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要請客的是我親叔叔, 但也許……又?是徐曜叔叔替他來呢?”
“老師,你希望是哪一個啊?”
高祺然問她,笑意頗有幾分調侃的意味。
南依平靜地與他對視, 片刻后,認真地開口道, “只要是能?把你的事情解決好,哪一個都無所謂。”
一本?正經, 嚴絲合縫,讓人找不出紕漏。
當然, 最?終南依沒有同意去吃飯。
一是因?為這些事情完全可以在學校說, 沒必要跟家?長私下約談。
二是因?為學校為了杜絕教?師收禮現象,規定過教?師和家?長要盡量避免在校外碰面。
“平時我家?里人上班忙,只有下班能?抽空和老師聊聊,不會送禮的, 而?且我保證,這事不會被?別人知道。”
“幫我謝過你家?長的好意。”南依溫柔拒絕, “下班晚的話,微信通話也是可以的,可以打給我, 十一點之前?我都在。”
“……”
當天晚上吃飯,高祺然將南依的表現轉述給徐曜。
高逸在一旁“嘖嘖”了兩聲,他拍徐曜的肩膀, “再?接再?厲吧。”
徐曜卻彎唇一笑,不甚在意地說,“猜到了。”
這樣的說辭, 這樣的處事方?式,他早已熟知。和他記憶中的女孩并無差異, 性格是溫和平順的,但卻有不可攻破的原則。
高祺然涮了塊毛肚,問,“那接下來該怎么做?我不然再?想辦法把你叫到學校來?”
徐曜仰頭喝了啤酒,放下杯子,淡淡地說了句,“不用。”
他抬了抬眼,對他道,“你好好上課。”
高逸附和道,“是,你現在的任務主?要還是學習……”
“哎呀……”高祺然撂下筷子,雙手捂耳朵,“別啰嗦,吃飯行不行?”
高逸:“行,你吃吃吃吃吃,吃死你。”
“咒我?我告訴我爸。”
“行啊,那你游戲卡帶別想要了。”
“……”
高逸輩分大,跟他侄子也就相差個七歲。
三個人一起吃飯,后半段兩個人一直在拌嘴,更像是同齡人。
徐曜提了提唇角,沒作聲。
他一邊吃飯一邊專注地想,下次,他該用個什么理?由。
自從上次偶遇后,他們?雖加了微信,可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除了偶爾在朋友圈點個贊,兩人就這樣安分地躺在彼此的列表里,暗中觀察。
畢竟分別的幾年,他們?在不同的國度,過著?不一樣的生活。
心態、看法,社交的圈子多多少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兩條分開的平行線,失去了交集,要重新接軌是很難的。
這就需要去創造條件,制造共同語言。
徐曜不敢貿然前?進,生硬地闖入對方?的生活,就只能?一點點試探,慢慢尋找契機。
……
晚上十點,南依剛洗完澡,忽然收到了徐曜發來的微信。
徐曜:【后來高祺然表現得怎么樣?】
南依看著?這行字,難免疑惑。
距離下午談話才剛過去沒多久,他能?……怎么表現呢?
但她還是放下毛巾,回復道:【還好。】
徐曜:【那就好。】
聊天到這里好像該結束了。
南依想了想,主?動問:【他的情況有轉告給家?長嗎?】
徐曜說:【已經轉告了。】
南依:【那就好。】
聊天到這里,好像不得不結束了。
頭發還在滴著?水,南依對著?屏幕看了會后,才將手機放下,又?輕輕嘆了聲氣。
曾經無話不說,現在卻要找話題說。
可能?他們?跟從前?,到底是不一樣了。
……
接下來幾天,徐曜時不時會詢問她高祺然的近況。
有時是問表現,有時是問成績。
只要南依有時間,都會耐心作答。
一來二往的,連她都不禁在心里想,徐曜對高逸的侄子,還……蠻上心的。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晚上,徐曜再?次發來了消息。
徐曜:【周六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他實在是受不了,本?想借高祺然尋找共同語言,但畢竟南依不是他的班主?任,兩個人能?聊的話題有限。兜來兜去,總是那幾句。
思?索再?三,才決定直接發信息約她見面。
南依正批改卷子,見到信息放下了筆。抿著?唇想了想,她問他:【是以高祺然家?長的身份嗎?】
如果是的話,她還是不能?跟他碰面的。
徐曜卻說:【不是。】
徐曜:【以我自己。】
南依輕輕笑了下,果斷地回他:【好。】
回完消息,南依重新批卷子,批著?批著?,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嘴角始終揚著?。
心情……似乎也不錯?
察覺到這些自然流露的表現后,南依難免愣神。
動作停頓,她一只胳膊伏在桌上,另一只握著?筆,將筆放置在下巴處抵著?。
在這個靜謐的夜晚,她忽然對自己發起了一個深刻的問題——她還喜歡徐曜嗎?
她不知道。
曾經她是很喜歡的,但在他失聯的那幾年,她的喜歡似乎漸漸演變成了一種執念,一種祝愿。
她想要得到他的回信,希望他一切都好。
在深夜想他時,更多的是懷念在一起的時光,以及年少時熱烈而?純真的感情。
再?次見面,他們?都和從前?變得不太一樣。
她不知道他怎樣看待她,更沒來得及好好問過自己,她對他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兩個人約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廳。
周六下午,南依出門前?,特地換了身喜歡的衣服,化了淡妝。
路上有些擁堵,南依緊趕慢趕,終于?準時趕到。
進了門,有服務生為她引路。
十九層的高空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徐曜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微微側著?頭看著?窗外。側臉輪廓分明,從這個角度依稀可見他高挺的鼻子。
他穿了身黑色襯衫,閑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隨意搭在桌邊。袖口的扣子解開,向上卷起一截,冷白的腕骨上帶著?腕表,泛著?銀色光澤。
見南依來,他轉過頭,黑目如墨,注視著?她,揚唇道,“來了。”
“嗯,”南依下意識看了眼手機時間,五點三十,她沒有遲到,這才略微松了口氣,問他,“等很久了嗎?”
徐曜說,“沒,我也剛來。”
“那就好。”
南依入座。
服務生來點餐,徐曜謙讓地讓南依先點。
她應了聲,點了幾道推薦菜,徐曜又?補充了幾道,將平板遞還給服務生。
服務生一走,唯留兩人面面相覷。
南依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或是做點什么,只能?若無其?事地低頭整理?了下背包,又?放好手機,抬眼時,視線再?度與徐曜撞上。
她抿了抿唇,為了讓尷尬不太明顯,她主?動開口道,“高祺然最?近在學校,表現挺好的。”
“是嗎”徐曜問。
“對的。”南依點頭,“上次隨堂小測拿了九十分。”
徐曜說,“他還挺聰明?”
“他是蠻聰明的,上次在辦公室里說的,也不是全為了哄他。”
像是還沒從角色扮演中走出來,兩人竟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別人的侄子。
大概都覺得有點不對勁,聊著?聊著?,話不自覺停了下來。
視線再?次對上,兩人先是一頓,隨后同時輕笑出聲。
徐曜提著?唇角,開口道,“聊聊我們?自己的事吧。”
南依說,“好。”
菜陸陸續續上了桌,兩人邊吃邊聊。
徐曜主?動問起南依的大學生活,南依一一講述。
大多是一些和室友經歷過的趣事,和學習上遇到的煩惱。
那些新奇的,平淡的,構成了她完整的四年。
“當時實在太辛苦了,我媽媽讓我接著?讀,我就沒讀下去。不過后來為了當老師,還是考了研。”
“就導致我每天都很忙,教?師算是初入行,不熟練的,每天要備課到很晚。有時候工作日晚上或雙休還要去學校上課,最?近我們?專業經常組織活動,馬上下學期還要選論文的導師……”
南依遇到苦惱的事,總容易不受控制地碎碎念。
說到這,她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嘴邊的話驀地頓住,南依強行做了個收尾,“成年人,都挺不容易的。”
說完,她另起了個話題,問道,“你呢?你的工作……”
抬起眼,看到徐曜的視線時,南依聲音漸弱,“……怎么樣?”
他神情專注,微微勾著?唇角,完全沉浸。像是在聽有趣的故事,絲毫沒有不耐。
瞳仁墨黑,目光幽深,看得南依心頭微跳。
徐曜見她提問,這才回過神,“我的工作,除了要兩邊跑比較累,其?他的還好。”
南依眨眨眼,拿起手邊的草莓奶昔喝了口,才應道,“這樣啊,辛苦辛苦。”
……
時間就這樣一晃而?過,一頓飯吃到尾聲,徐曜忽然點了杯香檳。
酒精度不高,酸甜口味,他喝了一口后,看向南依,問她,“這個口味你應該會喜歡,要幫你點一杯嘗嘗嗎?”
南依擺擺手,“不了,我開了車。”
徐曜這才想起什么似的,慢悠悠“啊”了聲,“忘了,我也開了車。”
吃過飯,兩人走出餐廳。
南依的車就停在餐廳門前?,她開了鎖,又?轉頭問徐曜,“代駕找到了嗎?”
徐曜看了眼手機,說,“沒有。”
可能?這個時間,確實不好叫代駕。
于?是她提議,“那不然……我送你吧?”
徐曜聞言,想都沒想,收起了手機,應道,“好啊。”
緊接著?,他順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直接坐了上去。
“……”
這會不會答應得太痛快了點。
南依努努嘴,繞到駕駛位,也坐了上去。
徐曜隨口問,“什么時候考的駕照?”
南依說,“半年前?,還在實習。”
半年前?,也就是她教?師資格證、事業編、研究生一起備考的時候,還順帶考了個駕照?
南依見他面露遲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太熟練,別介意。”
徐曜說,“沒事,不介意。”
但這件事上,南依沒有謙虛。
因?為她確實……不太熟練。
上車后,南依拉手剎、掛擋,先朝左邊后視鏡看了眼,又?傾著?身子朝右邊后視鏡看了眼,隨即打了左轉向,表示自己要出去了。
這一套動作,是嚴格按照駕校教?練教?的去做。
認真謹慎的樣子,和她行事風格很像。
守規矩,但又?太守規矩,所以看起來有那么點好笑,固執的可愛。
徐曜忍俊不禁,“教?練教?的?”
南依點頭,又?擔憂地問,“有哪里不對勁的嗎?”
對考試從不怯場的南依,開車卻很生疏,上路容易緊張,所以考了駕照買了車后,遇到復雜的路段,她能?不開車就不開車。
她還有夜盲,所以晚上更是極少會開。
徐曜懶懶地提著?唇,“沒,挺好的。”
“不過……”他轉眼看她,微微歪了下頭,“有個最?重要的事,你給忘記了。”
“啊?”南依秉著?謹慎的態度,重新掛了P擋,她垂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四處檢查,“哪里?”
“這里。”徐曜指了指她左耳后的位置。
南依尚未反應過來,他忽地探身湊近。
南依抬起臉,鼻尖恰好擦過他胸前?的襯衫,材質微涼,卻隱隱透著?他溫熱的體溫。
味道是有記憶的,屬于?他身上專屬的香氣猝不及防闖入鼻尖,南依頓時僵在原地。
第62章 第 62 章
他的衣服輕輕在她鼻尖擦過, 蜻蜓點水般,很快便移開,但南依還是脖子僵直, 心臟狂跳不止。
她頻繁眨著?眼,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而動。
他握住她耳邊的安全帶, 她便下意識靠緊了椅背。
車內很安靜,衣料摩擦的聲音被不停放大。安全帶拉過來, 她默默吸氣,屏住呼吸。
直到?耳邊傳來“噠”一聲, 安全帶被扣好。
徐曜重新坐了回去, 解釋說,“安全帶。”
南依慢慢地呼出一口氣,隨后小聲道,“我?知道的。”
車還掛著?P擋, 但南依卻目視前方,雙手緊握方向盤, 坐得筆直。
徐曜察覺后,才意識過來,他剛剛的舉動對兩人目前的狀態來說, 可能過于親昵了。
今時不同?以往,他不能把以前的相處模式照搬到?現在來。
“抱歉,”徐曜開口道歉, “我?剛剛沒注意,嚇到?你了嗎?”
南依若無其事地應道,“沒有?啊。”
隨即默默給自己洗腦, 系個安全帶而已,又沒什么?肢體接觸, 她教練也幫她系過的,不要小題大做。
暗自調整過之后,南依轉頭?問他,“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
徐曜說,“先?回你家。”
南依不解地眨眼,“啊?不是我?送你的嗎?”
“我?家那邊的路不好開,光線不行,你看不清。”
“那你……”
“先?開吧。”
“……好吧。”
南依也只得起步。
晚上十點,路上的車已經少了許多。
但南依不敢掉以輕心,新手上路,又是在晚上,她必須高度集中。
她幾乎是以盯的狀態看著?路,目不斜視,神色嚴肅。
路燈在窗外一幀一幀閃過,映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徐曜鮮少見到?她這?幅神情?,他胳膊抵著?車窗,手抵在唇邊,堪堪掩飾住上挑的唇角。
南依專注開車時,徐曜沒開口打擾,只偶爾提醒她紅燈和拐彎時減速。
南依就這?樣踩著?40的速度,晃晃悠悠到?了家。
停車時,她手心里一層冷汗,還不忘轉頭?和身?邊人道,“不好意思啊,有?些生疏。”
徐曜低笑了聲,“開得挺好。”
這?一路上,她不知道被多少車在后面閃燈,也就他能這?樣安慰她吧。
南依解開安全帶,又問,“那你……怎么?回家呢?”
徐曜不甚在意,“我?打車。”
可是這?樣的話,也不算是……她送他吧?
“這?么?晚了,怎么?可能叫你一個小女生送。”他解釋道。
“……這?樣的嗎?”
徐曜語調懶懶的,“當然,從前不都是我?送你?”
南依抿了抿唇,片刻后,輕輕笑了下,“也是。”
她囑咐他,“待會你可能要到?北門打車。”
“好,”徐曜應了聲,“先?送你上樓。”
還,還要送她上樓?
這?應該是送人的最高禮儀了吧?
按照韓劇的發展,該不會下一步是要去她家里坐坐,吃個……泡面吧?
唔……她的想法真是越來越稀奇古怪了。
徐曜已經率先?開門下了車,南依趕緊搖了搖頭?,緊隨其后。
她租住的小區不算新,上樓需要爬樓梯,樓梯內裝著?聲控燈,時明時滅。聲控不大靈敏,很不方便。每逢晚上,都能聽到?樓道中咳嗽跺腳大叫組成的交響樂。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層樓,燈倏地滅了。
腳步同?時停住,周遭有?一瞬的安靜,這?時,徐曜的聲音自暗處響起,“……這?樓里,經常這?樣嗎?”
“啊,是的。”南依用力跺了下腳,燈再?次亮起,她轉頭?對他笑了下,“聲控燈,難免的。”
說完,剛走了兩步,燈又滅了。
徐曜干脆開了手電筒,她走在前面,他在身?后。光全部打在她的腳下,照亮她眼前所有?的臺階。
這?不禁又讓她想起高中那個下著?雪的夜晚,他就是這?樣,為她開了一路的手電筒。
南依默不作聲地彎著?唇角,雙手攥著?背包的鏈條,腳下步子莫名輕盈。
“你是跟你家人住一起嗎?”徐曜忽然問。
南依說,“沒有?啊,我?自己出來租的。”
“怎么?搬出來了?”
“因?為當時回北城考試是瞞著?她偷偷跑來的。”
徐曜說,“你比從前變了許多,我?記得你高中時很聽她的話。”
南依調侃著?,“是啊,遲來的叛逆期。”
聞言,徐曜低笑了聲,“挺好,叛逆無罪。”
兩人走得很慢,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家門口,南依站定腳步,“我?到?了。”
徐曜下意識抬眼看了看樓層,五樓。
見他沒說話,南依下意識要以為,他真的想進來坐坐。
結果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早點休息。”
見她開門,他甚至禮貌避開視線,轉身?下了樓。
還真是她想多了。
南依抵著?門,垂眸笑了笑。
回到家洗過澡,又吹好頭?發。
躺回到?床上時,看到?二十分鐘前,徐曜發來的微信。
徐曜:【到?家了。】
和上次一樣的報備。
南依新奇地發現,他居然換了頭?像,是一個海島,孤零零地立在海上。
看著?有?點孤僻,但總比他之前的好多了。
之前徐曜是一直用系統自帶的頭?像,一個灰白小人,看起來總有?股平靜的喪感,像人機。
也是這?次兩人吃飯時,南依試著?提了句,“你的頭?像還挺復古的。”
“是嗎?”他如實解釋道,“我?剛開始用微信。”
南依擺擺手,“挺好的,聯絡工具而已嘛。”
她也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他速度還挺快。
南依發信息給他:【你換頭?像了啊。】
徐曜:【嗯,聽老師的話。】
南依抱著?手機笑,她什么?時候成他的老師了?
但轉念一想,曾經兩人一起看書做題,他還真的會叫她小兔老師。
小兔。
這?個稱呼從她高中開始,一直跟到?大學畢業。
身?邊親近的朋友都還在這?樣稱呼她,可他這?次回來,似乎只會叫她南依呢。
明明這?個名字還是他起的。
南依努了努嘴,回復他:【希望所有?的學生都可以像你一樣聽話。】
徐曜:【有?難度。】
徐曜:【很難有?那么?多資質聰慧的人。】
徐曜:【但不是沒可能。】
南依抿唇笑。
自戀又喜歡調侃,這?點倒是和從前一樣。
她隨手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徐曜:【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南依:【好,晚安。】
她是順手打字,發過去才意識到?,她已經有?一年多沒跟他說過晚安了。
從高中畢業到?大學畢業,她堅持給他發消息。
哪怕中途換過號碼和手機,她也幾乎一天都沒停過。
直到?畢業前夕,南依忙于畢業論文和校招,每天焦頭?爛額,才暫時將這?件事放在腦后。
后面畢業典禮結束,班上同?學聚餐,不少同?學喝得酩酊大醉。南依為了照看醉酒的室友,不小心將手機遺落,之后便找不到?了。
南依當時是有?些難過的,因?為丟手機難過是其一,其二是里面有?很多大學時留存的照片,還有?無數條,她發送失敗的短信。
不過,丟了也好。
將那些記憶就截止在畢業前,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要離開校園,步入社會,迎來人生中新的階段,所以有?些事,就放下吧。
在那之后,南依買了新手機,補了號碼,一切重新開始,她沒再?給徐曜發過晚安。
所以直到?今天,她還是不知道徐曜當年忽然失聯的原因?。
她沒問過,他也沒提過,兩人之間好像存在一種默契,自然而然避開這?個問題。
南依確實想知道答案,但她并不想追問。
她知道,如果他想說的話,自然會說的。
正晃神之時,徐曜的微信回了過來。
徐曜:【晚安。】
視線再?次聚焦在這?兩個字上,停頓了會,南依晃了晃頭?。
為轉移注意力,南依順手點開了他的朋友圈。
徐曜確實聽勸,從微信頭?像到?背景圖,都統一換新。
不僅如此,個性簽名上也寫了內容,只有?兩個字——【今天。】
今天?
這?有?什么?含義嗎?
南依暗自思忖時,忽然想起自己的個性簽名好像是——【喜歡每一個今天。】
她愣愣地眨眨眼,緊接著?,眉心一跳。
喜歡每一個今天。
今天。
這?……
放下手機,南依平躺在床上,雙手揪著?被子,慢慢蓋到?了下巴處。
這?,應該是她想多了吧。
對,巧合,一定是巧合。
好了,停止腦補吧。
南依重新坐了起來,為了“獎勵”自己深夜胡思亂想,她干脆坐到?書桌前,做了一個小時的PPT-
自那天之后,兩人沒再?見面。
徐曜說,他有?工作需要回美國。
兩人再?度隔著?時差和距離,一切都回到?了曾經的軌道上去。
他好像很忙,南依也沒再?打擾。
聊天更是少之又少,就算聊也只是寥寥幾句便結束。
偶爾,南依忙碌之余停下來,看到?那個風景圖頭?像,總會有?些恍惚。
好像徐曜不曾回來過,他們重逢、見面、聊天,都只是她做過的一個夢。
夢醒了,他和她各奔東西,生活還是照常進行,并無交集。
而她居然還在那個見面的夜晚,猜測他的簽名,回顧兩人的過往。
想想還是有?點好笑的。
不過好消息是,徐曜送她回家第三天,樓道里的聲控燈全都換了新。
南依深夜回家時,總算沒那么?局促了。
這?天下了課已經是晚上十點。
南依一路從學校聽電話,下了車,進了樓中,林爾雅還是不肯掛斷,說什么?都要她這?周務必回趟家。
南依知道她著?急的原因?,林爾雅前不久親自給她物色了相親對象。從半個月前就催促著?她有?空回去,她好當面跟她介紹情?況。
南依一拖再?拖,林爾雅電話打個不停。
“你就抽空回來一天就夠,難不成要我?去你家找你啊?”
南依上著?樓,步伐有?些沉重,“媽媽,我?忙呢。”
“能有?多忙?再?忙一頓飯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啊?”
南依沒騙她。
這?幾天,學校要組織演講比賽,高一組所有?教師全部要參加。
據說校內比賽完,要代表學校去參加省比賽,所以校領導對南依予以眾望。
臨近期末,南依還要復習研究生那邊的考試,壓力堆在一塊,一個頭?兩個大。
她訴苦水似的一一講述,但這?套說辭,林爾雅聽過好幾次,早就當成借口。
“你就是不肯相親,找借口呢。”林爾雅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一時情?急,居然直言道,“你別告訴我?你還惦記高中那男孩。”
南依腳步微頓,有?片刻愣神,反應過來后,重新邁開步子,故意問道,“哪個男孩啊?”
“哪個男孩你清楚。”
“你想多了,我?根本?沒惦記他。”
“你看,我?都沒說是誰呢,你就知道,還說沒惦記。”
南依無奈笑道,“真沒有?,人家徐曜在國外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
“嗯?”
一個極低極輕的男生自上方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南依下意識抬眼,下一秒,嘴邊的話盡數卡在喉嚨,她直接倒吸了口涼氣。
她站在臺階下,樓梯正對著?那戶門開著?,屋里亮著?燈。
徐曜一手拎著?脫下的西裝外套,閑散地倚在門前,微微歪著?頭?,垂眼看她。
對視片刻后,他揚著?唇,開口問她,“你找我??”
南依雙目圓睜,抬著?頭?,舉著?電話,僵在原地。
被抓包的尷尬在此刻盡顯,南依第一次恨這?樓道中的燈這?么?亮。
最終還是林爾雅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怎么?了?遇到?誰了?怎么?不說話?”
南依猛地回過神,對著?電話匆匆說了句,“我?遇到?同?學了,媽,一會回家打給你。”
掛斷電話,她才重新仰起頭?。
徐曜還是那副姿態,靜靜地等她的答案。
腳下灌了鉛,雙手捏緊手機,南依停頓許久后,才十分艱難地開口解釋,“我?在跟我?媽媽打電話。”
徐曜點點頭?,“剛剛聽出來了。”
“只是恰好提到?你了。”
“也猜到?了。”
“沒有?說什么?,”她臉上發燙,快速眨著?眼,“只是聊了聊高中同?學的近況。”
“嗯,”徐曜一本?正經道,“我?也只聽到?了我?的名字,你不用緊張。”
看他神色認真,南依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吞了口口水,她這?才想起來問他,“所以……你怎么?在這?啊?”
是來找她的嗎?看起來又不像。她住在501,他卻站在502門口,看起來還要進屋的樣子。
震驚過后,南依實在茫然。
“哦,忘了跟你說。”徐曜語氣隨意,“我?搬過來了。”
“?”
南依愣住。
徐曜解釋,“上次送你回家,感覺你家這?地段不錯,剛好我?回國還沒住處,就搬過來了。”
“……這?樣嗎?”
她每天上班都要坐公?交,去市中心開車也要一小時起步,他確定這?個地段不錯嗎?
徐曜認真點了下頭?,隨后道,“所以,以后就是鄰居了。”
第63章 第 63 章
“所以, 以后就是鄰居了?。”
“……”
南依張了?張嘴,經歷了?數十秒的沉默后,才回過神, “……好的。”
沒記錯的話,隔壁原本住的是一家三?口。
南依唯一一次打照面, 還是備考期間,隔壁小孩子?大吵大鬧, 她隱忍再三?,才找上門交涉。
女主人語氣比較沖, “怕吵就去圖書館, 小孩子?怎么可能不?鬧的?你家沒有小孩嗎?”
僅一次,南依便知道,這家人不?好溝通。據說住在這里有十幾年了?,也不?知道徐曜是怎么把他?們清空, 搬進來?的。
她對他?住在自?己隔壁,尚未有什么實感, 只在心里念著以后進門打電話一定要小心點,這種?尷尬的事情?她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徐曜見她站在原處,遲遲未動, 主動問,“怎么回來?這么晚?”
南依這才重?新邁開?步子?,邊上樓邊說, “啊,我今天上晚課的。”
“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
“行,”徐曜懶懶地開?腔, “有機會一起吃宵夜。”
南依正背對著他?開?門,聞言略微揚了?下唇角, “好。”
進門之前,她轉過身和徐曜擺擺手,“那我先……回去睡了??”
徐曜單手扶著門框,應道,“晚安。”
南依:“嗯。”
門被關上,沒一會,徐曜也進了?屋子?。
他?是剛下了?飛機,直接拎包過來?的。
此時?此刻,他?初次看到?這間屋子?的全貌,設施老?舊,兩室一廳,空間不?算大。
就這還是高逸幫他?跑了?三?趟才談下來?的。
一周前才簽了?合同?交了?錢。
幫徐曜搬好家的當?天,高逸特地打電話來?抱怨,“你知道那女主人多難纏嗎?我這帥臉上挨了?她多少口水。”
彼時?徐曜正處理工作,應付了?句,“辛苦,回國請你吃飯。”
“吃飯倒用不?上,你決定回來?了?,我也高興。”高逸停頓了?會,還是沒忍住吐槽道,“但是兄弟,找時?間,你真得去看看腦科。三?倍租金,你去住個老?破小,我懷疑你有病。”
徐曜翻閱資料的手微頓,他?輕嗤一聲,“你不?懂。”
高逸陰陽怪氣,“切,你們戀愛腦的世界我當?然不?懂了?。”
徐曜也不?惱,只是笑罵,“請你滾。”
高逸正色道:“我說真的,溫水煮青蛙也不?是這么個煮法?。你愿意為她舍棄那邊的前程,我管不?著,我就是擔心,你這投入一堆成?本,到?最后什么都撈不?到?。”
徐曜聞言停筆,他?轉了?椅子?,面向身后的落地窗。
夜已深,舊金山聳立的高樓燈火通明。他?垂著眼看著夜景,隔了?會,才平靜回應,“我沒關系。”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從?沒想過在她那里得到?什么。
他?只想每天靠近一點點,能夠時?常看到?她,就已經很知足。哪怕最終她喜歡別人,他?完全尊重?她的選擇。
所以投入多少都是他?愿意,一無所獲他?也沒關系。
回國之后的這段日子?,徐曜久違地感受到?什么叫開?心。
他?的生活如同?像他?修改過的微信頭像一般,從?死氣沉沉,變得活躍起來?。
也就是這樣?,才讓他?下定決心,舍棄美國那邊的事業,回國自?立門戶。
當?他?和徐正業說出決定時?,徐正業起初不?同?意,兩個人據理力爭了?一周之久。有好幾次,徐曜砸了?徐正業辦公室里收集的古董花瓶。
徐正業態度強硬,不?肯松口,徐曜便放了?句狠話,“你沒法?像以前那樣?關住我,要么弄死我,要么放我走。”
徐正業冷著聲音問,“在美國我可以給你最好的資源,你為什么偏要回去?”
從?畢業起,徐曜便在徐正業的集團下工作。
安分下來?的這幾年,他?一直在潛心學習,跟著徐正業參加過各種?局,建立人脈積累經驗。為了?盡早獨立,他?往往要比別人付出成?倍的努力。
徐曜在尋找一個契機,而南依,就是他?的契機。
徐正業又問,“是為了?你高中時?的那個女孩嗎?”
徐曜平靜地說,“是為了?我自?己。”
對他?而言,南依能為他?提供氧氣,能照亮他?所有陰暗的過往。
如果沒有她,他?的生活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所以與其說是為她,不?如說是為了?他?自?己。
僵持不?下,最終,徐正業無奈嘆氣,“想好了??”
徐曜應了?聲。
徐正業:“你的啟動資金只有五百萬,如果失敗了?,余下的人生你自?己應對,我不?會負責。”
徐曜說,“可以。”
緊接著,交接處理完國外的一切工作,徐曜片刻都沒休息,迫不?及待回了?國。
他?終于能掌控自?己的自?由,也終于能停留在她身邊了?。
這一路上,他?的血液翻涌,心臟狂跳不?止。
結果卻在樓梯間,無意間聽到?她說——“我根本沒惦記他?。”
徐曜苦笑了?一下。
可是怎么辦呢?
他?可是無時?無刻,每分每秒,都在惦記她-
第二天,南依出門上班時剛好撞見徐曜。
彼時?他?也剛出門,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見到?她,慢悠悠抬了?下手,“早。”
南依愣了?愣,將門關上后,回應他?,“早。”
雖然昨晚就知道他?搬過來?了?,但一大早遇到?,還是有那么些不?習慣的。
徐曜問,“吃過早飯了?沒?”
南依說,“我到?學校食堂吃。”
他?懶散開?腔,“那走吧,我們一起上班。”
從?前是一起上學,現在是一起上班。
感覺有些奇妙。
南依抿唇,輕輕應了?聲,“好。”
樓梯空間并不?大,兩人并排走會過于擁擠。徐曜讓她先走,自?己跟在身后。
早上出門比較匆忙,有幾縷頭發不?安分地翹著,南依不?動聲色地壓了?壓,主動問他?,“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徐曜說,“昨天。”
南依驚訝道,“昨天剛回來?,就,就把這個房子?租下了?嗎?”
徐曜:“高逸提前幫我租好的。”
南依點頭,“哦哦,這樣?啊。”
那高逸還真不?會選位置,她這一排樓沒有翻新,設施算差的。
她說,“其實你喜歡這個小區位置的話,前面那排樓設施和布局都會好很多。”
“是嗎?”徐曜漫不?經心地應了?句,“失策了?。”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在兩人剛走出樓道時?,徐曜又不?咸不?淡地補了?句,“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住你隔壁。”
……
坐在辦公室里,南依始終在想徐曜今早的那句話。
同?事察覺到?她的異常,湊過來?,在她眼前揮了?揮手,“想什么呢,滿面春風的。”
南依微微愣住,隨即驚訝地反問,“我嗎?”
“是啊,你自?己看看。”同?事隨手拿起鏡子?,對著她的臉照了?過來?,“我們小依老?師向來?認真備課,今早一直在發呆,說吧,遇到?什么好事了??”
鏡中的她,皮膚白皙,未施粉黛,臉頰卻透著淡淡的粉。
南依眨眨眼,反應過來?后,連忙伸手把鏡子?按住,否認道,“沒有,你……應該是看錯了?。”
同?事被她的反應逗得笑出聲來?,“行了?,不?逗你了?。”
她話鋒一轉,問道,“話說你演講準備得怎么樣?了??我聽說下周學校要在班里公開?演講,還會請幾個家長和外校的領導。”
南依回應道,“演講稿昨天拿給組長看過了?,我這幾天加緊練習,應該沒什么問題的。”
“那行,咱們組可就靠你爭光了?。”
南依抿唇輕笑,“一定努力。”
兩人正聊著天,門口忽然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打擾一下,請問南依老?師在嗎?”
南依微頓,抬眼看去。
門口站著個男人,穿著白襯衫,樣?貌端正,斯斯文文。
有一點眼熟,但又沒什么印象。
一旁有人起哄,“呦,什么風把我們化學組的第一帥哥吹來?了?。”
男人輕笑不?語。
怕對方找自?己有急事,南依應了?聲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兩人站在辦公室外,男人簡單說了?下自?己的來?意。
原來?他?就是林爾雅之前說什么都要讓南依見上一面的相親人選。
是高二化學組的老?師,名叫陸源,看上去溫文爾雅,談吐大方。
南依想起周末林爾雅曾給她打了?七八個電話,瘋狂推銷她的“準女婿”,“那人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之前我帶過他?的課,人品絕對靠得住。”
“你就抽空見一見,你們都是老?師,又在一個學校,肯定有共同?語言。”
換做以往,南依架不?住林爾雅這樣?軟磨硬泡,可能也就同?意了?。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這次卻說什么都不?肯妥協。
林爾雅見她執拗,才出此下策,讓對方直接來?數學組找南依。
“不?好意思,貿然來?找你,有些唐突,但家里實在催得緊。”陸源尷尬一笑。
被催到?這種?程度,南依也不?是沒責任,她開?口道,“沒關系的,我理解。”
陸源問,“不?如我們加個聯系方式,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時?溝通?”
南依頓了?頓,想到?這樣?兩個人都好交差,便點了?點頭,“好,你掃我吧。”-
“臥槽!曜哥,我跟你說個事。”
徐曜正和人談業務,忽然收到?了?高祺然的微信。
自?從?高祺然從?高逸那聽說了?徐曜的光輝往事后,就執著于叫他?曜哥。
徐曜一開?始還捏著他?的耳朵,強調兩人的輩分,后面也就懶得糾正了?。
他?匆匆看了?眼手機,還以為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并未當?回事。
等合約談好,他?自?然而然將這條消息忘在了?腦后。
下午還有其他?事要忙,徐曜匆匆上了?車,陳智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轉過頭調侃,“我這大老?遠看著你走過來?,還真有那股霸總范了?哈。”
半個月前,徐曜便投錢把陳智杰創業公司的團隊挖了?過來?。
最近正籌劃新公司的事,陳智杰便一直跟著他?四處走,相當?于一邊學習一邊幫忙的助理。
徐曜翻閱材料,沒應聲。
陳智杰知道徐曜這幾天夜以繼日的忙,在車上明明能休息會,還是一直盯著資料看。
他?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這么拼?你要轉型做精英了??”
徐曜嗤笑一聲,“不?拼怎么養得起你們幾個?”
“不?見得吧,我怎么覺得你是急著事業有成?,好去追求小兔?”
徐曜動作頓了?下,輕笑,“這么說也沒問題。”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才能追得上咱們那大學霸。”
“嗯,不?打算吃飯了?。”徐曜揮了?揮手里的合同?,“你也跟我一起。”
“啊?”陳智杰嘴張得老?大。
徐曜揚著唇,和司機說,“到?開?元國際。”
話音剛落,有微信電話打進來?。
徐曜拿出手機,看到?是高祺然打來?的,他?點了?接聽,放在耳邊,“好好上課,在學校打什么電話?”
“當?然是有大事情?啊!”
徐曜不?甚在意,“什么事?”
高祺然說,“高一數學組的女神和高二化學組的男神互相掃了?微信。”
徐曜眉心蹙了?蹙,“說人話。”
“你女神要跟人跑了?。”
第64章 第 64 章
空氣凝滯, 車內一片寂靜。
透過后視鏡,陳智杰看到徐曜的面色可見地凝重,一時間噤若寒蟬。
良久后, 徐曜沉著嗓音問,“你?怎么不早說?”
“……”
高祺然無語了?, “……我說的還不夠早嗎?”
掛斷電話,徐曜開口跟司機說, “到北城一中。”
陳智杰起?初沒敢問,憋了?許久, 才道?, “什么事啊?怎么忽然去一中?”
徐曜沒應,垂著眼給高逸發消息。
其實說去北城一中,陳智杰也大概能猜到個一二,于是?問, “是?小兔的事啊?”
徐曜抬了?抬眼,不置可否。
“嗨, 那?著什么急,人就在那?呢,又跑不掉。”
徐曜:“說不準。”
高祺然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 這位化學老師人又帥人品又好,是?一等一的男神。
“一個高二化學組的男神,一個高一數學組的女神, 平時根本湊不到一塊去的倆人,在公開場合掃微信。怎么回事,你?還能不明白嗎?”
“我們學校老師可都?特別看好他?倆啊, 中午還說要?攛掇倆人一塊吃飯呢。你?快點想想辦法吧。”
高祺然都?這樣說了?,叫他?怎么能坐得住?
陳智杰好心?提醒, “咱倆下?午那?場約在兩?點半,你?可別耽誤了?啊。”
徐曜“嗯”了?聲。
陳智杰轉頭瞥了?眼,不由感嘆地搖搖頭。
也就遇到跟南依相關?的事,才能從徐曜臉上看到這么凝重的神色。
他?笑笑,“剛還跟我說奮斗呢,怎么回事啊,不做職場精英了??”
徐曜淡淡地瞥他?一眼,沒應。
房子都?要?著火了?,他?還做什么職場精英。
……
中午,南依和同組的老師在食堂吃飯。
陸源和她?隔了?三?桌。
一旁的同事戳了?戳南依的胳膊,調侃道?,“誒,要?不要?我把?位置騰出來,把?他?叫過來?”
自從兩?人加了?微信被?人撞見后,這一上午基本沒怎么消停。
南依筷子頓住,有些無奈地嘆了?聲氣,她?轉過頭,平靜解釋道?,“我和陸老師不熟的,加微信也只是?為了?應付家里?人。我們同組的關?系好,你?們和我開玩笑,我是?不生氣的,可影響了?人家就不太好了?。”
她?語氣平和,不帶分毫的情緒,用極其委婉的方式提醒同事,不該再開玩笑了?。
雖然平時被?調侃會臉紅會結巴,但實際上,南依是?很?講原則的一個人。
同事見好就收,“好好好,我不開了?,我們吃飯,好好吃飯。”說完,還夾給南依一塊牛肉,以表賠罪。
南依輕輕笑了?下?,“謝謝溫老師。”
吃完午飯,南依去送餐盤時,陸源被?幾個同事推搡著走了?過來。
身后人還等著看后續,說的說笑的笑,他?站在南依身旁,略顯局促道?,“不好意思,南依老師,我……”
“沒關?系的。”南依能理解他?的處境,于是?轉過頭看他?,語氣溫和地說,“剛好,我們待會聊聊吧。”
陸源:“好。”
見兩?人走到一處,其他?人自動規避。
出了?食堂的門,南依才開口道?,“我覺得,我們還是?要?跟老師們好好解釋一下?。事情不說清楚的話,讓大家一直誤會總是?不方便的。”
“你?說的是?。”陸源不好意思地說,“給你?造成困擾了?,不好意思,早知道?會這樣,我不應該貿然到你?們辦公室找你?。”
“沒關?系,不怪你?。”南依淺淺笑著,“況且,也不止我一人被?困擾,我的同事們也在開玩笑,說到底,我也該跟你?道?個歉呢。”
陸源愣了?愣,不由自主看向身邊的人。
此時是?六月,南依穿著淺藍色的長裙。眉目清秀,黑發柔順。像一朵純白的梔子花,香味是?淡淡的,不經意地溫和四溢。
今天雖是?兩?人初次交談,但不得不承認,陸源對南依很?有好感。
想了?想,他?忽然道?,“那?我們干脆互相賠禮道?歉吧。”
南依不解地看他?,“嗯?”
陸源說:“我下?午請你?們組喝奶茶。”
南依疑惑:“那?我……?”
“你?有空的話,給我個機會請你?吃頓飯就好。
陸源說得一本正經,南依忍俊不禁,“你?請的話,怎么能算處罰我?”
陸源沒回應她?的問題,轉而問,“所以你?愿意給這個機會嗎?”
“我……”南依正欲回應,抬了?抬眼,恰好看到校長助理帶著兩?個人路過。
校長助理正說話,徐曜微微側著頭聽。
裁剪合身的西裝下?,一雙腿修長筆直,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深色襯衫上領結微松,神色認真,看上去松散又正式。
所到之處,總有人將視線投向他,南依也不例外。
陳智杰遠遠看到南依,跟她?揮了?揮手,又指了?指她?旁邊的人,一臉八卦。
南依用嘴型回應他,“同事!”
再次看向徐曜時,徐曜視線剛好掃了?過來。
他?先是?打量了?會陸源,隨即又瞥向她?,他?唇線抿直,沒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對著她?輕輕點了?下?頭。
他?……怎么會出現在學校里??
早上兩?人共同出門時,也沒聽他?說過。
幾人似乎有事商討,幾乎沒有停留便進了?教學樓。
良久,南依才回過神來,她?對陸源道?,“抱歉,遇到朋友了?,你?剛剛說什么?”
陸源說,“我是?問,你?愿意和我吃個飯嗎?就當做是?給家里?人交差了?。”
南依抿了?抿唇,思考片刻后,回應他?,“好,如果有空的話。”
如果有空。
極具不確定性的回復。
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陸源卻不愿去摳字眼,只當是?她?同意了?,問道?,“那?你?都?喜歡吃什么?西餐?日料?還是?韓國料理?”
“我都?好。”南依目視前方,嘴上在回應,思緒卻早已飄到別處去。
……
在校長室等候時,陳智杰問徐曜,“你?剛剛怎么沒反應?”
徐曜正看合同,眼都?沒抬,問,“我要?有什么反應?”
“你?來學校不就是?為了?看小兔什么情況嗎?”
“對啊。”
“那?你?剛剛看到了??她?和一個小白臉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徐曜淡淡道?,“嗯,看到了?。”
“然后呢?就沒了??”陳智杰滿臉疑惑,“你?倒是?做點什么啊,萬一他?倆有要?發展的苗頭,你?難道?還真能眼睜睜看著小兔跟別人跑了??”
徐曜起?初沒說話,良久,才低聲反問了?句,“我又要?以什么立場去阻止。”
他?是?喜歡她?,所以聽聞她?要?跟人家一起?吃飯,才按捺不住跑了?過來。
可見到兩?人走在一起?的那?一刻,徐曜的腳步卻直接頓住。
男人氣質溫潤如玉,全程跟南依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禮貌而溫和。
讓徐曜不得不想起?高中時那?個品學兼優的班長,周嘉澤。
如果對方是?渣男,他?務必要?阻止。
可如果對方能力出眾人品好,他?又……憑什么阻攔?難不成就因為他?喜歡她??
他?以為他?是?什么角色,他?又是?她?的誰?
對徐曜而言,他?的感受沒那?么重要?,重要?的一直是?她?。
她?喜歡誰,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陳智杰不知道?怎么回復,嘆聲氣,又默默看向徐曜。
他?仍然目不斜視地看著資料,可手上遲遲沒再翻動。
垂著的眼遮住他?全部情緒,連語氣都?是?淡淡的。
陳智杰總覺得,他?有股說不出的憂郁,很?傷感,已經接近悲觀的那?種傷感-
聽聞南依和陸源終于加上了?微信,林爾雅高興壞了?,當晚便打電話來詢問情況。
彼時南依剛從H大下?課回來,接近晚上十點,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但又不得不應付。
直到她?快到家,林爾雅才終于講完,掛電話前,還不忘囑咐她?,“下?課這么晚了?回家也記得吃點飯,總餓肚子對胃不好。”
南依有氣無力道?,“知道?了?,林女士。”
被?這樣一提醒,她?還確實有點餓了?。只不過一個人住,實在懶得料理夜宵。便想著回家隨便吃個面包充饑。
她?揣起?手機走進小區。
保安大叔一眼便看到南依,連忙從保安亭走出來,“這么晚才回來啊,當老師的就是?辛苦。”
南依回應他?,“您上夜班也是?很?辛苦的。”
“一樣一樣,上班就沒有不辛苦的。”保安大叔撓撓頭,笑得憨厚,“對了?,我這有個事得拜托你?。”
南依停下?腳步,“您說。”
保安大叔拎著兩?份禮品遞過來,說道?,“這個是?南依老師的,這個,還麻煩你?幫我交給502的業主。”
南依垂眼一看,兩?提粽子禮盒。
對方解釋道?,“一個是?物業送給徐先生的,之前他?出錢幫二棟裝了?燈,又換新了?樓下?的垃圾桶,和一樓的防盜門。這不快端午節了?嘛,物業想表達一下?謝意。”
南依微微錯愕,“他?換的?”
她?一直以為是?小區在翻新,從沒往徐曜身上想過。
“是?啊,但我們去敲了?幾次門,他?都?沒在。今早我同事看到你?倆一塊上班,估摸著你?們是?認識,你?給他?也方便些。”
南依這才點點頭,“好,我看到他?回送過去。”
她?又問,“那?另一個是??”
保安大叔笑道?,“另一個是?我送你?的,之前幫我孫子補課一直沒謝過你?。”
那?是?南依備考期間,正是?七月下?旬,北城最熱的時候。
保安亭空調失修,悶熱難耐。保安大叔的小孫子剛好放了?暑假,不肯一個人待在家里?,大叔便帶著他?一起?來值班。
不過一上午時間,小男孩便熱得要?中暑,不停哭鬧。大叔手足無措,南依恰巧路過,便提議帶他?回家里?歇息,家里?剛好有藿香正氣水。
一來二往的,小男孩便時常到南依家來寫作?業,偶爾她?還會輔導他?的功課。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南依笑著拒絕,“大叔你?真的太客氣了?。”
“這都?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孫子今天還說呢,南依老師是?好老師,將來他?一定努力考一中。”
見對方這樣說,南依也只好收下?。
再三?道?謝后,才離開。
上了?樓,走到到家門口,南依將粽子暫時放在地上。
也不知道?這時候敲門,他?方不方便,南依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
南依:【你?睡了?嗎?】
結果消息剛發出去沒一會,南依聽見門響動,緊接著“吱呀”一聲,直接被?推開了?。
徐曜一手撐著門,垂眼看她?,“找我?”
兩?人對視的一剎,南依微微怔住。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穿著深色睡袍,發絲還滴著水。
睡袍在腰處收緊,依稀可見他?清晰的鎖骨和肌理分明的胸膛。
南依沒想過開門后會見到這種場面,一時間臉上微熱。
南依連忙移開眼,有些不自然道?,“物業送了?份粽子給你?,我幫忙帶上來的。”
“這樣,”徐曜應了?聲,“謝謝。”
“不謝。”
她?將他?的那?一袋提到他?眼前,“給你?。”
禮品袋手提處是?兩?根細繩,徐曜伸手接過時,指尖從她?手心?略過。
他?的指尖微涼,似乎還帶著沐浴露的清香。
南依眼皮跳了?跳。
東西交接好,她?連忙收回手,柔軟觸感消失的一瞬,徐曜竟下?意識想抓住。但最終也只握著禮袋垂到身側。
徐曜眉眼微垂,若有所思。
南依這才注意到他?臉色不大好,她?問,“你?不舒服嗎?”
徐曜聞言,抬了?抬眼,應道?,“還好。”
“真的?”
“嗯。”
南依放心?地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家了?。”
她?剛轉過身,徐曜卻驀地開口叫住她?,“等下?。”
南依停住腳步,轉眼看他?,“怎么了??”
扶著門框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因用力有些泛白,話在嘴邊反復打著結,徐曜停頓良久,才問,“你?晚飯吃了?沒?”
南依愣了?愣,隨即如實道?,“還沒。”
徐曜舔了?舔下?唇,低聲問,“那?要?不要?……一起?吃個夜宵?”
第65章 第 65 章
不算狹窄的?空間因?這一句話變得莫名逼仄, 空氣逐漸稀薄,樓梯間的?光又?過分明亮。
南依緩慢地眨了?下眼,似是沒反應過來。
徐曜又?補充了?句, “我點了?外賣,一個人吃不完。”
南依張了?張嘴, 若有所思地“啊”了?聲。
在?沉默的?這幾十秒,她考量了?很多。
比如她這樣去做客會不會很打攪?
又?比如深更半夜, 她一個人到他家里妥當嗎?
她甚至思考了?這么晚吃宵夜,會不會增加腸胃負擔。
但當一切問題拋出來時, 她只能憑借本能回應他, “好。”
南依回家放下東西,又?換了?身舒適的?衣服。再度返回時,徐曜家沒關門?,有食物的?香氣飄出來。
門?口?擺放著一雙新的?拖鞋, 廚房內叮當作響。
南依進了?門?,下意識環視了?一眼。
格局和她的?房子差不多, 房間整潔,東西并不多,顯得有些空曠。
她坐到沙發的?一角, 雙膝并攏,手搭在?膝蓋上。
靜靜地等了?會,還是站起身走到廚房。
徐曜也已經換下睡袍, 穿了?身黑色T恤,黑發半干不干垂在?額前,凌亂卻不潦草。
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機上的?食譜, 燃氣灶上兩個鍋雙管齊下,一個煮意面, 一個煎火腿。
研究好步驟之后,徐曜放下手機,又?開始切番茄,結果沒切兩下又?跑去給?火腿翻面,又?順帶攪了?攪意面。
南依在?這站了?一分鐘,他來回穿梭了?兩三?趟,經驗不足的?男人在?廚房里手忙腳亂。
她忍俊不禁,抿唇笑?開,而后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怎么在?自己做,不是點了?外賣嗎?”
徐曜聞言,連忙轉過頭,“外賣還沒到,你等會,馬上就好。”
剛說完,煮意面的?水沸了?,咕嘟咕嘟冒著泡,隨時要?溢出來。徐曜立刻放下刀,南依道,“我進來啦。”
她徑自走過來,調小了?火,又?拿起一旁的?筷子攪動了?幾下。
側頭看?了?眼,火腿一面已經有點焦了?,她直接關了?火。
徐曜杵在?原地,一時間也因?應接不暇的?場面感到懊惱,略顯尷尬地舔了?舔唇,開口?解釋道,“我是為?了?快點做好,才……”說到這,又?咳了?咳,正色道,“平時是會做飯的?。”
“我知道啊,”南依溫和地揚著唇角,說,“雖然現在?CPU已經發展到很多核,但對我們人類來說,三?核處理器還是會有些吃力的?,我專注的?時候也經常只能單核運行。”
徐曜默了?默,隨即低笑?出聲,神色因?這一句調侃自如許多,“行,南依老師說得對。”
很快,一盤意面做好,端上了?桌。
兩人面對面而坐,徐曜讓她嘗一嘗。
南依挑起一根放在?嘴里,徐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即便沒說話,南依也看?得出他眼中的?情緒——期待,又?帶點緊張。
雖然剛剛在?廚房里出了?些狀況,但味道確實還不錯,南依很給?面子地評價,“好吃的?。”
徐曜問,“真的??”
南依點頭,“如果是第一次做,算得上是天賦異稟。”
徐曜略微松口?氣,“那就行。”
隔了?會,外賣也送到。
奶茶炸雞燒烤,琳瑯滿目擺了?一桌,每一樣都是深夜罪惡的?長胖套餐。
讓南依不禁想起高中那會,徐曜總會在?大課間買很多東西給?他們,幾個人就圍在?一起邊吃邊聊天。
算下來已經時隔很久了?,一中門?口?的?商販早在?三?年前就被城管清空,現在?的?校門?口?只剩下奶茶店和自助自習室。
兩人聊了?聊近幾年學校的?變化,南依又?問起他今天出現在?學校的?原因?。
徐曜說,“和校方有點合作要?談。”
“合作?”
“嗯,暫時還沒談妥,如果談好了?,很快你們也能收到消息。”
“原來是這樣,”南依吸了?口?奶茶,聲線輕輕,“今天在?學校忽然碰到你和陳智杰,我還很驚訝的?。”
她看?著他笑?了?下,“下次來學校可以提前和我說,食堂里有新的?小吃了?,帶你們嘗嘗。今天我看?到你們還有事要?談,所以沒去打攪。”
今天在?學校里的?碰面,對徐曜而言,并不算美好。
他垂著眼,夾了?塊炸雞,不經意地說了?句,“你當時應該也挺忙的?。”
南依問,“我嗎?”
“是啊,”炸雞夾到眼前,他反倒慢慢放下了?筷子,似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和身邊的?同事在?聊天,陳智杰還調侃你和他的?關系。”
“啊,你是說陸源呀。”
徐曜抬了?抬眼,嗓音低沉地重復了遍,“他叫陸源。”
兩人視線相觸,南依看到他漸深的眸色,不由頓了?頓。
氣氛有點不對。
她眨眨眼,嘗試著解釋道,“他是我們高二的化學老師。”
徐曜提了?提唇角,重新垂下眼,“我聽說了?。”
南依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又?道,“他也是我媽媽欽點的相親對象。”
徐曜動作有明顯的?停頓,語氣淡淡地說,“這樣嗎?”
“是的?,”南依點點頭,“我和他今天也是今天才認識,其實不熟的?。”
徐曜再度拿起筷子,隨口?問,“你對他印象怎么樣?”
“印象倒是還不錯。”
握著筷子的?手指在?緩緩收緊,靜了?幾秒,徐曜又?問,“你喜歡他這種類型嗎?”
“我嗎?”南依想了?想,如實道,“也不算吧,我……也沒什么特定的?喜歡的?類型。”
話雖這樣說,目光卻不經意聚焦到徐曜身上。
徐曜像有察覺一般地抬頭,南依又?連忙移開了?視線,欲蓋彌彰地咬住雞腿,含糊不清地補充,“只是為?了?應付我媽媽,隨便加個微信,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一口?咬太大,噎得慌,南依雙手抱過奶茶杯,喝了?一大口?,忽地聽徐曜輕描淡寫地笑?了?聲。
南依看?過去,只見他勾著唇,喃喃自語般說了?句,“那就好。”
高中時,她說喜歡學習好、優秀上進的?男孩,徐曜自動代入了?周嘉澤,陸源和周嘉澤的?類型很相近。所以見到陸源時,他才誤以為?她會喜歡他。
幸好她現在?的?答案和高中不同,幸好他們只是剛開始接觸。
那就代表,他還有機會。
“嗯?”南依疑惑地看?他。
那就好?
她擔心自己聽錯,問他,“你說什么?”
徐曜懶懶地提著唇角,將外賣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沒什么,多吃點。”
眼前像堆了?一座小山,南依被分散了?注意力,弱弱地說了?句,“太多了?……會胖的?。”
“不胖,”徐曜抬起眼,朝她看?過來。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一般,他認真地看?著她。眼眸深邃,似有萬千情緒。
客廳換了?盞吊燈,暖色調的?光線襯得人格外溫柔。
就這樣定定地注視了?數十秒后,徐曜說,“你什么樣子都很好。”
他就這樣平鋪直敘地把?結論丟出來,直白不加掩飾,每一個字都悄無聲息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室內很安靜,有一瞬間南依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飛快地眨眨眼,拿起筷子又?放下,轉而用叉子扎了?塊哈密瓜放進嘴里。腮幫子鼓著,她低著眼嚼,小聲說了?句,“謝謝。”
……
不知不覺間,這頓夜宵竟吃到了?十二點。
第二天有早課,南依不得不早些回去洗澡睡覺。
徐曜送她到門?口?,南依說,“那今天就謝謝款待了?。”
徐曜倚著門?框,姿態閑散慵懶,“客氣。”
兩人簡單道別。
南依穿好鞋,拿起鑰匙去開門?,徐曜始終在?她身后目送,直到她快進門?時,他低沉的?嗓音驀地在?身后響起,“晚安,小兔。”
“啊好。”起初南依還沒反應過來,轉過身擺手,“你也早睡。”
等到她回到家,關上門?的?那一刻,心上忽然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倏然重現。
南依站定腳步,怔在?原地。
從兩人見面起,那股若隱若現的?生疏感始終橫亙在?他們之間。
可是他剛剛叫她,小兔。
南依眸光微動。
從前她是很喜歡從他嘴里聽到這個昵稱的?。
徐曜的?嗓音很好聽,有時低沉懶散,有時又?含糊溫柔。
無數次夜間通話,他繾綣的?聲線都會順著話筒傳到她耳邊,像在?呢喃低語,讓她總是心生歡喜。
可后來兩人分開又?重逢,他們稱呼對方總是連名帶姓。
迄今為?止,她真的?很久沒聽他這樣叫她了?。
這樣想來,那種熟悉感似乎在?慢慢歸位。
南依靠著門?,垂眸笑?了?笑?-
自那天之后,兩人時常會一起上班,一起吃晚飯。
南依每天早上出門?時,徐曜總會在?門?口?等候,又?會變魔術似的?遞過來一瓶蘋果汁。是她從前很喜歡喝的?那款。
南依下班回家,他的?門?又?總是開著,從門?縫里時常能飄出各色各味的?香氣,不需要?言語便對她發起邀請。
時間尚早的?話,他們吃過晚飯會一起看?一部?電影。
晚上吃太多,第二天一早也會約著去公園散散步。
他購物會買雙份,送一份到她家。
她也會在?回家的?路上,特地帶糯米團子給?他。
有來有往的?饋贈,在?外人看?來完全是友好的?鄰里關系。
南依卻很喜歡這種感覺。
漸漸的?,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開始期待早晚上下班-
很快到了?學校的?演講活動。
一大早,同事就在?手忙腳亂地準備課件。
這次演講是采用公開課的?形式,邀請了?外校老師領導和嘉賓隨堂旁聽。
從高一到高三?,各有一位老師做代表。
南依是高一代表,和同事再三?核對好PPT后,趁著早課沒開始,抓緊復習了?下演講稿。
雖然已經做足了?準備,但到了?臨上場的?這一天,心里難免還是緊張。
畢竟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年級,總是要?有一些心理負擔的?。
上午八點,第一節課的?預備鈴準時響起,南依合上稿子的?同時,收到了?一條微信。
是徐曜發來的?。
徐曜:【別緊張,加油。】
南依笑?了?下,回復他:【好。】
放下手機,她又?默默做了?幾組深呼吸。
手機再次震了?一下。
徐曜:【你好像還是很緊張,看?來你需要?一瓶藥水。】
余光瞥見屏幕,南依愣了?愣,她重新拿起手機,問:【什么意思呀?】
徐曜:【出來一下。】
徐曜:【我在?你門?口?。】
啊???
南依滿臉困惑。
這個時間他怎么可能出現在?學校里?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推開辦公室的?門?,抬眼便看?到徐曜站在?門?口?。上午陽光溫和,他穿著裁剪合身的?西裝,背對著窗而立。
見到她出來,慢悠悠地舉起手和她打招呼,“早,南依老師。”
南依問他,“你怎么來了?呀?”
她走上前,徐曜忽然從身后拿出一瓶蘋果汁,遞到她眼前。
她一頓,“這……”
徐曜說,“你的?藥水。”
“喝了?會百戰百勝,克服緊張,你可以試試。”
雖然知道他在?鼓舞她,可這種幼稚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違和。
就好像……成熟的?冷臉男性在?哄幼稚園的?小孩子。
南依沒忍住輕笑?出聲。
兩人還未交談,走廊不遠處有人招呼徐曜,“徐總,在?這。”
徐曜將蘋果汁塞給?她,又?道,“你再準備準備,一會見。”
他來得突然,走得又?很匆忙,南依實在?沒明白這是什么情況。
待徐曜走遠后,同事湊了?過來,小聲地問,“南依老師,你認識剛剛那位帥哥?”
南依回過神,一轉眼,就見同事一臉八卦。
她知道同事向來是喜歡湊熱鬧的?,于?是認真解釋說,“認識的?,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朋友。”
同事驚喜道,“哇,你這人脈6啊。”
“嗯?”
“那位就是咱們校長今天邀請來的?嘉賓之一。”
南依不解地歪了?歪頭,“嘉賓?”
“對啊,你不知道嗎?你這位朋友來頭不小哦,聽說他給?學校機房捐了?100臺新電腦,還翻新了?圖書館的?書,送了?學習資料,又?捐款設立了?年級前十獎學金,從下學期正式開始實行。簡直就是大慈善家。”
“……”
一連串的?“功德”細數,聽得南依瞠目結舌。
她知道徐曜之前來跟學校談了?合作,也聽陳智杰說過他們創業公司正在?起步。所以她自然而然以為?徐曜那次來,是為?了?跟學校拉贊助,找投資。
結果這怎么還……還反向投資啊?
雖然給?學校捐東西是件好事,可她不得不擔憂,他這樣下去,公司不會垮掉嗎……
就在?這時,預備鈴第二次響起。
同事聞聲,立刻拖著南依往辦公室里趕,“走走走,拿教案,今天人多,我們別遲到了?。”
“啊,好!”南依反應過來,跟著她小跑回辦公室。
拿好課件和教案,兩人緊趕慢趕來到了?多功能教室。
偌大的?教室里幾乎坐滿了?人,兩人抵達時,第一個演講的?老師正在?做課前準備。
身后的?大屏幕上紅底黃字貼著會標:歡迎各位領導與嘉賓蒞臨一中。
同事的?座位在?左邊,她低聲和南依囑咐了?幾句,便先行到座位上去。
本次參加上課的?共有三?個班級,分別從三?個年級各抽一班,高祺然的?班級就在?其中。
見到南依來,班上幾個同學興奮地跟她打招呼,“數學老師!”
南依笑?著點頭回應,“一會認真聽課。”
陸源作為?化學組組長也被抽來旁聽,待南依走近,他主動問好,又?叫南依坐到他旁邊。
南依正想說她座位排好了?,就聽教室后方有人慢悠悠開腔,叫了?四?個字——“小兔老師。”
無比熟悉的?腔調和稱呼,讓南依瞬間愣在?原地。
下意識循聲看?過去,一眼便看?到徐曜坐在?最后一排嘉賓位,懶懶地提著唇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見她愣神,他舉起手機晃了?晃,示意她看?消息。
南依這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徐曜:【到我身邊來。】
第66章 第 66 章
南依看著這?條消息, 停頓了十幾秒。
再次抬眼,徐曜正看她,又慢悠悠側過臉, 揚了揚下巴,指向旁邊的空位。
南依抿唇, 無奈地?笑了下。
又不是排排坐過家家,怎么還?占起座來了。
不過他那?邊是嘉賓位, 她的座位也早被排好,是坐不過去的。
正想打字回絕, 校長夾著筆記本急匆匆走來, 見到?南依,招呼她,“馬上開始了,快找個位置坐下。”
南依連忙應道, “好。”
她邁步要去位置上,又被校長叫住, “也別繞遠了,你坐那?就行。”
南依回身,“哪里?”
校長指著徐曜的方向, “那?,旁邊空了一個。”
“可是……”講課教師的座位不在這?里呀。
兩人交談,徐曜就坐在原處看看。
他身子向后, 倚著椅背,雙手自然地?環胸,一副靜候的姿態。
校長瞟了一眼, 催促道,“快快快, 坐過去,別等了。”
聞言,南依只好照做。
她抱著教案和筆記本,走到?徐曜身邊,徐曜紳士地?幫她扯了椅子,南依低聲道,“謝謝。”
這?時,高祺然越過人群,回過頭,沖著徐曜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徐曜胳膊支在桌上,手腕微動,擺了擺,示意他好好聽課。
高祺然做鬼臉。
徐曜“嘶”了聲,挑眉。
一來一回的小互動被盡收眼底,南依看了看高祺然,又轉頭看向徐曜,一臉疑惑。
徐曜解釋說,“看到?叔叔了,孩子比較興奮。”
南依:“……這?樣嗎?好吧。”
很快,上課鈴響起,公開演講課正式開始。
第一個講課的是高三語文組組長,汪秋玲。
為人干練,雷厲風行,聽同事說每年評選優秀教師都會有她,屬于模范中的模范。
她今天講的課程是《赤壁賦》。
從她打開課件起,南依便攤開筆記本,認真記筆記。
汪秋玲老師講課的方式很生動,輕而易舉便能帶動學生們的情緒,氣?氛很活躍。
所有人都沉浸在課堂之中時,南依不經意間轉眼,一眼便對上徐曜的視線。
她筆尖瞬間停住。
嘉賓位都是單人桌椅,但徐曜卻微微側身探頭,離她很近。
對視之時,她仿佛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木質調香水氣?息,禮貌且沒有攻擊性。
講課聲愈發?慷慨激昂,學生們也積極應和著。
徐曜單手撐著下巴,懶懶地?抬著眼,看她時專注又認真。
偌大?的教室中,他旁若無人的視線,讓南依莫名生出?幾分緊張。
她略微移開眼,下意識往另一側挪了挪,隨后低聲道,“你,聽課呀!”
“噢,”徐曜應了聲,語氣?隨意,“第一次聽,沒什?么經驗,也不知道該干點什?么,就看看你記了些什?么。”
沒什?么經驗……也別直勾勾地?看著她啊。讓別人看到?會引起誤會的!
南依瞟了眼他的桌面上,除了一瓶學校發?的百歲山以外,什?么都沒有。
別人再不濟也會帶個筆記本裝裝樣子,他還?真的是……不太專業。
南依欲言又止地?看他。
徐曜大?大?方方地?攤手,向她展示兩手空空,提著嘴角,不甚在意地?說“下次就記得了。”
下次,還?要有下次?
時隔多年,再次一起聽課,他還?是這?么讓她操心。
真是似曾相識的場面,不過怎么說呢,他能坐在這?里好好聽講,也算是很給面子了。
南依輕輕嘆氣?,從一堆本子中翻出?一個遞給他。
徐曜從善如流地?接過。
南依又張了張嘴,徐曜道,“啊,筆我自己帶了。”
說著,單手掀開衣領,從西裝內口袋里掏出?一只鋼筆,“剛好最近簽合同用。”
南依點點頭,小聲囑咐道,“你認真點。”
她聲音又細又軟,頗有撒嬌意味。
徐曜聽得耳朵癢,他低笑一聲,應著,“好,全聽小兔老師的。”
唔……
他今天好像特別執著于這?個稱呼。
從前年紀小,獨處時叫叫也沒覺得有什?么,這?會聽上去,總讓人有點……扭捏。
在心情顯露之前,南依匆忙垂下眼,繼續記筆記。
由于時間有限,汪秋玲老師只講了一段《赤壁賦》,接下來是演講時間。
她點了點鼠標,課件中出?現一行大?字——如何有效管理?差生。
南依仰頭看屏幕,下意識蹙了蹙眉。
“人人都有迷惘矛盾的時候,我們的北宋文壇領袖蘇軾,被貶謫黃州時,也曾懷古傷今……”
她由《赤壁賦》展開延伸,引出?演講的觀點,“要自省,要沉思,才會豁達。但如果不思進取,面對眾多批評也不會反思,就永遠不會進步。”
“相信很多老師和家長,都跟我有著同樣的困擾,那?就是差生,每個班里總會有那么幾個差生……”
差生影響整體成績,影響學習氛圍,差生貪玩享樂,常犯錯誤……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雖中心思想是為解決此類現象,出?發?點是好的,但聽上去感觀卻很差。
聽到?一半,南依徹底停筆,臉色不免有些凝重。
她印象很深刻,汪秋玲的很多話,張秋也曾在課堂上對徐曜說過。
南依深知這?種措辭對學生的傷害有多大?,自從當老師后,更?能感同身受。
怕勾起他不好的回憶,南依心生擔憂,下意識轉眼看去。
所幸徐曜只是漫不經心地?轉著筆,神色如常,察覺她在看他,他反而歪了下頭,慢悠悠揚眉。
南依稍稍松了口氣?。
汪老師的話還?在繼續。
就在這?時,高祺然忍不住開了口,“汪老師,你看我是好生還?是差生?”
他的發?言屬于意料之外,是課堂上的突發?情況。
汪秋玲停頓片刻,很快反應過來,笑著看向高祺然,“這?位同學,有什?么觀點,麻煩站起來說。”
高祺然照做,他抱臂而立,吊兒郎當地?叉著腿,又道,“我沒有要挑事的意思,我就是純好奇。老師怎么區分好與壞的?要是以成績劃分,我成績算是中上游。要是以聽不聽話來劃分,那?我挺不聽話的,違紀的事沒少干,那?你看看,我是好是壞呢?”
此話一出?,現場先?是一片寂靜,緊接著議論聲此起彼伏。
南依緊張地?攥緊了筆。
汪秋玲臉色如同走馬燈,由晴轉陰,再由陰轉晴,很快,她回應,“綜合考量,如果你有一顆想改進的心,那?就是好的。如果屢教不改,油鹽不進,那?就是壞的,需要被治理?。”
高祺然長長地?“噢”了聲,笑著說,“本來我挺想改進的,但聽人這?么說,我又忽然不想了。汪老師,這?可怎么辦?”
“如果對這?事頗有微詞,歡迎你下課來找我討論。”
“咱這?不正在說這?事嗎?為什?么要等到?下課啊?”
“你……”汪秋玲噎住。
連校長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場面逐漸不可控。
南依隱忍片刻,正欲起身,身旁的男人驀地?開了口,他沉聲喊了三個字——“高祺然。”
高祺然轉頭看過來。
徐曜雙眼微瞇,靜靜地?看他,對他發?出?指令,“坐下。”
聲線低沉,涼薄得如同冰山,讓氛圍驟降到?零點。
高祺然還?想說點什?么,徐曜重復,“坐下。”
眸光深沉,面無表情,帶著顯而易見的壓迫感。
高祺然不情不愿地?皺著眉,也不說話,倔強地?杵在那?。旁邊同學見狀,一左一右,共同使?力將他摁了回去,這?事才算了結。
徐曜站起身,對著眾人道,“抱歉,侄子不太懂事,給各位帶來不便。”
說完,他抬手示意汪秋玲,“汪老師,您請繼續。”
……
第一堂演講結束,校長快步走過來和到?場嘉賓解釋情況,又命高祺然的班主任將他帶走。
班主任知道高祺然捅了這?么大?簍子,憤憤地?扯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往外拽。
南依連忙上前制止,“李老師,別。”
李老師沒好氣?道,“知道你疼他們,但這?時候就別幫他求情了吧。”
“不是的,”南依為難地?咬了咬嘴唇,開口,“可以讓高祺然聽完我的課再走嗎?”
李老師差點氣?笑,“你不怕他給你也捅婁子?”
南依篤定道,“他不會的。”
校長見幾人在門口僵持,走過來詢問?狀況。
李老師一一匯報,聽聞后,校長焦灼地?皺眉頭,“小依老師,你……這?是……”
南依說,“不會再出?現剛剛那?種狀況了,我保證。”
“我也保證。”一個懶散的男聲從身后響起。
幾人同時看過去,徐曜緩步走來,站定在高祺然身邊,“今晚放學肯定告訴他家里人,會教訓的,校長別擔心。”
說著,他捏住他的后脖子,稍稍一摁,高祺然被迫低頭。
徐曜說,“看,他已經知道錯了。”
現在有徐曜擔保,南依又實在堅持,校長這?才松口,同意高祺然聽完第二節課。
下課十分鐘轉瞬即逝,上課鈴響,南依站在講臺前,不動聲色深吸氣?后,開始了她的講課。
她講的是高二數學中的古典概型。
課堂剛開始,她便隨機點同學來講臺上摸球。
每次講過知識點,她又會第一時間點學生起來回答問?題。答對便加一分,每答對不加分。
南依聲線溫柔,講課條理?清晰,環環相扣,引人入勝。
因為互動性強,同學們對她這?這?種講課方式接受度很高,原本枯燥的數學,變得生動有趣。
課程結束之時,南依輕聲開口,“接下來是我要演講的主題。”
她轉過身,拾起粉筆,洋洋灑灑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大?字——“平等對待每一位學生。”
與上一位老師的主題完全相悖,一時間,臺下再度響起議論聲。
到?場的領導互相遞眼色,表示,“這?兩節課有意思。”
汪秋玲旁聽,臉色愈發?難看。
南依卻平靜溫和,“大?家還?記不記得剛上課時,我叫你們來摸球。”
“盒子中,有黑白紅三種顏色的球,你伸手去撈,是紅是黑還?是白,概率都是三分之一,沒摸出?來之前,沒人能預判到?準確結果。”
“學生于我而言,也是如此。成績的好壞,是否違紀,是否聽話,都不能界定他的好壞。他們像藏在盒子里的球,人生才剛起步,未來也有無限可能。”
“……”
高祺然高高仰著頭,聽得認真。
聽到?情緒激昂時,眼里竟有淚花閃過。
南依說,“不因失誤給人定罪,不因成績劃分區域。我們是教師,也是為他們引路的燈。青少年會迷茫會叛逆,如果他跌入泥潭,無論如何,我一定會伸手拉住他。”
她視線透過近二百余名學生,遙遙朝徐曜看了過來。
徐曜亦在看她,目不轉睛,目光專注。
多媒體教室中窗簾全遮,白熾燈拼命亮著。
南依站在那?里,被光映著,但徐曜卻覺得,她本就會發?光。
那?個曾經在圖書館給他講了無數次題的女孩,搖身一變,成為一名人民教師。站在講臺之上,散發?著光彩。
這?一刻,徐曜發?自內心地?認為,教師這?個職業,她再適合不過。
“我從不贊成以好生差生來稱呼學生,他們有自己的姓名,也許某一個將來會成為杰出?人才。這?個杰出?人才是黑、是白、還?是紅?誰能說得清呢?”
話音落,教室中先?是一片安靜。
徐曜揚唇,抬起手,第一個為她鼓掌。
緊接著,掌聲雷動。
高祺然更?是帶領著一群同學站起身,熱烈又真摯地?為他們的數學老師歡呼。
……
公開課圓滿結束。
校長這?邊還?要和到?場嘉賓應酬,南依和徐曜交換過眼神之后,便先?和同事一起回到?了辦公室。
同事對南依今天的表現贊不絕口,“你太棒了,我都要聽得落淚了。”
“謝謝小陳老師。”
南依喜悅之余,不免又有些擔憂。
當時講起來雖不覺得有什?么,后知后覺,她的演講題目對汪秋玲老師來說,有些不大?禮貌。
她們觀點相悖,又一前一后,很難不被懷疑是她故意挑釁。
如果對方不計較還?好,一旦放在心上……
南依輕輕嘆了聲氣?。
組里其他老師紛紛湊上來,聽同事講公開課發?生的事。
這?時,陸源在辦公室外敲門。
南依抬眼,就見他抱著一束花走了進來,“恭喜南依老師演講圓滿成功,真的很出?彩。”
南依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道,“謝謝陸老師,但您這?也太破費了。”
陸源笑笑,“為了祝賀,也是我的好意,你就收下吧。”
一旁有同事在起哄,“呦呦呦,南依老師有花收哦。”
“別讓小陸端著了,就收下吧,南依老師。”
花束是康乃馨,確實是送給老師的花,不想拒絕別人的好意,南依思慮過后,伸手接過,“那?就謝謝陸老師了。”
她這?一接,同事們又開始起哄。
徐曜和校長道別,大?老遠便聽到?南依辦公室里鬧哄哄的。
他循聲走過來,稍稍探頭,便看到?南依和陸源面對面而站,南依手里捧著一束花。
周遭有人在喊著,“好般配啊。”
“你倆就在一起吧!”
無人在意的角落,忽然發?出?一聲輕咳。
南依正急于打斷他們的玩笑,聞聲,轉眼看去。
就見徐曜立在門前,雙手環胸,神色淡淡地?投來視線。
第67章 第 67 章
男才?女貌, 只是面對面站著便能?引發一陣陣起哄聲。
徐曜站在門外,倒顯得像個局外人。
起初,他?心里確實不舒服。細品個中情緒, 竟還有些落寞。
但現在不是低氣壓的時?候,他?得反思一下,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狀況。
陸源能?在第一時?間送花,他?怎么沒想到呢?
細心浪漫又大膽, 這就讓他?贏了一籌。
很生氣,氣自?己晚了一步, 也輸得不服氣。
他?輕咳一聲, 成了這場起哄的終結者。屋內人察覺到后,不約而同噤了聲,又同時?看?了過來。
徐曜立即收斂了略微陰沉的表情,轉而揚起嘴角笑了下, 平靜地對著南依道,“南依老師。”
“啊, ”南依明顯有些茫然,她放下花站起身,走過來問, “怎么了?”
徐曜說,“沒什么,就是來和你說一下。我那邊還有點事?, 中午不能?跟你一塊吃了。”
說到這里,他?稍稍停頓,視線有意無?意掃向辦公室內那抹筆直的身影, 隨即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開口,“下次再來陪你。”
語速很慢, 幾乎是一字一頓。
聽上去像在強調什么。
南依眨了眨眼。
其實這點事?發微信就可以了,似乎也不用特?地跑過來?
可能?是……徐曜比較講究儀式感。
南依應了聲,“好,你去忙,工作的事?要緊。”
“嗯,好。”
兩人簡單道別?后,徐曜才?轉身離開。
結果剛走出去兩步,辦公室內又吵鬧了起來。
有人調侃——“呀,剛剛那位小徐總也是位大帥哥呢,南依老師真搶手啊,小陸老師,你要有壓力嘍。”
徐曜輕輕勾了下唇角。
緊接著,另一位接話?,“沒事?,他?倆只是高中同學,朋友而已,咱們陸老師還是優先人選。”
笑不過三?秒,嘴角又耷拉下來。
空無?一人的走廊,徐曜兀自?冷哼了一聲。
同事?還在調侃,“是嗎?我剛看?小徐總一臉凝重?,我以為來吃醋的。”
“你要是這樣說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他?們組內的老師關系熟絡,興奮起來總容易口無?遮攔。
心是好的,南依不好因?為這點事?情不高興,只得無?奈地開口,“大家就別?開我的玩笑了。”
聞言,陸源也接話?道,“我知道了,你們肯定是因?為我送了南依老師花,故意調侃的是不是?”
有人下了臺階,“被?你看?出來了啊?這么明顯嗎?”
陸源笑了笑,“當然,不過別?擔心,等下次你們有誰參加公開課,我也給你們送花。”
輕描淡寫的一段話?,瞬間將局面化解。
南依感激地看?了陸源一眼。
……
吃過午飯,南依正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說是有她的東西在門口,需要本人親自?簽收。
南依并不記得自?己買過什么,掛斷電話?后滿臉疑惑。
同事?陪她一同前往校門口,老遠便看?到派送員站在門外,舉著巨大的花束。
花束幾乎將人遮擋,太過惹眼和高調,以至于?人來人往都要駐足看?上幾秒。
同事?問,“這不會就是你的‘外賣’吧?”
南依很懵,“我也……不太清楚。”
兩人走上前核實,發現還真是送她的。
九十九朵香檳色的玫瑰,溫柔又精致。
南依簽收的時?候,順帶問了句,“請問這束花是誰送的啊?”
派送員拿出手機核實了下,說,“是徐曜,徐先生。”
“呦呦呦!”
同事?剛壓下去那股八卦的勁,又被?這句話?勾了上來。
回去的路上,同事?開始分析,“我怎么感覺他?這樣特?別?像爭寵呢?看?小陸老師送你花,所以不開心了。轉頭送了束更大的?”
“南依,是不是他?喜歡你,你不知道啊?”
南依雙手環抱著花束,緩步走著。
也不知是因?為同事?的話?,還是因?為花太重?,她抱著太過吃力,臉上微微燙。她呼了口氣后,輕聲應著,“沒有的,別?亂講。”
同事?幫她扶了下花,說,“我這是合理猜測。”
南依回應,“一束花而已,怎么能?是合理猜測呢。”
“送花還不能?說明問題啊?”
“當然不能?了。”南依借用陸源的話?,“那下次我送你花,是不是代表我也喜歡你呀?”
“你倒是學得快。”同事?笑著瞥她一眼,又故作思慮狀,“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我完全接受。”
南依輕笑出聲。
回到辦公室,南依手臂酸痛。
為了不惹人注目,她將花放在地上,立在辦公桌旁。
旁邊就是陸源送的那束,兩束花挨在一起,體積對比很明顯。
南依拍了張照片,發給徐曜:【花收到了,謝謝啦。】
隔了會,徐曜的消息回了過來:【收到就好。】
想了想,南依主動問:【怎么忽然送花過來?】
徐曜:【慶祝你公開課圓滿成功。】
南依:【這也太大一捧了,很破費的。】
徐曜:【要不是怕你拿不動,我還能?送更大的。】
徐曜:【送那么小一束,顯得太小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么覺得這兩句話?看?起來,像在陰陽怪氣陸源送的花太小?
南依不由想起同事?那兩句調侃——爭寵呢,就是因?為陸源送了你一束花,所以他?轉頭送了束更大的。
——我看?就是吃醋了,說不定喜歡你,但你不知道。
南依放下手機,雙手托住臉。
才?退下去那股熱再度涌上臉頰,心里敲起了鼓點。
她目光發直,若有所思,卻不自?覺掛起笑意-
期末考試前,南依陸陸續續收到了幾個同學送來的禮物。
其中一份就是高祺然的,一個精致的音樂盒,打開抽屜,里面還有一張小卡片。
雖沒有署名,但南依認得他?的字體——“謝謝你,你是很好的老師。”
心里面不由涌上一股暖流。
南依小心翼翼地收好,同事?路過,笑著說,“這還沒到教師節呢,小依老師收到這么多禮物,可把我們羨慕壞了。”
南依溫聲回復,“都是他?們的厚愛。”
“太溫暖了,要是我班上那群小猴子能?這么懂事?就好了。”
南依抿唇笑,“會的,你用心待他?們,他?們一定知道的。”
“是啊,說實在的你對學生是蠻上心,那次公開課的演講,把我說得老淚縱橫。不瞞你說,我初中那會還真就遇到了差別?對待的老師,當時?我都擺爛了。要不是后面換了班主任,可能?我重?點高中都考不上,那就更沒有我當老師的今天了。”
提到演講,南依還有些頭疼。
自?從那日公開課結束后,她總覺得汪秋玲老師看?她的眼神不大對。
雖然之前兩人也沒什么交集,但開會遇到,也會點頭問好。
現在卻完全不同,有好幾次兩人在走廊里迎面相逢,南依想打招呼,汪秋玲卻把視線別?開,故意接起了電話?。
同事?提醒過南依,汪秋玲老師聲望極高,從業這么多年,從來沒吃過這么大的癟。
所以南依在公開課結束后第二天,便主動到高三?語文?組找汪秋玲,給對方誠懇地道了歉,“不好意思汪老師,演講的稿子是早就寫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們的主題是相反的,我不是有意的,實在對不起。”
汪秋玲當時?隨和一笑,特?別?豁達地說,“沒關系啊,你不用和我道歉南依老師,這算什么事?兒。都是同事?,你也別?放在心上。”
南依真的以為她不介意了,沒想到對方還在生氣。
可能?那次公開課,真的駁了對方很大一個面子,也不是那么好放下的。
南依想找辦法補救,但整個高三?部在忙著學生高考的事?情,她實在不好多叨擾。
這件事?便一直盤踞在心里,不上不下。
……
暑假前夕,學校召開了高一至高三?的教師會議。
南依不是班主任,以往都不用參加,校領導這次特?地點了她的名字,讓她參會,又在會議結束后,專程將她和汪秋玲老師留下。
“是這樣,你們上次公開課的演講,教育局的人看?了,覺得很有趣。一堂課上,出現兩個完全相悖的論題,兩個主題,又各自?有各自?的道理,這其實很有新意,也值得引起教師行業的深思。我們嚴格篩選了一下,所以決定派你們去代表一中參加全市教師演講比賽。”
“時?間就在三?天后,比賽地點在江城,出行費用呢學校會報銷,就是可能?要占用兩天時?間,你倆看?看?時?間安排合不合理?”
話?音剛落,汪秋玲積極回應,“可以,校長?,我沒問題。”
校長?又轉眼看?南依,問,“南依老師,你呢?”
南依抿了抿唇。
時?間上并沒問題,她比較憂心的是上次演講已經鬧了不愉快,現在同時?派她們去比賽,豈不是要把尷尬的情形重?現一次……
但校方派任務,她無?論如何也是要答應的,于?是開口道,“我也可以的。”
“行,”校長?點頭,“那你們兩位到時?候也好做個伴,我記得你們家距離也不遠,可以一起走。晚上住宿什么的都不用擔心,那邊會提供教職工宿舍。”
南依還未說話?,汪秋玲直接道,“沒問題。”說完還看?向南依,主動提議,“聽說南依老師考了駕照還沒上過高速吧,那剛好我開車載你,這樣報銷費用也能?節約一些。”
汪秋玲主動為學校和南依考慮,引得校長?舒心一笑。
可南依卻陷入了沉思。
毋庸置疑,汪秋玲老師是熱心的,可她在校長?面前表現得越熱情,南依心里越沒底。
畢竟昨天開會,她好像還看?到汪秋玲老師瞪了她一眼來著。
……
晚上,徐曜主動約南依去吃市中心新開的一家日料。
吃飯時?,他?便注意到南依若有所思的,于?是主動問,“有什么心事?嗎?”
南依思考再三?,還是將心中顧慮說了出來。
徐曜停下筷子,聽得仔細。前因?后果知曉后,他?點了下頭,寬慰道,“這事?是校長?定下來的,不是你主動提及,要怪也怪不到你。”
南依低頭用勺子攪拌著湯,輕聲道,“我知道的。”
可這件事?說到底,總是要得罪人的。
“小兔。”
他?驀地開口叫她,聲線低沉又溫柔,聽得南依一怔。
她微微抬眼,徐曜正專注地看?她。
“別?把事?往自?己身上攬,你沒有錯,大膽做你該做的事?。其他?的,交給時?間。”
他?鮮少這樣嚴肅,似是為了幫她消除所有困擾,竟然也主動說起了大道理。
南依彎唇,應道,“好,我知道了。”
吃過飯,兩人一同回家。
南依進門前,徐曜提議,“比賽在哪天,我送你去江城。”
南依想到,之前好像聽陳智杰提起,徐曜最近很忙。
近期還要回一趟美國,算了算時?間,也就在那幾天前后,于?是溫聲拒絕,“不用的,我和汪老師約好了坐她的車一起去。”
徐曜問,“她不會故意把你丟在哪里吧?”
南依失笑,“怎么會,又不是小孩子鬧別?扭,汪老師不會那樣子的。”
南依沒想到,兩人當晚隨口的交談竟一語成讖。
演講比賽開始的前一天,汪秋玲特?地來南依家小區接她。
一路上,兩人還相談甚歡,未見對方有半點情緒。
南依也就以為,汪秋玲已經消氣了。
先前所謂的針對,可能?是她把人想得太小氣。
結果當晚就被?狠狠打了臉。
兩人抵達江城已是晚上八點,舉辦方帶著所有老師一同吃過飯后,分別?安排了住宿。
汪秋玲和南依被?安排在一間雙人床的教職工宿舍。
宿舍內環境不錯,空調等設備齊全,還有一張學習桌。
只不過洗手間和浴室是公用的,位于?走廊的盡頭。
南依預習完隔天的演講稿,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半。
汪秋玲已經洗漱好躺到了床上。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南依連忙拿起來看?,是徐曜發來的消息:【情況怎么樣?】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收到他?的消息了。
警惕又謹慎,好像她不是來參加演講比賽,而是來打仗的。
南依笑了笑,打字回復:【一切正常。】
徐曜:【好。】
南依問:【你準備登機了嗎?】
徐曜拍了張候機廳的照片發過來。
美國那邊有情況,他?也是臨時?決定今晚飛回去。
南依:【好的,一路平安。】
發完這句話?,為了不打擾汪秋玲休息,南依特?地把手機調了靜音。
又輕手輕腳換好睡衣,南依拿起洗漱用品,出門洗漱。
待她洗完澡回來時?,卻發現出門前半掩上的房門,此時?緊閉。
她心里一緊,上前推了一下,沒推動。
她被?鎖在了門外。
第68章 第 68 章
看著緊閉的門, 南依有些愣神。
門是怎么被關上的?是被風吹的?可走廊沒窗,又哪里來的風呢。
回過神后,南依試著敲門, 貼著門縫喊汪秋玲的名字。
可惜她敲了十幾分鐘,聲音由小變大?, 屋內的人始終沒什么反應。
此時?已經是深夜,周遭很靜, 連蟬鳴都暫時?停歇。
第?二天還要參賽,別人都在睡覺, 她不好把聲音弄得更大?。
可她沒帶手機, 又穿著睡衣,哪里也?不能去。
難道要在走廊里站一夜嗎?
南依垂著眼,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她有些無?助。
但僵在這?里是沒用的, 她必須得想辦法。
南依把洗漱用品放在腳邊,又開始敲門喊人。
二十分鐘后, 房門仍然緊閉。
南依收回手,咬緊牙關,轉身走了出?去。
他們所在位置是江城的一所大?學, 地點偏僻。她沒有車和手機,想要在周圍找個酒店睡怕是不現實。
教職工宿舍沒有樓管,這?個時?間唯一能醒著的, 只有校門口處的保安。
南依需要找過去,只要見?到一個醒著的人,只要問保安借到手機, 就一定會?有辦法。
下了樓,宿舍樓前亮著幾盞燈。
越是遠離宿舍樓, 燈光就越微弱。南依呼出?一口氣,勇敢邁了出?去。
江城大?學的校園很大?,白天尚且可以識路,到了晚上,光線昏暗,她的方?向感全無?。
只能憑著記憶七拐八拐,可繞來繞去,眼前總是幾排樹幾棟樓。
走到后來,竟連回去的路也?不記得了。
她像被困在迷宮里,在漆黑的夜色中原地打轉。
身上因?走動出?了薄汗,她只穿了一件睡裙,一陣風拂過,她不由打了寒戰。
月亮高掛在天空,被稀疏的云層遮擋,泛著朦朧的光。
南依的視野也?是朦朧的。
她有夜盲,能鼓起勇氣走出?這?么遠,已是極限。
心里的焦急越來越深重,一時?不防,南依被腳下的樹根絆了一跤,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她忙伸手扶住樹干,才?堪堪站穩。
心臟止不住的狂跳,眼前的路仍昏暗不明。
焦急、害怕、委屈,那些隱忍的情緒,忽然在這?一瞬涌上心間。
南依頹然地蹲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這?樣對待,更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自?認不是多么脆弱的人,所以從一開始就在努力想辦法了。
她試著敲門,試著尋求幫助,試著找路。
可她看不清,夜太深了,她看不清。
蟋蟀躲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叫著,夜里起了風,風拂動樹枝,簌簌的聲響在夜里格外駭人。
偶爾草叢會?有響動,也?不知是什么動物,迅速地竄來竄去,黑影閃動。
南依蹲在路邊,雙手抱著膝蓋,用力低著頭。
她不敢聽也?不敢看,她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只能暫時?停留在這?里。
平生第?一次如此茫然和無?措。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不是南依,不是小南老師,而?是小兔。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稱呼,只能是出?自?徐曜。
可他已經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南依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到那聲音由遠及近,呼喊聲伴隨著腳步聲顛簸,急切的,擔憂的,所有顯而?易見?的情緒在夜色中不斷回響。
“南小兔——”
再一次聽到。
南依倏地抬起了頭,側過臉仰頭看去。
徐曜就站在她兩步遠。
他穿著白色體恤,此刻微微彎著腰,雙手扶著膝蓋,劇烈地喘著氣。
月色疏冷,淡淡地披在他身上,像為他鍍了層薄紗,泛著銀灰色的光澤。
南依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哪怕他靜靜站在那里,輪廓也?好看到不真實。
氣息喘勻,徐曜的聲音再度響起,像是終于松了口氣似的嘆道,“還好找到你了。”
南依愣愣地蹲在原地,起初沒反應。
腦子里被一堆問題所充滿。
是不是幻覺?好像不是的。
可是,他怎么會?在這??他不是在機場的嗎?
他又是怎么找過來的?
所有的問題匯聚在一起,南依張了張嘴,才?發覺嗓子干澀。
眼睛鼻子莫名泛酸,害怕和慌亂消散了,可委屈卻在這?一刻被放大?成百倍。
她努起嘴巴,喊他,“阿曜。”
聲音輕輕,拖著尾音,既可憐又委屈。
就是這?兩個字,如同閃電般將他擊中。
時?隔多年,徐曜還是對這?兩個字無?法抵抗。
只要她叫他,他可以翻山越嶺,克服萬般艱難。
只要她叫他,千錘百煉的心會?立刻軟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化作一灘水。
可他的女孩受了欺負,一雙眼帶著水光,就這?樣直直地看過來。
他的心不僅軟,更無?比酸脹。
像被人狠狠捏住,又用力擰起,疼得他眉頭都蹙了起來。
徐曜想抱她。
非常非常想。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下意識伸出?手,手到半空卻停住。
停頓幾秒后,徐曜最終只將?手中的襯衫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他蹲下來與她平視,低聲問,“你還好嗎?”
湊近一看,南依才?看清他的黑發被汗水浸濕,臉頰透著紅,應該是跑了許久。
他靜靜地看她,滿眼疼惜。見?她不語,他自?責道,“怪我,我來得太晚了。”
不知是不是夜里的風太大?,眼睛更加酸澀了。
南依垂下頭,反復深呼吸,還強打著精神,試著平靜回應,“怎么會?怪你呢?也?不是你把我關門外的,更不是你讓我迷路的……”
說著說著,有些哽住。
“先……走吧。”她正欲起身,徐曜卻驀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稍稍用力一扯,將?她抱入懷中。
他單膝跪地,姿勢竟無?比珍重。
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背,另一只輕輕將?她的頭摁到他的肩膀上。
親昵,卻不逾越。只是慢慢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沒事了。”
嗓音低沉,聲線溫柔。
南依也?是第?一次靠近他才?知,他說話時?,肩膀會?有輕微震感,讓人無?比安心。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味,他的體溫成了夜里唯一的熱度。
涼寒驅散,南依下意識緊緊揪住他的衣服下擺,咬著下唇,有淚水不爭氣地涌出?。
……
由于時?間太晚,徐曜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兩人的房間緊挨著,徐曜留在南依的這?里,買了宵夜,又沖了紅糖姜水,看著南依喝下,才?略微放下心。
情緒消退后,兩人似乎都冷靜了下來。
他們誰都沒有去提方?才?的擁抱,反而?討論起今晚發生的事。
徐曜問什么,南依便說什么。
他下了結論,“她是故意的。”
南依說,“也?許是睡著了,沒聽到。”
徐曜又道,“睡得再沉,敲了將?近一小時?的門,她還能聽不到嗎?”
南依:“我敲的聲音不大?的。”
“為什么?”徐曜問她,卻不等她回復,直接替她說出?答案,“是怕影響到別的房間的老師休息吧?”
“你一直替汪秋玲辯解,也?是不想說她的錯處,對嗎?”
南依一頓,半晌后,才?輕輕點了下頭。
徐曜長長嘆了聲氣,隨即開口,“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可是你總這?樣為別人著想。”他微微蹙眉,盡量讓語氣溫和,“那你呢?你自?己怎么辦?”
“我……”南依一時?啞然。
仔細回想,她確實向來如此。
大?概是從小生長環境的緣故,南依總會?下意識為別人考慮,去理?解,去退讓。
她自?己不委屈嗎?其實也?會?委屈的。
只是這?么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
她性?格溫和,柔軟善良,徐曜再清楚不過。
“南依。”他主?動叫她的名字,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對她說,“偶爾自?私點,沒關系的。”
聞言,南依微怔。
“你已經懂事了太久,體諒別人了太久,一直這?樣會?很辛苦。”
“比起你的善解人意,我更希望你任性?一點,自?在一點,不開心就說出?來,不想要就拒絕,不會?有人責備你。”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深挖她藏在心底的情緒。
那些陳年積攢下來的委屈,像生了銹的銅器,隱藏在她心里。而?徐曜平靜又溫柔地將?它打磨,拋光。并告訴她,你可以任性?,不需要再這?樣辛苦下去。
南依眸光微動,又微微垂眼。
沉默許久,她才?重新抬起眼,開口道,“是這?樣的。”
走廊內無?風,門不可能自?己關上。那個時?間其他人早已休息,洗手間里也?只有她自?己,所以更不會?是別人關門的。
她尊重事實,也?接受徐曜的每一句話。
南依說,“這?件事是汪秋玲故意為之的概率為百分之七十。”
如果之前她與汪秋玲老師相安無?事,暫且可以認為是巧合。偏偏兩人有過摩擦,這?就很難再用巧合來斷定。
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巧合幾乎不成立,所以七十的概率就足夠判斷這?起事件了。
“行,”有了答案,事情好辦多了,徐曜說,“天亮了我去找她。”
南依連忙拒絕,“不行。”
“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徐曜擰眉,“不找她也?可以,我去幫你跟校長說。”
“不用,真的不用。”
他總是將?朋友的事看得很重,解決事情的方?法又向來簡單粗/暴,南依生怕他和從前一樣,再生出?什么事端,于是開口道,“我自?己來解決。”
徐曜問,“你要怎么解決?”
“暫時?沒想到。”南依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而?沉穩,“但我一定會?有辦法。”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矛盾,如果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好,那我先前的工作經驗,也?算是白費了。”
“我以前在上市公司工作過一年,遇到的人際關系遠比這?個復雜,我可以解決的,你相信我。”
見?她這?樣篤定,徐曜也?只好松口,“好,但你有困難,一定要跟我說。”
南依輕輕應道,“好。”
她的事就算暫時?放下,她轉而?問他,“還沒有問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已經上飛機了嗎?”
徐曜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身子微微后仰,隨口重復著,“是啊,怎么在這?呢?”
當時?他確實準備登機,不過給南依發去晚安,她始終沒回復。
她就算不回給他同樣的晚安,也?會?發個表情包過來,以他的了解,她看到消息絕對不會?保持沉默。
但也?有可能是在洗漱,徐曜便耐著性?子等了會?。
十分鐘過去,二十分鐘過去,半小時?過去,對面還是杳無?音訊。
登機的消息在廣播中一遍一遍提示,情急之下,徐曜打了電話過去,意料中的,南依沒接。
當時?他就覺得不對勁。
心中的不安在作祟,他坐立難安。
一邊是要緊的工作,另一邊是她有可能遇到事情。
只是可能,并不是一定。
在這?兩者之間,徐曜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毅然決然離開了機場。
他知道,在所有事面前,她永遠是最優先。
機場離江城有些距離,為了盡快趕到,徐曜的車速甚至飆到了150。
終于趕過來,問了保安教職工宿舍的位置,他迅速趕了過來。
可校園里太大?了,他不記得跑了多久,又找了多久。僅憑一個猜想,便奮不顧身地在深夜中穿梭,他并不覺得荒唐,只有滿心焦急。
只要一秒鐘沒得到她的消息,他的心就要被懸掛一秒。
汗水浸濕衣襟,心率在狂飆。
終于,他在角落里找到了她。
那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的直覺,以及毫不猶豫的抉擇。
但這?一切,徐曜只用一句話概括,“感覺到你遇到困難了,所以我來了。”
“感覺?”
“嗯,”徐曜輕描淡寫道,“男人的直覺。”
南依有些緊張地問,“那你的工作呢?”
徐曜不甚在意道,“不要緊。”
南依不自?覺蹙起了眉頭。
怎么會?……不要緊呢!
徐曜無?所謂的態度,讓南依想到之前她和陳智杰聊天,曾向他問起徐曜投資學校的事情。
她問他,“你們這?樣投資項目,公司的資金不會?緊張嗎?”
陳智杰說,“沒事,曜哥愛投,就是玩。”
當時?南依便心里一沉。
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創業也?不是鬧著玩。稍有不慎,就要面臨巨大?損失。
是不可以這?樣不嚴謹的。
先前一直沒機會?跟徐曜談,眼下剛好提及此事,南依總覺得該對他的工作態度加以勸告,于是問,“工作不要緊什么才?要緊?”
徐曜沒說話,只掀起眼,靜靜地看著她。
瞳仁墨黑,帶著某種?洶涌的情緒。
見?他沉默,南依也?開始回顧自?己的問題。
工作不要緊,什么才?是最要緊的?
他雖沒給出?答案,但好像又給出?了答案。
南依倏地反應過來,心頭劇烈地顫了下。
第69章 第 69 章
他現在就在她面前, 有些話似乎不?用說出口,就已?經有了答案。
已?是深夜,整座城市歸于一片寧靜, 房間?內落針可聞。
兩人無?聲對視,偌大的?空間?里, 空氣驟然變得稀薄。
徐曜眸子幽深,神色意味深長。
他就坐在她對面的?位置, 距離不?遠不?近,靜靜地看著她。
南依想起剛剛在學校里, 他溫柔溫暖的?擁抱。一瞬間?, 心跳變得劇烈,臉頰也逐漸滾燙。
他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
比如,這件事情的?答案。可是這樣直白地說出來的?話,她想不?到自己會做出什么反應。
那?或者, 干脆聊聊明天的?早餐要吃些什么?
南依眼神開始飄忽。
也說不?上是緊張多一些,還是期待多一些。
然而在這樣緊繃的?時刻, 她竟忽然想一件事來。
她從宿舍出來只?穿了件睡裙,很薄,里面是真空的?……她沒有穿內衣!!
南依倏地紅了臉, 她垂下?頭。
身上還披著徐曜的?襯衫,她連忙攏了攏,可動作進行到一半, 她又停住,總覺得太刻意。
想了想,她又將衣服拉開, 欲蓋彌彰地弓起腰,還順帶理了理卷起的?裙邊。
這一系列小動作被徐曜盡收眼底, 她連局促起來都這么可愛。
徐曜無?聲輕笑了下?,他直接站起身,“明天還有比賽,你早點休息,晚安。”
嗯??
怎么突然就說晚安了?
對話猝不?及防地中斷,南依始料未及,足足停頓幾秒,才應了聲,“……好。”
心里莫名萌生一點點的?失落,但同時也松了口氣。
她也站起身,送他到門口,“你也早睡,好夢。”
“嗯,”徐曜囑咐,“防盜扣記得拉好。”
南依抿唇,乖乖應著,“好。”
……
隔天一大早。
兩人在房間?門口碰面,到二樓餐廳吃了頓早餐。
飯吃到一半,徐曜接了個電話,對她道,“你慢慢吃,我出去有點事。”
說完,便匆匆離開。
出了大堂,高逸的?車就停在酒店前。
見到徐曜,他先是鳴了下?喇叭,隨后開了車窗,欠欠地說,“早啊徐總。”
“昂,”徐曜隨口應了聲,問,“讓你帶的?東西呢?”
“那?肯定幫您辦妥啊,您稍等。”
高逸下?了車,在后座拿起兩個袋子,一把遮陽傘,又繞道副駕駛,撐起傘,打開車門。
一個穿著長裙,裝扮精致的?女人走了下?來。
高逸介紹道,“這我老婆。”
徐曜靜了靜,回應,“我知道。”
高逸朋友圈里都是她的?照片,還時不?時掛嘴邊,徐曜想不?知道都難。
兩人也是第一次碰面,互相打了個招呼。
高逸一邊撐著傘,一邊把袋子遞給徐曜。
里面是套新衣服。
昨晚徐曜把南依接到酒店后,特地搜索過,附近位置偏僻,十公里開外才有商場,十點之后才營業。
南依上午還要回去準備比賽,總不?好穿著睡裙在學校里晃,撞見別人總是不?好的?。
時間?緊迫,徐曜才給高逸發消息,讓他幫忙準備。
高逸說,“你讓我個大男人買衣服,我哪會買啊。幸好我老婆有家實體店,她幫忙挑了套,款式么不?知道你家那?小兔子喜不?喜歡,但尺碼是按照你給的?身高體重拿的?,絕對沒問題。就先拿去應應急。”
“行,”徐曜伸手接過,“謝了,回頭價格發我,我轉你。”
“可別,一套衣服我還不?至于問你收錢。”
“那?請你吃飯。”
“我能挑貴的?吃嗎?”
“可以。”
兩人正說著話,女人的?目光頻繁朝酒店內掃去,但始終沒看到想看到的?人,她驀地開口問,“她呢?”
徐曜問,“誰?”
高逸笑道,“啊,小兔。我老婆聽說你倆的?事,對她挺好奇的?,這不?特地跟來送衣服,還想見見呢。”
在高逸的?口中,徐曜可是正兒八經的?男神。高中時性?子桀驁不?馴,高高在上,為?人又清冷寡淡。據說南依當年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徐曜牢牢攥在了手心里。
這誰能不?好奇呢。
徐曜應了聲,說,“她這會在吃早飯。”
“好吧。”女人見他也是挺護著的?,便聳了聳肩,“那?就下?次正式點的?場合再?見吧。”
雖是上午,但七月的?陽光到底炙熱。
女人在臉頰邊扇了扇風,轉過頭對高逸說,“高逸,我熱。”
“得嘞!”高逸跟徐曜打招呼,“你站這等我會,我馬上回。”
說罷,親自把女人送回到車上,膩膩乎乎親了兩口,才再度舉著傘跑了回來。
“嘖——”
沒眼看。
徐曜嫌棄地蹙眉。
高逸問,“你這什么表情?”
徐曜毫不?掩飾,語氣淡淡,“你個大男人還打傘?”
高逸揚頭,“給我老婆遮陽的?,怎么啦?不?允許啊?”
徐曜嗤笑一聲,不?屑一顧,“老婆奴。”
高逸叫囂,“你比我好到哪去啊,戀愛腦。”
徐曜冷冷瞥他,他反倒說得更起勁,“丟下?工作跑回來,就為?了給她送套衣服,誰能比得過你啊,戀愛腦。”
“嘶——”
徐曜正欲開口,身后傳來南依溫軟的?聲音,“徐曜。”
他頓住,轉頭看去。
南依站在酒店門口,起初疑惑,看到高逸后,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
高逸揮手,“好巧啊。”
南依走了過來,隨口問,“你怎么在這里呀?”
“我呀?”高逸沒答,反而看向徐曜,陰陽怪氣道,“我為?什么在這呢?阿曜你說說?”
徐曜壓低聲音道,“行了,事辦完了,你滾吧。”
說完,還順手把高逸手里的?遮陽傘拿走。
高逸瞪眼,“嘛呢?搶我傘干嘛?”
徐曜歪了下?頭,懶懶地提著唇角,說,“去當戀愛腦了。”
高逸氣笑了,“嗬你這人!”
徐曜充耳不?聞,轉身快走幾步,走到南依身邊,一把傘罩在她頭頂。
南依愣了愣,抬頭看了眼,不?解道,“怎么忽然打傘?”
徐曜說,“太陽毒,遮一下?。”
說到這,又補充,“高逸提議的?。”
“啊這樣。”南依點點頭,輕聲道,“那?他還……蠻細心。”
兩人緩步走向酒店,徐曜揚著唇笑,應著,“是啊,體貼吧。”
南依也笑了下?,“體貼。”
……
吃過早飯,又稍作休整,兩人準備出發回學校。
出門時,南依已?經換上了新衣服。
霧藍色的?襯衫,搭配白色長裙,這一套很合身,正式卻不?死?板。南依梳了個低馬尾,未施粉黛,看起來干練又清新。
比賽在下?午一點,現在是上午十點,按照校方發放的?時間?表,南依估算出他們這會應該在圖書館參觀,便直接前往。
兩人趕到時,恰好撞見一行人在圖書館一樓,站在宣揚學校理念和?文化的?畫報前。
汪秋玲正跟對方校領導相談甚歡。
南依走過去,先跟在場的?校領導打過招呼后,直接對汪秋玲道,“汪老師,能麻煩你把鑰匙給我嗎?我的?手機還在房間?里。”
汪秋玲沒想到她會忽然出現,愣了片刻后,才故作驚訝道,“南依老師,我今早起來才發現你沒在,你昨晚去哪里了?”
她聲音不?小,周遭聲音驟然安靜,一行人齊刷刷地朝這邊看過來,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南依溫和?一笑,平靜開口,“我昨晚出去洗漱,再?回來不?知怎么的?門被鎖起來了,我手機也沒帶,敲門很久您都沒應。大半夜的?無?處可去,就在學校里隨便找了個草叢,躺了一夜。”
南依語氣不?急不?緩,三言兩語便將情況概述。
有心的?人自然能聽懂這其中的?糾葛。
汪秋玲面露尷尬,她第一反應是問她,“草叢?”
南依掩唇輕笑了下?,“開個玩笑,我是附近找酒店的?。”
汪秋玲這才松了口氣,忙道,“對不?起啊南依老師,我生物?鐘比較規律,只?要睡著了打雷都聽不?到,我是真沒聽到,你瞧瞧這事弄的?,我這心里多愧疚啊。”
她伸手來想寬慰,南依卻不?動聲色退了一步,看著她,笑而不?語。
校方領導見狀,也跟著道歉,畢竟人是住在他們學校,有這樣的?體驗,他們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南依禮貌回應,“沒關系的?,事發突然,也沒造成?什么影響。”
這時,汪秋玲轉眼看向南依身旁的?徐曜,“這位是上次來校聽課的?徐總吧?你們認識?”
南依道,“是朋友。”
“那?你們倆昨晚在一塊吧?幸好幸好。”她拍著胸脯,“不?然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出去太不?安全。”
兩句話,足夠引人遐想。
人群之中,又有人對視幾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南依知道她是故意當眾詆毀她和?徐曜的?關系。
感嘆之余,又不?由引發深思——“原來人真的?是可以這樣壞的?。”
正欲開口解釋,徐曜不?動聲色將南依護在身后,率先開了口,“我跟南依老師剛好在校門口遇見,怎么到您嘴里,成?了我們兩個昨晚在一塊?”
他雙眼微瞇,打量起汪秋玲,神情冷淡卻總帶了幾分蔑視似的?,又道,“都是女同胞,沒根據的?事,這樣篤定地說出,恐怕不?妥當吧?您是資歷深厚的?老教師,可別誤人子弟。”
此?話一出,周遭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徐曜言辭穩重,有理有據。
將汪秋玲惡意揣測的?行為?坐實,這件事逐漸耐人尋味。
汪秋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走馬燈似的?精彩。片刻后,才一拍腦子,恍然道,“哎呀,可能是因?為?今天要比賽太緊張,我這說話都不?過腦子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小南老師和?徐總可別介意。我只?是先前聽說你們關系要好,今天又在這看到徐總,就順嘴說出來了,我真沒多想。”
汪秋玲是懂話術的?,幾句話又把解釋過的?話往她這里拉了拉——他們原本?就認識,南依昨晚夜不?歸宿,兩人一同來學校。
所以她就算有這樣的?誤會,也是正常。徐曜突然出現在這,本?就很難解釋。
徐曜閑散地提了提唇角,也沒應。
他轉過身,遞了張名片給校長,自我介紹了一番。
名片接過來,校長忙道,“我知道,今早打過招呼的?,歡迎歡迎。”
很明顯,徐曜也是被邀請過來聽演講的?嘉賓之一。
汪秋玲的?猜測并不?成?立,遐想也徹底被打消。
她臉色難看得愈發明顯。
徐曜卻懶散地笑笑,垂眼看她,故意補了句,“講話是要有根據的?,汪老師,下?不?為?例。”
汪秋玲咬著牙,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場面再?度陷入尷尬,校領導主動站出來打圓場,“這會圖書館也參觀完了,咱們先去食堂坐坐?中午我校備了幾道菜品,時間?匆忙,還希望大家別嫌棄。”
其他人這才紛紛應和?著,“不?會不?會,感謝方校長款待了。”
……
午餐結束后,下?午一點,演講比賽正式開始。
本?次到場的?老師一共有20位,全部來自全省各市的?重點高中。
評委與嘉賓坐在第一排,選手坐在后面。
南依和?汪秋玲被安排到一起。
已?經這時候了,汪秋玲還在跟她道歉,“昨晚的?事真抱歉啊,小南老師。”
南依神色如常地看她,禮貌應著,“沒事的?,汪老師,大家都是同事。您不?了解我的?為?人,可能不?清楚,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記恨的?,我也沒那?么小氣。”
最后那?幾個字,她語速放得格外緩慢。
像在似有若無?地提醒:南依沒那?么小氣,汪秋玲卻很小氣。
汪秋玲再?度咬牙,卻也不?好發作,只?道,“那?就好。”
南依和?汪秋玲是最后兩個演講的?,屬于壓軸選手。
和?之前一樣,汪秋玲演講結束之后,輪到南依演講。
一個是如何治理班上的?差生,另一個是平等對待每一位學生,這樣兩個相反的?議題,不?出意料地引起了評委的?注意。
幾人商討過后,中間?的?領導稱贊道,“一個學校,兩個理論,兩位老師的?演講很精彩,也確實有趣。”
南依性?子內斂,換做以往,多半會謙虛道謝,今日卻一反常態,主動開口道,“那?各位領導聽了我們的?演講,覺得哪一個觀點更有道理呢?”
“這……”評委陷入沉思,想了會,才道,“各有各的?道理,不?好評判啊。”
徐曜靠坐在椅子上,視線慢悠悠掃過去,又恰好與南依撞上。
僅一眼,立即會意,他將話接了過來,“我倒認為?這就像一場辯論賽,雖然兩人各有道理。但既是觀點相反,就一定會有勝出的?一方。”
“哦?”領導來了興致,“辯論賽是個好思路啊。”
南依溫和?一笑,“今天比賽結束得早,如果各位領導時間?方便,我和?汪老師可以獻丑,辯論一番。”
幾位裁判紛紛表同意,面露期待之色,“我們沒問題。”
南依站在講臺之上,遙遙看向汪秋玲,問她,“汪老師,您可以嗎?”
第70章 第 70 章
南依的?話等同于將汪秋玲放在砧板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根本無法拒絕。
攥了攥拳,汪秋玲只得硬著頭皮, 笑?著應道,“當然可?以了, 那今天就獻丑了。”
教室前方的?大屏幕升起,露出一塊巨大黑板。
徐曜站起身, 走上講臺,主動為?今天的?辯論會題板書。
修長的?手指握著粉筆, 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兩個題目, 一左一右,占據大半個黑板。
扔下粉筆,徐曜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面對臺下觀眾道, “根據各位的?提議,整合了規則, 我簡單說明一下。本次辯論一共分為?四個階段,也?就是說,每人有四次發言的?機會, 最后一次為?總結性發言。發言時常一分鐘,由方校長搖鈴,鈴響發言即止。”
“辯論過程中?, 雙方必須正面回?答對方問題,不?可?以打斷,不?可?以重復提問或回?避問題。三輪辯論全部結束后, 由評委裁斷,匿名投票。”
將規則說清楚后, 徐曜轉眼看向一旁的?兩人,懶懶開腔,“這?樣,我們優先老教師,讓汪秋玲老師做正方,南依老師做反方。”
汪秋玲沒應聲,南依從容笑?道,“可?以的?。”
“行,那就這?樣。”
徐曜緩緩勾起唇角,對南依做了個“請”的?動作,路過她身邊時,壓低聲線道,“接下來的?舞臺,就交給你了。”
南依輕輕點頭。
徐曜回?到裁判席上入座,為?了公平公正,他不?參與投票。只作為?觀眾,靜靜坐在人群中?觀賞。
方校長搖鈴后,辯論正式開始。
為?表友好,南依和汪秋玲在講臺之上握手。
南依說,“辯論而已,對題不?對人。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希望汪老師別介意。”
汪秋玲皮笑?肉不?笑?,“放心,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也?請南依老師認真對待,可?千萬別放水啊。”
南依認真道:“我不?會的?。”
握手之后,雙方退到兩側。
汪秋玲不?動聲色地深呼吸。
這?次辯論屬于趕鴨子上架,她完全沒有準備,說不?虛是假的?。
但轉念一想,她沒準備,南依當然也?沒準備過。論語言功底,她一個語文老師難不?成還吵不?過數學?老師?說出去多半會讓人笑?掉大牙,這?次辯論,她堅決不?能輸。
汪秋玲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開始一分鐘的?陳述。
她的?觀點很簡單,也?是現在很多教育學?者所困擾的?——治理壞學?生。
壞學?生會破壞班級紀律,會影響周圍人的?學?習,會帶來不?良風氣?。所以想要?治理,第一個舉措就是將好壞學?生分離開來,對差生嚴加管教。如若屢教不?改,就要?聯絡校方和家長處置,寧肯將他趕出班級,也?要?保住整個班級的?升學?率。
南依的?觀點則是,不?能以好壞為?學?生劃分區域,不?能以成績辨別學?生的?性質,更不?能對所謂的?“差生”加以歧視,要?一視同仁,要?公平公正。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積極溝通和解決問題,并積極利用鼓勵式教育。
雙方闡述觀點后,辯論得有來有回?。
對汪秋玲每一個觀點,南依都能從善如流地反駁,再用相反的?觀點來提問。
每一個問題都直擊深處,每次回?應都字字珠璣,只不?過兩輪下來,便說得汪秋玲額角流汗。
汪秋玲說壞學?生影響風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南依便說好的?會被?影響,壞的?也?會被?反向影響,“我就曾帶過班里所謂的?“差生”一起學?習,他們最后都考上了本科。”
汪秋玲說壞學?生成績差,大多智力不?足。適者生存,優勝劣汰,高中?尚且吃力,更難以邁出大學?那步,所以將來注定?無法成為?國之棟梁。
南依便以輟學?偉人舉例,“有的?人不?擅長數學?,但卻擅長計算機。有的?人在學?術方面雖略有欠缺,但卻有極高的?藝術造詣。事實證明學?習不?是唯一出路,只要?不?放棄,他們將來一定?有機會,在各自擅長的?領域閃閃發光。”
汪秋玲說壞學?生除了成績差,道德品行也?差。很多人的?人品,在未成年時就已經?能看得出來。他們不?愛遵循紀律,是公認的?問題學?生。他們會撒謊、打架,甚至偷竊,他們品行惡劣,即便再努力,也?永遠無法將他們扶正。
這?段話拋出來,南依停頓幾秒后,驀地笑?了,“其實在我小學?時,我也?曾是班里的?問題學?生。”
她無奈彎唇,將曾經那些難過昏暗的過往,以講故事的?方式娓娓道來。
被?同學?孤立,被?老師誤解,寡言少語的小南依也曾孤立無援。
那時在老師們的?眼里,她品行不?端,人品堪憂,他們一致認為?,像她這?樣的?人到哪里都不會好過。
但是事實卻是——
“我的中考成績是南城全市第一,高考是北城理科狀元,CMO(中?國數學?奧林匹克)第二名,大學?就讀A大,主修數學?系,輔修管理學?,連續四年獎學金一等獎。現在,我是北城一中的人民教師。正如你們所看到的?,我這?個‘問題學?生’,正在認真教育每一位學生。本學期期末,我帶的?兩個班級,數學?成績全年級并列第一,130名同學數學全部及格線以上。”
南依向來低調,從不?提及自己的?成績。
但在此?刻,她漂亮的?履歷,卻成為?最有力的?證據,狠狠打在汪秋玲的?臉上。
評委席聞言,議論聲四起。
汪秋玲慌了,第一次沒有遵守規則,在對方論述時打斷,“不?成立,你那是被?老師誤解的?。”
方校長搖鈴提醒,南依卻淡然地點點頭,平靜反問,“所以汪老師,你怎么去判斷一個人品行到底如何?你的?判斷又是不?是對學?生的?誤解呢?”
汪秋玲語塞片刻,才道,“我從業十五年,有判斷學?生好壞的?能力。”
“可?是你所謂的?判斷,在我看來都是片面的?。他調皮,他也?可?以善良。他叛逆,但他卻誠實守信。只言片語,無法對一個人進行全面的?概括,那你片面的?判斷,更不?能評判別人的?人生。”
“人性是多面的?,將來是未知的?。剛剛破土的?嫩芽,如果沒有細心澆灌,它永遠長不?成一棵參天大樹。偏見是錯的?,放棄一個正在萌芽的?學?生更是錯的?。”
“我們是老師,眼里不?該只有業績和評優,該有的?是孩子們的?遼闊天空和美好的?未來,我們站在這?個崗位上,就該對他們的?人生負責。”
至此?,辯論結束。
臺下的?掌聲震耳欲聾。
投票結果自然不?用說,南依以13:2遙遙勝出,打了次漂亮的?勝仗。
裁判商議過后,更是當場將本次演講第一名的?獎項頒發給南依。
所有人都在為?南依喝彩,徐曜坐在講臺下,仰望著她。
領導為?南依頒獎,禮儀為?她送花,她被?教師們簇擁著,笑?意溫和又內斂。
他的?女?孩無論在哪里,總能出類拔萃,閃閃發光。
徐曜揚起唇,拿起手機,默默發給她一句話,“祝賀你凱旋,小兔老師。”
汪秋玲不?光在辯論中?輸得一敗涂地,在本次比賽也?未取得名次。
向來擅長掩飾情緒的?她,此?刻臉臭到了極致。
南依回?宿舍取衣物和洗漱用品,兩人打了個照面。
出于禮貌,南依主動道,“汪老師,回?北城我就不?坐你的?車了,你路上開車小心。”
汪秋玲置若罔聞,將手機往桌上一扔,發出巨大聲響,發泄著不?滿。
南依本想一走了之,想了想,又停住腳步。
“為?了以后能和諧共事,有些話我想還是應該和您說一下。”
她回?過身,平靜開口,“正如我的?辯論觀點所說,我們不?能根據一件事來評判整個人。當初演講主題相反是個巧合,我并不?是有意挑釁,相反的?,其實我很尊重你,所以你沒必要?因為?這?件事對我心生怨懟。但每個人的?性格不?同,這?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干涉。”
“我要?說的?是,我會遵守我的?觀點,不?會因為?你把我關在門外就對你記恨。下學?期再回?到學?校,我會當做無事發生,如果你不?再針對,我們相安無事。”
“但如果你還是不?肯放下,”南依說到這?里,頓了頓,隨后無比認真道,“我不?介意今天的?比賽再多來幾次。”
汪秋玲始終未置一詞,雙拳卻越攥越緊,她緊緊閉著嘴,快要?將牙齒咬碎。
南依沒有多做停留,道別后,轉身走了出去。
徐曜就在樓下等她。
傍晚四點,夕陽將天邊的?云染成橙粉色,有淺淺的?陽光透過云層溫柔撒下。
徐曜見她出來,上前一步,像迫不?及待展示某種新學?會的?技能一般,“啪”地撐開遮陽傘,擋在南依頭頂。
南依有些忍俊不?禁,“太陽都快下山了,還要?打傘嗎?”
徐曜隨口說,“我比較精致。”
她輕笑?一聲,無奈道,“那好吧。”
積壓已久的?煩惱終于收尾,回?去的?這?一路上,南依的?心情無比暢快。
徐曜帶她去吃了她一直很喜歡的?餐廳,吃過飯時間?還早,南依準備獎勵自己一支口紅。
除非參加某些正式場合,南依很少化妝,所以化妝品并不?多,也?不?怎么熱衷于買彩妝。
不?過今天參加演講,發現現場有位女?老師的?口紅顏色很好看,溫柔的?玫瑰粉,看上去很有氣?色又日常。
詢問了色號和品牌后,南依在商場找到了同款。
她試色時,徐曜就一直在一旁耐心等候,時不?時還會提出參考意見。
南依又試了個顏色,轉過頭問他,“好看嗎?”
他很久沒見她這?樣開心了,這?一晚上難得活躍,說起話來眼睛都亮晶晶的?。
徐曜低笑?一聲,隨后認真道,“好看,襯你的?膚色。”
說完,他恰好瞥見有口紅涂出來了一點,于是開口,“等下。”
幾乎沒能思考,完全是下意識的?,他抬手去擦她嘴邊的?口紅。
大概太開心時容易得意忘形,起初南依并未察覺他突然的?靠近有什么不?妥。
直到他手指抵著她下巴,拇指輕輕捻過她溫軟的?嘴唇時,她心頭驀地一跳。
對視的?那一刻,兩人同時愣住。
商場內光線明亮,周遭人來人往,而他們像定?格住一般。一旁的?試妝鏡中?,反射出兩人的?身影。
徐曜垂著眼,南依仰著頭,神情皆是怔愣又錯愕。
幾秒后,徐曜觸電似的?松了手,南依也?不?動聲色后退一步。
視線各自望向別處,南依主動開口,試圖掩飾尷尬,“這?個顏色好看,那,那我就,就買這?個吧。”
徐曜顯然也?有些手足無措,順手接過她手里的?口紅,輕咳一聲,道,“好,我去結賬。”
他急匆匆邁開步子,南依站在他身后,忽然反應過來,對他說道,“那個,你拿走的?是試用裝。”
“……”
……
吃過飯,徐曜送南依回?家。
剛上車之時,剛剛的?尷尬還未消散。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徐曜率先開口,“不?好意思,我剛剛下意識……”
南依抿唇,默默攥緊門把手,語氣?聽上去輕松又隨意,“沒關系的?,關系要?好的?朋友嘛,難免會……”
會,會怎么?
南依苦惱地蹙蹙眉,大腦忽然宕機了,她不?知道說什么。
徐曜看得出她的?局促,很想替她把話接過,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接。
又是片刻的?沉默,徐曜主動放了首歌。
音樂舒緩情緒的?同時,車輛駛入夜色中?,不?知不?覺,氣?氛有所好轉。
徐曜的?品味一直不?錯,歌單里的?曲子不?吵不?鬧,旋律入眼,南依都很喜歡。
每放一首,南依便會問他是什么曲子,徐曜一一回?應。
南依便低頭在手機上記歌名,邊記邊說,“很適合我做課間?的?時候聽。”
徐曜揚唇,“我回?頭把歌單發你,你也?不?用一首一首記。”
南依一聽,覺得在理,于是將手機一收,“也?行,不?著急,等你忙完發給我就好。”
徐曜:“嗯。”
徐曜本就是丟下事情過來的?,下午事情結束,才重新定?了張凌晨的?機票。所以把南依送回?家后,他便要?趕往機場。
很快到了小區樓下,徐曜正準備送她上去,南依卻執意要?自己走,“你去忙,樓里有燈了,我自己上樓就好。”
見她態度堅決,徐曜只得應下。
開門下車,南依站在車門外,再次道謝,“昨天和今天,謝謝你。”
徐曜:“沒事。”
南依說,“等你從美國回?來,我請你吃飯。”
徐曜勾唇,“好啊。”
“挑貴的?吃。”
“行。”
簡單道別后,南依拎起背包,轉身上了樓。
不?知為?什么,她下意識走得很快。
平時五樓要?爬五分鐘,今天兩分鐘便爬到了。
爬樓之時,還始終留心聽著樓下的?動靜。
似乎并未聽到車子啟動開走的?聲音。
進門脫鞋,南依連脫鞋都來不?及穿,快步跑到窗前,向樓下看去。
車子亮著燈,還停在原處,他果然沒走。
南依手肘撐在窗上,垂著眼簾看得專注。心里默默地想,他沒走的?話,是在等什么呀?
正這?樣想著,徐曜的?微信發了過來。
徐曜:【時間?不?早了,早點去睡覺吧。】
南依睜了睜眼,反應過來后,倏地蹲了下去。
一時間?有些臉紅耳熱。
他……
他是不?是看到她站在陽臺看他了?
啊啊啊啊!
南依咬住下唇,手忙腳亂地回?復:【我收衣服的?,收完就去睡了。】
徐曜:【好。】
南依:【路上小心。】
徐曜:【嗯,晚安。】
南依:【嗯嗯。】
發完消息,南依是親耳聽到樓下車子開走后,才貼著陽臺,滑坐在地上。
呼……
尷尬,尷尬中?還帶著一些慌亂和害羞。
心跳太過強烈,臉頰也?發著燙。讓她不?得不?在這?樣安靜的?夜晚,悄悄發散著情緒。
南依曾問過自己,她對徐曜的?感情是怎樣的?。
其實這?個問題不?用深想,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標準答案。
她好像,還是很喜歡他。
他搬來之前也?好,住在隔壁也?罷,她都時常會期待與他的?見面
她喜歡和他一起吃夜宵,一起上班,會依賴他,也?會擔心他。
每逢不?小心發生肢體接觸,她總會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她可?以保持理性,可?心跳無法騙人。
南依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從不?喜歡異性靠近,可?唯獨對徐曜不?排斥,甚至……還很喜歡。
她享受臉紅心跳的?觸碰,和不?經?意的?對視。
臉頰上的?熱已經?漸漸消退,南依干脆坐在地上,曲起膝蓋,雙手撐著臉。
好吧,時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認,她是喜歡他的?。
哪怕時隔這?么多年,他們各自發生了很多變化,她還是會淪陷。
那么,他呢?
他對她,又是什么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