,此刻跳得更劇烈。

    沒有人和她說過,心跳聲和煙火很像,它盤旋而上,又毫無預(yù)兆地炸開。

    砰砰、砰砰。

    耳邊和胸腔里,在同時跳動,震耳欲聾。

    南依慢慢朝徐曜挪了一步,一步之后,又挪了一步。

    動作輕輕,小?心翼翼,像在云端踮著腳尖。

    然后,她伸出左手。

    與此同時,漫天煙火再次綻放,周遭被照亮的那一刻,南依回過頭。

    地面?上兩個并排的影子,悄悄牽起?了手。

    夏天還沒到,可熱浪已?經(jīng)來襲。她被包裹著,呼吸短促,腦海中嗡鳴一片。

    心里卻有一只小?鹿在跳躍、奔跑。

    身前是璀璨的夜空,心種?是滿滿的歡喜。

    南依無法抑制地揚起?唇角,笑眼彎彎,眼里像有星星在閃。

    看吧,就算膽小?鬼也可以勇敢那么一點點。

    ……

    這場煙火持續(xù)了十幾分鐘,最終歸于?平靜。

    南依深呼吸,又吐出,心情愉悅。

    她主動問?徐曜,“我們要?回教室嗎?”

    話音剛落,角落里忽然躥出幾個人。

    “surprise!!!”

    熟悉的聲音響起?,南依定睛一看,果然是范妙珍他們。

    范妙珍和郭潤雨一起?抱著一個巨大的盒子,陳智杰跟在兩人身后。

    盒子擺在南依面?前,南依微怔,問?,“這是什?么?”

    范妙珍神秘一笑,“你打開看看就知道。”

    南依只得照做,她蹲下身子,拆開盒子上的蝴蝶結(jié),將蓋子掀開。

    幾人同時亮起?手電筒照過來,南依瞬間看清了里面?的東西。

    是一件白色的小?禮服,裙子上還有個小?小?的皇冠。鉆石在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她驚訝地張了張嘴,“這是……”給她的?

    陳智杰解釋道,“曜哥送你的。”

    南依連忙轉(zhuǎn)頭看過去。

    徐曜站在一旁,雙手抱臂,微微垂著眼,問?,“喜歡嗎?”

    喜歡與不喜歡不是重?點,重?點是……

    “為什?么送我這個?”

    徐曜語氣淡淡地說,“運動會舉牌穿。”

    郭潤雨道,“前兩天問?你,你不是舉牌的衣服還沒租好嗎,曜哥就直接買下來了。”

    范妙珍嘿嘿一笑,“款式是我挑的哦,先前我過生?日,你一直夸我像個小?公主。這次,我們小?兔也可以當(dāng)公主啦。”

    南依愣住。

    羨慕已?久的心事,居然就這樣被實現(xiàn)了。有一瞬,感動與驚訝交織,她手握著禮盒,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良久,她才吸了吸鼻子,說,“可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你的禮物。”

    徐曜低笑了聲,“當(dāng)做給老師的補課費。”

    “可是……”南依看著材質(zhì)細膩的裙子,囁嚅道,“……這很貴重?吧?”

    補課費,也要?不了這么多啊。

    “比起?剛剛的煙花,這已?經(jīng)不算貴重?了。”陳智杰插嘴道。

    他中午跟著一塊去買的,大幾萬說扔就扔。

    雖然知道徐曜不差錢,但這么多錢,一個學(xué)生?哪見過?當(dāng)時他就問?徐曜,“你不會是……違法亂紀(jì)得來的吧?”

    徐曜瞥他一眼,“滾。”

    后面?才解釋說,這是他過生?日父母打來的錢。

    他過生?日,連個蛋糕都不吃,都拿來給南依買驚喜了。

    陳智杰心想,拽哥這么戀愛腦,高低得讓小?兔知道。

    “啊?”南依茫然地扭過頭。

    陳智杰正欲說話,徐曜踢了他鞋一腳,低聲警告,“別多嘴。”

    隨后他轉(zhuǎn)眼對南依說,“不貴,安心穿。”

    正主不讓說,陳智杰嘆氣。

    話已?經(jīng)到嘴邊了,也只能話鋒一轉(zhuǎn),“是,對咱們阿曜來說,都是小?意思?,別在意。”

    南依若有所地地抿了抿唇。

    兩人剛剛在天臺看煙花時,蠟燭已?經(jīng)被郭潤雨快馬加鞭送回了班級。

    但眼看著晚課要?開始,幾人也就沒再多留,匆匆離開了天臺。

    回去的路上,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前面?,三個大男生?跟在后面?。

    范妙珍主動說起?,“所以這倆人神秘一上午,就為了跑出去買個煙花啊。”

    南依微微點頭,輕聲回應(yīng),“也許是的。”

    范妙珍不由笑了笑,“就給自己放個生?日煙花而已?嘛,至于?偷偷摸摸的。”

    南依腳步微頓,“生?日?”

    看她一臉疑惑,范妙珍“噢”了聲,“你還不知道是吧?今天是徐曜的生?日。”

    南依雙目圓睜,錯愕道,“什?么?”

    范妙珍摸她后背,安撫,“別驚訝別驚訝,阿曜不過生?日的,他很低調(diào),你不知情也正常。”

    說到這,她又感嘆道,“誒你說也挺奇怪哈,其實一開始咱們班里沒人知道徐曜的生?日,那些外班女?生?也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消息,每年的四月二十,雷打不動地往徐曜桌上塞禮物,我都是因為看到他桌上的禮物,才知道他什?么日子過生?日。”

    南依又是一愣,外班女?生?,禮物。

    她想起?班上那兩位女?同學(xué)的對話,不由喃喃重?復(fù)道,“送他禮物……”

    “是啊,”范妙珍惋惜地搖搖頭,“從早到晚的送,阿曜從來不收,就一件一件還回去。尤其文科班的那群,今年還了,明年還送,真不知道哪來的毅力?。”

    南依咬了咬下嘴唇,低垂著頭,陷入了沉思?。

    原來是這樣……

    ……

    晚課是物理,老師留了套試卷。

    南依卻沒心思?做題,她將手機藏在桌堂里,摸索著摁鍵盤,時不時飛速低頭看一眼,緊張得后背冒汗。

    終于?,兩條短信逐一發(fā)了出去,她松了口氣。

    一條是發(fā)給林爾雅的——【媽媽,晚上值日,別等我,你先回。】

    另一條是發(fā)給校門口甜品店的,讓老板幫她做一塊蛋糕。

    很快便到了放學(xué)。

    徐曜穿上外套正要?走,南依不由分說,拽著他的書包便往外領(lǐng)。

    走到校門口,南依回過頭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媽媽來了沒。”

    說完,她幾步跑出去。沒一會,又小?跑著回來,笑著擺手,“走吧,她不在。”

    南依帶徐曜來到了甜品店。

    兩人入座,還不等徐曜發(fā)出疑惑,甜品店老板便端著一塊黑森林蛋糕走了過來,放在桌上。

    老板笑著說,“早該下班了,就等你倆了。”

    說著,她視線轉(zhuǎn)向徐曜,“同學(xué),祝你生?日快樂。”

    徐曜滿心的疑惑,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她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南依。

    南依正小?心翼翼地插著蠟燭,邊插邊說,“你的生?日,該跟我說的。”

    眼簾微垂,每一個動作都輕輕的。

    徐曜專注地看她,提了提唇角,“我不過生?日。”

    “要?過的呀。”終于?插滿六個,南依借了打火機點火,將蛋糕推到他面?前,說,“今天時間緊,我沒準(zhǔn)備什?么,趁著生?日沒過,你許個愿吧。”

    生?日蛋糕,他確實很久沒吃過了。許愿這種?事,他也不常做。

    心間再度涌上奇異的感覺,徐曜陷入了沉默。

    南依見他不語,笑著催促道,“快點呀。”

    怔了許久,徐曜才回過神。他應(yīng)了聲,“好。”

    在少女?的注視下,他雙手并攏,靜靜地看著燃燒的蠟燭,停頓片刻,又抬眼看向她,開口道,“我希望,小?兔能盡快去參加集訓(xùn)。”

    南依聞言,立刻搖頭。

    “不作數(shù),這不能作數(shù)。”

    徐曜揚了下眉梢,慢悠悠笑開,反問?道,“為什?么不作數(shù)。”

    南依蹙起?眉心,平靜地解釋,“你的生?日,不要?許這種?愿望,你許一些,關(guān)于?你自己的。”

    “愿望要?默許,別說出來。”在這種?事上,她總是有著很強的儀式感。

    南依態(tài)度莫名認真,雙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強調(diào)道,“一定哦。”

    徐曜勾了勾唇,語氣無奈中又帶著順從,“好。”

    說完,他根據(jù)南依的指示,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室內(nèi)開著白熾燈,蠟燭暖黃色的光映在他臉上。

    睫毛纖長,表情都被襯得溫柔了許多。

    南依雙手撐著下巴,靜靜看著他。

    也不知道他會許什?么愿望。

    在這沉默的十幾秒,她卻涌現(xiàn)了許多許多,對他的祝福,還有許多許多,想對他說的話。

    阿曜,我希望你,開心,快樂。

    不再被誤解,不再被為難,有家人關(guān)愛,不會孤獨難過。

    能像鳥一樣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能像小?星球一樣,不需要?任何人的照耀,閃閃發(fā)光。

    第43章 第 43 章

    由于禮服南依不方便帶回家, 便放在范妙珍家暫存。

    范妙珍還主動?提議,“運動?會那?天,你早點來我家, 我?guī)湍慊瘖y!”

    南依愣了愣,“化妝?”

    “當(dāng)然啦, ”范妙珍笑道,“舉牌嘛, 多多少少都要化點淡妝的。”

    她一把摟住南依的胳膊,“你放心, 我肯定要讓你成為最漂亮的小公舉。”

    很快到了運動?會當(dāng)天。

    南依四?點出門的時候, 天還沒亮。

    范妙珍早已就位,南依剛到,她直接把人帶到臥室,開始打扮。從妝容到頭發(fā), 每個細節(jié)都沒放過。

    大功告成時,范妙珍對著南依感慨, “小兔你真?的,太好看了吧!!!”

    鏡中,南依膚色白皙, 在淡妝的裝飾下,五官變得更立體?,更精致。

    她梳了半扎發(fā), 發(fā)尾蓬松微卷,兩側(cè)戴著白色蝴蝶結(jié),范妙珍說?, 這叫垂耳兔發(fā)型,和她很搭, 清純又可愛。

    南依微微紅了臉,“謝謝珍珍。”

    見時間不早,兩人便拎了衣服和零食,趕往學(xué)校。

    操場上提前搭好了遮陽的棚子,高二一班在正對著主席臺的位置,昨天老?師帶大家認過座位,兩人很容易便找了過去。

    南依已經(jīng)換好了裙子,是徐曜買的那?件,意外的合身。

    白色的吊帶裙,長度到膝蓋往上,腰部?收緊,裙擺散開。肩帶和胸前鑲了一排水鉆,肩頭處是兩個系帶蝴蝶結(jié)。

    裙子設(shè)計精美,更顯得她纖細勻稱。

    尤其她膚色還白,往那?一站,自然而然吸引來一排排的目光。

    班上有?人驚訝地張著嘴,“我去,這這……這不妥妥的校花嗎?”

    “小兔,你今天太好看了!”

    “初戀臉絕了啊,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神!”

    一聲聲的稱贊讓南依害羞地垂了垂眼。

    這時,徐曜不知道從哪走了過來,手一抬,直接將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清早有?霧,陽光隱在云層中,透著股涼意。

    外套還帶著他的溫度,南依一怔,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去。

    徐曜唇線抿直,語氣?淡淡地開口,“披著點,冷。”

    “啊……”南依兩只手揪住衣服,攏了攏,乖乖地應(yīng)了聲,“好。”

    范妙珍在一旁,看破不說?破地“嘖嘖”了幾聲。

    別人看一眼都不行?,還真?是小氣?啊。

    她忍俊不禁地揚起下巴,對班上那?幾個男生道,“行?了行?了啊,擦擦你們的口水吧。”

    說?完,拉著南依找位置坐了下去。

    校運動?會在八點準(zhǔn)時開始。

    各班整隊結(jié)束,操場上響起音樂,檢閱正式開始。

    徐曜不參加方陣,便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一陣陣口號聲混合著音樂聲,響徹在整座操場。

    班上剩下的幾個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哪個班的打牌女神好看,徐曜始終沒抬眼。

    直到一班在主席臺路過,有?人喊,“小兔來了,咱班的!”

    像觸發(fā)了條件反射一般,徐曜忽然抬頭看了過去。

    南依舉著高二一班的牌子,站在隊列的最前端。姿態(tài)挺拔,步伐緩慢。

    陽光透過云層,淡淡地映在她身上,她整個人好似在發(fā)光。

    像一只驕傲雪白的小天鵝。

    徐曜專注地看著,輕輕勾起了唇角。

    平時還害羞內(nèi)斂的小姑娘,在正式場合絲毫不怯場。

    目視前方,神色平靜。

    這才是她。

    他的女孩就該站在最頂端,最優(yōu)秀的位置,肆意散發(fā)她的耀眼。

    隊伍路過班級時,徐曜舉起手機,對著南依拍了張照片。

    這是他手機里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照片。

    ……

    檢閱結(jié)束便是校領(lǐng)導(dǎo)講話,等一系列流程走完,稍微比了幾個項目,一上午便這樣過去了。

    中午時間自由,幾人在校外吃的咖喱飯。

    期間聊起下午的項目,南依和范妙珍的跳繩在下午第二場比賽。

    郭潤雨說?,“到時候我們幾個去給你倆加油。”

    陳智杰想了想,道,“恐怕還真?不行?。”

    “我和曜哥一點半就得去準(zhǔn)備籃球決賽了。”

    南依的比賽在兩點半,徐曜的決賽在兩點。

    他們分別岔開,都沒法在現(xiàn)場為對方加油,難免讓人覺得可惜。

    一時間,幾人安靜了一瞬。

    南依失落地垂了垂眼,隔了會,才重新振作地抬頭說?道,“沒關(guān)?系的,我和珍珍盡快比完。”

    她視線轉(zhuǎn)向徐曜,認真?地說?,“一定趕得上看你們比賽的。”

    徐曜提起唇角,低低地“嗯”了聲。

    吃完飯,幾人又一起喝奶茶聊了會天,再看時間已經(jīng)是一點多。

    匆忙回到操場,陳智杰和徐曜拎了衣服,準(zhǔn)備到體?育館換。

    剛走出去幾步,隔壁班已經(jīng)有女生喊道,“徐曜加油!”

    南依坐在第一排,也想為他吶喊助威。

    可她聲音太小,又不好意思扯著嗓子喊,嘗試了幾次,也只能沖著他的背影,輕輕地喊了句,“阿曜,加油。”

    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徐曜腳步一頓,驀地轉(zhuǎn)過身來。

    南依微微愣神。

    徐曜已經(jīng)低頭解了手腕上的黑繩,隨即抬眼看了過來,開口道,“接一下。”

    南依反應(yīng)過來,連忙應(yīng)道,“啊啊,好。”

    徐曜抬手揮臂,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繩子丟了過來,落入南依掌心。

    那?是他常年戴在手上的黑色雙鏈,接口處是銀色扣子,總是和他銀灰色腕表一起疊戴。

    范妙珍先前總說?,別的男孩子帶手鏈吧,看著總?cè)秉c陽剛之氣?,但徐曜戴卻很有?味道。

    他本就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稍一用?力做點什么,小臂青筋凸起,冷白皮配著恰到好處的裝飾,看著就X張力十足。

    那?會南依聽到還陣陣臉紅,但又無法否認,他一舉一動?,身上的每一個搭配,都獨特而吸睛,讓人很難忽視。

    身邊有?人起哄,“呦呦呦,干什么啊這是。”

    南依回過神,對著他道,“那?個,我?guī)湍惚4婧茫粫䜩G的。”

    徐曜卻說?,“戴上。”

    南依不解地眨眨眼。

    不想別人亂說?,徐曜走近幾步,壓低聲線道,“這是護身符,你戴好。”

    他垂眼囑咐,“下午比賽,別受傷。”

    繩子靜靜躺在手心里,而她的心間,又是劇烈一跳。

    ……

    時間接近兩點半。

    南依和范妙珍拎著跳繩到備賽區(qū)域,做準(zhǔn)備運動?。

    女子跳繩組,周遭都是女孩。

    南依卻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很漂亮,很高挑,她稍微想了下,便想起對方的名字——陳雨霏。

    之前南依還誤解對方是徐曜的女朋友來著。

    陳雨霏顯然也看到了她。

    南依連忙別開視線,裝作整理跳繩,不料對方竟直接走了過來。

    陳雨霏站定腳步,主動?問?,“你是南依?”

    南依動?作一頓,數(shù)秒后,開口應(yīng)道,“是的。”

    陳雨霏道,“我叫陳雨霏。”

    對方語氣?平靜,表情友善。

    南依眨眨眼,這種自我介紹式的開篇,難道……是來跟她交朋友的?

    出于禮貌,南依伸出手,試探地問?,“你好?”

    她的手又白又小,偏偏像個老?干部?一樣,端端正正地擺出握手姿勢,頓時把陳雨霏逗笑了。

    她伸手回握,“你好。”

    從未接觸過的兩個人,就這樣“握手言和”。

    感覺還挺奇妙,陳雨霏笑著感嘆,“這么可愛,難怪他這么護著你。”

    南依聞言一愣,問?,“什,什么意思?”

    陳雨霏看向她,沉吟了會,才道,“先前我有?個事做得不對,我得跟你道個歉。”

    太突然了。

    南依歪頭,“嗯?”

    陳雨霏抿了下嘴唇,“以前我因為喜歡徐曜,鉆了牛角尖,曾經(jīng)傳過你們的閑話……”

    短短幾分鐘,南依的表情從驚訝到錯愕,再到復(fù)雜。

    但這情緒并不是沖著陳雨霏,而是徐曜。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居然……還做了這些?事嗎?

    見南依表情茫然,陳雨霏說?,“你一點都不知情?看來他還真?的把你保護得很好。”

    不止傳照片傳流言這件事,還有?趙賀。

    都是徐曜瞞著她逐一解決掉的。

    “我只是聽說?,趙賀那?天好像在食堂里跟一個女孩發(fā)生矛盾,徐曜隔天就在校外又把他打了一頓。當(dāng)時我班同學(xué)在胡同口偷看到的,趙賀再三保證,以后絕對不在女孩面前出現(xiàn),徐曜才收手。”

    “這樣……”南依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

    難怪自從那?件事之后,在學(xué)校里,再也沒碰見過趙賀。

    比賽快開始,陳雨霏再次道歉,“今天舉牌看到你,覺得你挺漂亮的,接觸了下也覺得你人不錯,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對。”

    南依靜了靜,才回過神道,“沒關(guān)?系的,已經(jīng)過去了。”

    她抬眼對著她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也很漂亮。”

    ……

    約莫半小時過去,比賽結(jié)束。

    南依甚至來不及等范妙珍,丟下跳繩便跑。

    自從聽了陳雨霏的話后,她內(nèi)心始終無法平靜。

    有?感動?也有?雀躍。

    所有?的情緒融合到一起,只變成一個想法:她迫不及待想見到徐曜,她有?很多話想說?。

    她想和他道謝,想為他加油。

    也想告訴他,以后不要再一個人默默做那?么多了,有?些?苦惱,她可以和他一起分擔(dān),她沒那?么脆弱,也沒那?么膽小。

    他一直這樣護著她,只會叫她……只會叫她越來越喜歡他。

    眼前是逐漸刺眼的陽光,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她用?盡全力奔跑,像一只即將要沖出天際的鳥。

    上臺階,氣?喘吁吁推開門的那?一瞬,鋪天蓋地的加油聲震耳欲聾。

    南依被這聲音震撼到。

    同時,腳步越來越緩慢。

    “徐曜,加油!”

    “徐曜,加油!”

    “……”

    一排又一排的女生,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徐曜的高人氣?在此時此刻徹底具象化。

    有?一瞬間,南依忽然意識到:對啊,他是有?很多人關(guān)?注的,也是有?很多人喜愛的。

    她坐在人海之中,應(yīng)該并不顯眼吧。

    她微弱又渺小的聲音,他能聽到嗎?

    她敏感又安靜的喜歡……他會在意嗎?

    南依怔愣片刻,才察覺到情緒的變化。

    她立即搖搖頭。

    南依,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南依重新邁開步子,前排被占滿了,她便到后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群男生分成兩隊,徐曜身影明晰,鶴立雞群,她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穿著黑色短袖和灰色運動?褲,恣意奔跑在球場上,黑發(fā)隨著動?作微動?,少年氣?蓬勃而亮眼。

    這是她第一次看徐曜打球。

    他打球時很專注,身法敏捷,每一個動?作都很漂亮。

    此時一個球飛過來,他輕輕一跳,便把傳給對面的球奪下。對手憤憤甩手,他側(cè)眸瞥過去,微微勾起薄唇,輕笑,眉眼里是少年特有?的張揚。

    有?人沖過來想攔截,徐曜一個轉(zhuǎn)身繞過,快跑幾步到籃球架前,修長的手指扣在籃球上,手腕稍一用?力,輕輕一躍,球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命中籃筐。

    周圍又是一陣幾乎沖破天際的尖叫。

    南依雙手攥拳,緊緊盯著球場。

    哪怕他聽不見,她也一聲一聲隨著大家念著,“阿曜,加油!阿曜,加油!”

    幾場對打下來,高二一班以32:19的比分,遙遙領(lǐng)先。

    九班的幾個男生都很急,有?人低語,“盯緊徐曜。”

    眼看著比賽時間快結(jié)束,場上呼聲越來越熱烈。

    冠軍是誰已經(jīng)逐漸有?了答案,裁判算著時間,正準(zhǔn)備吹哨時,球場上一個身影猝不及防沖徐曜撞來。

    “砰”的一聲。

    徐曜腳下一扭,整個人狠狠摔了出去。

    裁判見狀,連忙吹哨,哨子音刺耳又尖銳。

    周遭靜謐了一瞬,下一秒,全場嘩然。

    南依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沖著球場用?力喊道,“阿曜!!!”

    與她同時喊出聲的還有?很多人,她的聲音自然而然被淹沒。

    他們紛紛叫著徐曜的名字,如果剝落的玉米粒一般,一排又一排,烏泱泱地朝場上涌去。

    南依神色慌張地隨著人/流一起沖上場。

    可她的位置太靠后了,等她迅速跑下樓梯,前方已經(jīng)站滿了人。

    南依卻顧不得那?么多,直接沖進人群之中。

    徐曜倒在地上,扶著腿,一聲未吭,動?彈不得。

    他撞得很嚴(yán)重,哪怕離得遠也能看清他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他一定很疼啊。

    南依急得眼眶一紅,開始用?力地朝前擠。

    人群的密度一下子被壓縮到極致,里三層外三層地將徐曜包裹起來。

    里面有?老?師喊著,“找醫(yī)務(wù)室,聯(lián)系班主任,打120!!!”

    南依整顆心都被吊著,她拼命擠,拼命往里鉆。

    可任憑她擠了一身的汗,都無法將眼前的人撥開

    再次抬眼,面前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一座高而堅固的壁壘。

    耳邊仍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徐曜你怎么樣?”

    “徐曜你沒事吧?”

    嘈雜,紛亂。

    南依雙手垂落身側(cè),無措地仰著頭,一時沒忍住,有?眼淚滾落。

    人太多了,她過不去。

    第44章 第 44 章

    徐曜被抬到了醫(yī)務(wù)室。

    南依隨著眾人一起?緊隨其后, 在醫(yī)務(wù)室外等候。

    良久,校醫(yī)出來問了句,“誰是南依?”

    南依立刻抬頭, 從人群中跳起?來舉手,“是我, 我在這里。”

    校醫(yī)說,“你?陪他一塊等家長來, 有什么事及時通知我。

    南依應(yīng)道,“好。”

    眾人自?覺為她讓出一條路, 南依低聲道謝, 快步走過。

    推開醫(yī)務(wù)室的門,入眼一張單人床,徐曜靠坐在床頭,傷已經(jīng)被校醫(yī)簡單處理?過了, 左腿被墊了起?來。

    聽到關(guān)門聲,他側(cè)眸看過來, 隨即抬起?手慢悠悠打招呼,“嗨。”

    嗨?

    她都?快嚇?biāo)懒恕?br />
    想到剛剛的情形,南依眼眶又有些酸熱。

    她坐到床邊的椅子?上, 關(guān)切地看向徐曜。

    原以為他只有腿受傷了,近看才知道,額角處也有一塊擦傷。

    這些男孩子?打籃球, 怎么這樣橫沖直撞呢。

    南依嘴巴癟了起?來。

    徐曜生怕她哭,主動開口道,“你?來得正好, 幫我貼個創(chuàng)可貼吧。”

    南依這才吸了吸鼻子?,說, “好,我?guī)湍?。”

    她接過創(chuàng)可貼,站起?身,徐曜也配合地仰起?頭。

    怕弄疼他,南依動作很輕很慢。

    傷口不深,創(chuàng)面卻不小。南依并排貼了三個,才勉強遮蓋住。

    “好了。”

    說完,她下意?識垂眼,對上他視線的那一刻,整個人不由一愣。

    為了方便貼,她一只腿跪在床上。

    所以他們離得很近。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薄而紅潤的嘴唇,以及深邃的眉眼。

    瞳仁墨黑,他的視線專注而深沉。

    她不動,徐曜也沒動,他們誰都?沒說話,沉默地對視著。

    南依維持著剛剛的動作,手忘記收,像是將他納入懷中。

    他炙熱的呼吸撲來,不疾不徐地打在她的手臂處,癢癢的。

    后知后覺,嗓子?莫名干澀,心臟狂跳不止。

    一股不知名的氛圍在彼此之間瘋狂涌動,仿佛一個不留神,便會將人卷入到漩渦中。

    然?而下一刻,兩人同時默契地移開了視線。

    徐曜轉(zhuǎn)眼看向窗子?,手抵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南依也坐了回去,默不作聲地呼了口氣。

    靠得太近,會讓人心跳失控,現(xiàn)下這個距離就剛剛好。

    像是各自?調(diào)整,幾十秒后,徐曜回過頭來,主動開口調(diào)侃,“忽然?發(fā)現(xiàn)你?今后的職業(yè)道路很寬泛。”

    南依抬眼,不解地問,“什么意?思?”

    徐曜說,“老師也可以做,醫(yī)生也可以做。”

    他指了指自?己額頭處的傷,勾起?唇角,“感?覺已經(jīng)好了,小兔醫(yī)生真是妙手回春。”

    南依抿了抿唇,忍俊不禁地笑?了聲。

    笑?著笑?著,視線卻不由自?主瞟向手腕上那條黑色雙鏈。

    這是他的護身符,他借給她,是希望她不要?受傷,可他卻因此受了傷。

    南依一聲不吭,開始低頭解繩子?。

    徐曜注意?到,問,“解開干嘛?”

    “這是你?的,還?給你?。”

    徐曜說,“送你?了。”

    南依搖頭,“不行。”

    剛剛褪去的那股情緒再度涌了上來,南依蹙起?了眉頭,“因為你?把這個給我,自?己都?受傷了,要?還?給你?的。”

    徐曜看她一臉認真,思考了下。

    其實這樣的話,也挺好,他受傷,至少比她受傷要?好。

    如果真是這個原因,這條繩子?,她是一定不能摘下了。

    “我還?有另外的。”

    “你?戴著,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況且挺適合你?的。”

    徐曜一連說了好幾句。

    南依很清楚,以上都?是借口,他只是想讓她收下。

    但見他態(tài)度堅決,南依也只得應(yīng)了句,“好吧。”

    她知道,他總是這樣,對別人很好,卻從不顧及自?己。

    可她,又能為他做什么呢?

    視線轉(zhuǎn)向他的腿,南依問,“你?的腿……怎么樣?校醫(yī)怎么說?”

    “唔……”徐曜沉吟片刻。

    腳踝腫的跟饅頭似的,多?半要?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

    但照實說,恐怕又會把小姑娘嚇哭,于是他避重就輕道,“小傷,扭了一下。”

    南依問,“很疼吧?”

    徐曜語氣輕松,“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小聲嘀咕,“騙人。”

    他當(dāng)時抬走時,明明疼得眉頭都蹙到一起。可他卻都?憋在心里,連疼都?不肯說。

    南依垂下頭,咬住下唇。

    每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徐曜都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他強調(diào),“真的。”

    南依沒吭聲。

    “行吧,”徐曜無奈輕笑?,主動問,“要?是疼,你打算怎么哄我?”

    他本想說,不然?就買個草莓大?福,或是白?桃硬糖來哄。

    結(jié)果南依卻抬眼看向他,隨即猝不及防站起?了身。

    徐曜靠坐的位置很往里,南依便一手扶墻,微微踮腳,伸手過去。

    醫(yī)務(wù)室內(nèi)光線充足,臨近傍晚,整座室內(nèi)被映成暖色調(diào)。

    南依動作輕柔,神情專注地在他頭頂,輕輕摸了兩下,蜻蜓點水般。

    徐曜卻如同觸電,僵在原地。

    南依不得不承認,這個動作,她是有私心的。

    她想去觸碰他,借著朋友的名義。

    同時,她也確實想……哄哄他。

    她記得小時候,她摔疼了,林爾雅總會這樣摸她的頭,拍她的背。

    長此以往,她變成一個很不耐痛的人。

    那么徐曜這么能忍痛,是不是因為,從小摔倒了,沒有人會哄他呢?

    只是這樣想著,她便有股說不出的疼惜。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是會因為他的疼痛而感?到疼的。

    南依看向他,說,“哄完了,你?,沒那么疼了吧?”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徐曜沒有第一時間回應(yīng)。

    喉頭滾動,他沉默地與她對視。

    良久,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似的,舔舔嘴唇。

    聲線喑啞著開口,“你?知不知道,摸一個男孩子?的頭代表著什么?”

    南依沒料到他會這樣問,怔愣地問,“代表……什么?”

    室內(nèi)一片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

    南依今天化了淡妝,比起?以往,少了幾分稚嫩。

    望向他時,眼眸澄澈柔軟,唇瓣透著淡粉色。

    喜歡的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只要?他伸手便能將她攬進懷里,只要?他沖動一次。

    心里像浪潮翻涌,不斷擊打著他的理?智。

    徐曜眸色深沉,身側(cè)的雙手不自?覺攥起?拳。

    只不過片刻后,手心又放松。

    他悄悄呼氣。

    似乎,他對她的情感?總是如此。

    時常洶涌,帶了些許的邪念,偶爾會讓他頭腦一熱,想不管不顧。

    但又會在某一個瞬間,歸于平靜。

    少女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仍舊在等他的答案。

    徐曜懶懶地提起?唇角,“代表……發(fā)型會被弄亂啊。”

    像是為了還?給她,他在她頭頂揉了兩把,力道很輕。

    南依隨著他的動作,縮了下脖子?,也跟著溢出笑?意?。

    可能她的發(fā)型也會被弄亂吧,但她并不在意?。

    心底里莫名騰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像整個人陷進棉花糖里,呼吸都?是香甜的-

    徐曜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醫(yī)院的檢查結(jié)果是扭傷加骨裂,距離骨折只差那么一點點。

    腿上上了夾板固定,醫(yī)生建議徐曜在家修整一個月,避免運動。

    看到這個結(jié)果,南依嘆了聲氣,聽上去真的很嚴(yán)重啊。

    但她還?是認真打字,發(fā)了短信過去:【你?好好養(yǎng)病,我們周末會去探望你?的。】

    她以為,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都?沒法天天見面了。讓人沒想到的事,徐曜第七天就跑來上課了。

    拄拐來的。

    班上同學(xué)見狀,紛紛湊過來問他,“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啊,這么急著來學(xué)校,萬一再磕了碰了怎么辦?”

    徐曜視線從南依的身上略過,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要?來聽他道歉。”

    籃球賽后,故意?撞人的學(xué)生被裁判老師拎到了教務(wù)處,據(jù)說校領(lǐng)導(dǎo)讓他寫?了檢討,周一升旗儀式結(jié)束,他要?公開讀檢討。

    有人說:“那是要?聽聽!”

    上午第二?節(jié)下課便是升旗儀式。

    陳智杰和郭潤雨一左一右護著徐曜出教學(xué)樓,南依一路尾隨。

    徐曜腳上的夾板還?沒下,兩手拄拐,旁邊還?有幾個“護法”,陣仗十分惹眼。

    他不緊不慢,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班級隊伍,站定。

    隨后微微仰起?頭,掀起?眼皮,瞥向主/席臺。

    撞人的男生站在教導(dǎo)主任身旁,垂著眼低著頭。

    教導(dǎo)主任當(dāng)眾嚴(yán)厲斥責(zé)他這種行為,輪到他念檢討,徐曜抬手,神色淡淡,卻又張揚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男生盡收眼底,也只能拿起?麥克風(fēng)讀檢討。

    道歉的聲音響徹清早的校園。

    “對不起?徐曜同學(xué),我為我的魯莽和沖動,再次誠懇道歉,我不該……”

    這種感?覺還?挺神奇。

    畢竟那個位置,從前都?是他的。

    徐曜認真聽著,偶爾點點頭,表示認可。

    結(jié)束時,還?微微提著唇角,隨意?鼓了幾下掌。

    被撞么,疼了點,但他也沒有很生氣。

    因為這個傷,他家小兔緊張的不行,每天都?要?發(fā)短信詢問他的狀況。

    上周末,還?提著骨湯來醫(yī)院探望。

    他來學(xué)校,她也是寸步不離。

    怎么不算是一種因禍得福呢?

    ……

    升旗儀式結(jié)束,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回到教學(xué)樓。

    由于下節(jié)課是英語,南依要?在上課前發(fā)好試卷,便將徐曜暫時交給郭潤雨和陳智杰保護,自?己先行回了教室。

    她基本是第一個回來的。

    試卷就在她在桌上,南依正準(zhǔn)備拿起?,余光瞥見桌角擺著一封信。

    一張信紙,折疊整齊,正面寫?著三個字:南依收。

    怎么會有人給她寫?信?

    出于好奇,她拿在手中,展開一看。

    十秒之后,她滿臉通紅,又羞又惱地將信紙撕了個稀碎。

    第45章 第 45 章

    這是?一封情書, 姑且算作是?情書。

    從小?到大?,南依收到過幾次,但這種內(nèi)容她是?第一次見。

    【南依同學(xué), 運動會初次見到你,就深深被?你吸引。】

    起初還算正常, 但后?面的內(nèi)容逐漸引人不適。

    什么?——【給我個機會,我想天天抱著?你入睡。】

    【我會牽著?你的手在校園里漫步, 無人的時候,我要溫柔親吻你的嘴唇……】

    諸如此?類, 不堪入目。

    南依只?匆匆掃了一眼, 便忍受不住,將信撕碎。

    徐曜一行人回到班級時,恰好?撞見她撕信。

    他沒見過她露出這幅表情。

    抿著?唇,板著?臉, 雖然臉是?紅的,但整個人看?上去很嚴(yán)肅。

    完全炸毛。

    誰把她惹到了?

    徐曜架著?拐快走了幾步, 走到她身邊,想問情況。

    只?不過還未張口,南依已經(jīng)從他身邊繞過, 全程低垂著?頭,眼都沒抬一下。

    徐曜微微一愣。

    上課后?,出于擔(dān)心, 他還是?傳了張紙條給她。

    紙條隔著?大?半個班級,終于傳到南依手里,她展開一看?——徐曜:【發(fā)生什么?事了?】

    南依不自覺咬住下唇。

    最終, 也只?是?給他回過去了兩個字:【沒事。】

    她不想說。

    只?要一想起來那封信的內(nèi)容,她渾身都很難受。

    這種感覺太討厭了, 她不想回憶,她誰都不想說。

    本?以為她不理睬,這件事就會過去。

    誰知對方隔三差五就會悄悄往她桌上放信。

    內(nèi)容是?一如既往的露骨。

    以至于后?來,南依只?要看?到桌上有信,就會頭皮發(fā)麻,看?都不看?直接撕掉。

    徐曜察覺到她的異常,可問了好?幾次,她也什么?都不肯說。

    沒辦法?,徐曜只?能找到她同桌詢問情況。

    同桌撓了撓頭,說,“好?像是?情書。”

    “情書?!”

    徐曜還未開口,陳智杰先開了口,“哪個臭小?子?膽敢給小?兔寫情書?他就不怕……”

    說著?,他下意識轉(zhuǎn)眼看?徐曜。

    果不其然,徐曜面色有些凝重。

    他安慰道,“哎呀,小?兔那么?漂亮,有人追是?正常的。”

    “但就是?……收到情書怎么?還給撕了呢?還是?太乖了,好?學(xué)生遇到這種事,害羞了吧。”

    徐曜淡淡開口,“不是?。”

    南依很乖巧,確實會因為收到情書而臉紅害羞,但撕掉,怎么?看?都不是?她的作風(fēng)。

    在徐曜心里,她是?那種連拒絕都會保持溫柔和禮貌的人。

    這件事恐怕沒那么?簡單。

    ……

    周一升旗儀式結(jié)束,南依回到座位上,提前整理書本?和卷子?。

    桌上的英語書挪開,露出信封一角,南依動作猛地一頓。

    她呼吸一滯,停頓數(shù)秒后?,捏住一角將信抽了出來。

    【給南依】

    同樣的排版和字體,果然又是?他。

    南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正準(zhǔn)備撕碎,右上方忽然出現(xiàn)一只?手,將信抽走了。

    南依轉(zhuǎn)眼看?去,就見徐曜站在一旁,邊拆信邊對她說道,“抱歉,我必須看?一下。”

    她面色漲紅,連忙道,“別?!”

    “不要……看?。”

    來不及了,徐曜已經(jīng)看?了。

    信上都是?些污言穢語,完全的性/騷擾。

    他手指驟然捏緊,面色沉沉,心里暗罵了聲——“草!”

    他直接翻看?最后?一頁,信的落款上寫著?對方的班級和姓名?。

    高三十六班,謝鈞。

    南依站起身,想去搶信。

    徐曜卻慢條斯理地將信撕碎,垂著?眼說,“這種臟東西,你別?看?。”

    語氣也陰沉沉的。

    南依說,“我沒看?。”

    徐曜低低地回應(yīng),“嗯,沒看?就好?。”

    說完,走到垃圾桶旁,將碎紙扔進去。再次折返回來的時候,南依開口叫他,“阿曜!”

    徐曜腳步微頓,停下看?她,“怎么?了?”

    南依一臉緊張,“你不可以去找他。”

    當(dāng)初不想跟他說,一部分原因也是?這個,她很怕他去找對方麻煩。

    徐曜應(yīng)了聲,“好?。”

    南依不放心,繼續(xù)道,“我可以跟老?師講的,但你不要去找。”

    她盯著?他強調(diào),“一定啊!”

    徐曜見她情緒緊繃,安撫道,“好?,你放心。”

    他勾了勾唇角,讓表情看?上去沒那么?嚴(yán)肅,“快上課了,你好?好?聽課。”

    ……

    被?徐曜知道之后?,這一節(jié)課,南依總覺得七上八下。

    她知道這事不能再拖了,于是?下課便前往班主任辦公室,和張秋說明了情況。

    這前后長達半個月的時間,再次提起仍感惡寒。

    張秋聞言,一臉憤憤地開口,“真是不要臉!”

    南依低垂著?頭。

    張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這件事交給老?師,你安心學(xué)習(xí),別?怕,老?師會幫你處理。”

    當(dāng)天,張秋聯(lián)絡(luò)了對方的班主任,又和政教處匯報此?事。

    校方處理事情很迅速,第二天,南依便收到了對方的一封道歉信。

    為了讓徐曜安心,她特地當(dāng)著?他的面展開的這封信。

    “南依同學(xué),很抱歉對你造成困擾……”

    五個人圍在一起,范妙珍一口氣將信讀完,“……以后?不會了,再次抱歉。”

    郭潤雨評價,“就這?太沒誠意了吧,這種模板到網(wǎng)上找找,抄一下就是?。”

    陳智杰應(yīng)道,“對啊,除了道歉信,別?的有沒有了?處分警告之類的?”

    南依說,“應(yīng)該是?有口頭警告的。”

    范妙珍拍桌,“口頭警告算什么?啊!”

    其實什么?懲罰,什么?處理方式,南依都無所謂。

    她本?就不是?愛計較的性格,只?要對方不再騷擾,她是?可以息事寧人的。

    但她是?,徐曜卻未必是?。

    南依下意識瞄向徐曜。

    徐曜始終一言未發(fā),微微抿著?唇,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著?筆。

    這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將筆一丟。

    “啪嗒”一聲,竟把南依嚇得抖了一下。

    他抬眼看?過去。

    南依坐直身子?,連忙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

    他自然知道她在憂慮什么?,只?得順著?她的話,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聲,“嗯。”

    “曜哥,過去了?就這樣過去了?”陳智杰問。

    陳智杰顯然不滿意這樣的處理方式。

    南依生怕他勾起徐曜別?的什么?想法?,急的扯他的衣服,用力眨眼,給他使眼色。

    徐曜收回視線,單手撐起下巴,故作隨意道,“差不多得了。”

    “得了?”陳智杰瞪眼。

    “昂,”徐曜懶懶開腔,“不是?說了么?,不會送信了。”

    南依聞言,這才舒了口氣。

    但她還是?放不下心。

    先前有過徐曜背著?她去打了趙賀這件事,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再發(fā)生,從那天之后?,南依開始尾隨徐曜。

    基本?是?他去哪,她跟到哪。

    徐曜下課去食堂超市買東西,見南依亦步亦趨走在他身側(cè),無奈地笑了笑,“你有這時間多學(xué)學(xué)習(xí)。”

    言下之意就是?別?盯著?他。

    南依眨眨眼,否認道,“我只?是?怕你摔倒。”

    距離他受傷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天,徐曜腿上的夾板已經(jīng)拆了,但還是?得拄著?拐走路,她這個理由?完全說得通。

    徐曜垂眼瞥她。

    南依視線亂飄,不由?自主掖了兩次頭發(fā)。

    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說謊時會下意識做出的小?舉動。

    他勾起唇角,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道,“嗯好?,怕我摔倒。”

    “那我現(xiàn)在要上廁所,你也要跟著?嗎?”

    南依抬眼,就見徐曜揚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衛(wèi)生間。!

    上廁所……跟什么?啊!

    南依臉上一熱,丟下句,“你去吧,我,回教室了。”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徐曜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低低笑出聲。

    ……

    中午放學(xué)前,徐曜收到一條短信。

    他垂眸瞥了一眼,將手機收了起來。

    下了課,幾人在教室外等南依時,他特地將范妙珍叫到旁邊來。

    難得徐曜找她私聊,范妙珍還挺稀奇,“你找我有事?”

    “嗯。”徐曜應(yīng)了聲,隨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錢,數(shù)了十張,塞到范妙珍手里。

    一千?

    范妙珍驚訝地吸了口氣,“你給我錢干什么??違法?亂紀(jì)的事我可不做啊!”

    徐曜瞥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你中午帶小?兔出去吃。”

    范妙珍問,“為啥?”

    陳智杰接話道,“哎呀,叫你帶你就帶嘛,我們肯定是?有事要處理。錢都給你了,隨便你們怎么?花。”

    范妙珍還是?不懂。

    徐曜淡淡地說了句,“就拜托你了。”

    大?佬第一次親自委托,她怎么?著?都得給徐曜這個面子?。

    于是?她點頭,“行。”

    等南依一出來,范妙珍二話不說摟了上去,“小?兔,我想去逛街。”

    南依愣了愣,“逛街嗎?”

    “對,聽說有我愛豆的周邊,你陪我好?不好?。”

    南依遲疑,“可是?……”

    “嗚嗚嗚,機會難得,你就陪我嘛。”

    南依張了張口,“那……”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呢?

    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范妙珍連拖帶拽帶走了。

    眼看?著?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陳智杰問徐曜,“曜哥,那咱們走?”

    徐曜說,“嗯。”

    兩個人走出教學(xué)樓,其他人已經(jīng)就位。

    “打聽好?了,那小?子?現(xiàn)在就在食堂一樓吃飯。”

    “我們?yōu)殛赘鐒偞蛄吮P新鮮熱乎的牛肉咖喱。”

    徐曜勾起唇角,低低應(yīng)了聲,“行。”

    郭潤雨雖然喜歡編故事,但有一點,他確實沒騙南依。

    徐曜是?校霸,貨真價實的那種。

    他不是?無端挑事的類型,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只?要有人找上他,或是?找他身邊兄弟的麻煩,徐曜從不廢話,直接動手,過后?再甩人一筆錢,一走了之。

    又狂又拽,但還特有魅力。

    因此?他從高一起,就有不少男生喜歡跟在他身后?。

    無論是?單挑還是?群架,徐曜從沒怕過。

    也就是?南依來了之后?,他相對收斂了點。

    此?時是?中午十二點鐘,食堂人最多最密集的時候。

    徐曜推開門,身后?跟了十幾個人,大?搖大?擺走進食堂。

    烏泱泱一群人,難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徐曜沒拄拐,平地走路還是?會疼,所以他走得很慢,但氣場不輸。

    所到之處,一排排學(xué)生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

    旁邊有人站起身,遞給徐曜一個餐盤,餐盤里打了滿滿一盤牛肉咖喱。

    徐曜面無表情地接過,下巴微揚,從一眾視線中,步伐招搖地走到某個位置,停住。

    謝鈞正吃飯,忽聞頭頂有個聲音——“謝鈞。”

    “啊?”他抬頭。

    下一秒,一盤還熱乎的牛肉咖喱直接扣到了臉上。

    他的口鼻、眼睛,瞬間被?糊上。

    驚得一旁的人叫出聲來。

    “不好?意思,手滑。”

    徐曜松手,餐牌應(yīng)聲落地。身后?的人遞來紙,他接過,慢條斯理地擦起了手。

    “你他媽什么?鬼!”

    謝鈞抹了把眼睛,作勢便要站起身。

    被?徐曜旁邊的人一把將人摁住,“老?實點!”

    “松開我!”

    謝鈞憤怒地向后?看?去,“你們干什么?的?”

    徐曜微微偏頭,淡淡地望向他,反問,“你說呢?”

    謝鈞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人,是?徐曜。

    學(xué)校里聞名?,惹不起的闊少。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他直言道,“咱們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用得著?這樣嗎?”

    高逸嗤笑道,“你有什么?資格讓曜哥跟你談啊?”

    “小?子?,想追人之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成不?”

    謝鈞反應(yīng)過來,“你說南依?”

    徐曜將擦過手的紙團了團,用力丟在他臉上,冷聲開腔,“提她的名?字,你配嗎?”

    ……

    離開食堂,其他人陸續(xù)散去。

    陳智杰興奮不已,“臥槽,帥啊,太帥了。”

    “你看?那小?子?道歉的模樣,跟條哈巴狗似的。”

    徐曜扯了扯唇角,提醒道,“差不多得了,一會別?讓她聽見。”

    此?時已經(jīng)接近一點,算了算時間,南依和范妙珍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陳智杰拉起了嘴巴上的“拉鏈”。

    兩人坐在實驗樓前的石椅上吹風(fēng),也不知過了多久,校門口傳來范妙珍的笑聲。

    徐曜收起手機,抬眼看?去。

    范妙珍和南依,每人手上拿著?一個泡泡機。

    范妙珍朝南依噴一下,南依笑著?躲開。南依又朝天上噴了一串泡泡,范妙珍去抓。

    兩個女生玩得不亦樂乎。

    南依笑起來總是?很好?看?的,雙眼彎彎,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她踮腳,伸手抓泡泡,無數(shù)的泡泡在陽光下泛著?彩色的光,她也同樣,泛著?光。

    徐曜靜靜地看?著?她,彎起唇。

    陳智杰無奈地搖搖頭,說,“這小?女孩就是?幼稚哈,一個泡泡機能玩這么?開心。”

    轉(zhuǎn)過頭,才看?到徐曜視線一動不動地看?著?南依。

    那模樣,看?著?可太深情了。

    心里面憋了很久的疑惑,在此?刻問出了口,“曜哥,你是?喜歡小?兔吧?”

    徐曜沒應(yīng),但也沒反駁。

    陳智杰又問,“你喜歡她,為什么?不去追呢?”

    他挺不理解的,在他印象里,徐曜一直灑脫隨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可以不管不顧。可這樣一個人到了南依這里,卻忽然變得猶豫不決。

    喜歡也不說,幫她擺平事情也是?私底下來,從不讓她知道。

    真不像他性格。

    “以你的魅力,想追誰追不上?你就不想試試嗎?”

    徐曜始終看?著?她,沉默許久,才平靜開口,“她不一樣。”

    陳智杰,“啊?什么?不一樣?”

    她純粹,善良,像天上最干凈的月光。

    任何人都無法?比擬,任何人也不可以去沾染。

    哪怕是?他,也不行。

    對徐曜來說,南依是?很好?很好?的。

    和他截然不同。

    她在天上,他在地上。

    她潔白無瑕,而他滿身淤泥。

    少女還在陽光下追著?泡泡,在范妙珍的鼓舞下,她伸出手來,一躍而起。

    彩色的泡泡緩慢地漂浮在空中,南依纖細的指尖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它輕輕炸開,只?留下幾滴水痕,便消失無蹤。

    明明是?很美好?的畫面,徐曜眸色卻不自覺暗淡了下來。

    驀地,他輕笑出聲,像是?給出答案,也像是?喃喃自語,“我配不上她。”

    第46章 第 46 章

    配……不上?

    陳智杰沒想到, 有一天他能從張揚傲慢的曜哥嘴里聽到配不上這三個字。

    不理解陷入愛情?中男生的思維,他只問,“那你就心甘情?愿做幕后?”

    徐曜收回視線, 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反問, “不好嗎?”

    默默守在她身后,不好嗎?

    畢竟南依是個收到情?書都會臉紅心跳的乖孩子, 萬一被?她知道,再?把人嚇到, 怎么辦?

    徐曜是最不想影響到她的人, 更何況,他還跟張秋打過賭。

    說話間,南依和范妙珍跑了過來。

    幾人聊了會,一起回教室的路上, 徐曜和陳智杰走在前面,范妙珍和南依走在后面。

    這一中午, 兩個女孩的活動相當(dāng)精彩。

    先是飽餐一頓,隨后陪范妙珍買了周邊,又去書店里, 頭挨著頭一起看了會漫畫書。

    因為時間有限沒看完,范妙珍還把書買了下來。

    這會隨手翻了翻,忍不住和南依探討道, “哎小兔,你說女主她暗戀男主,為什么不說呢?”

    南依微微一怔。

    視線不由自主看向徐曜的背影。

    他就走在她身前, 兩人不過一步遠,但始終一前一后。

    也不知道為什么, 南依忽然想起徐曜受傷的那天,她歷經(jīng)?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情?。

    在籃球場,南依初次看到人山人海都在為他吶喊。她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不是為他高興,而?是落寞

    后來她回到家復(fù)盤,才知曉那一瞬間落寞的情?緒,名為自卑。

    似乎喜歡一個人時,就會把他放在很?高、很?耀眼的位置。

    你明?知道自卑是錯的,但就是忍不住去衡量兩個人的身高、外貌,又或者家庭條件相差多少,自己是否與他匹配。

    她的喜歡對他來說,是微不足道還是至關(guān)重要?在眾多喜歡他的人當(dāng)中,她又足夠顯眼嗎?

    答案一旦是否定的,便會莫名低落。

    有關(guān)這些問題,南依自我?拉扯過,幸好她是個很?會開導(dǎo)自己的人,不會被?煩惱困擾太?久。

    她清楚地知道,能跟徐曜朝夕相處的每一刻,她都歡喜自在,沉浸其中。所以許多事,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那些自卑情?緒,不過是庸人自擾。

    她的心事,他怎么看待,她的喜歡,他是否重視,其實都無所謂。

    暗戀,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既然決定好隱藏心事,就沒必要去糾結(jié)兩人的匹配程度。

    她不求任何結(jié)果,也不去探究徐曜對她的看法。

    因為比起知道答案,她更怕失去。

    范妙珍還在一旁碎碎念道,“她只要告訴他,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呀,男主對她也不是沒有好感的,哎呀,為什么不說!”

    南依看她急的直跺腳,輕笑了聲,耐心回答,“只有這樣……他們的故事才能未完待續(xù)呀。”

    這種說法好高深啊。

    范妙珍不解地眨眼,看向南依。

    南依對著她抿唇笑了笑-

    五月,北城徹底告別?了漫長的冬季。

    學(xué)?校預(yù)計在暑假,對高二前一百名開展競賽前集訓(xùn)。

    張秋想帶南依補補課,多打打基礎(chǔ)。但南依卻想給徐曜接著補課,這個想法剛說出口,直接遭到徐曜拒絕三連,“不用,郭大嘴可以教我?。”

    “別?因為我?耽誤了你自己,聽張秋的話。”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可能學(xué)?的。”

    見他態(tài)度堅定,南依也只好再?次離開了大部隊,每天中午跟著張秋一起吃飯補課。

    五月中旬,年級組織了一次月考,據(jù)說出題組費了些心思。

    考試時間在周五,出成績這天是周一,清早便開始下雨,整座校園籠罩在濃濃的雨幕之中。

    大概由于天氣?緣故,班上同?學(xué)?都昏昏沉沉,像一排排垂頭搖擺的“枯草”。

    張秋下午來上課時,大家還沒恢復(fù)狀態(tài),看上去沒什么精氣?神?。

    她敲了敲黑板,“來,都清醒清醒,看看成績就不困了。”

    說著,她讓班長將成績單和試卷發(fā)了下來。

    看到成績的那一刻,南依還沒什么反應(yīng),同?桌驚得捂住了嘴。

    他下意識朝她看了過去,問,“小兔,你是不是發(fā)揮失常了?”

    成績單上,向來穩(wěn)坐第一的南依,換成了周嘉澤。

    而?她變成了班級第五。

    成績一下子下滑了這么多,也是南依沒想到的。

    南依抿了抿唇,聲音漸小,“我?不清楚,我?需要……看看卷子。”

    只不過這節(jié)課只發(fā)了英語試卷,她恐怕要把其他科試卷都拿到手,才能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教室里一片安靜,張秋看向南依,嘆氣?,“怎么回事啊,南依,考試沒用心?”

    張秋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站在目光的焦點,南依一時間手足無措,也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只得微微垂下了頭。

    ……

    下課后,張秋把徐曜叫到辦公室談話。

    她把南依的各科試卷都挑出來,扔給徐曜看,“怎么樣,現(xiàn)在看到了吧?我?都說了,你會影響她。”

    除了英語語文成績算穩(wěn)定發(fā)揮外,理科都有小幅度的下降。

    南依班級排名第五,年級排名五十八。

    “年級第一,和年級五十八,差出去多少你知道嗎?”

    徐曜將試卷整整齊齊整理好,抬眼道,“只是一次月考,不能說明?什么。”

    張秋冷笑一聲,“徐少爺這話說得可真輕松。”

    她坐直身子,神?情?嚴(yán)肅道,“我?現(xiàn)在就來告訴你,成績下滑對南依來說意味著什么。”

    從南依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時候,張秋就與她的母親促膝長談過。

    她知道南依從小沒有父親,是母親一人拉扯帶大。她承載了全家人的希望,可她又沒有優(yōu)渥的家世?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靠學(xué)?習(xí)。

    “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要改變命運,未來的路想要走得平平順順,學(xué)?習(xí)是唯一的出路。跟你這種闊少爺不同?,你們生來起點就要比別?人家的孩子高的。你不學(xué)?習(xí)你不上進,哪怕你現(xiàn)在輟學(xué)?,你家有大把的產(chǎn)業(yè)給你繼承,可是南依呢?”

    徐曜沒應(yīng)。

    本?想散漫應(yīng)付,可話鉆進耳朵里,他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她如果照這樣發(fā)展,不能在全國競賽上取到名次,她就會跟頂級大學(xué)?失之交臂。一步錯,步步錯。失去了這次機會,以后她要怎么辦?你能為她的人生負責(zé)嗎?”

    “如果你不能負責(zé),又為什么要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來影響她?”

    徐曜眉頭越蹙越深,唇線緊抿。

    片刻后,才開口回應(yīng),“我?沒有想要影響她。”

    張秋挑眉,“你已經(jīng)?影響了。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她不能被?分心。”

    徐曜還是沉默。

    張秋繼續(xù)道,“南依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至少從小學(xué)?開始,就要步步不落地努力學(xué)?習(xí),她刷了多少套卷子,熬了多少夜,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如果就這樣被?耽誤了,我?敢打包票,她一定會后悔一輩子,她將來甚至?xí)弈恪!?br />
    “她那么善良的一個小姑娘,為你補課,為了你和我?抵抗,你卻要害她影響她,徐曜,你良心過意得去嗎?”

    在徐曜眼里,張秋的話沒有任何價值。

    換做以往,他可能不會當(dāng)回事。但今天卻破天荒把她的話,一字不差地聽了進去。

    理由很?簡單,他和張秋,都是盼著南依變更好的人。

    離開教師辦公室時,徐曜臉色凝重。

    步伐沉重,心思也很?亂。

    等他慢騰騰回到班級時,發(fā)現(xiàn)南依的座位旁圍了幾個人。

    徐曜頓時心里一緊,快步走了過去。

    南依趴在桌上,將頭埋進胳膊里,肩膀微微聳動。

    哭了?

    徐曜錯愕地定在原地。

    范妙珍見他來了,連忙道,“阿曜你快勸勸,小兔可能是因為考砸了,心情?不好,剛才開始就這樣了。”

    徐曜垂眼看著南依,薄唇微張,嗓子莫名干澀起來。

    張秋方?才的話他還記得,此時此刻,像在腦中放了混響,愈發(fā)震耳欲聾。

    “你會害了她。”

    “她一定會恨你。”

    他第一次這般無措。

    愣了許久,才僵硬地走上前,啞著聲音開口,“南依,你……”

    別?難過,一次月考成績做不得數(shù),我?們好好學(xué)?,下次還是可以拿第一的。

    只可惜安慰的話,盡數(shù)卡在喉嚨里。

    南依頭微抬,卻沒露臉,只抽泣著說,“阿曜,我?,我?想,一個人,一個人靜一靜。”

    雙手攥緊校服袖口,呼吸就這樣停滯幾秒。

    徐曜靜了靜,最終低低地應(yīng)道,“好。”

    ……

    后面的課,南依幾乎沒怎么聽。

    她的情?緒在反復(fù),時而?看看黑板,時而?又開始低頭擦眼淚。

    她向來不喜歡情?緒外露,總是溫和又平靜。

    在同?學(xué)?面前哭,還是第一次。

    徐曜視線目光寸步不離地鎖著她。

    他忽然間變成了提線木偶,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所有情?緒。

    陳智杰看他臉色不好,在一旁道,“我?猜,小兔可能一直是第一,第一次考成這樣,然后平時學(xué)?得挺辛苦的,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而?已。”

    “不過只是個月考,之后還有機會呢,不然你發(fā)個短信安慰一下?”

    徐曜確實有這個打算,思忖片刻,他還是發(fā)了短信過去。

    阿曜:【你還好嗎?別?難過,一次考試不要緊,下次好好發(fā)揮。】

    阿曜:【放學(xué)?我?送你吧,我?們聊聊?】

    南依眼睛上還掛著淚,收到短信后,她下意識以為林爾雅又交待給她什么。

    連忙拿起后,發(fā)現(xiàn)是徐曜的消息。她匆匆掃了一眼,將手機放了回去。

    隔了會,才又將手機拿出來,給他回復(fù)了兩個字:【不了。】

    她不是因為成績而?難過。

    但這難過實在太?洶涌,她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林爾雅說,“外婆去世?了,我?房間柜子里有包黑色塑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衣服,你放學(xué)?幫我?取了帶過來,我?在醫(yī)院等你。”

    掛斷電話,南依像被?雷劈過一般,愣在那。

    怎么會這樣呢。

    明?明?已經(jīng)?熬過了冬天,見到了春暖花開。

    明?明?上次見面,她還能喝下她燉的湯。

    怎么幾天沒見,忽然就……

    太?突然了,南依無法接受,情?緒有些崩潰。

    這一下午,一直這樣反復(fù),南依記不得到底流了多少淚。

    此時不過稍微一想,情?緒像浪潮一樣,再?度奔涌而?來。

    南依又趴到了桌上。

    她,好像又在哭了。

    徐曜心里像有塊石頭,狠狠往下墜著。

    從發(fā)了短信后,他便一直在看她,自然而?然將她所有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

    他只覺得,她是真的怨他了。

    ……

    放學(xué)?時,雨還沒停。

    校門口處人來人往,大多數(shù)人在雨中行色匆匆。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將昏暗的夜晚模糊成一片。

    人群之中,一個瘦小的身影舉著一把透明?的雨傘,步伐緩慢地行走。

    在她身后,高瘦的少年唇線抿直,神?色落寞,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不敢上前,始終離她幾步遠。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她停頓,他亦停頓。

    雨夜似乎能讓人的情?緒揮發(fā)到極致。

    南依雙手握著雨傘,和著雨聲輕啜,淚水爬了滿臉,她卻顧不得理睬。

    直到視線模糊住,她才微微停頓,仰起頭,伸手在臉上胡亂摸了一通。

    即便夜色深重,他也能看清她的動作?。

    喉嚨處像被?什么狠狠堵住,吞不下吐不出,連帶著心都一起泛著酸脹。

    他始終在想,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他以為自己將她守護得很?好,信誓旦旦和張秋打賭,不會影響到她的成績。

    可到頭來,卻害得她這么傷心。

    雨越下越大。

    徐曜的衣服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黑發(fā)失落地垂在眼前,細密的雨水砸到他眼睫處,他伸手揉眼,才發(fā)覺雙眼酸痛。

    兩側(cè)路燈泛著微弱的光,空氣?里帶著沉悶的濕潤。

    徐曜呼吸不暢,像雨天里即將溺死在水中的魚。

    直到走到南依家附近,徐曜目送南依進了小區(qū)。

    他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半晌沒動,如同?黑夜里的一座雕像,靜靜地立在那。

    雙手自然垂落,他微微垂眼。

    向來桀驁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雨幕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南依離開家時, 已經(jīng)整理好了情緒。

    外婆去世,媽媽肯定是更難過的人,所以她?要堅強。

    畢竟他們不能在同?一時間崩潰, 總要有人照應(yīng)。

    病房里,大人們正湊在一起商討后?事。

    林爾雅默不作聲地收著東西, 都是一些?外婆住院期間的生?活用品。

    南依放下袋子,連忙也蹲過去幫忙。

    林爾雅將洗漱盆摞到一起, 眼也沒抬地問她?,“作業(yè)都寫完了沒?”

    南依一頓, 而后?才道, “還剩一些?。”

    “嗯,”林爾雅說,“那早點?結(jié)束,你好回?家寫作業(yè)。”

    語氣太過平常,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南依應(yīng)了聲,隨即悄悄轉(zhuǎn)眼向她?。

    林爾雅神色平靜, 有條不紊地將洗漱用品整理好,又站起身?。正要將物品放到桌上,南依順勢拿了過來, 輕聲開口,“媽媽我來吧。”

    林爾雅手在半空停住,良久, 才開口道,“好。”

    等其他人商討完,這邊東西也收得差不多了。

    幾人說了下明天的安排, 見時間不早,大姨林清雅讓林爾雅帶著南依先?回?了家。

    回?去的一路上, 林爾雅很沉默。

    她?像是累極了,頭靠在車窗上,微微閉著眼。

    夜里風(fēng)涼,南依默默將車窗關(guān)上,又小心翼翼地替她?蓋了件外套。

    兩人回?到家已經(jīng)十一點?。

    林爾雅進門第一件事便是鉆進廚房熱飯。

    南依跟在她?身?后?,開口道,“媽媽,我不餓。”

    “不餓不行,”林爾雅背對著她?,手里的鍋碗瓢盆咣當(dāng)?作響,“你先?去寫會作業(yè),好了我叫你。”

    南依也只得照做。

    很快,飯做好了。

    像往常一樣,兩人面對面而坐。

    “多吃點?,快點?吃,吃完早點?睡。”

    林爾雅一門心思?給她?夾菜,轉(zhuǎn)眼間,南依碗里的菜已經(jīng)鼓了個小山包。

    反觀林爾雅,菜沒吃一口,就只是面無表情地吃著白米飯。

    完成任務(wù)一般,一口接著一口往嘴里塞,像是在極力將某種情緒噎回?肚子里。

    南依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下筷子,她?開口叫她?,“媽媽……”

    林爾雅垂著眼,隨口應(yīng)了聲,“怎么了?筷子怎么還停了,快好好吃飯。”

    南依沉默片刻,猶豫了下,才道,“難過的話?,哭出來會好一點?。”

    林爾雅一愣,她?慢慢抬起頭,與她?對視,然后?一笑?,“哭什么,你外婆年過八十,這是喜喪。”

    她?又夾菜給南依,聊家常似的說著,“今早我在上班,聽你大姨說,你外婆吃過了早飯,睡了回?籠覺。九點?左右吧,她?忽然招呼你大姨扶她?坐起來咳嗽,咳完,一口氣順下來了,她?也就閉眼了。說是,走得挺安詳?shù)摹!?br />
    南依聽聞這些?,喉頭有些?哽住。

    林爾雅又道,“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快吃飯,菜都涼了。”

    說完,她?又低頭扒了幾口飯,眼淚卻隨著動作滾落。

    飯還含在嘴里,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筷子停住,她?怔愣地坐在那,一聲不吭地流著淚。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含糊不清地說了句,“還是沒能見最后?一面。”

    所有的平靜和冷靜,都只不過是大人的隱忍。

    稍微穿針引線,情緒便如同?洪水一樣泄出。

    南依眼睛一紅,連忙站起身?,跑到林爾雅身?邊。

    像她?曾經(jīng)哄自己那樣,她?抱住她?,一下又一下,輕拍她?的后?背。

    或許人總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

    這一晚,林爾雅跟南依說了很多從?前的事。

    她?幼兒園時期,她?高中的時候,以及,當(dāng)?年她?離開北城的理由。

    十幾年前,林爾雅因為和南依的爸爸戀愛,遭到了全家的反對。

    尤其外婆反對的聲音最強烈。在她?眼里,南依爸爸沒錢也沒前途,算不得良配。可林爾雅偏不信邪,他們越攔著,她?和他的關(guān)系便越緊密。

    意外懷孕后?,林爾雅便帶著南依爸爸來家里,想要和長輩商談結(jié)婚的事。

    就在那天,兩人雙雙被打?出家門。

    外婆指著林爾雅的鼻子罵,如果?不分手,不把孩子打?掉,就永遠不要再回?來。

    她?篤定地說,“你不聽我的話?,早晚有一天,你一定會后?悔的。”

    林爾雅倔強地揚著頭,“我絕對不會后?悔。”

    那時的她?沖動又懵懂,男人對她?好一些?,她?便認為他的好勝過全世界。

    也許是為了賭一口氣,也許是年少不經(jīng)事,南依爸爸說想去南城打?拼,林爾雅毅然決然收拾行李和他離開了北城。

    結(jié)果往往不盡人意。

    南依出生?后?,不出一年,南依爸爸甩給她?們母女倆一筆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二十平的出租屋,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林爾雅的悔意在那一刻到達頂峰,可她?還是固執(zhí)地沒有回?家。

    正如身?邊人所說,她?脾氣倔,骨氣硬,哪怕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

    林爾雅不想低頭,她?不肯服輸。于是便咬著牙獨自撫養(yǎng)南依,與家人斷絕往來。這一斷,便是十幾年。

    “男人沒有好東西。”

    在一度顛沛流離后,林爾雅大徹大悟。

    所以她對南依的人際往來總是很謹(jǐn)慎,只要看到她?身?邊出現(xiàn)男孩子,她?便會不由自主弓起背。

    “以前覺得你外婆的話?是錯的,現(xiàn)在才知道錯的人是我。”

    林爾雅淚水爬了滿臉,對南依說道,“所以,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轍。好好學(xué)習(xí),不要分心。”

    南依手忙腳亂地為她?擦眼淚,搖頭應(yīng)著,“不會的。”

    林爾雅反手摸她?的頭,長嘆道,“只要你好,我就還有盼頭。”

    “失敗的人生?,我一個人體驗就夠了。”

    ……

    凌晨三點?,林爾雅終于哭著入睡,南依回?了自己的房間。

    臨睡前,她?習(xí)慣性翻看了一眼手機。

    這一晚上,徐曜給她?發(fā)了幾條短信,但都因為她?在忙沒能及時查看。

    21點?45分,阿曜:【你心情好些?了嗎?】

    22點?10分,阿曜:【我問過了,這次試卷的題目,大部分出自北城這邊的教材,可能和你之前學(xué)過的有一定出入,所以不是你的問題。】

    23點?20分,阿曜:【別多想,早點?休息。】

    一整天的情緒起伏太大,南依有些?困倦,但還是認真打?字回?復(fù):【不是的,我只是因為外婆……】

    打?到這里,她?手頓住。

    有些?事,短信里總是說不清的。

    況且,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還是別打?擾他了。

    想到這里,她?將輸入框里的內(nèi)容刪掉后?,將手機放回?到枕頭下。

    ……

    南依外婆去世,林爾雅跟學(xué)校請了三天假。

    第一天親友前來吊唁,第二天出殯。

    就在這短短兩天,南依親眼看到林爾雅情緒反復(fù)崩潰。

    向來冷靜自持的女強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南依紅著眼在一旁攙扶,心里又酸又疼。

    等一切結(jié)束,家里人招待親友吃席。

    當(dāng)?天中午,林爾雅喝了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

    南依和大姨林清雅一起將她?送回?到家中,安頓好,南依送大姨下樓。

    臨別前,林清雅想起什么似的,遞給南依一個袋子。

    “差點?忘了,這個是你的。”

    南依愣了愣,“這是什么?”

    林清雅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南依點?點?頭,照做。

    翻開袋子,拎起一看,是一條牛仔褲。

    林清雅解釋道,“那會你外婆神志不清,非說這褲子是你的。褲子不是破洞的嘛,你外婆心疼了,絮絮叨叨說你褲子破洞了,沒人給你買新?的,她?就縫了個小動物上去。”

    “本來呢,這條褲子原本是你舅媽的,但總覺得,給你才合適。”

    握著褲子的手指收緊,南依頓時愣住。

    林清雅無奈笑?笑?,哽咽道,“雖然你是今年才見過她?,但她?還是念著你的。”

    ……

    南依垂著頭回?到家。

    林爾雅在隔壁睡覺,她?抱著褲子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攤平,放到床上。

    牛仔褲不是她?的尺寸,膝蓋破洞處果?然被縫上了。如果?不仔細看,其實很難分辨出縫在上面的圖案。、

    但南依卻看出來了,那是一只小兔子。

    針線歪歪扭扭的,可以感受得出縫針的人當(dāng)?時的狀態(tài)并不好。

    南依的手摸過去,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小兔子上反復(fù)摩挲,驀地,兩滴淚滾落下來。

    忍耐兩天的情緒還是崩了盤,一時間,她?泣不成聲-

    三天后?,南依重返校園。

    同?學(xué)們都猜測她?是因為成績下滑大受打?擊,見她?神色如常地來上課,紛紛湊過來詢問狀況。

    “小兔,你還好嗎?”

    “你該不會真因為成績的事,傷心過度……”

    南依認真點?頭,“是的。”

    提問的那名同?學(xué)捂嘴,連忙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南依抿唇笑?笑?,“所以我這三天請假,惡補了功課,之后?肯定會好好發(fā)揮的。”

    見她?還能開玩笑?,眾人松了口氣。

    上課后?,同?桌猶豫不決,問她?,“你真的沒事了吧?”

    南依翻著試卷,應(yīng)道,“沒事的。”

    就算有事,也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

    南依幾天前就跟自己約定好,痛痛快快哭過,后?面就不要再掉眼淚了。

    悲傷盡情抒發(fā)之后?,還是要繼續(xù)面對生?活的。

    雖然心里面還會有一塊潮濕,但,就當(dāng)?做是她?存在過的痕跡。

    來過的人,她?會永永遠遠記在心里。

    ……

    中午,南依主動和范妙珍等人一起吃飯。

    在她?請假這幾天,他們都很關(guān)心她?,她?想著,也總該和他們好好談?wù)勑牡摹?br />
    一行四人,唯獨少了徐曜。

    南依問起他的行蹤,陳智杰說,“曜哥說食堂吃膩了,跟高逸出去吃了。”

    “這樣啊。”她?略微失落地垂了垂眼。

    陳志杰瞥見她?的神色,又連忙補充道,“啊,也許他吃兩天就回?來了。”

    南依抬起眼,輕聲回?應(yīng),“沒關(guān)系的。”

    就算沒能一起吃飯,她?還可以去找他。

    剛好這幾天,她?也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來著。

    因為平時總是徐曜來找她?借筆、聊天,南依從?來不知道,想要在教室里抓到他,居然是件這么難的事。

    徐曜下了課便會第一時間離開教室,南依撲空了幾次。

    有一次,她?想開口喊他,結(jié)果?話?還沒喊出口,他就已經(jīng)跟著其他人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視。

    南依蹙了蹙眉。

    沒記錯的話?,以前經(jīng)常有人喊徐曜去操場轉(zhuǎn)轉(zhuǎn),但都被他拒絕了。南依問過原因,徐曜懶懶地說,宅,比起外面更喜歡待教室里刷手機。

    況且他腳傷還未完全恢復(fù),按理說不該出去得這么頻繁才是。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后?知后?覺,她?才反應(yīng)過來,他似乎,是在躲著她??

    得到這個猜想后?,南依若有所思?地民齊了唇線。

    思?慮良久,才主動在課上寫了張紙條給他。

    南依:【下課要不要去食堂喝奶茶啊?】

    徐曜只回?過來三個字:【先?聽課。】

    果?然是這樣。

    她?就知道,兩人都在班里上課,一次話?都說不上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為什么變這樣?

    南依苦惱地咬了咬下唇。

    下了課。

    南依直接站起身?,離開座位

    正朝徐曜的位置走去,就見徐曜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教室。

    徐曜的腿長,走路快。他邁一步,她?幾乎要跑兩步。

    南依一鼓作氣,追到教室外,對著他的背影喊道,“阿曜。”

    她?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了過來。

    徐曜心里顫了一下。

    走廊里人來人往,人聲嘈雜。她?聲線很輕,完全被其他聲音所蓋住。

    也就是說,他可以假裝聽不見。

    可這兩個字,卻如同?咒語一般。無論隔著多遠,都能讓他腳步瞬間停住。

    他想逃離,卻分毫都動彈不得。

    第48章 第 48 章

    南依沒有回復(fù)短信的那?晚, 徐曜徹夜未眠。

    雖然知道她?可能在怨他?,可鼓起?勇氣發(fā)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的那?一刻,情?緒還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徐曜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 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煩惱。

    無措之時,甚至病急亂投醫(yī)似的問了幾?個朋友。

    這幾?個兄弟從初中起?就談戀愛, 個頂個的戀愛高手?。

    聽到徐曜的問題,先是調(diào)侃他?冰山融化、鐵樹開花, 隨后才?認真起?來,給他?提供了兩個思路。

    要么, 放手?, 以后別影響人家,離她?遠遠的。

    要么,想辦法補救,征求她?的原諒。

    他?從未擁有過, 談不上放手?。

    至于補救,他?又能幫得上她?什么呢。

    也許是前一晚淋過雨, 加上心情?煩悶。到了后半夜,徐曜發(fā)了高燒,第二天自然而然請了假。

    他?沒去學(xué)校, 卻?渾渾噩噩地出了門。

    徐曜按照別人的推薦,幾?乎跑遍了全北城所有的書店,為南依買了厚厚的教材和練習(xí)題。

    他?不知道怎么彌補,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這幾?天陰雨不斷,一整天跑下來,他?衣服又濕透, 到了晚上高燒反復(fù),腳傷也因走了太多路而復(fù)發(fā)。

    第二天, 徐曜強行從床上爬起?,拎著重重的復(fù)習(xí)資料,早早來到南依家樓下等。

    只可惜,從早上六點等到七點。

    他?始終沒能看到她?的身影。

    后面到了學(xué)校才?知道,南依是請假了,一共請了三天。

    沒人知道理由,大家只認為她?是因為成績大受打擊。

    徐曜的自責(zé)更深了幾?分。

    可能張秋說得沒錯。

    他?確實不該纏在她?身邊,影響她?。

    所以南依這次回來,他?是打定了主意,想從她?眼前消失的。

    徐曜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有一點他?卻?忽略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找她?,減少交集。但?他?卻?做不到忽視她?。

    尤其當(dāng)她?叫他?的名字。

    阿曜。

    就是這兩個字,他?瞬間就可以繳械。

    徐曜停頓良久,始終沒有轉(zhuǎn)過頭。

    南依追了上來,攔在他?面前,仰頭問,“你?怎么了?”

    她?一開始還在猜想,他?這樣反常,是不是因為她?沒回復(fù)消息。但?她?又很清楚,阿曜不是會因為這種事而不高興的性?格。

    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張老?師是不是找你?談話了?”

    她?依稀記得那?天課間,張秋出教室時,徐曜緊隨其后,所以不等他?回答,她?便直接問了出口。

    雖是疑問句,但?語氣篤定。

    徐曜僵硬地立在原地,眉頭緊蹙,看向她?的視線卻?很平靜。

    他?沒說是與不是,短暫地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說。

    南依見他?不語,便就地結(jié)合他?發(fā)給她?的消息,逐一回復(fù),“試卷我看了,這次確實是我失誤了,有很多題存在馬虎。我不知道張老?師和你?說了什么,但?我的成績下滑是與你?無關(guān)的。”

    三言兩語,直挺挺地戳到他?困擾已久的心事上。

    她?還是和之前一樣,耿直,又很會洞察人心。

    可沒有影響到她?成績,只是她?的主觀想法,客觀來講,他?也難辭其咎。

    徐曜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你?……”

    不怪我了嗎?

    只不過到底沒問出口。

    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就在兩人無聲對視時,預(yù)備鈴響起?。

    走廊的窗外,一群小人像接收到信號似的,一窩蜂涌進教學(xué)樓。

    人來人往,他?們?站在這里聊天難免不方?便。

    良久,徐曜低聲扔下句,“體育課再說。”

    ……

    下午的體育課,自由活動后,兩人坐到了先前的石椅上。

    明明只隔了幾?天,卻?像幾?月未見一般。

    徐曜不似以往那?般,能自在地和她?說話,字里行間總是很躊躇。

    反倒是南依一直在與他?分享心事。

    通過聊天,徐曜才?知道,南依的外婆去世了。

    他?錯愕地看向她?,喉頭如同被噎住一般。

    隔了會,才?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這幾?天他?一直會錯意。

    對不起?,沒能在第一時間安慰她?。

    緘默之時,他?反復(fù)想著——徐曜,你?怎么這么笨。

    南依見他?面露愧色,開口解釋道,“我不是想要你?自責(zé)的。”

    “我只是想說,我的難過不是因為成績,而是那?天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沒能及時回復(fù)你?的消息,也是因為這幾?天事情?很多。你?不要……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遇到了傷心的事,卻?在反過來安慰他?。

    徐曜蹙眉,“我應(yīng)該多問問你?。”

    “你……”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頓了頓,低聲道,“還好嗎?”

    南依彎唇笑了笑,“我很好,已經(jīng)?過去了。”

    她?說這句話時,表情?云淡風(fēng)輕,像是從難過中徹底走出來了,她?又和從前一樣樂觀明亮。

    徐曜卻?道,“你坐這等我會。”

    說完,他?站起?身,朝教學(xué)樓走去。

    徐曜折返回來的時候,南依正垂著眼,踢著腳邊散落在地的花瓣。

    下午的陽光溫和地撒下,映在少女挺拔小巧的鼻尖上,纖長?的睫毛泛著淺黃色的光。

    五月的天湛藍如洗,昨夜下了一場雨,將學(xué)校里開得正盛的花打落在地。滿天星一般的花簇,只剩零星幾?朵,倔強地掛在枝頭。

    偶爾一陣微風(fēng)拂過,花瓣洋洋灑灑落下,混合著白絨柳絮,像是一場彩色的雪,翩然起?舞,又悄悄落在她?的發(fā)梢上。

    徐曜慢步走近,南依抬眼看他?,“你?回來了。”

    “嗯。”他?應(yīng)聲坐下,遞過去一袋子書。

    南依打開一看,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都是各式各樣的復(fù)習(xí)題和教材。

    從高一到高三,門門不落,應(yīng)有盡有

    徐曜從中抽出一本,放到她?手?中。

    是朗達·拜恩的《秘密》。

    南依不曾看過,但?依稀記得初中歷史老?師和他?們?推薦過。

    “如果你?感到挫敗、迷茫,又或者經(jīng)?歷了傷心難過的事,你?們?可以在這本書里汲取力量。”

    所以,他?想喂她?喝點心靈雞湯?

    還真是男孩子獨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南依想笑笑,可笑意在嘴邊生?扯了幾?下,還是僵住。

    徐曜忽然開口,“我在網(wǎng)上看到過一種說法。”

    他?轉(zhuǎn)眼看她?,平靜道,“意識不會消散,只會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可能是一花一草,也可能是陽光和清風(fēng)。”

    說著,他?抬起?手?,動作輕輕地摘掉她?肩頭的花瓣和頭頂?shù)牧酢?br />
    隨后在她?眼前展開手?心,“比如它和它。”

    南依驀地愣住。

    外婆去世這幾?天,她?經(jīng)?歷了太多情?緒上的起?起?伏伏。

    可她?始終緊繃著,在母親難過時,充當(dāng)她?的精神支柱。

    她?安撫每一個人,沉穩(wěn)能干,一如既往的堅強懂事。

    南依以為,自己不需要安慰。也以為,自己真的能夠不再悲傷。

    可當(dāng)徐曜說出這些話時,她?還是抑制不住地眼眶酸脹。

    很神奇的是,她?先前那?次落淚,也是被他?撞見又哄好。

    這次也是。

    感覺一顆心像被大片的云朵擁入懷中,被柔軟觸碰,萬千情?緒最終在云霧里,化作一灘潮濕。

    南依垂著眼簾緩了好一會,才?重新抬起?眼。

    “嗯,我知道的。”

    她?彎起?唇,看著他?,“我知道她?會在某個地方?,一直陪伴我。”

    所以她?不需要難過,也不會孤獨。

    可是,阿曜你?知道嗎?

    你?總能看到我的軟弱,看到我的傷疤,又不聲不響,將它慢慢療愈。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你?也成了我人生?中很重要的角色。

    我漸漸意識到,只是做朋友,已經(jīng)?不夠了。

    所以你?的遠離,會讓我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但?這些話,她?還不能說。

    再等等吧,或許將來某一天,她?一定會有勇氣,親口告訴他?。

    她?看向他?的眸光清澈,卻?似有萬千情?緒。

    對視許久,南依才?移開視線,輕聲道,“那?我先將我的外婆接回來啦。”

    說著,她?將他?手?心里的花瓣和柳絮小心翼翼地拾起?。

    指尖觸碰到他?溫?zé)岬恼菩模奶蘅欤瑒幼鲄s?很緩慢。

    一下,兩下,蜻蜓點水般。

    又一陣風(fēng)吹過,柳絮拂過鼻尖,連帶著心里一起?癢癢的。

    徐曜手?僵在半空,耐心而專注地看著她?把花瓣攥在手?心里,良久,才?默默放下了手?。

    南依視線轉(zhuǎn)向袋子中的其他?書籍,重新開啟了話題,“你?這些教材都是哪里買的呀?”

    徐曜也移開眼,說,“沒買,送的。”

    南依問,“送的?”

    徐曜目視前方?,隨口道,“我報了個課外班,這都是老?師給的教材,一式兩份,分你?點。”

    真的會有老?師準(zhǔn)備這么齊全嗎?

    但?以他?的條件,輔導(dǎo)老?師肯定很貴,那?這樣想來,附贈這么多教材也就合情?合理了。

    南依抿了抿嘴唇,道謝,“謝謝你?。”

    “挑適合你?的看。”說到這,徐曜重新看向她?,“馬上集訓(xùn)了,你?最近別分心,中午就跟張秋一起?補課。”

    又是催她?去補課,聽起?來總像是在劃清界限。

    南依皺了皺眉頭,問,“那?你?……”呢?

    頓了頓,她?將問題改成,“那?你?們?呢?”

    “他?們?三個會自娛自樂。”徐曜雙手?撐著石椅,身子微微后仰,“我中午會去校外補課。”

    他?揚著下巴,隨意指了個方?向,“就在那?,一對一。”

    “真的嗎?”

    “嗯。”

    南依想,也好。

    他?有上進的心,這很好。

    競賽在前,她?也是該抓緊學(xué)習(xí)。

    南依點點頭,“那?你?要加油,有不會的,還是可以問我的。”

    徐曜應(yīng)了聲,“好。”

    說話間,一節(jié)體育課結(jié)束,下課鈴響起?。

    徐曜站起?身,“回去吧。”

    南依忽然叫他?,“阿曜。”

    徐曜腳步微頓,回身看她?,“怎么了?”

    雖然到現(xiàn)在,也沒能聽他?說出躲她?的原因,南依還是決定主動開口,“你?之后,能不能不要躲著我了?”

    “我們?約好了各自學(xué)習(xí),你?不會影響到我的。”

    她?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原因,這個原因也一定是為她?好。

    可如果他?繞著她?走,她?會很傷心,很失落。

    南依說著說著垂下了眼,“不是說好,下課一起?去超市喝奶茶的嗎,我好幾?次,都沒等到你?。”

    她?語氣輕輕,沒有半點質(zhì)問的意思,徐曜卻?聽得出一絲委屈。

    心里像被驟然握了一下。

    自責(zé),心疼一擁而上。

    她?乖順地低著頭,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摸她?頭頂。

    可手?垂在身側(cè)用力攥著拳,半晌,都未能抬起?分毫。

    徐曜深吸氣,又呼氣,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悶,“對不起?。”

    “不是在怪你?。”南依抬眼,對上他?深沉而溫柔的視線時,明顯一頓。

    徐曜低著頭看她?,認真地說了三個字,“不會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那天之后, 兩個人像是默契地?履行?了某種約定,各自投入到自己的事情?當(dāng)中。

    南依中午吃完飯,會到張秋那里補習(xí)。

    相比較之前, 她更加起早貪黑,努力?專注。

    徐曜則每天中午都?會離開學(xué)校。

    他確實找了個私教, 雙一流的在?讀博士,也就是南依一直想?考的那座高校。

    價格偏高, 以小時計費。徐曜沒和家里人說,自己把摩托車賣了換的錢。

    每逢一三五, 徐曜會和補課老師在?校門口的自助自習(xí)室里碰面。

    只不過大部分時候, 徐曜都?不是為了給自己補課。

    他會跟張秋收集南依的試卷,整理錯題,拿給老師分析。老師找準(zhǔn)南依的弱項,對癥下藥, 再融合一些他們學(xué)校升學(xué)考試的題目,出一張新的試卷。徐曜拿給張秋, 張秋再拿給南依。

    周二周四沒課的時候,徐曜無?處可去,便跑去兩個人曾經(jīng)待過的電玩城抓娃娃。

    只要是南依拉著他起過名字的娃娃, 他一個一個抓過去。

    他想?著,等她全國競賽取了名次,把它?們都?送給她。

    她應(yīng)該很喜歡。

    不知不覺間, 五月悄然揭過。

    六月,氣?溫整體回升。

    學(xué)校里已經(jīng)陸續(xù)有人換上了夏季校服。

    期末考試定在?六月中下旬,班主任公布時間時, 班上又?是哀嚎連連。

    就連一向穩(wěn)重的南依都?忍不住嘆了聲氣?。

    如果說沒有壓力?,那是假的。眼下她又?要著手?集訓(xùn), 又?要準(zhǔn)備期末,時間愈發(fā)緊湊。

    所以她只能利用雙休日加大學(xué)習(xí)強度。

    周末這?天下午,南依剛午休過,正準(zhǔn)備坐回到書桌前復(fù)習(xí),忽然接到了范妙珍的電話。

    “小兔,不好了,郭大嘴他離家出走了!”

    南依錯愕地?睜圓了眼,“什么??”

    半小時后,四個人在?公園碰面。

    在?徐曜的審視下,范妙珍縮了縮脖子,對南依道,“知道你學(xué)習(xí)緊,其實不該打擾你的……”

    南依搖頭,“不要這?樣說,朋友的事,肯定是比學(xué)習(xí)重要的。”

    說完,她問范妙珍,“珍珍,郭潤雨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嗎?”

    范妙珍點頭,“嗯。”

    郭潤雨和范妙珍住同?一個小區(qū),兩家人互相也都?認識,算是青梅竹馬。

    就在?今早,郭潤雨媽媽打掃衛(wèi)生時,翻出了郭潤雨寫的小說,二話不說全撕碎了,郭潤雨氣?不過,當(dāng)時便跑出了家門。

    家里人給他打電話不接,在?小區(qū)里找了一圈又?沒找到人,這?才知道著急,連忙聯(lián)系了范妙珍。

    “給他打過電話嗎?”陳智杰問。

    范妙珍說,“打過了,關(guān)機。”

    “錢包也沒帶,那這?臭小子能去哪呢?”

    “不知道啊,我家附近的奶茶店炸雞店我都?找過了,都?沒有。”

    這?時,徐曜冷不丁開口,“去網(wǎng)吧找。”

    幾人看了過來。

    范妙珍撇撇嘴,“網(wǎng)吧?我長這?么?大還沒進去網(wǎng)吧呢。”

    陳智杰轉(zhuǎn)頭問徐曜,“這?么?多網(wǎng)吧,去哪家找啊?”

    南依提議,“是不是應(yīng)該在?他家附近的網(wǎng)吧找找看呢?”

    “他應(yīng)該不會在?家門口上網(wǎng)。”徐曜略微思考了下,印象中好像聽郭潤雨說過,他在?兩家網(wǎng)吧充過錢。

    既然出門沒帶錢包,那多半會在?其中之一。

    徐曜點開手?機看地?圖,找到位置后,淡淡開口,“跟我走吧。

    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家網(wǎng)吧找到了郭潤雨。

    彼時他正沉浸在?游戲里,還不忘帶著情?緒地?嘟囔著,“打打打!看我不錘爛你!”

    陳智杰走上前,照著他頭來了一下,“你小子!”

    郭潤雨嚇了一跳,回過頭,見到是他們,才松了口氣?,揉著頭問,“你們怎么?來了?”

    范妙珍抱著臂,沒好氣?地?瞪他,“多大個人了,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

    幾人說明了下前因后果,郭潤雨一聽,憤憤地?轉(zhuǎn)過頭去,“別勸,我不回家。”

    范妙珍蹙眉,“嘿你……”

    徐曜驀地?開口道,“沒讓你回。”

    幾十平米的小網(wǎng)咖,只開了幾臺小風(fēng)扇。悶熱擁擠,氣?味不大好聞。

    南依穿著一身白,梳著馬尾,乖巧的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和嘈雜紛亂的環(huán)境移對比,充滿了違和。

    這?還有人抽煙,要是她身上染了煙味,多半要被她媽媽追問。

    想?到這?,徐曜道,“我們先出去說。”

    ……

    沿江的公園里,五個人并排坐在?花壇前,每人手?里握著根冰淇淋。

    “整整兩本,你們知道我寫了多久嗎?兩年啊!她說撕就撕,我能不氣?嗎我。”

    郭潤雨一邊吃一邊吐著苦水。

    正如范妙珍所說,郭潤雨的話可以聽一半信一半。

    就拿小說這?事來說,他雖不是天蠶土豆,但?他確實有個作家夢。

    陳智杰問,“撕了你哪兩本啊?”

    郭潤雨想?了想?,道,“之前給你們傳看過的,一本《菜刀門掌門修仙記》,還有一本《霸道校草某天打通任督六脈》。”

    “噗……”陳智杰笑說,“那撕也就撕了吧。”

    郭潤雨就喜歡寫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腦回路很獨特,行?文又?搞笑。

    每寫完一章,班上大半的人都?會傳閱,南依也曾有幸做過他第一個讀者。

    郭潤雨瞥他,“干嘛,瞧不起我啊。”

    陳智杰道,“不是,兄弟,那東西也就寫著玩玩,你還真打算……”

    “才不是寫著玩玩呢。”范妙珍開口打斷他,“郭大嘴有真才實學(xué)在?身上,那么?多次作文第一不是白得的,咱們作為朋友得認可他。”

    別看范妙珍平時大大咧咧,總跟郭潤雨掐架。但?這?種時候,她絕對是第一個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人。

    南依認同?地?點點頭,輕聲道,“夢想?是值得被尊重的。”

    郭潤雨感動地?看過來,“珍珍公主,小兔,你們……”

    肉麻的話不好說出口,他舉了舉手?里的冰淇淋,“不多說了,咱們干杯。”

    說著,一股腦塞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太涼還是吃太急,他齜牙咧嘴后,眼眶居然有點紅。

    粗大條的男孩子,也有顆柔軟的心。

    誰被最親近的父母撕碎了夢想?,心里會好受呢?

    范妙珍見狀,連忙道,“老郭你別難過,咱們大家都?一樣。我以后想?做服裝設(shè)計,但?那得學(xué)藝術(shù),我媽媽一直不準(zhǔn),非讓我學(xué)理科。”

    陳智杰想?了想?,也接話,“我就想?打籃球,之前我爸跟我吵架,他還把我球扔樓下垃圾桶里了,我自己下樓翻垃圾找回來的。”

    像是接力?發(fā)言,輪到南依,她抿了抿唇,如實道,“其實……我連出來這?會,都?是要跟我媽媽請示的。”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青春期的煩惱大概就是這?樣。

    在?這?個人生中很美好的階段,我們記憶力?超群,思維天馬行?空。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也有數(shù)不盡的夢想?和熱忱。

    可每當(dāng)想?飛往更廣闊的天空時,身后總有一根繩子束著。

    但?你知道,那是束縛,也是守護。

    天空太高,未知的危險很多,父母只能用管束的方式保護我們。

    只不過偶爾,偶爾會因為這?種束手?束腳感到苦惱。

    我們想?一夜長大,我們在?不斷發(fā)出疑問,為什么?不能做的事有那么?多。

    因為未成年,所以要聽爸媽的話。

    因為未成年,所以要好好學(xué)習(xí),上進刻苦。

    不能亂吃、亂玩,不能早戀。

    南依記得有一天傍晚,下了場晴天雨。

    彩虹高掛在?天上,色彩斑斕,絢爛奪目。它?一半隱在?云里,好似云端有個神?奇的國度,召喚他們?nèi)ケ寂埽g呼。

    可回過神?,她還坐在?教室里。

    老師在?講著方程式,課桌上鋪滿了作業(yè)和課本。

    室外雨過天晴,陽光那么?明媚,可她還有做不完的題。

    只是想?想?,莫名有點憂傷。

    不過這?種青春期的小憂愁,轉(zhuǎn)瞬即逝,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去學(xué)習(xí)。

    林爾雅和她說過,只有用盡全力?學(xué)習(xí),才有機會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不知道暫時放下夢想?,埋頭在?題海里是否是對的。但?它?一定是現(xiàn)階段最好的,最容易做好的事。

    就像南依曾經(jīng)看到的一句話——“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既然某個時段的價值無?法預(yù)估,那我們能做的只有珍惜當(dāng)下。

    沉默過后,郭潤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有一年就畢業(yè),到時候我要痛痛快快打游戲,看小說!”

    說著,他問大家,“你們畢業(yè)后想?做什么?啊?”

    范妙珍說,“我要去學(xué)畫畫。”

    陳智杰說,“應(yīng)該也是打游戲吧,還沒想?好。”

    南依沒說話。

    她悄悄地?看向身邊的人。

    徐曜穿了件白色體恤,外搭牛仔藍襯衫,手?肘撐著膝蓋,目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許是被這?個問題觸到心事,他下意識側(cè)眸看過來。

    南依心里一動,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她從未想?過畢業(yè)后的事。

    但?如果問起她想?做什么?,還真的有一件。

    傍晚四點,太陽還沒有落山的趨勢,天邊卻已泛起了橙黃色。

    余光中,徐曜移開視線,扭了扭脖子,雙手?扶著座位向后仰。

    薄荷檸檬的香氣?悄然混進溫柔的六月風(fēng)中,徐徐吹來。

    南依默不作聲抿著唇,垂著眼,默默地?想?著。

    畢業(yè)后,她想?,和阿曜走得更近些。

    可能會告白,可能也不會告白。那些不要緊,重要的是要跟他去更多的地?方,去打電玩,去放風(fēng)箏,去體驗更多她從未體驗過的事情?。

    郭潤雨想?起什么?似的,提議,“哎,我知道有個水上樂園,我表哥畢業(yè)季和班上朋友一塊去的,說特有意思。咱們畢業(yè)也一塊去吧,我做東。”

    “好啊。”

    “那郭哥一言為定,我就等畢業(yè)了啊!”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陳智杰又?問郭潤雨,“大嘴,心情?好點了沒?”

    回家才是要緊事,有朋友陪,他心情?也的確好很多。但?還是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過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徐曜,問,“曜哥,這?冰淇淋,我還能再吃一根嗎?”

    徐曜輕笑了聲,懶懶道,“管夠。”

    ……

    五點鐘,五個人在?公園分開。

    徐曜送南依回家。

    由于公園離南依家不算遠,兩個人便散著步往回走。

    徐曜主動問南依最近學(xué)習(xí)是否順利,南依說還好。

    緊接著又?轉(zhuǎn)過來問,“你呢?有沒有遇到難題?”

    徐曜說,“沒有。”

    一問一答式,南依忽然覺得,他們這?種對話形式,就像分別已久的朋友在?敘舊。

    她抿唇輕笑了聲。

    徐曜側(cè)臉垂眸問她,“笑什么??”

    南依連忙搖頭,“沒有。”

    此時太陽正落山,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會游泳嗎?水上樂園應(yīng)該要游泳的吧?”

    徐曜隨口道,“會一些。”

    南依說,“好厲害!”

    “你不會嗎?”

    南依如實道,“不會。”

    徐曜應(yīng)了聲,“那我到時候教你。”

    南依乖乖地?應(yīng)著,“好呀。”

    她走在?馬路里側(cè),邊走邊踏著地?上的小石子,步伐輕快。

    徐曜見證,輕輕勾了勾唇。

    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單獨走在?一起了,南依心里歡喜,這?一路話自然也多了些。

    通往南依家要經(jīng)過一條的巷子,巷子略窄,人煙稀少。

    南依還在?說著話,一直仰著頭看他。

    徐曜卻緩緩?fù)O铝四_步,他抬手?,輕扯了南依的胳膊,將她拽回自己身側(cè)。

    南依立刻察覺到氛圍不對,抬眼看去。

    只見巷子口站著約莫七八個少年,最中央的那位個子高又?壯,皮膚黝黑,正歪著頭盯著他們看。

    他旁邊的男生開了口,“瞧我在?這?看到誰了,這?不巧了嗎?”

    說著,他轉(zhuǎn)過身中間的大高個說,“哥,這?就是上次在?食堂羞辱我那位,大名鼎鼎的一中少爺,徐曜。”

    第50章 第 50 章

    這些人大多是校外閑散人員, 此刻嚴(yán)嚴(yán)實實地堵在巷子出口,面色不?善,視線也頗為挑釁。

    對方?jīng)]跟徐曜直接交涉, 只是在自說自話。

    “就他打的你?”

    “對。”

    高個子咧嘴一笑,“出息。”

    說完, 他沖著徐曜看過來,說道, “一中徐少爺是吧,我倒要看看有多牛逼。”

    他脫掉外套, 塞到其中一人手中, 又回頭囑咐他們兩兩一組,分別堵好入口和?出口。

    隨后,帶著另外三個男生,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南依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徐曜的衣角。

    徐曜始終將她攔在身后, 低聲道,“別怕。”

    對方明擺著是要來找他打架的, 他數(shù)了數(shù)人數(shù),八個。

    換做以往,可?能?還有勝算。但他有腳傷在身, 單打獨斗難免吃力,就算跑也是跑不?快的。

    所以眼下首要的事,是先讓南依離開, 他來跟他們周旋。

    “小兔,聽我說。”他回過頭,垂眼看向?南依, 壓低聲線道,“我數(shù)到三, 你就朝后面跑。”

    高度緊張下,南依聲音都在顫,但她還是搖頭,“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辦法。”

    眼看著對方越走越近,徐曜說,“三、二……”

    一還未說出口,南依忽然從身后沖到了他身前。

    她矮他許多,卻張開兩只手,直挺挺地護在他身前。

    徐曜的聲音里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慌亂,他喊她,“小兔!過來。”

    南依分毫未動,固執(zhí)地站著。

    在這短暫的十幾?秒,南依已經(jīng)思考過了。

    對方來找茬,徐曜脾氣?硬,他們注定要打起來。

    徐曜以一敵眾,不?占優(yōu)勢,這個時?間段,附近又幾?乎沒人。就算她先跑掉,運氣?好能?搬個救兵回來,徐曜這頓打也百分百逃不?掉。

    丟他一個人在這里,她做不?到。

    她想,如果是她來調(diào)和?,或許!或許有回旋的余地。

    口袋里的報警電話已經(jīng)撥了出去,現(xiàn)在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對方見?狀,腳步一頓,笑了,“呦,怎么回事這是?讓一個小丫頭護著,你這校霸也不?行啊。”

    徐曜挽了挽袖口,把手表摘了扔到一邊去,沉聲道,“別廢話,讓女生先走,我陪你們玩。”

    他正?欲走上前,南依死死攔著他,“別!”

    隨后她強自鎮(zhèn)定,仰起頭道,“不?知道你們有什么矛盾,但是光天?化日把人堵在巷子口是很?不?好的行為。這里離一中很?近,往常這個時?間會有我們學(xué)校老?師買菜路過這里的。”

    高個子惡劣地揚了揚眉毛,“so?”

    所有人都在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就想看看這瘦弱白凈的乖乖女,能?說出點什么來。

    南依生生吞了口口水,手心冒著冷汗,繼續(xù)道,“還有,旁邊五百米就是玉泉派出所,一旦被發(fā)現(xiàn),打架斗毆對大家影響也不?好,所以,我們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聽到這,謝鈞冷哼一聲,“你問問他在食堂往老?子臉上扣飯的時?候,有想過好好說過嗎?”

    聽起來,他也是一中的學(xué)生。

    南依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眼,徐曜一只手抓著她的胳膊,低聲道,“這事兒跟你沒關(guān)系,你聽話,先走。”

    南依沒應(yīng),重新看過來,“那也有另外的解決方式。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你可?以跟他索要賠償。”

    “賠償?不?需要。”謝鈞一根手指搖了搖,“我今天?就要打他。”

    那時?在食堂的奇恥大辱,他怨恨至今。早就想報復(fù)了,但徐曜有司機來接,他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天?好不?容易讓他逮到,說什么也不?會錯過。

    “還有你,南依。”手指一轉(zhuǎn),又指向?南依,“你也別走,就在這好好看著他是怎么挨打的吧。”

    南依蹙眉,疑惑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謝鈞笑道,“給你寫了那么久的信,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啊?真是讓我好傷心。”

    話畢,南依心頭猛地一跳,睜圓了眼,“你就是謝鈞?!”

    是了,那時?候一直收他的信,但從未見?過他本人。

    如今知道他是誰,那種?羞惱感再?現(xiàn),南依有一瞬的生理惡心。

    再?次開口,字幾?乎是從嘴里擠出來的,“上次只有一封道歉信,如果今天?又要對我們動手,那你一定會有處分的。”

    謝鈞問,“哈,提到這事我還想問你呢,我就是喜歡你,你怎么還要告老師呢?”

    他笑著上前一步,“難道說你不想和我牽手,接吻,或者做……”

    “草!!!”

    徐曜再也忍不住,怒罵了一聲,側(cè)身上前,一腳踹了上去。

    后面的話謝鈞自然說不出口。

    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后背重擊地面,聲響沉悶。緊接著一個黑影沖過來,拎起他的衣領(lǐng),重重揮下一拳。

    所有人都愣住。

    還是南依先反應(yīng)過來,大喊一聲——“阿曜!”

    徐曜根本聽不?見?。

    他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王八蛋,你他媽怎么敢,對她說這種?話!

    徐曜發(fā)了狠地壓在謝鈞身上,拳頭如暴雨驟降,不?停砸下。不?過幾?拳,謝鈞的臉上見?了紅。

    其他人趕緊上前,正?欲動手,巷子口驀地出現(xiàn)幾?名警/察,“喂,前面的,都別動!”

    有人道,“臥槽,飛哥,警/察怎么來了?”

    高個子這才想起,南依一開始攔在他們面前,嘰里咕嚕說那一串,明顯就是在給警/察報地理位置。

    “媽的,中計了。”

    “這臭丫頭偷偷報/警了,快跑!”

    但巷頭巷尾攔了人,想跑已然來不?及,民警迅速圍了過來,將幾?人壓制住。

    徐曜也被拉開,南依用力跑到他面前,“阿曜,你怎么樣?!”

    她握著他的手腕,檢查他的手,兩只手背沾滿了血,她嚇壞了。

    徐曜胸口還在不?斷起伏,卻下意識縮手,“別碰。”

    她今天?穿了白衣服,他不?想把她弄臟。

    南依卻不?管不?顧,執(zhí)意看向?他的傷口,嘴唇輕顫,她問他,“是不?是……很?疼啊?”

    驚慌、擔(dān)憂、心疼,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南依眼里瞬間蓄滿了淚。

    她仰著頭看他,雙眼像一汪清池,豆大的淚珠掛在眼眶,搖搖欲墜。

    徐曜看著,心里跟著泛酸。

    他是知道了,他見?不?得?她的眼淚。

    手忙腳亂從口袋中拿出紙巾。

    剛剛暴戾揮拳的少年,此刻彎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替她一點一點,擦掉眼淚。

    他蹙著眉,聲音壓得?很?低,“對不?起,嚇到你了。”

    “已經(jīng)沒事了,小兔別哭。”-

    徐曜這件事鬧得?幾?乎全校皆知。

    謝鈞被打得?很?嚴(yán)重,當(dāng)天?就住進了醫(yī)院,還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

    而徐曜因打架斗毆,情節(jié)嚴(yán)重,校方通知他暫時?停課。

    據(jù)說謝鈞的家長鬧得?很?兇,從出了事起,便在校長室不?依不?饒。

    因為謝鈞是高三生,只剩一個月就要高考,如今卻躺在醫(yī)院,這必定會影響他高考的發(fā)揮。

    這場打架波及到的是他孩子的一生,一筆賠償已經(jīng)不?管用了。

    “徐曜是第三次打架,校方上次在廣播里說的,再?有下次,無論什么理由,直接開除,還記得?吧?”

    “可?不?能?因為徐家有錢有勢,就這么放過他吧?難道捐棟實驗樓,比孩子們的前程還重要嗎?這就是你們重點高中的做派?”

    謝鈞的媽媽是做自媒體?的,一氣?之下,直接把這段錄音公開了出去。

    幾?天?之內(nèi),事情迅速被發(fā)酵,學(xué)校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最終,校方宣布對徐曜做開除處分。

    自習(xí)課,校領(lǐng)導(dǎo)廣播公布結(jié)果,班上一片嘩然

    教室里人聲嘈雜,議論紛紛,“怎么辦,徐曜怎么辦?”

    “不?是開除學(xué)籍留校察看,是開除!這下是真完了。”

    南依置若罔聞,她面色凝重,頭也不?抬地在整理著什么。

    同桌湊過來,小聲開口道,“小兔,你知道這是咋回事嗎?我聽說那天?你也在現(xiàn)場。”

    罕見?的,南依并未回應(yīng),她緘默著,一直在忙手頭的事情。

    良久,她抱起一沓東西?,驀地站起身,椅子發(fā)出的聲響不?小,瞬間吸引了其他人的注目。

    而她目視前方,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教室。

    南依來到教師辦公室。

    張秋正?寫檢討材料,見?南依這幅神色,大概知道她是來做什么的。

    果不?其然,她剛放下筆,南依連忙開口道,“張老?師,徐曜的事是個誤會,你能?不?能?,帶我去校長辦公室,和?老?師們解釋一下。校長辦公室現(xiàn)在進不?去,我實在沒辦法了。”

    張秋轉(zhuǎn)頭看她,道,“南依,事情已經(jīng)成定局,你現(xiàn)在去說也沒有用的。”

    “有用的!那天?是對方先惹事,他們把我們堵在巷子里,想打人,謝鈞還對我說了很?難聽的話,徐曜才被迫動手。對,我在派出所做過筆錄的,那邊都有證據(jù),張老?師,你一定要相信我。”

    “校長知道,這些不?用你說,他們已經(jīng)了解過情況。”

    南依抬眼,眉頭蹙起,滿臉無措,“那怎么?那為什么,要開除……”

    張秋嘆氣?,“這不?是一次打架這么簡單,你難道不?知道徐曜之前也打過兩次架嗎?”

    她知道,她當(dāng)然知道!

    徐曜第一次打架,是因為外校來挑釁,他替班上同學(xué)出頭。

    第二次打架,是因為留下來陪她值日,趙賀嚇唬她。

    第三次打架,是因為她,和?謝鈞有矛盾,還是因為她。

    怎么去食堂為她出頭的,怎么警告的,陳智杰已經(jīng)全都告訴她了。

    “因為我,都是我。”南依用力咬住下唇,雙手攥拳,她垂下頭,情緒稍作緩沖,才重新道,“他不?是故意想打架的。老?師,你們再?給他一次機會。”

    向?來沉穩(wěn)文靜的乖學(xué)生,還是第一次在班主任面前失態(tài),“他是想變好的,你們不?要因為別人的錯誤來開除他,這不?公平。”

    “張老?師,我可?以證明,你看。”南依越說越急,雙手顫抖,毫無章法地將準(zhǔn)備好的試卷鋪了一桌,“這是他做的卷子,物理,數(shù)學(xué),化學(xué)。”她一張一張拿給她看,“他做了好多好多題,他在努力變好了。”

    張秋沒有打斷她,一直在靜靜聽著,南依卻開始語無倫次,“他的成績,他是很?聰明的,以他的成績,我敢保證,他一定可?以去一本,211也是有機會的。他在學(xué)好,他真的,不?會再?打架了張老?師……”

    說這些的時?候,南依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唯獨留了一句話:阿曜怎么辦,他該怎么辦?

    南依聲音哽咽,“徐曜很?好的,他不?能?被開除,他真的不?能?被開除。”

    眼看著南依情緒漸漸失控,張秋抬手摁住她的手,“我知道。”

    她深深嘆氣?,猶豫了下,才道,“我跟你實話說了吧,只要他不?想走,校方還是可?以給他一次留校察看的機會。”

    張秋說著,將桌上的卷子攏到一起,語氣?無奈,“但轉(zhuǎn)學(xué)這事,是他自己松口的。”

    聞言,南依驀地一怔。

    時?間宛若靜止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緩慢地抬起頭,與張秋對視,又愣愣地眨了下眼。緊接著,兩滴淚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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