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晚安
一個行為?持續太久, 就會形成條件反射。
眼?前的世界在?旋轉、晃動,南依茫然地坐在?床上?,握著手機。
她困極了, 眼?皮在?打架, 好像隨時隨地能昏睡過?去?,可?她強撐著, 努力睜開眼?盯著屏幕看。
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努力從混沌不清的腦子里尋找了片刻, 她終于想起來了。
她得?給徐曜發晚安。
這是在?過?去?那么多年里, 她一直堅持做的事情?, 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南依緩慢地滑動著屏幕, 找到通訊錄里的“阿曜”。
眼?前的事物像被白紗籠罩, 字跡都在?重影, 她眨眨眼?, 瞇了起來,開始打字。
【喝酒了, 今天我?……】語言系統開始混亂,話也變得?顛三?倒四。
南依刪掉,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
深吸一口氣,再次垂下頭, 投入進去?——【我?今天,喝了酒, 白酒, 有半杯呢。】
打完字,南依反復檢查, 確保語序沒有錯誤,才點擊發送。
一句發完, 又繼續打字。
【好辣,又很嗆,下次不敢了。】
就在?這時,身邊有人?靠近,溫柔地問她,在?做什么,想給誰發短信。
南依口齒不清地說,要給徐曜發短信,每天都要跟他說晚安,她答應過?他的。
說完,她繼續看著手機,慢吞吞打出四個字,發送。
與此同時,床頭柜上?的手機發出聲響。
徐曜停頓片刻,拿起看了眼?,都是南依發來的短信,最后一條只有四個字——【阿曜,晚安。】
再往上?看,是她在?和他報備,她今天喝酒了。
徐曜想起南依那個小手機里,也有好多這樣的內容。像寫日記一樣,碎碎念般地和他說著她的日常。
今天也如同那時候一樣。
光是看著文字,就能想象到她揚著頭,邀功似的說著,“喝了半杯白酒呢。”
聲線輕軟,帶著點小傲嬌。
他的一顆心變得?無?比柔軟,可?以被捏起來,可?以揉搓。
揉搓之后,盡是酸澀。
伸出手,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低聲開口,“阿曜收到了。”
南依沒應聲,她仍低垂著眼?,沒再打字,也沒有其他動作。
徐曜又問,“我?煮了醒酒湯,你喝一點,喝完好好睡個覺,好不好?”
南依還是沒反應。
她雙手緊握手機,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直到眼?睛泛酸,她才努了努嘴,重重嘆了聲氣。
不是的,阿曜沒有收到。
如果?他收到了,怎么會沒有回復呢?
不止今天沒有回復,昨天也沒有,前天也沒有……
她等了好久好久,也乖乖聽他的話,每天都在?說晚安,可?是他為?什么……沒有回復她呢?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經把她忘記了。
南依從不知酒精入侵之后,會產生這樣大?、這樣神奇的反應。
頭腦不大?清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可?以忘記自己處于什么時間。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在?大?學。
夜深人?靜時,她坐在?宿舍的床上?,室友都睡了,只有她在?漆黑的夜里,抱著手機看。
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她執著地看著短信的消息欄,閉上?眼?,默默期望能收到回復,可?是睜開眼?,還是什么都沒有。
她就這樣期待了無?數次,失落了無?數次。
在?別人?眼?里,南依一直是個情?緒穩定,通情?達理的人?。不喜形于色,不執著于任何事,對每件事的結果?都順其自然。
包括當年室友問她,“那個人?從不回復你,你就不怨他嗎?”
南依也只是要搖搖頭,說,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
理性上?,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但情?緒無?法騙人?,思念和難過?就算能藏住一時,它?總是在?心里揮發不掉的。
南依想起初入A大?,發現身邊都是成績優異、出類拔萃的同學。他們從小便接受著更好的教育,教材不同,在?高中時就對高數概率論了如指掌,英語口語水平也要高她許多。那會兒南依為?了盡快跟上?功課,她時常跑到學校旁邊的肯德基,通宵看書。清早踩著朝陽回學校時,她便會給他發消息,她說,“阿曜,日出很漂亮的,我?應該好好欣賞,可?是我?壓力真的好大?,我?怕期末會掛科。”
她又想起大?一那年體測,她被塑膠跑道上?的凸起絆倒,摔傷了腿。她一直表現得?很平靜,堅強又冷靜。
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便是發短信給徐曜,她說,“今天摔倒了,同學送我?去?醫務室,一直關心我?的狀況,我?笑著說沒關系的,一點都不疼。其實都是騙人的,實際上?超級超級疼,紅藥水涂上?來的時候,我?的冷汗都疼出來了。你打籃球扭傷腿那次是不是也很疼啊,我?猜,你當時說不疼,一定也是騙我的。”
她想起當團支部書記替輔導員布置任務時,班上?有男同學故意?在?座位下對她擺著鬼臉,她很難過?,但也只是若無?其事地走?下講臺,假裝對這件事毫不在?意?。她又無?人?訴說,便對著徐曜講講。
如果?知道她受委屈,徐曜總是會幫她撐腰的,但這一次卻沉默以對。
其實,也不止這一次了。
南依想起第一次拿到一等獎學金的欣喜,想起節假日和室友出去?玩的新奇。
她分享過?雪景,分享過?日落,分享過春天的萌芽、夏日的繁花,還有每到秋天,宿舍樓下很香很繁茂的桂花樹。
雨天沒帶傘,做實驗餓肚子,競賽拿第一,參加社團活動,感冒發燒,空調停電,無?數件小事,她一一報備。
可?是他沒有回復過?,一次都沒有。
酒精能讓人?浮想聯翩,也能放大?情?緒。
南依記得?,是誰跟她說過?,你不需要一直隱忍,不開心可?以說,不要就拒絕。你懂事了太久,比起你的善解人?意?,我?更希望你任性點自私點,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里,連自己都很少能察覺的情?緒和委屈,在?這一刻盡情?發散。
南依特別想哭。
第一次,她沒再克制,鼻子一酸,有兩滴淚從眼?眶中掉落,砸到已經熄滅的屏幕上?。
“騙人?。”
說了會聯絡,說了會見面的,都是騙我?的。
事實上?,她連他的消息都收不到,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近況。
她真的好著急,也好擔心。
聲音極近委屈,帶著濃重的哭腔,南依埋首在?膝蓋上?。
肩膀在?微微抽動,隱約能聽到細小的嗚咽聲。
徐曜頓時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但又想去?拿紙幫她擦眼?淚。徐曜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一會起身,一會坐下,反復了幾次后,才上?前將人?環住,低聲詢問,“發生什么了,和我?說,我?在?呢。”
南依肆意?流著眼?淚,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她以為?是幻覺。
但有這樣的聲音能傾聽她的煩惱,似乎也不錯。
她抽噎著抬起眼?,說,“他沒有回我?的消息。”
聲音斷斷續續,她一字一頓道,“阿曜他,沒有回,我?的消息。”
她滿臉委屈,淚珠掛在?眼?眶上?,搖搖欲墜,一雙眼?紅得?像兔子。
徐曜喉頭哽住。
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時間,他呼吸都停滯住。
南依吸了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手機,“是不是,它?壞掉了。”
眼?淚隨著動作不停掉落,她吐字不清地喃喃著,“對,肯定是,因為?,它?壞了。”
不然他一定會收到的。
心中鈍痛感愈發強烈,徐曜吸了口氣,猛然回過?神,手忙腳亂拿起手機。
“別哭,”他邊打字邊道,“他現在?就回。”
“晚安小兔。”編輯好這四個字,他立即發送。
很快,南依收到了短信提示音,她茫然地眨了下眼?。
“你看看,”徐曜輕聲哄著,“是不是他回復你的消息了?”
南依這才低下頭,打開手機。
短信那一欄果?然出現了他的消息。
阿曜:【晚安小兔。】
南依靜靜看著這四個字,反應了好長時間。
隨即,輕輕笑了聲。
他回復她了。
她終于收到阿曜的回信了。
像是掛在?心頭的一件事終于落了地,她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禁喜極而泣。
她舉起手機給他看,反復和他確認,“麻煩你,幫我?看下,是阿曜嗎?”
徐曜聲音有些顫抖,頓了頓,才道,“是他。”
南依將手機抱在?懷里,“太好了。”
雙眼?被淚水沖刷過?,變得?又黑又亮。她一雙眼?笑得?彎彎的,“他沒事,太好了。”
等消息的那些年,她其實從不奢求他能將她記住。她只想得?到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好,她就很知足了。
徐曜再難自控,半跪在?床上?,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是他太沒用了,才會讓她等了那么多年。
懷抱有力而溫暖,靠進去?的那一瞬間,南依先是一愣,緊接著,眼?淚決了堤。
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她熟悉的人?。
她知道他是誰。
在?這里,她可?以很脆弱,可?以哭,可?以鬧,也可?以做回她自己。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南依鼓著臉,委屈地開口,“別再騙我?了,等消息,很難過?的。”
胸腔酸脹,徐曜疼惜地替她擦著眼?淚,“我?不會了,不會騙你的。”
“那你以后,會回消息嗎?”
“會回消息,每天都會回,我?發誓。”
“你不用發誓的,”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帶著濃重的鼻音,“只要你,過?得?開心,我?也很開心。”
徐曜再度停滯,他閉上?眼?蹙起眉,深吸一口氣。
再度睜眼?時,眼?眶已經紅了。
“對不起。”
“以后我?會回消息,都是我?不好,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他輕撫著她的后背,吻掉她的眼?淚,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對不起。”
“小兔,對不起。”
哭到后來,南依累了。安靜地閉著眼?,靠在?他懷里。
徐曜一直低語著哄她入睡。
沒一會,南依便沉沉睡去?。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徐曜重重嘆了聲氣。
她委屈,她的難過?,他怎么會不知道。
舊手機中的那些消息,他只是看了一遍,便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四年里,無?數個日夜,她對著一個不會回復的號碼,該是什么心情??
可?他,要怎么才能彌補她等待的那五年?
……
第二天,南依醒來,頭還是暈暈的。
昨晚喝了半杯白酒之后,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陳智杰對她說,“完蛋了小兔,曜哥不會弄死?我?吧?”
她忍著天旋地轉對他說,“不會的,我?會幫你勸住他。”
緊接著,她覺得?太暈了,便趴在?桌上?休息。
后面的事,她全然不記得?了。
怎么離開,怎么回的家,她沒有半點印象。
南依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睡在?了陌生的地方。
房間布局她很熟悉,和她家類似,但東西很少,房間整潔。
只有一張桌子,一個衣柜,和一張床。
窗簾和床單都是深藍色,明顯是男人?居住風格。
她很快便意?識到這里是徐曜的臥室。
那么她……
昨晚和他……一起……睡覺了嗎?
應該不會的。
衣服還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她睡覺很老實,不會亂滾,所以床單被褥很平整。
最重要的是,徐曜如果?帶她回來,一定不會貿然睡她旁邊的。
她能百分百確定。
雖然……她也沒有介意?這件事吧。
南依清了清嗓子,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拉開窗簾,疊好被子。
正準備開門走?出臥室,結果?剛握上?門把手,又退了回去?。
南依快步走?到桌前,彎下腰照鏡子。
頭發不是很亂,但是眼?睛腫腫的。
一定是因為?昨晚喝了太多水,讓她水腫了。
南依連忙在?臉上?揉搓了兩下,又整理了衣服和頭發。
再一垂眼?,恰好看到桌旁擺放的木質收納盒。
很顯眼?也很精致,原木的盒身,透明的盒蓋,被擦得?一塵不染。
里面擺放的東西,南依只匆匆看了一眼?,視線便直接定住。
是她曾經送給他的那幅畫。
一片橙紅的天際泛著粉紫色。
湖邊有樹,隱在?朝陽下,湖面映著天。
她將這幅畫送給他時,還說希望他自由自在?,也能享受美好的晚霞,她希望他快樂。
沒想到他這么多年了,他居然還留著。
正當她看得?入神之時,臥室傳來敲門聲。
徐曜低沉的聲音自門口響起,“起床了嗎?”
南依應了聲,“起了。”
“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的。”
徐曜這才推門而入。
“早,睡得?好嗎?”
“還不錯的。”南依站在?桌旁,指了指一旁的收納盒,說,“我?剛剛無?意?間看到了這個,是我?送你的嗎?”
“嗯。”
徐曜走?過?來,也沒有遮遮掩掩,反而很坦蕩地主動介紹,“這里面都是你送的。”
這些東西,跟著他從北城到舊金山,陪伴他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再到工作。
沒有南依消息的那幾年,它?們幾乎成為?了他的精神糧食。
時不時便要翻開看一看,才能繼續走?下去?。
后來他決定回北城時,沒有帶任何行李,只背了這個收納盒回來。
南依問,“我?能……看看嗎?”
“你送的東西,”徐曜笑了下,直接將抽屜拉開,“當然可?以。”
南依坐在?桌前,低頭看去?。
收納盒里滿滿的,藏滿了他的小秘密。
里面有她送他的畫,她送他的糖果?,各種零碎的小物件,還有臨別前,她送他那一袋筆。原封不動地躺在?那,保存得?好好的。
在?這方面,他們真的蠻像。
南依抿了抿唇,又拾起一張張紙條。
紙張有些皺了,字跡不大?清晰,看得?出來,應該時常被拿出來看。
“昨晚的卷子還挺難,小兔老師費心了。”
“完成的很好,夸獎^.^”
“口頭夸獎不夠啊,下課請你喝奶茶。”
“你請我?喝奶茶,怎么算是我?對你的夸獎呢?”
“邊喝邊口頭夸獎。”
“哈哈,可?以的,那我?請你吃糖^_^”
“行,要蜜桃味的。”
“OK!”
也是后來,南依才聽陳智杰說,徐曜最討厭吃甜食。
因為?在?徐曜小時候,他的父母出去?忙工作,時常把他一人?丟在?家里。那時候他會哭會鬧,吵著要給爸媽打電話,家中保姆沒辦法了,就總是往他嘴里塞糖果?,塞餅干,試圖把他哄好。
久而久之,他再吃到甜食,就會下意?識想起那段日子。
所以他很排斥吃甜食。
可?這些,他從來沒跟她說過?。
她送他的零食和甜品,他全都會吃完。每次做完卷子,還會主動跟她要糖果?吃。
像個小孩子一樣,等著被獎勵。
南依不由想起那次他打籃球扭傷,她哭著問他疼不疼,徐曜仰著頭看她,懶懶地提著唇角,故作輕松地說,“你買包糖哄哄我?就不疼了。”
明明……他是那么討厭甜食的一個人?。
南依抿起唇角,目光柔和。
她拿起那一張張紙條,放在?掌心疊好。邊疊邊對徐曜說,“你知道嗎?我?家里也有我?們傳的紙條。”
不光是紙條,還有他送她的飲料,他送她的娃娃。
他送給她的那件裙子,她后來沒再穿過?,可?是一直掛在?衣柜最顯眼?的位置,用透明的塑料罩子罩住。
原來在?不知道的地方,他們都在?好好保存著關于彼此的回憶。
“是嗎?”徐曜在?她頭頂摸了摸,“那改天也帶我?看看?”
“可?以啊,你看到我?貼的飲料標簽,肯定會覺得?很壯觀的。”
“嗯,好。”他笑得?寵溺,又彎下腰提醒,“可?是你現在?再不吃早飯,可?能要遲到了。”
“啊?”
突如其來的一句提醒,讓她瞬間從感動的氛圍中回到現實。
她直接愣住。
徐曜說,“六點二十了。”
“……”
啊啊啊!
果?然快遲到了!
南依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我?我?去?吃飯了。”
……
洗漱好,南依回到徐曜家,坐到餐桌前。
她這才發現他準備了這么豐盛的早餐。
小籠包,紅棗豆漿,還有蒸餃蛋餅小餛飩。
都是她喜歡的。
“怎么弄了這么多啊?”
徐曜說,“你挑你喜歡吃的,剩下的我?來吃。”
“要節約用錢哦。”
畢竟他在?創業階段,很需要用錢的。聽陳智杰說,徐曜現在?已經完全獨立出來,不要家里的任何扶持。
既是創業,就有風險,得?做足準備才行。他在?花錢這方面沒數,她可?要時刻提醒著點。
“放心,”徐曜夾了煎蛋到她碗里,“娶你的錢我?已經準備好了。”
娶……
南依愣了愣。
反應過?來后,她紅著臉小聲嘀咕了句,“我?,我?也沒說,要嫁給你啊……”
她臉頰泛紅,垂著眼?,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碗里的煎蛋。
那樣子實在?可?愛,徐曜沒忍住,輕笑一聲,“好。”
“那些都是后話,現在?的目標是,六點四十之前把飯吃完。”
對哦。
經他這一提醒,南依連忙埋下頭,加快了速度。
……
吃過?早飯,兩人?下了樓。
樓下只停了南依的車,他的車子并?沒開回來。
察覺到她的視線,徐曜解釋道,“昨晚你喝多了,我?一時著急也沒叫代駕,直接打車回來的。”
“啊,這樣。”南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默了會,才轉頭問他,“昨晚……我?沒有……做什么吧?”
南依也不知道自己醉酒會變成什么樣,有沒有跳舞?有沒有唱歌?如果?很失態的話,她真的要找個地洞鉆進去?了QAQ
徐曜調整了座椅,啟動車子,隨口道,“沒有,你一直在?睡覺。”
“說夢話了沒?”
“沒有。”
“那……打呼了沒?”
“也沒有。”徐曜轉眼?看她,揚了下唇角,“你很在?意?這些?”
南依噎了下。
這不是……肯定的嘛!
在?喜歡的人?面前,是個人?都會在?意?自己的形象啊。
但她也只能嘴硬地回應,“還、還好,不是很在?意?。”
看她這樣,徐曜又起了想逗她的心思,“那如果?我?說,你打呼磨牙說夢話,你要怎么辦?”
南依驚訝地睜圓了眼?,“怎么會?”
“逗你呢。”徐曜撇開臉,低笑出聲,“還說你不在?意??”
“……”
他好討厭!
南依臉上?有點熱,她不想說話,氣鼓鼓地轉過?頭去?,小聲道,“你,開車吧,我?快遲到了。”
“嗯,開著呢。”徐曜單手轉著方向盤,又拖著懶懶的腔調開口,“不過?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她好像更熱了。
不自覺抬起手,在?臉頰邊扇著風。
“害羞了?”
“!”
南依僵硬收手,輕輕跺了下腳,“你,別說了……”
聲音軟軟,聽起來跟撒嬌無?異。
太可?愛了。
徐曜舔了下嘴唇,無?奈地想,他對她,還真是毫無?抵抗力-
到了年末,兩個人?又各自忙了起來。
南依有期末考試的任務,年底又要評獎評優,研究生那邊還有考試。
徐曜則是忙著調整發行的游戲。
兩人?白天一起上?班,到了南依下班的時間,徐曜會特地接她吃飯,吃過?了自己再回去?加班。
日子就這樣一晃而過?。
圣誕節這天,北城飄了場大?雪。
徐曜給公司里的人?放了半天假,自己也把這天騰出來,準備帶南依過?個節。
他訂了餐廳,訂了花,還準備了禮物,一條手鏈。
他記得?上?次出去?吃飯,有人?坐鄰桌,戴了一條這樣的手鏈,南依當時看了好幾眼?。
他猜她應該是覺得?好看,喜歡。
手鏈遞到她手中,南依果?然面露驚喜之色。
“你怎么知道……”
徐曜彎唇,“我?什么都知道。”
她迫不及待將手鏈掛到手腕上?,徐曜站起身,替她系好扣頭。
頭頂燈光柔和,她稍微動動手腕,白貝母流光溢彩。
“謝謝,我?很喜歡!”
徐曜說,“喜歡就好。”
南依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他,是一條腰帶,她不知道該送男生什么禮物,還是聽同事建議買來的。
和她的手鏈相比,她總覺得?自己送的過?于普通了。
雖然徐曜一再強調,他也很喜歡,無?論她送什么,他都很喜歡。
可?南依還是認真地看向他,“我?馬上?就發獎金了,回頭補給你更好的禮物。”
徐曜低垂著眼?,替她切著牛排,“禮物么?”
一小塊切下來,他舉到她面前,南依啊嗚張嘴咬住,邊嚼邊點頭,“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我?還真有件想要的,那你就今晚給吧。剛好,吃完飯你到我?家來。”
南依頓了頓。
她今晚,給他,給……什么?
她還什么都沒準備呢。
她細細揣摩他話里的意?思,嚼肉的速度不由放得?很慢。
片刻后,生硬地吞下,她不解地眨眨眼?,該不會是……是那個意?思吧?
想到這,心頭驀地一跳。
再度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不確定,她好像……虛虛的。
……
可?能是這句話太過?意?味不明,南依沒敢多問,也不好意?思多問。
后半段,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們吃完飯,坐上?車,回到家。
徐曜正開門,南依在?他身后站得?筆直,局促地咬著嘴唇,摳著手指。
她總覺得?徐曜不會是那個意?思。
可?選在?圣誕節這樣的日子,深夜帶她回家,要她送上?“禮物”,不是那個意?思又會是什么意?思。
總不見得?,是叫她表演什么節目吧?
希望是想多了,希望是想多了!
南依在?心里默默念著。
那如果?她沒有多想,她是不是該準備些什么?
比方說……提前洗個澡,換個衣服。沒記錯的話,昨晚她穿了件小碎花的內、內衣……
啊啊啊要死?要死?。
稍作聯想,南依覺得?自己頭頂在?冒煙。
與此同時,門已經打開,徐曜換好鞋子,轉頭看去?,南依還停在?原地,目光游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問她,“不進來嗎?”
南依心頭咯噔一下,抬起眼?,弱弱開口,“好……我?進來了。”
徐曜進臥室換衣服。
南依放下包包,拖著步子,幾乎是以蹭的姿態,挪到了沙發前,撲通一聲坐了下去?。
心臟在?劇烈跳動,她悄悄深呼吸,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這也沒什么可?緊張的。
隔了會,徐曜走?出臥室,又去?了廚房,打開水龍頭。
她始終聽著他的動向,直到他端了個盤子到她眼?前,說,“忘記買草莓了,明天補給你。”
南依垂眼?看去?,是果?盤。
里面堆滿了她喜歡的水果?,都被洗好切好擺盤。
“謝謝。”南依扎起一塊芒果?,若有所思地想,所以他找她來家里,是為?了……吃果?盤的嗎?
正這樣想著,徐曜開口道,“我?今晚要拜托你做的事……”
南依咽下芒果?,看向他,“現,現在?嗎?”
“嗯,已經不早了,盡快。”
盡……快……
她忽然覺得?嗓子好干。
南依兩只手在?桌上?摸了摸,一把抓起她的水杯,噸噸噸喝了幾大?口。
放下水杯,徐曜把手機遞到她眼?前,“玩一下試試。”
“啊?”
看著手機中的頁面,南依驚訝地問,“……游戲?”
徐曜說,“對啊。”
他解釋道,“我?們針對很少玩游戲的女玩家,上?線了一些功能,你試試看,然后最好給一些反饋給我?。”
“……”
有一瞬間,南依很想把頭扎進冷水里,好讓自己反思一下,為?什么會有那樣的誤解。
靜了片刻后,南依伸手接過?,應道,“好,我?試試。”
這是一款網游,手機端電腦端都有上?線。
主線任務是主人?公要翻山越嶺,做各種任務,去?西邊采一支玫瑰,隨后再度通過?重重關卡,送到東邊國度公主的手里。
南依確實沒怎么玩過?游戲,對羅盤操作很是生疏。
在?屏幕上?滑了半天,人?物始終原地打轉。
徐曜起初在?旁邊指導,見她實在?找不到位置,便直接上?手教她,“你要這樣……”
他一只手繞過?她,握著她的手一步步操作。
人?物就這樣動了起來,上?狀態,實用技能,打了幾個小怪,得?到了一顆橙子。徐曜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橙子被人?物揣進了口袋中,屏幕顯示:血量+50。
南依興奮地說,“我?撿到東西啦!”
徐曜低笑一聲,“嗯,好厲害。”
嗓音低沉,自頭頂響起。
南依這才發現,她整個人?是被他環抱在?懷中的。
徐曜懶懶地倚著沙發,她靠在?他身上?。
呼吸平穩,胸膛有幅度地起伏著,時不時會貼上?她的后背。
他身上?是熟悉的薄荷檸檬草味,懷抱溫暖,鼻息撲在?耳邊,有些癢。
南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臉上?有點熱。
這時候,徐曜倒是心無?旁騖。
他垂眼?看著屏幕,繼續指導她,“接下來是往這里走?……”
呼……
南依你不能這樣的!
不要多想,不要分心!
她答應過?徐曜,來幫他測評游戲的,要拿出專業認真負責的態度來。
想到這,她用力點點頭,重新跟著他的步調,繼續玩游戲。
徐曜帶她打了幾個怪,過?了一個章節的任務,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再度看時間,是晚上?十一點。
這時,屏幕忽然彈出一個提示:【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要跟小兔子說晚安嗎?】
【yes or no】
“誒?”南依問,“這是什么?”
徐曜說,“你點yes。”
南依照做。
點擊之后,畫面進入加載,場景切換。
在?銀河中最亮的小星球上?,有一只正在?種玫瑰的小白兔,它?帶著小王冠,穿著白色公主裙,胸口有顆大?大?的心形鉆石,毛茸茸的臉上?還有兩朵腮紅,特別可?愛。
按照提示,南依操控人?物走?過?去?,打字輸入:【晚安。】
小兔子回應著:【晚安,這個是送你的禮物。】
系統:【你收到了來自月光小兔的玫瑰碎片*1】
南依眼?睛一亮,“我?又收到東西啦!”
“嗯,真棒。”徐曜看著她,勾著唇角,“連續打卡六天,會有彩蛋。”
“哇,那這個還蠻有新意?的!”
南依對游戲不感興趣的,但今晚被他帶著玩了一小時,感覺上?還不錯。
她整理了下思路,給出真實評價,“我?玩過?的游戲比較少,從我?個人?的體驗上?來看,操作不算難,畫面很漂亮,主線任務也很有趣,還有你剛剛說的彩蛋,如果?我?是玩家的話,我?應該會想要去?繼續打卡……”
南依一臉認真,開始分析了起來。
她說話時,徐曜便專注地看著她,點頭回應,說到重點,他真的低頭在?備忘錄上?做起記錄來。
“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明天反饋給他們。”
徐曜記完,稍一抬眼?,整個人?頓了頓。
認真探討的時候注意?力沒在?這里,停下來才察覺到,他們離得?很近。
他做筆記時,南依在?旁邊查漏補缺。
他們肩并?著肩,體溫順著薄薄的衣服互相傳遞。
對視之時,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帶著甜甜的味道。
他下意?識咽了咽。
晚上?喝了兩杯香檳,他以為?酒精早已揮發得?差不多了,此刻忽覺上?頭。
但不確定是醉人?還是醉酒。
夜晚很安靜,他變得?格外敏感。
她纖長的睫毛,粉色的唇瓣,小巧的鼻尖,還有白皙的肌膚,一切都近在?咫尺,他有股沖動,想把她狠狠揉進懷中,想用力吻她,看她紅著臉眸光閃爍著看他。
也想,將她占為?己有。
游戲界面還亮著,提示音分散了南依的注意?力,她低下頭,跑到草叢里撿了朵蘑菇。
“我?又撿到了。”她雙眼?彎彎的,像尋寶一般,樂此不疲。
徐曜猛地回過?神。
兀自呼出一口氣后,他輕輕笑了下。
是他叫她來測評游戲的,自己卻動了歪心思。
實在?不該。
他問她,“好玩嗎?”
南依仰著頭看他,說,“好玩的。”
“嗯,”徐曜低低應了聲,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湊到她唇邊,輕輕含了下,嗓音喑啞,“那,以后天天來我?這兒玩。”
……
接下來的幾天,南依為?了成功領到小兔子的禮物,每天吃過?飯都會跑到徐曜家,和他一起窩在?沙發上?玩游戲。
他在?游戲中,構建了一個虛擬世界,世界觀龐大?,夢幻而美好。
為?了不影響工作,不沉迷游戲,南依每天只玩一小時。
到了十一點,和月光兔子說了晚安,便準時下線。
晚安打卡需要六天,她便堅持了六天。
終于在?最后一天,她看到了彩蛋。
【晚安】
【晚安,恭喜你解鎖月光小兔的禮物,在?收到禮物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六年是多少天,多少小時,多少分鐘?】
南依看著系統彈出來的問題,嘀咕了句,“六年?”
徐曜在?一旁解釋,“嗯,天上?一天,人?間六年。你打卡了六天,相當于六年。”
“那趕緊換算一下。”南依點開手機計算器,“每四年一個閏年,那就是……”
徐曜說,“2192天,52608小時,3156480秒。”
南依:“你算這么快?”
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笑了下,“啊對,畢竟是你自己設計的。”
南依將數字輸入進去?,點擊確認。
系統:【恭喜你獲得?月光小兔的禮物,朝霞*1】
是一個小小的包裹。
徐曜:“你點一下。”
南依照做。
手機頁面彈出來一張畫。
南依赫然發現,這張畫,居然是……她送徐曜的那張。
是她親手畫的晚霞!
她錯愕地張了張嘴。
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畫面繼續流動。
偌大?的銀河中,小兔星球永久亮著,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散發著溫柔而持續的光芒。
一段字幕慢慢飄過?——“六年是2192天,52608小時,3156480秒,我?們隔著銀河的距離,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也從沒有把你忘記。”
“這份禮物送給你,小兔星球是你的,玫瑰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小兔,我?愛你。”
南依怔怔地抱著手機看,一時間忘了語言。
游戲人?物停留在?小兔星球上?,他能看到月光小兔在?澆花、蕩秋千、捉蝴蝶,自由自在?地在?麥田中奔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治愈。
沉默了許久,南依指著游戲,“這個……”
徐曜說,“彩蛋是送給你的禮物,只有你能看到。”
南依轉過?頭看他。
“之前沒能回復你消息,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這個遺憾彌補上?。”
可?讓她難過?和傷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他沒法穿越回過?去?,也就無?法改變。思來想去?,只能從眼?前的事情?下手。
前段日子,他一直加班加點,和陳智杰學編程。他對計算機只能說是略懂,并?不精通,更不會寫代碼。但為?了盡快完成,他只能認真又緩慢地在?鍵盤上?敲著,沒日沒夜地敲。
終于親自在?游戲里插/入這個精心準備的小彩蛋。
他問她,“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南依一時間震驚于他的浪漫,又深陷感動之中,久久無?法回神,也就沒能及時回應。
她沒回應,徐曜便不由自主開始緊張,他舔了下嘴唇,“我?知道,光靠這個是彌補不了你那些年的委屈,對不起,我?也沒有說要你原諒的意?思,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南依丟下手機,撲進了他的懷里。
“我?喜歡,我?很喜歡!”
像在?液氮讓玫瑰花永生,像函數能勾勒出愛心,程序員的浪漫,簡直讓她驚喜到快要爆炸!
南依不知道徐曜為?什么會提起之前的事,她只知道他一直在?為?她費心。
過?去?有什么好彌補的,現在?能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她不需要彌補的,真的不需要。
“阿曜,謝謝你。”她蹭著他胸前的襯衫。
也不知是味道太過?熟悉,還是禮物太讓她感動,她鼻子酸酸的。
徐曜頓了幾秒后,才反應過?來似的,伸手環住她,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
但這口氣,還沒完全松掉。
他沒回消息是既定事實,南依能在?醉酒時因為?這件事哭,可?想而知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徐曜沒法忘卻,只能記在?心上?,永久愧疚。
“這個彩蛋,你只當是一個禮物。之前的事,我?還會想辦法……”彌補。
后面的話,被一個吻堵了回去?。
徐曜瞬間僵住。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一開始因動作太急切,還撞到了鼻子。
但她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她的喜悅,她的心情?,她給他全部的答復。
她喜歡,她感動,她也很愛他。
嘴唇碰到嘴唇那一刻,心里沒由來顫了顫。
徐曜僵在?那,她便勾住他的脖子,試圖讓他投入。
她貼著他,仰著頭,笨拙地吻著。
起初只是簡單的觸碰,后來,她學著他的樣子,張開嘴,輕輕吮吸他的唇瓣,舌尖柔軟溫熱,在?他唇上?游離。
即使很生疏,對于他來說也是致命。
背脊有電流通過?,短暫的怔愣后,徐曜伸手提著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相依,呼吸交纏。
心跳在?不斷加快,體溫逐漸攀升。
靜謐的室內,充斥著衣料摩擦的聲音,偶爾清晰可?聞接吻與喘息聲。
熱烈而沉迷的。
她無?比柔軟,又無?比香甜。像水蜜桃,觸感柔軟,不斷吸引著他想要更進一步。
徐曜只覺自己迅速在?向深淵里墜落,理智也被一點點蠶食。
但他始終留給她呼吸的時間。
深吻,又稍稍撤離,在?這間隙中,他輕撫她的發絲,溫柔地喚她的名字,“小兔。”
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眼?前的燈光早已被遮擋。
南依這才察覺,不知什么時候,她倒在?了沙發上?,而徐曜一手撐在?她身側,另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腦勺,將她籠罩在?他身下。
距離過?近,姿勢又太過?曖昧。
腦中嗡鳴作響,理智告訴她,可?以推一推他的肩膀,停止沉淪。
可?她始終沒有這樣做。
雙手還勾著他,她想應他,開口時卻化作一聲嚶嚀。
此時此刻,任何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回應,都成了猛烈的催化劑。
徐曜深吸一口氣,黑沉的眸中,有濃烈的情?緒即將迸發。
他整個人?壓了上?來,從她的嘴唇,到耳朵,又吻到她的脖子,細膩又溫柔。
南依只覺得?又熱又癢。
耳邊是他低沉的聲音,“小兔。”
“嗯。”她輕聲應他。
“小兔。”
“嗯。”
他一直叫她,她便一直回應。
指尖在?她脖頸處摩挲,他輕而緩地咬著她的嘴唇,有幾個字從唇中溢出,“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82.晚安
徐曜很愛護南依。
對他而言, 她是高掛的明月,是不染塵埃的清風,是無瑕潔白的玉。
她就該被?他珍藏, 捧在心尖上。
不敢傷害, 所以面?對她時,他總會下意?識克制。
淺嘗輒止就好, 不要太貪婪, 不要索取太多。
可是幾經嘗試后, 他才發現, 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對她有欲/望, 有渴求。
她每一個?舉止, 每一個?神情, 她的全部, 他都?想要占有。
他想用力吻她,看她紅著臉, 淚眼閃爍地縮在他懷里的樣子。
這種情緒,每到深夜格外洶涌。
他問她, “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南依輕輕點了下頭。
放縱得到應允,他們心意?相通。
從客廳再到臥室, 他熱烈而沉迷地吻著她。
入夜下了場雨,這場雨又大又急, 用力拍打著窗子, 像心里的鼓點,持續而熱烈。
臥室里沒開?燈, 一片漆黑中,南依閉著眼, 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只?覺她的臉頰、身上,連同手心都?發著燙。
迷蒙之間,感?覺眼睫上染了潮濕。
潮、水襲來,她被?卷入其中,反復沉浮。太過洶涌,讓人呼吸不暢。大腦缺氧,心卻跳得更?加強烈。
周身都?是熟悉的薄荷香,她全然置身于?他的世界中。
他就在她身邊,她腦中炸開?火樹銀花,煙火四溢,迅速燃升,又紛紛墜落。
就在即將?升溫到沸點之時,有什么引起南依的注意?。
她下意?識睜開?眼,發出疑惑又短促的一聲,“嗯?”
很細微很輕弱,在雨夜中不甚明顯,卻還是讓徐曜瞬時愣住。
除接吻以外,似乎其他的事情還較為陌生,他們尚未適應。
從燃放的火場到寒冬只?需要幾秒。
最直白的愛意?被?察覺。
那一刻,理智被?緊急召回?。
徐曜僵硬地與她對視幾秒,隨即,生硬地吐出一句,“……抱歉。”
他翻身下去?,背對著她,扯過被?子,默默蓋了上來。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遇到這樣的突發狀況,一時間,南依也很茫然。
平躺著反應許久,她才終于?明白過來。
轉過頭,借著窗外微弱的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雖然這種事,她也……很難啟齒。但本質上來講,這并不是什么錯誤,他沒理由和她道歉。
醞釀片刻,南依試圖安慰他,“沒關系,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聞言,徐曜背脊明顯一僵。
“我們都?成年了,我理解。”
臉上已經在升溫,但為了緩和尷尬氛圍,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接吻的時候會……那個?,證明,生理機能……蠻好的。”
說著說著,她眼睛用力閉上,連同嘴一起。
南依,這里不是生物課……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果然腦子不清楚的時候就不該發言,她已經在思考第二天要怎么做人了。
這時,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音。
南依再度轉眼看去?,就見剛剛還背對著她的徐曜,此刻翻了個?身,面?朝下,伸手拽過枕頭,蓋在了自己的頭頂。
“……”
看起來……第二天沒法做人的不止她一個?。
沉默。
尷尬之后,是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
南依原以為自己累了一天,會在這間隙中睡過去?,可現實情況卻是,她不能更?清醒了。
一雙眼圓溜溜地轉著,一會閉著,一會看著天花板,始終無法入睡。
隔了會,徐曜似終于?緩過勁,從鴕鳥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他不輕不重地嘆了聲,轉過身,一只?手摟過來,將?她攬入懷中,“早點休息。”
垂眸,恰好對上她黑亮的眼,徐曜一頓,問她,“不睡嗎?”
南依如實道,“睡不著。”
想到他剛剛還緊繃著,埋頭藏起來,這會神色如常,估摸是緩和得差不多了。
南依脫口而出,“你休息……”好了。
后面?那兩個?字,她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話鋒強行拐了個?彎,變成了疑問句,“……的時候,不關窗簾嗎?”
徐曜順著她的話抬眼看去?。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只?剩小區里路燈的余光,很微弱。他想可能是她不習慣。
“忘了,現在關。”他起身下床,去?拉窗簾。
南依默默松了口氣。
再次回?來,徐曜平躺在床上,南依慢慢伸手過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徐曜反手將?她牽住。
沒有方才的激烈纏/綿,只?是這樣簡單牽著手,寂靜無聲的空氣中,也藏著絲絲縷縷的曖昧氛圍。
南依悄悄抿唇。
難得過了十一點還沒有困意?。
這是他們初次同床共枕,她總覺得這樣美?好的時間,實在不該拿來睡覺。
她想起游戲中的彩蛋,主動問起他準備這些的理由。
徐曜說,“因為那幾年沒能回你消息,想彌補,也想找點辦法哄你開?心。”
他沒回?消息,也不是這幾年才沒回?的。可近期卻頻繁提起,南依想,多半是有原因的。
她說,“我媽媽上次,和你說了什么嗎?”
徐曜下意?識否認,“沒有。”
南依稍作停頓,又問,“我那個?舊手機不見了,在你那里吧?”
雖是疑問句,卻帶著某種篤定。
徐曜默了默,隨即低笑了聲,“果然瞞不過你。”
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她稍微盤一下時間節點,便能猜到緣由。
徐曜就是從去?了她家那天晚上開?始反常的。
先是連夜冒雨趕回?來跟她表白,緊接著是因為短信的事再三道歉,現在又特地做了個?游戲來哄她。
仔細想想,他表白那晚,神情很難過,難過之中又帶了些……愧疚?對,就是愧疚。
徐曜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他手機被?沒收,他壓根不知道她發了那么多年的消息。
所以,除了林爾雅用話點他,又把舊手機給他,也沒別的理由了。
她真?沒想到一個?手機、一些短信,會給他帶來這樣的影響。
南依主動湊上前,鉆進他的懷中,輕聲道,“你真?的不用愧疚,我不怪你的。”
徐曜慢條斯理地攏著她的發絲,聲線低緩,“這是我自己想要彌補給你的。”
可能連南依自己都?不知道,醉酒那晚,她因為短信的事哭得多傷心。
酒精是神奇的,它往往能趁人不備時,挖掘那些隱藏在心底、連當事人都?不知曉的情緒。
既然他看到了,他就沒法視而不見。
不過說到這里,徐曜主動說起之前他偷偷回?國那件事。
在南依大二那年,他攢了機票錢,連夜趕到A大前,等了南依好幾天。結果卻在門?口撞見她和周嘉澤,他誤以為兩人是情侶關系。沒想打擾,便默默走開?了。
徐曜提起這件事的目的,是為了告訴她,失聯的那些年,她并不是獨自思念,他也一直努力在向她奔赴。
只?是他當時太自卑,認為自己一文不值,所以只?能躲在暗處,遠遠觀望著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女,不敢靠近。
南依聽?后,險些從床上坐起來,“沒有的!”
她連忙解釋,“我和周嘉澤只?是同學關系,大二那年剛好一起參加了競賽,又一起回?學校領獎。他在南校區,我在北校區,平時都?不怎么能見到面?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地輕吻她的額頭,“后來周嘉澤和我說過了,誤會你們的關系,是我不好。”
有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南依心想,難怪!
難怪范妙珍和郭潤雨訂婚那天,徐曜總是明里暗里給周嘉澤臉色看,結果兩人出去?了一趟,再回?來便開?始勾肩搭背,原來是因為這個?。
南依不免覺得好笑,笑過之后,又仰起頭看他,認真?地說,“在你之前,我沒談過戀愛。”
不好說是因為學業和工作繁忙,還是因為沒想法。但歸根結底,她心里一直有徐曜的一席之地。
現在回?想起這些,她只?是覺得,好可惜。
如果她能在高中畢業前就對他告白,如果他在校門?口能邁出那一步,只?要他們都?能那么勇敢一點點,就不會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五年之久。
但,誰又說得準呢?
也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嗯,”他垂眼看她,低語,“我也只?有你一個?。”
他們在雨夜中互相坦白心事,有些往事也接二連三被?提起。
南依想起當初剛剛重逢,徐曜每一次出現都?讓她出其不意?。
所以,他是怎么當上高祺然的叔叔的,又是怎么知道南依和陸源老師互相加了微信的。
徐曜瞞不住了,只?得一一坦白。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那他那段時間在學校調皮搗蛋也是你授意?的?”
“唔……”徐曜沉吟,“不能說全是,只?能說……”
話還沒說完,南依仰臉輕咬他的下巴,徐曜吃痛低呼了聲。
南依鼓起臉頰,又氣又好笑地說,“下次不要拿他們的成績開?玩笑了。”
“好,”徐曜老老實實應道,“沒有下次了。”
“以后會督促高祺然好好學習,絕對不給小兔老師添亂。”
“這還差不多。”南依彎唇笑,又親了親剛剛咬過的地方,表示贊賞。
蜻蜓點水一般,只?是匆忙略過,卻叫人心情大好。
“就沒了?”徐曜低笑,“高祺然可難管。”
“……我知道。”南依想了想,又湊上去?親了下。
他腔調懶散,“光親下巴還不夠。”
南依問,“那你還要哪里?”
徐曜伸手,點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微微停頓,小聲道,“那好吧。”
她飛快地親他的嘴唇,又親他的臉頰和耳朵。
徐曜縮了縮,喉頭溢出一聲輕笑,“癢。”
他這樣倒讓南依起了些玩心。
到這里,已經不是因高祺然的話題產生的嘉獎,更?像是情侶之間的某些小情/趣。
她開?始學著他的樣子,抱著他的脖子,開?始咬他的耳垂,啃他的脖子,直到嘴唇擦過他的喉結,她感?覺他似乎僵了僵。
不確定,她又親了上去?。
溫熱柔軟的觸感?附上來,一道電流直通脊柱。
徐曜很難忽視那些感?覺,此刻呼吸不自覺有些加重。
南依還準備上前,下一秒,被?徐曜摁住了雙手。
“別玩了。”像在忍耐著什么,他嗓音沉沉,帶了幾分喑啞,“快忍不住了。”
雙手被?禁錮住,南依眨眨眼。
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
幾秒之后,她立即反應過來。
有關一小時前尷尬的場面?歷歷在目,南依咽了咽。
不是不想陪她玩,只?是她可以變成好奇寶寶反復試探,他卻十分難耐。
徐曜深呼吸,又吐出,像唬小孩一樣,啞著聲音道,“不早了。”
“要么現在睡覺,要么,今晚就別睡了。”
“你選一個?吧。”
南依沉默幾秒,才慢吞吞地“喔”了聲。
“那我……睡覺好了。”
一晚不睡什么的,蠻嚇人的。看不出來他也有這么能唬人的一面?。
南依見好就收,迅速翻身平躺,閉上雙眼。
徐曜提了提唇角,“嗯,乖。”
兩人又恢復了一開?始手牽手的姿態。
畢竟早起上了一天班,再怎么樣過了十二點也是會犯困的。
聽?著身邊平穩的呼吸聲,不出一會,南依眼皮開?始打架。
但她還是覺得有話沒說完,迷迷糊糊間,她不由自主開?口,“其實,你回?國可以直接找我的。”
沒必要一直躲起來幫她,如果不是重逢那天,她勇敢敲開?他的車窗,也不知道他們后續還能不能見到面?。
字句很含糊,聽?得出來,她已經快睡著了,但徐曜還是耐心回?應她,“我不敢輕舉妄動,我怕你那時候有男朋友。”
南依說,“沒有的,只?不過相親了一次。”
對哦,她和別人相親了一次,他是知道的,他還把人家打了。
“對不起。”南依忽然道歉。
“我去?相親,是為了應付我媽媽,不過我,那時候我確實是在向前走的。”
她知道,徐曜一直想著她。
她也一直掛念他,可不得不說,她的確沒有刻意?去?等過他。
連她自己都?對林爾雅說過,過去?已是往事,她會一直朝前看。
眼皮越來越重,南依堅持說著,“對不起,我沒有等你。”
“沒關系。”徐曜幫她掖好被?子,溫柔地在她唇邊輕吻,“晚安,寶寶。”
南依喃喃了一句,翻身,躺進他的懷里。
徐曜胳膊撐著床,半側著身看她,呼吸平穩,睡顏安靜,她那么美?好,一如從前。
就這樣靜靜看了許久,片刻后,他輕聲嘆道,“錯的怎么會是你。”
在獨立之前,他也跟浮萍一樣,無根無基,又有什么資格叫她等自己?
錯的明明是他。
如果他再早一點,再努力一點,他們還能更?早見面?。
不過幸好,他來得還算及時。
所以真?的沒關系。
假如她的世界里有一百個?空位,只?要能為他留下一個?,他也會拼盡全力擠進來。
沒留的話,也無所謂。
他還可以等。
如果她在戀愛,他可以等她分手。
如果她不喜歡他,他還可以改變自己,等她愛上他的那一天。
他會一直等。
等四季輪替,等日出黃昏。
他的時間很多,有一生那么久,足夠了。
83.晚安
年末, 南依租的房子到期。
她答應了林爾雅不再續租,早日搬回家里住的。可看著眼?前的房間,她竟也生出了一絲不舍來。
這不舍的情緒, 多半因徐曜而起。
自從他搬到她隔壁, 樓梯里、她的房間、她的客廳,承載了兩個人不少的記憶。
他們認識這么多年, 唯獨住在這里時, 離得最近。
每天早上出門?便能見到他, 晚上會一起下班, 在燈火通明的走廊里, 邊上樓邊聊天。
日復一日、早出晚歸, 對?她來說不再是痛苦的事。屬于他們的每一天, 都讓人感到期待。
他們時常窩在他家看電影、吃夜宵。偶爾她需要加班, 徐曜便搬著電腦來她這邊,她坐臥室, 他坐客廳,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她出來倒水喝, 總能看到他專注的樣?子。領口微敞,雙手?扶膝,電腦放在茶幾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鼠標滑動。認真起來的他,看上去更有魅力。
每當這時候, 南依便會悄悄繞到他身邊, 在他臉頰上飛快親一下。徐曜被打斷,也不惱, 只?是回過神似的,轉眼?沖她勾了勾唇, 用慵懶的腔調說道,“乖乖等我忙完再親。”
南依認慫,飛快地跑進臥室。
有時候是她比較專注,徐曜會主動幫她泡茶、切水果。
送來臥室時,也喜歡纏著她。
“要親我一口才能喝。”
“或者這樣?……”
他咬起一顆葡萄,彎腰湊近,一只?手?撐在她桌前,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將她鎖在懷中。眉眼?微垂,帶著明顯的笑意?,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來把這顆葡萄,從他嘴里搶走。
這太讓人害羞了,南依總是不肯的。
徐曜便賴著不走,固執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也是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他很會耍賴皮。
被磨得沒辦法,南依只?好仰起頭,去咬那顆葡萄。
最后?的結果便是……吻得難舍難分,差點耽誤了工作。
現在想來,這些場景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愣神之時,徐曜幫她收好了行?李,提了一箱,又抱了一箱,走到客廳處,主動提議道,“這些一趟估計送不完,有些可以放我這。”
“剛好我東西少,房子比較空,你需要的話,隨時找我拿。”
南依回過神,應道,“也好。”
兩人又整理了半小時,臨出門?前,徐曜忽然伸手?拉住她。
南依回身看,他上前一步,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頭上,低聲問,“不走行?不行??”
南依只?是搬回她媽媽那里住,這架勢看起來卻?像要生離死別一樣?。
雖然,她也不想。
可能回到家后?,她又要變成被媽媽管束的“孩子”,或許他們就沒有辦法……約會到很晚了。
但租房住也蠻浪費的,畢竟要考慮生活成本嘛。
南依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撫道,“我會經常回來的。”
徐曜不情不愿將她送回了家。
他送她到樓上,她又送他到樓下。
兩個人站在車前,他要她先上樓,她要他先上車。
磨磨蹭蹭十幾分鐘,始終難舍難分。
林爾雅站在樓上看,邊看邊嗑瓜子。
如?果南依上學時,她看到這一幕,肯定?要制止,這叫早戀。
現在南依畢業工作,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這叫什么?這叫精彩。
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吃上女兒的瓜。
像演連續劇似的。
不知道的以為他倆即將要分居兩地,在那你儂我儂的。
瓜子皮丟進垃圾桶里,林爾雅拍了拍手?,索性拉開窗子,對?樓下喊道,“我晚上沒做飯,你倆出去吃完了再回來。”
樓下的兩個人同時一頓,又雙雙朝樓上看了過來。
南依一臉茫然,徐曜則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他抬手?比了個手?勢,喊著,“收到。”
“保證完成任務。”
……
南依搬回家中之后?,徐曜還是堅持每天接送。
林爾雅晚上都會做飯,所以兩人一起吃晚飯的頻率變低了些。
有一次,南依快來大姨媽,特別想吃甜食喝奶茶。但是林爾雅不準她吃垃圾食品,更不準她點外賣。
她實?在饞,便跟徐曜碎碎念:“明天中午你有空的話,來學校找我,我們去喝那家奶茶,還有起司蛋糕,超級好吃的!”
徐曜當時在加班,她聽到他敲著鍵盤,耐心?地回應她,“嗯,明天中午我一中找你。”
“好呀,等你來飽餐一頓!”南依轉眼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已經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加班。為了不妨礙他工作,她說,“我去備會課,你先忙吧,回家記得和我說一聲哦。”
徐曜:“嗯,好。”
掛斷電話,南依還真就從床上爬起來,批了幾十張卷子。
再度看時間,是一個小時后。
工作起來總是容易忘記時間,南依抻了個懶腰,準備去洗個澡。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徐曜。
她拿起接聽,“你到家了?”
“嗯,外面下雪了。”
“是嗎?”
“下很大,你打開窗簾看一下。”
“好。”南依應著,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外面果然下起了鵝絨大雪,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中。
即便在這座城市生活許久,南依還是會被雪景吸引。
她雙手?撐著窗沿,微微仰著頭,對?著話筒道,“我看到了。”
徐曜說,“是嗎?”
“但我感覺,你好像沒看到。”
“嗯?”
南依有些疑惑,下意?識垂下眼?簾,便看到皚皚白雪之中,有人站在樓下,手?中握著一個光點,朝著她的方向揮了揮。
南依心?里一跳,隨即驚喜地問,“你怎么會……你不是……”
原來人在高興的時候,是真的會語無倫次的,南依頓了頓,才重新道,“你不是在加班嗎?”
“嗯,對?啊。”徐曜低笑出聲,“但是怎么辦呢?”
“我不來,我家這只?小兔子可能要餓壞了。”
南依揚唇,笑著反駁,“我才沒有呢,約好了明天吃的。”
說話間,她已經離開窗邊,開始在柜子里翻找外套。
徐曜說,“明天那頓還是要吃的。”
她歪著頭,夾著手?機,“連續吃兩天甜食會胖的。”
“不會。”
“你怎么那么篤定??”
“看了個科普,說接吻可以消耗卡路里,你待會吃完,我們試試。”
南依頓住腳步,臉上開始發燙,“那,那我不下去了。”
徐曜:“不下來的話,我可要變成雪人了。”
想到他下雪天還老老實?實?站在樓下淋雪,南依認輸,裹上外套,“好啦,我這就下來了。”
走出房間,林爾雅正在客廳看電視,抬眼?見她穿好衣服,隨口問,“這么晚了,上哪去?”
南依說,“外面下雪了,我要給我的車子罩起來,免得明天被凍住。”
說完,正準備去開門?,余光瞥見茶幾上有袋水果。
那是她大姨前幾天剛去草莓園摘的草莓,紅彤彤的,飽滿又香甜。
南依折返回來,一把拎走。
林爾雅:“哎!你這孩子,罩車子帶草莓干嘛?”
南依回過頭嘿嘿一笑,“我口渴。”
轉身開門?,她一路小跑著下了樓。
徐曜就站在樓前等她,頭頂和?肩頭落了雪。
見南依跑過來,他開口提醒,“別跑,路滑。”
南依不聽,撒歡似的沖進他懷里。
明明白天才見過,可她還是很想他。
她緊緊抱住他的腰,不肯松開,兩只?手?里還攥著一袋草莓。
上班很忙,她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之中,幾乎沒了自己?的時間。
偶爾也會覺得哪里空缺,但只?要一個擁抱,就能解決她全?部的煩惱。
徐曜回抱住她,一只?手?輕輕替她掃掉頭頂的落雪,低聲道,“上車吧,一會奶茶要涼了。”
南依這才松開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給你帶了草莓的,很甜。”
就這么短短的一會,她鼻尖就已經被凍紅。
“好,謝謝寶貝。”徐曜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提著唇角,意?味深長道,“一會嘗嘗有多甜。”
外面冰天雪地,車里開著暖風。
南依尋寶似的,一樣?一樣?拿起他帶來的東西。
芋泥奶茶,起司蛋糕,這是她剛剛在電話中念叨的。
除此之外,還有糖葫蘆,炸雞腿和?糖炒栗子,栗子還是溫熱的。
高中那會,徐曜就這樣?,投喂的時候總是買很多種類,生怕她不夠吃。
南依忍俊不禁,“好多啊,我吃不完的。”
“沒事,我也沒吃晚飯,剛好陪你一起。”
兩人就這樣?,在車里開啟了夜宵時間。
林爾雅近來注重養生,晚上的飯減油減鹽,清湯寡水,南依叫苦連連。
所以這一頓,她吃得頗滿足。
徐曜說,“以后?想吃什么,電話告訴我,我悄悄給你送來。”
吃不吃什么的,倒是不重要,但想到每晚能這樣?見面,也挺好的。
南依用力點點頭,“好!”
徐曜又補充,“但你得保密,別讓伯母知道。”
南依抬眼?看他一臉緊張,彎唇笑,“知道的。”
另一邊。
林爾雅站在窗臺上,握著一把瓜子,再度嗑了起來。
果然是約會,還騙她說下樓罩車子。
還拎走她一袋草莓,這孩子。
她不由?輕笑一聲。
果然要留不住了啊。
……
那晚之后?,林爾雅做飯越來越清淡,到了晚上,南依時常會發微信給徐曜。
今天是——“烤鴨卷餅。”
明天是——“麻辣燙!”
消息發出去一小時之內,徐曜準能回過來電話,故作正經地對?她說,“南依老師,你的外賣到了,麻煩下樓來拿一下。”
這是她一天之中最期待的環節。
換好衣服梳梳頭,再涂個口紅。
她像關不住的小鳥似的,作勢便要往樓下沖。
沖就沖吧,每次還要從林爾雅這薅點什么下去。
柿子餅牛肉干豬肉鋪。
林爾雅笑著打電話和?二姐吐槽,“合著在我這進貨呢?”
“臭小子好口福。”-
一月初,學校放了寒假。
同時,南依完成了研究生那邊的期末考試,正式迎來寒假。
今年過年較早,一月中旬便是小年夜。
周末,兩人在商場吃甜點。
南依問徐曜過年準備到哪里。
徐曜指了指手?機,說,“天天催我回去過年。”
“美國嗎?”
那豈不是又要異國了,南依沒忍住努了努嘴,還想除夕夜一起看煙花的。
不過他也在北城好久了,難得過個春節,總要跟家里人團圓的。
于是她抿唇,把那一抹失落忍了回去,轉而道,“那你記得提前買好機票,回頭我準備一些禮物,你看下能不能帶回去。”
“不用。”
徐曜說,“我不打算回去。”
南依愣了愣,“為什么啊?”
事實?上,徐曜從小到大,和?他爸媽一起過年的次數屈指可數。
時間久了,不管是什么節日,在他看來都沒什么特別的意?義。
他還記得那些年,無數個除夕夜,他一個人待在姑姑家,有時吃泡面,有時心?情好了,自己?出去吃個火鍋。獨來獨往慣了,所以也沒什么必要特地趕回去。
不過怕南依擔心?,他只?道,“還有點工作沒處理完。”
南依蹙了蹙眉,“一定?要過年處理嗎?”
“我不是想干預你的工作進度,我只?是覺得……”她垂了垂眼?,聲音壓得很輕,“一個人過年,多可憐啊。”
不管是一個人工作,還是一個人過年,只?要想到他孤零零的,她就總是會心?疼的。
徐曜摸了摸她的頭頂,“不是一個人,別擔心?,我喊陳智杰一起。”
……那陳智杰就不可憐嗎?
南依想了想,“算了,到時候我送餃子給你。”
徐曜下意?識拒絕,“不用,你跟伯母在家,好好過年,不要亂跑。”
南依置若罔聞,又問,“你想吃湯圓還是餃子,喜歡什么餡的啊?”
“真的不用,我可以點外賣。”
“外賣小哥也要回家團圓的,你用!”
“……”
她難得這樣?執拗,他不應,她就一直仰著頭看他。
眉頭蹙起,眼?看著臉頰也要鼓起來了,徐曜只?得吐出兩個字,“……白菜。”
南依這才舒口氣,彎起唇角。
她學著他方才的樣?子,探過身子,伸手?在他頭頂摸了摸,“真乖。”-
除夕前一天,林爾雅大清早便把南依從床上拎起來,開始里里外外打掃衛生。
新年新氣象,春節前打掃也是為了掃除一年的晦氣和?霉運。
不過林爾雅腰不好,南依便主動把活攬下了。
掃地拖地,都不讓她碰。
林爾雅沒事做,便去貼春聯。
南依擦完窗,也跑去幫忙。
她負責貼,林爾雅負責站在后?面看角度。
“往左點,夠了夠了,歪了,再回來一點,再上來一點。”
南依照做。
兩邊都貼完,南依又開始貼福字。
林爾雅問起她除夕夜想吃什么菜,南依點了幾道,隨后?想起什么似的,轉過頭來,“媽媽,咱們明晚能吃白菜餡的餃子嗎?”
南依向來不愛吃帶餡的,包子只?吃包子皮,餃子只?吃餃子皮,什么餡她從來不在意?,能讓她主動問起,只?能有一個原因。
林爾雅抱臂而立,靜了片刻,直言,“要給徐曜帶去吃?”
南依明顯一頓,原本下意?識想否認,但轉念一想,誰又能瞞得過林爾雅呢?
更何況,她當晚肯定?是要提著餃子出門?的,她早晚要知道。
南依清了清嗓子,繼續貼著福字,邊貼邊說,“他明晚還要加班的,我想給他……送點。”
“歪了,再往上點。”林爾雅問,“怎么大過年的還要加班?年夜飯總要吃吧?他爸媽呢?”
南依貼好之后?,轉過身來,把徐曜的情況簡單說了下。
林爾雅說,“叫家里來吃飯。”
南依驚訝道,“啊?”
“我說,把你男朋友叫家里來。”她強調,“今晚。”
84.晚安
“可是……他可能要加班。”
“加什么班, 誰家大過年的還要加班的?再說,也不差這一天兩天了?,少加會班我就不信他公司會倒閉。”
林爾雅老師的威嚴不容抗拒, 她把手機遞過去, “打電話給他。”
南依老師氣?勢變弱,只得接了?過來。
徐曜那邊很快接起。
南依清了?清嗓子, 邊用目光瞟著林爾雅, 邊開口道, “你今晚要不要加班啊?”
她媽媽強勢, 但她卻不想?強迫徐曜。一切還是要以他個?人?意愿為主, 南依生怕影響到他的進度, 所以字句都在斟酌, “就是, 我媽媽說……”
見她話說得費勁,林爾雅把手機奪了?過來, 平靜又冷淡地丟下?幾個?字,“今晚到我這吃飯。”
也不知徐曜那邊怎么回答的, 林爾雅聽了?片刻,點了?下?頭,隨即掛斷電話, 把手機遞還給南依。
南依張著嘴巴,驚訝之余, 她弱弱地開口問, “他怎么說的啊?”
林爾雅面無?表情地復述:“馬上就來。”
“……”
果然沒有人?可以不怕林爾雅。
……
下?午,南依一直在跟林爾雅忙著備菜。
四?點鐘門被敲響, 她連忙擦擦手,跑過去開門。
徐曜一身筆挺西?裝立在門前?, 肩寬腿長。頭發整理得一絲不茍,居然還戴了?副無?框眼鏡。
南依愣了?愣,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戴眼鏡。他近視嗎?她怎么不記得。
目光下?移,又看到他手中拎著大包小裹的禮品,在他身后,還跟了?個?陳智杰,同樣也提著東西?。
兩個?人?站得筆直,視線時不時朝屋內瞟。
神情嚴肅,略顯局促,這架勢怎么看怎么像來接受審查的。
南依錯愕數秒,回過神,開口道,“快進來坐,飯快好了?。”
她主動招呼陳智杰,“今天好多?菜呢,你也快來一起。”
陳智杰說,“不了?,還有東西?,我倆還得下?去拿一趟。”
……還有?
南依將東西?一一接過,拿起外套披上,“那我跟你們一起。”
關了?門,兩個?大男人?明顯松懈許多?。
陳智杰也敢暢所欲言了?,“你別說,這曜哥見丈母娘,還把我緊張個?夠嗆。”
丈……丈母娘?
這個?稱呼……蠻超前?的。
南依垂了?垂眼。
陳智杰對她道,“你別低頭,你快看看曜哥。”
南依抬頭,“啊?”
陳智杰說,“他這一身都是精心打扮過的。”
今早,原本他們在公司測試,倆大男人?碰面,胡子沒刮,頭發凌亂,典型的通宵達旦IT男。
結果徐曜中途接了?個?電話,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不由分說拉著陳智杰出了?門。
買禮品、換西?裝、做發型,根本不近視的人?還專門跑去配了?副眼鏡,說這樣看著斯文?,有學識。丈母娘就喜歡那種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女婿。
從潦草小狗變成業界精英,只需要一小時。
陳智杰越說越起勁。
下?樓這一路就沒停過,非要把徐曜那點事全?抖出來才算完。
真是在把他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徐曜面無?表情踢了?他一腳,“少說兩句對你沒壞處。”
這會有人?撐腰,陳智杰可不怕,直接往南依身后鉆,指著徐曜告狀,“管管你家男人?,喊我做苦力,又對我拳打腳踢。”
“嘶——”徐曜蹙眉,沉著嗓音警告,“陳智杰。”
南依無?奈彎唇,只得開口勸,“好啦好啦。”
她把徐曜攔住,又轉過頭對陳智杰笑著說,“不會叫你白白做苦力的,晚上留下?吃飯,我媽燒魚很好吃的,你嘗嘗。”
“不用,我晚上得回家吃飯,就不留這當?電燈泡了?。”
“啊?”南依為難地咬唇,“那你特地跑一趟……”
“這都小事兒,曜哥見家長是大事,作為好哥們,我這必須殫精竭力。”
南依笑笑,不免暗自腹誹,其實只是叫徐曜來吃頓飯,還沒有到見家長那么嚴肅吧?
“徐曜好好表現啊,接下?來的戰場交給你,可別給兄弟我丟人?。”
陳智杰越過南依,沖著徐曜做個?鬼臉。
徐曜被氣?笑了?。
三人?又拎了?一趟上樓,陳智杰放下?東西?便?回家了?。
只剩南依和徐曜在客廳整理。
燕窩、護膚品、圍巾……各式各樣,琳瑯滿目,種類多?到夸張。
只要是市面上能買到的禮品,徐曜全?都拎了?個?遍,難怪要陳智杰幫忙送上來。
南依心疼錢,問他怎么買這么多。
徐曜說,“過年了?,不好空著手來,況且……”
他湊近幾分,壓低聲音道,“見丈母娘,是要隆重一點。”
“這客廳怎么就擺滿了?”
話音剛落,“丈母娘”本人解著圍裙走了出來,問,“徐曜,你買的?”
徐曜兩個字如同教師點名,聞聲,他倏地站起身,面朝林爾雅認真道,“是的伯母,不知道您喜歡什么,所以擅自做主買了?些,也怪我最近忙得昏了頭,沒能提前備好。臨近春節,許多?商鋪關門了?,準備得比較匆忙,希望您別嫌棄。”
話說得一板一眼的,南依怔愣著聽他講完,不免覺得好笑。
也為難他到她媽媽面前?這么緊張嚴肅。
會面莫名變得正式,林爾雅咳了?聲,點點頭,“謝謝你,有心了?,下?次別亂花錢。”
說著,重新系好圍裙,“我去看看湯怎么樣了?,南依,你招呼小徐隨便?坐。”
南依忍笑,“知道的。”
林爾雅進了?廚房之后,徐曜才將將松了?口氣?。
南依輕輕在他后背拍了?拍,小聲道,“我媽媽本意是喊你來吃飯而已,你不用這么緊張。”
況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見林爾雅了?。怎么搞的煞有其事的。
她剛說完,徐曜脫下?西?裝外套便?往廚房鉆,“伯母,我來吧,上次說好了?讓您嘗嘗我的手藝。”
南依:“……”
很奇怪,帶的她也有點緊張了?。
……
晚上,兩個?人?端端正正坐在林爾雅對面。
林爾雅說,“吃啊,看著我干什么?”
徐曜連忙應了?聲,拿起了?筷子。
今晚的菜系很豐盛,有幾道是南依和林爾雅準備的,剩下?都是徐曜親自下?廚。滿滿一桌子菜,開了?瓶干紅,南依不勝酒量,徐曜給她倒了?杯椰汁。
林爾雅每嘗一道,徐曜便?停住筷子,靜候其評價。
只可惜林爾雅從來不是情緒濃烈的人?,遇到好吃的菜,好玩的事,也只是輕描淡寫略過,不太喜形于色。
南依能感受到他的局促,夾起一口菜吃,主動稱贊道,“這道宮保雞丁也太好吃吧!媽,你嘗了?沒?是不是還不錯?”
林爾雅點了?下?頭,給予中肯的評價,“嗯。”
南依轉過頭,沖著徐曜笑笑,說,“我媽都夸你做菜好吃了?。”
徐曜也跟著笑開,“謝謝伯母。”
飯桌上的聊天,起初生澀,幾杯酒下?肚后,才逐漸有了?回溫。
聊天期間,徐曜低著眼為南依剝著蝦,他戴著手套,慢條斯理,去除蝦頭和蝦線,認真仔細。
平時剝完蝦,他都直接喂到她嘴里,吃一個?蝦仁,便?哄著她親他一口。只不過今天這種場合就不好太親昵,他變成了?專注的剝蝦工,剝完蝦仁剝螃蟹。
所有舉動行云流水,像已經形成了?習慣一般。
林爾雅能看得出,他將南依照顧的很好。
察覺到林爾雅的視線,南依連忙嚼了?嚼,咽進去,用胳膊碰了?碰他,“我都快吃飽了?的,你也吃點吧。”
她幫他夾菜,“你嘗嘗這個?魚,還有燉排骨,都是我媽媽做的。”
徐曜一一嘗過,很給面子地稱贊,“上次吃伯母做的菜就覺得很好吃,這次口味更佳。”
“嗯,”林爾雅抿了?口酒,問,“只是菜好吃嗎?柿子餅和牛肉干好不好吃?”
這話聽起來意有所指,徐曜沒懂,轉頭向南依求助,卻見她臉已經紅了?,一言不發地低下?頭吃蝦。
林爾雅哼哼了?兩聲,和他解釋道,“她每次下?樓見你,都會把我茶幾上的零食拎走,什么豬肉脯車厘子,那都是我的。
一開始她騙我說自己吃,還找各種理由下?樓,后來就說什么喂樓下?的小橘貓,我早都發現了?,你就是樓下?那小橘貓。”
“哎呀,媽……”南依難為情地喊了?聲。
“喏,你看,說都不讓說。”林爾雅無?奈嘆氣?。
徐曜忍俊不禁,低笑出聲,“是,現在看來,我確實是那只小橘貓。”
南依鼓著臉瞥他,小聲嘀咕,“你也跟著嘲笑我。”
“我錯了?,我錯了?。”徐曜及時認錯,在桌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緊張消散之后,氛圍愈發和諧。
像是終于找到一個?契機來掀底,林爾雅總打趣南依悄悄在房間里接電話,又說她高?中時期,在房間里擺滿了?娃娃和飲料瓶上的貼紙,惹的南依臉紅跺腳。
后來沒再逗她,林爾雅菜主動問起徐曜的工作,還有家里的情況。
徐曜有問必答。
工作么,還在穩中求進。和父母的關系也就那樣,寡淡疏離,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所以成年后,也沒指望多?親近。
當?他講起他兒時寄宿在姑姑家時,林爾雅微微停住筷子,和他確認,“從小就這樣嗎?”
徐曜說,“大概從小學畢業后開始。”
林爾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喃喃了?句,“再怎么也不能把孩子一個?人?丟下?不是?”
在她的角度看來,徐曜的父母自然是不稱職的。
但換句話說,她難道就很稱職嗎?
當?年她獨自帶南依,也時常會應接不暇,陪伴是有,但卻不夠完滿。
也許是今晚酒喝的有些多?,林爾雅難得話多?,她主動提起南依小時候的事,“那時候我們在南城,南依還小,我白天要上班,沒法照顧她,她要么自己在家看書,要么把她放到鄰居家玩。
鄰居家小孩皮,經常欺負我們家南依。有好幾次,不是把她從滑梯上踹下?來,就是把她額頭抓傷,南依就一聲不吭,乖乖等著我回來,不哭也不鬧。
看到她受傷,當?媽的肯定心疼,但又不好說什么,畢竟也是委托人?家幫忙帶她。現在想?想?……是我做的太欠缺。”
沒做好完全?的準備,就私自決定帶她來看這個?世?界,又沒能給她提供很好的生活條件,是她的不好。
但凡她當?年沒那么心高?氣?傲,肯向家里人?低頭,也不至于讓南依受那么多?委屈。
往事再提起,總是有很多?遺憾和懊惱的。尤其想?到南依外婆的去世?,林爾雅難免傷感。
南依起身,坐到林爾雅身旁,安撫她,“媽,那些事都過去了?,現在一切都很好啊。”
是啊,一切都很好。
她的女兒好好長大了?,學有所成,做著喜歡的工作,也有了?喜歡的人?。
原本林爾雅對徐曜總是不放心,畢竟不了?解,上次碰面還見他叼著煙不修邊幅,她怕南依吃虧。
但自打南依搬回家,兩個?人?的感情狀況她全?都看在眼里。
相較于從前?,南依變得更開朗,每天精神面貌都很飽滿,對生活充滿了?期待。僅憑這個?,林爾雅就知道,南依親自選的人?,錯不了?。
林爾雅總是對南依管教嚴格,她承認,在南依未成年時,有超出范圍的掌控欲。但現在南依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和想?法,她也該放手了?。
林爾雅看向徐曜,“你和南依從小都缺少陪伴,也算是有相似之處,今后相互扶持,好好的就行。”
徐曜重重點了?下?頭,認真道,“我會的。”
……
吃過晚飯已經是晚上十點,徐曜本想?回家,林爾雅直接說,“你喝了?酒,就別往回趕了?,晚上住這。”
兩個?人?同時一愣,齊刷刷朝林爾雅看過來。
林爾雅發號施令,“明天就除夕了?,你倆早上跟我去買菜。”
說到這,她又補充,“南依說你喜歡白菜餡餃子,再想?想?還有什么想?吃的,明天一起買了?。”
這是要……一起過年嗎?
南依不禁心中雀躍,轉頭看向徐曜,他勾著唇角,臉上也有喜悅之色,應了?聲,“好。”
“六點出門,要早起。”
“沒問題。”
南依家是兩室一廳,徐曜住她的房間,她跟林爾雅住一間
林爾雅喝了?酒,犯困,洗漱過后便?回房間休息了?。
南依找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又教徐曜怎么開熱水洗澡,一切交代妥善后,也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身邊的林爾雅呼吸已經平穩,南依側躺著,暫時無?法入睡。
其實當?徐曜說自己過年不回美國時,她有想?法要一起過年,只是他們戀愛時間不久,她怕林爾雅不同意。
結果她的媽媽竟然主動邀請徐曜留在她家。
太好了?,想?到他們可以一起過年,一起守歲,一起看煙花了?,南依開心的快要飄起來,對明天的期待也更深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除夕夜那天,阿曜終于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就在這時,浴室中水聲響起。
應該是徐曜在洗澡。
奇怪,她聽人?家洗澡干嘛。
南依晃了?晃頭,索性閉上眼,深呼吸,強行讓自己關機。
過了?會,水聲停止,吹風機又響起。
說著睡覺睡覺,她卻總是不自覺聽著房間外的聲音。
她聽到她吹好頭發,整理了?衛生間,關了?燈,回了?房間。但沒過一會,又再次開門走了?出來,停在了?客廳。
他還不睡覺嗎?
正這樣想?著,枕邊的手機震了?一下?。
南依倒吸一口氣?,連忙拿起手機,攥在手中,開了?靜音。悄悄扭頭看去,確保林爾雅沒有被吵醒,她小心翼翼才鉆進被窩,點開手機。
徐曜:【睡了?嗎?】
南依打字回復:【還沒。】
徐曜:【出來一下?,方便?嗎?】
徐曜:【有點想?你。】
85.晚安
即便南依已經長大成年, 但?仍會因為偷偷摸摸去做一件事而緊張。
放下手機,她先轉頭看了眼身邊的林爾雅,隨后緩慢地掀開被子, 輕手輕腳地下床, 踮腳走到門口。
輕輕擰開門把手,拉開門, 又壓著門把手, 一點一點合上門。
仿佛在上演啞劇, 南依連呼吸都是輕輕的。
然?而當她松手的那一刻,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 直接將人扯入懷中。
南依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要叫出聲, 卻被一個吻堵了回?去。
鋪面而來的灼熱氣息將她包圍, 他剛洗過澡,發絲半干, 周身都散發著沐浴露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卻又有些不同, 帶了些清冽,有屬于男人的侵略氣息。呼吸交纏間,還能品到淡淡的酒香。
住在這里是臨時決定, 他沒有帶睡衣,還穿著那件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 布料單薄。
他將她抱得很?緊, 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覺到徐曜的溫度正在向她滲透。
她不明白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卻也不可避免被溫度點燃。
徐曜到底是喝了酒,微醺, 吻得熱烈,忘乎所以,讓人透不過氣。
客廳開了燈,兩?人相擁接吻。
衣料摩挲,呼吸交錯,在靜謐的空間里清晰可聞。
南依踮著腳,勾著他的脖子回?應。但?她始終擔心身后房間里的動靜,難免會分心。
微微停歇之時,徐曜將頭靠在她肩膀上,臉埋在頸窩,問她,“想沒想我??”
腔調懶懶的,聲音又被壓得很?低很?輕,像在她耳邊呼氣,莫名很?性/感?。
可他們明明一整個晚上都在一起?。
偶爾被吻到頭腦發昏時,南依會有些不解風情,不過沒關系,她任何回?答都無關緊要。
徐曜低低笑了聲,湊過去輕吻她的唇角,說,“我?想你了。”
“距離剛剛見面已經過去三十五分鐘。”
“距離上次接吻已經過去一天半。”
“距離上次你睡在我?身邊已經過去一個月余二十一天。”
人怎么可以把這情話說得這么直白,這么堂而皇之。
南依聽得臉熱,用手推他的肩膀,“我?媽還在睡覺,她睡眠淺,你別……”
“嗯,我?不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調侃她,他臉上掛著的那抹笑意,在她看來有點壞。
徐曜說,“不然?早就帶你回?我?房間了。”
南依一聽,頓時睜圓了眼,臉上更?熱,連帶著耳垂都紅了。
但?她又不知?回?應些什?么,跺了跺腳,低頭靠近他懷里,喃喃道,“別說了,你別說了。”
“再說,我?回?房間了。”
徐曜笑意更?深,他克制著自己沒笑出聲,胸腔震動著,“我?錯了,不逗你了。”
雙手握著她的肩膀,他將她往客廳中央帶了帶,隨即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
瞳仁墨黑,眸光深沉,他低語,“再讓我?親會就放你回?去。”
說完,嘴唇再度覆了上來。
手指纏入她的發絲,他輕輕將她摁向自己。
吻得更?加深沉熱烈。
南依剛剛平緩下來的呼吸,再度局促了起?來。
越是不能發出聲音,親吻聲越是明顯。
但?他們已無暇顧及,無聲的放縱更?能帶動情緒,曖昧而濃烈。
心跳速度持續飆升,南依幾乎被他的氣息吞沒。
然?而此時,臥室中忽然?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重重擊打在南依的心上,她背脊一僵。
與?她一起?僵住的還有徐曜。
熱吻冷卻,幾乎是下意識的,兩?人同時蹲下,將沙發當做掩體。
胸口在不斷起?伏,心跳加劇,南依弓著背,埋著頭,不由自主吞咽了下。
只不過靜了許久,除了那聲咳嗽后,臥室里再沒聲響。
危機自然?而然?解除。
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兩?人松了口氣,想到剛剛的心虛和?緊張,又相視一笑。
他們仍然?蹲在沙發后,并著排。
南依笑眼彎彎地看著他,一雙眸子又黑又亮,像調皮搗蛋后,成功躲過家長檢查的小孩子。
他只覺得她這樣可愛透了。
揚起?唇角,湊上前,他單膝跪著,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相較于之前,沒那么熱烈和?深刻,只是愛惜的輕吮,溫柔繾綣。
吻著吻著,又停下來,看著她笑。
看到他笑,南依也笑,主動上前親他。
她也雙手捧著他的臉,小雞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
徐曜便扶著她,任由她毫無章法地亂啄。
偶爾起了想逗她的心思,他忽然?往后閃一下,南依落了空,故意鼓起?臉頰,徐曜又會笑著湊上來,含住她,輕輕輾轉。
像冰淇淋在唇齒間融化,又發散在空氣里,呼吸都帶著絲絲香甜。
親到后來,南依蹲到腿麻,便干脆坐到了地上,徐曜也隨著她一起?。
背靠沙發,并排而坐,他牽著她的手。
靜下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之時,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窗外雪白一片,雪花洋洋灑灑,在昏暗的夜色中盤旋而下。
他們在雪夜中互換心事。
南依幾乎沒跟他講過她童年的事,偶然?聽林爾雅提起?,只言片語便引得他心疼。
于是他想更?加具體、更?加深/入地了解。
南依說,其實也就像林爾雅講的那樣。
單親媽媽獨自在外打拼,拼命賺錢,難免會無暇顧及孩子,所以她的童年幾乎都在等待中度過。
空蕩蕩的房間,半生?的米飯,還有到了冬天時,冰冷的床鋪。
好在那會巷子里的鄰居對她都很?好,他們經常會喊南依去家里吃飯。后面南依上了小學,也可以自己做些簡單的菜,林爾雅忙起?來,她便主動擔起?做飯的責任。
她懂事聽話,可以說和?她的媽媽互相扶持。
但?南依從沒覺得自己餓著,還是好好長大了。
只不過近幾年,再提到以前的事,林爾雅總是愧疚。聽二姨說,林爾雅經常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后悔不已。
“可能人在不同的階段,回?看人生?,總會有不同的感?觸吧。”
年輕時的林爾雅倔強、不服輸、脾氣硬。現在卻日漸平和?,不爭不搶。
“曾經我?也對我?媽媽的強勢和?掌控欲感?到無奈,不過越到后面,我?越能感?同身受她對我?的緊張。愛之深,責之切,她只是太想我?好了,因為她吃過虧,所以很?怕我?會重蹈覆轍,我?都理解。”
如果溫柔可以具象化,徐曜想,一定就是南依此時此刻的模樣。
像平靜的湖水,風起?時會有漣漪,但?從不洶涌。它有邊際,卻能包容萬物棲息。
所以啊,他從一開始就被她吸引,都是有原因的。
她是清澈琥珀,是閃耀寶石,是高?掛明月,世間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與?她息息相關。
能擁有她,他何其幸運。
“那你呢?”南依轉眼看向他,微微歪著頭,道,“我?講了我?的童年,換你說了。”
徐曜回?過神,略微沉吟道,“我?啊……”
其實,真的是不太美好的童年。
但?本質上又和?南依差不多。
都是父母忙碌,缺乏陪伴。
那會徐曜的爸媽時常出差,他被丟在家里,和?保姆朝夕相處。
孩童時期的徐曜會分離焦慮,對親情有著高?需求。
然?而在他剛記事時,就已經目睹了父母一次次離家。所以他童年的記憶總是他們的背影,和?冷冰冰的墻壁。
父母不盡責,就會讓保姆鉆空子。
那時他們家沒想到裝監控這種事,全權將徐曜交給?保姆帶。
起?初是敷衍、怠慢,到后面,變成了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是……虐待?
給?他吃冷飯,不吃就硬塞。
他想打電話給?爸媽,她就把他鎖進房間里,任由他哭啞了嗓子。
幾次下來,他也就從高?需求變成了低需求,日漸冷漠。
后來被爸媽發現,換了幾次保姆。
小學畢業后,徐正業干脆將他寄養在姑姑家,對此,他也沒什?么所謂。
在哪里,身邊是誰,都無所謂。
愛好被扼殺,被否認,被漠視,徐曜早已習慣。
日子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能混一天是一天。
直到他遇到了南依。
她如同陽光普照,降臨到他的世界。
散發著炙熱溫暖的光,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靠近。
徐曜想起?不忙的時候,陳智杰總喜歡用公?司的音箱放歌,反復循環。
他聽慣了輕音樂,對流行?樂并不感?冒。
但?有一首,他印象深刻。
因為旋律,因為歌詞。
——“灰暗的心竟然?開始變鮮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感?謝是你從來堅定又溫和?。”
——“并肩走著 我?就永遠不會跌落。”
對他而言,南依就是這樣的存在。
她治愈了他。
溫熱的氣息掃在眉心處,他輕輕落下一吻,對她道,“謝謝你。”
謝謝你的降臨,你的存在,你能出現,實在是太好了。
眉心帶著心間一起?發著癢,如同羽毛拂過。
本該是溫馨的,甜蜜的夜話,不知?怎么的,南依卻覺得眼眸逐漸滾燙。
她說,“其實,我?也該謝謝你的。”
“有一件事我?沒有和?你提起?過,在我?小學的時候,我?曾經遭遇過一場霸凌……”
因為性格溫吞,不善言辭,她被同學欺負。
又因為不想給?林爾雅添麻煩,她總是隱忍不發。
到后來,霸凌者變本加厲,連同班主任都不信任她,以為她壞極了。
南依記得那時候午休過后,要在操場上排隊,等著班主任出現領他們回?班級。
只要她排在后面,班里的隊伍就會迅速挪開,獨獨把她晾出來。她再湊上去排隊,隊伍又會再次挪開,同時伴隨著幾句冷嘲熱諷。
“好臭啊,能不能別跟著我?們。”
“就是,是我?們班的嗎?就往我?們隊伍上排,煩不煩人啊!”
“……”
很?長一段時間里,南依形只影單,沒有人肯為她說話,也沒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楊夏主動找到了她,她都不知?道那段時光要怎么度過。
“卓曼云高?中時撕我?的卷子,針對我?,又在黑板上寫了難聽的話,我?下意識就想到了小學,當時我?是很?害怕的。但?是你,你站出來維護我?了。”
他讓她知?道,他會無條件站在她身邊,為她撐腰,為她對抗。
哪怕方式可能不夠妥當,但?在那一刻,心里的溫熱她永生?難忘。
也不止那一次,還有她被趙賀嚇唬時,她被學長騷擾時,被傳謠言時,他一定會站出來。
他總是維護她。
連南依自己都沒意識到,只要待在徐曜身邊,她就總是很?安心。
“所以說,你也是治愈了我?的。”
他們都降臨在彼此的世界里,無聲無息間將溫度傳遞過去,又無聲無息將對方曾經的遺憾和?陰影,默默療愈。
“很?好很?好的人不只是我?,也是你。”
徐曜一怔,與?她對視。
她目光柔和?,流露出疼惜之色。
畢竟這么詳細地聽聞他的事情,作?為愛他的人,又怎么會不心疼。
像無數次他安撫她,南依伸手,在他頭頂揉了揉,聲音輕柔,“他們從前不陪你,沒關系的,以后我?都會陪著你。”
夜里起?了風,枯枝上的落雪隨著風落下,樹枝晃動。
室外天寒地凍,室內卻很?溫暖,他們的身影在燈光下依偎。
在她專注又認真的視線中,徐曜靜了許久,才揚起?唇。
十指相扣,他輕輕一帶,將人帶入懷中,低頭,輕吻她的額頭。
“好。”唇瓣始終貼著她的肌膚,徐曜低語著,“你陪著我?吧。”
“不止以后,要永遠。”
對南依來說,永遠即是無窮大,無邊無際,又不切實際。
沒人知?道永遠有多遠,但?南依還是應道,“嗯,我?答應你。”
86.晚安
兩人就?這樣在客廳里坐到了凌晨兩點。
想到一早還要跟著林爾雅一起去早市, 不舍親吻過后,才各自?回了房間,又在手機上互相道了晚安。
南依關了手機, 抓緊時間入睡。
這一覺睡得還算香甜, 只是沒一會,便聽到鬧鐘聲響起。
清晨五點半, 滿打滿算, 南依只睡了三個小時左右。林爾雅叫她起床時, 她困到懷疑人生。
南依翻了個身, 動了想要賴床的心?思, 口齒不清地喃喃著, “媽媽, 我能再睡會嗎?”
“早市, 不想去了。”
林爾雅立在床前,丟出兩個字, “不行。”
停頓片刻,又補充, “到點了,快起來。”
到點了,快起來。
簡直是刻在DNA里的臺詞, 配合著無比熟悉的語氣和聲音,讓南依夢回上學那幾年, 有時學得晚了, 第二天沒聽到鬧鐘聲音,林爾雅便會開她的房門, 提醒她,“起來了。”
一開始是口頭警告, 三次之后,直接掀被?子,“還不起?起不起?上不上課?學不學習?”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幾乎是下意識的,南依倏地坐了起來。
眼睛酸痛,還是睜不開,她索性閉著眼,掀開被?子下床。
等溫水撲到臉上時,她才將將睜開了眼。
起得太早,胃里還有點惡心?。
此時天還沒亮,想到自?己尚且這樣,徐曜肯定也沒有休息好?,南依擦完臉走進廚房,開口道,“媽,早市就?我們倆去吧。”
林爾雅正熱牛奶,聞言,動作?一頓,“對啊,忘了還有一人。”
她把牛奶塞到南依手上,作?勢便要走出廚房,南依喊了她一聲,“媽,讓他多睡一會吧。”
“昨晚九點多就?吃完飯了,還睡不夠啊?”林爾雅回身看?她,“還是說你?倆昨晚不睡覺,又去……”
“您去叫他吧。”南依連忙打斷,訕笑兩聲,“我就?是覺得難得放假,想讓他賴會床。”
林爾雅掃了她一眼,重新邁開了步子。
走到臥室門前,抬起手,敲了兩下門。
林爾雅說,“徐曜,起床。”
字正腔圓的四個字,多余的話再也沒有,卻讓徐曜瞬間從夢中驚醒。
換做鬧鐘可能都要催他千百遍,但岳母提醒一次就?夠。
效果?等同于冷水,迎著臉潑下,徐曜直接坐起身,兩眼睜著,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卻刻意讓聲音冷靜,吐字清晰地回應,“已經起床了,伯母,您稍等,馬上出來。”
兩分鐘后,徐曜精神?飽滿地出現在客廳。
南依端著牛奶,還有些睡眼惺忪,一抬眼,視線恰好?與徐曜相撞,她一愣。
徐曜穿著整齊,領帶一絲不茍,那副眼睛還架在鼻梁上,一如他昨天剛進門時的樣子。
見到南依,他擺擺手,勾起唇角笑,“早上好?。”
按理說,徐曜應該也起不來床的。沒想到不僅被?林爾雅一句話叫醒了,看?起來還如此的……亮堂。
相比之下,她隨手扎起的丸子頭,略顯潦草。
再看?看?在客廳中穿梭的她媽媽,南依忽然覺得,這個家里,昨晚熬了大夜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靜了片刻,南依才應,“……早上好?。”
“我先去洗漱。”
說完,徐曜闊步走進衛生間。
林爾雅一直在找厚外套,路過時,順手拍她的屁/股,“愣著干嘛?快喝,喝完好?出門。”
南依這才回過神?,仰頭灌了幾口。
很快,徐曜也洗漱完,一口氣喝掉了熱牛奶,又把三人的杯子刷好?。
清早六點鐘,一切準備就?緒。
就?在出門之前,林爾雅視線掃過徐曜的衣服,開口叫停,“等等。”
“你?就?穿這點不行,早上太冷了。”
說完她再度進臥室里幫徐曜找外套。
可他們家里又沒有男人的衣服,翻來翻去,也只能找到件長款羽絨服。
南依的,這還是初到北城上學那年,她舅舅送她的禮物,因為不知道她的身高體重,照著自?家姑娘買的。
南依的姐姐一米七五的個子,而她只有一米六五,穿在身上自?然寬大。哪怕是套在厚重的冬季校服外,都顯得空蕩蕩的,也就?閑置了。
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林爾雅遞過去,“穿上再出門。”
“……”徐曜看?著眼前淡粉色的羽絨服,頓時面露難色。
南依立刻領悟他的沉默。
她知道,徐曜很愛美的。高中那會,他就?不愛穿校服,并不是因為不想遵守學校紀律,只是他單純覺得,校服丑,不能匹配他的氣質。別看他是個大男生,其實超級有偶像包袱。
他不好開口拒絕,南依便幫他說道,“媽,算了吧,他穿不上的。”
林爾雅:“不穿一下怎么知道穿不上。”
南依說,“反正開車,不冷的。”
林爾雅:“不行,誰家逛早市穿著西裝,昨晚還下過雪,降過溫,不冷才怪。”
南依:“可他一個大男生穿粉色……”
林爾雅:“怕什么,天還沒亮呢,也沒人認識他。”
說著,她轉頭看?向徐曜,再度把衣服往他眼前遞了遞,“站著干嘛,套上啊。”
沉默三秒,掙扎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徐曜伸手接過,平靜接受,“好?,馬上穿。”
南依:“……”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抵抗林爾雅老師的威嚴,沒有人。
徐曜身高有188,這件衣服對他來說,還是過于局促了。
里面是黑色西裝,外搭一件粉色羽絨服,看?著非常違和。衣服緊緊束著他,袖子也不夠長,手腕處露出兩截黑色。行走的衣架這回終于架不住了。
南依都有些忍俊不禁。
林爾雅掃視一眼,“將就?穿吧,為你?們好?,年輕人少挨點凍,總不會錯的。”
徐曜面帶微笑,“伯母說的是。”
林爾雅:“把拉鏈拉上,別?敞懷。”
徐曜:“好?的。”
低頭,老老實實將拉鏈拉好?,他立在那,像個滑稽的粉色小人。
林爾雅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開門。
她率先下了樓,南依和徐曜緊隨其后。
期間,南依無數次轉眼看?向他。
粉色小人徐曜抬手遮眼,壓低聲音,無奈道,“別?看?我了。”
南依想笑,但忍住了,只小聲勸他,“忍忍吧,很快就?會回來的。”
“而且你?看?,”她張開雙臂,轉向他,展示著,“我也被?迫穿了很厚,保暖背心?,秋衣毛衣還有一個厚馬甲。”
手臂上下揮動,她問,“像不像企鵝?”
徐曜看?她認真展示,試圖安慰自?己,到底還是低笑了聲。
“嗯,最?可愛的企鵝就?是你?了。”
他悄悄牽了牽她的手。
這時,林爾雅轉頭問,“一會你?倆誰開車?”
牽住的手瞬間松開,兩人像兩顆彈簧一般,離得老遠。
南依咳了聲,應道,“讓他開吧。”
林爾雅視線在兩人之間巡視,又問徐曜,“你?知道早市在哪?”
徐曜說,“不知道,但是可以導航。”
“哦。”林爾雅回過身去。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又默契對視一眼,無聲用眼神?交流。
起初是覺得挺奇怪的,都成年了,也不是偷偷談戀愛,怎么牽個手還緊張局促起來了?
后來想想,可能是因為林爾雅的職業緣故,教?師,還是那種不茍言笑的班主任形象。讓他們不自?覺就?把自?己代入了班上早戀的學生。
莫名?有些好?笑。
……
天剛蒙蒙亮,早市已經熱絡起來。
街頭巷尾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賣早點的攤位冒著裊裊炊煙,為嘈雜的場景平增了濃烈的煙火氣。
沒睡夠的困倦似乎隨著這熱鬧,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新鮮感。
這是徐曜第一次來逛早市。
平時買菜都是直接叫外賣,或者?去超市,連菜市場都沒去過,他難免感到稀奇。
很多東西都沒見過,視線繞場掃了一圈又一圈,每到一個攤位,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但又不想顯得自?己太沒見過世面,于是看?過之后,又生生移開眼。
南依很久都沒跟林爾雅來過了,生機盎然的清晨最?能帶動人的情緒,她也有些興奮。
察覺到徐曜好?奇的神?色,她壓低聲音,笑著調侃他,“徐少爺是不是第一次來?”
徐少爺,她從沒這樣稱呼過他。
多半是從陳智杰那學來的。
徐曜先是一愣,隨即點點頭,如實道,“確實沒來過。”
“那你?今天可得好?好?逛逛,很好?玩的。”說到這,她小聲說道,“而且我媽媽買菜,很精彩!”
徐曜眉梢微揚,“是嗎?”
很快,他便親自?見識到了精彩之處。
林爾雅打頭陣,兩個人始終跟在后面。
看?著她按照菜譜,找到攤位,詢問菜價,又貨比三家。
挑最?肥的魚,挑最?活躍的蝦,還有最?新鮮的果?蔬。
“抹個零,我再買兩瓣大蒜。”
“剛才那家收我五塊五,我沒買,你?不能比五塊五還高吧?”
“送點小蔥,謝謝,以后還來。”
林爾雅買東西,講究的就?是一個性價比。絕對不會讓一分錢花得冤枉,任何人也別?想從她這占到一點便宜。
缺斤少兩必不可能,說一不二雷厲風行。
一頓操作?下來,三個人兩只手都已經拎滿。
徐曜嘆為觀止。
確實精彩,堪比博弈。
菜已經買完,林爾雅提議吃過早飯再回去。
早市上早餐種類很多,南依說要帶著徐曜去挑一挑。
林爾雅點頭,“挑吧,我去豆漿油條的攤位等你?們。”
林爾雅一離開,徐曜才有些“放飛自?我”。對那些沒見過的、感興趣的,一一湊過去。時不時拉著南依問,“這個是什么?那個呢?”
南依便耐著性子解釋,“這個是打糕,那個是一種咸菜。”
中途兩人分開排隊,南依去排雞蛋漢堡,派他去買牛肉包子。
等她買完去找他時,一眼便看?到他拎著袋包子,站在人家攤位前,愣愣地看?著人家攤煎餅。
不是想吃,純是好?奇。
果?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誤入凡間,直接變成了好?奇寶寶。
雙眼一眨不眨,神?情專注。
攤主把餅一拽,一翻,直接翻了個面,又打了倆雞蛋,三兩下抹勻。
徐曜伸手,欲言又止,“你?這個……”
他還穿著早上那件粉色羽絨服,黑色西裝褲,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副無框眼鏡,身后是煙霧繚繞的清晨,他站在一排攤位前,眉心?微蹙,像要與人探討煎餅的一百種攤法?。
地主家的傻兒子。
南依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這幾個字,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連忙跑過去,她挽住他的胳膊,仰著頭看?他,“你?想學學嗎?”
徐曜轉過頭來,和她分享心?得,“你?如果?喜歡吃,我可以學,這個看?起來還有點難度,面糊稀了稠了都不行,手法?要快……”
南依笑得快岔氣了,“你?怎么能這么可愛啊。”
后面兩人又買了些小吃,南依知道一家重慶小面做的不錯,去打包了一碗。一轉頭,看?到徐曜又盯上了紅糖饅頭。
她走上前,低聲提醒他,“吃不完的。”
徐曜說,“吃不完沒事,嘗個味。”
“可是……買太多的話,我媽媽會講的。”
剛要伸出去的手,就?這樣直挺挺地縮了回來,徐曜難得老實,“那不買了。”
南依暗自?腹誹,他這么怕……林爾雅的嗎?
提著幾包早餐到豆漿油條的攤位上,三人圍桌而坐。
徐曜雖對很多東西表現出莫大的興趣,但食欲卻沒那么旺盛。
早上醒得早,臨出門前又喝了杯牛奶,他不怎么餓,吃了個包子,就?沒再動筷子了。
彼時林爾雅正督促南依吃面條,“外面的醋不干凈,說了多少次了,人家放多久你?都不知道。”
“那里面蔬菜不是蠻多的嗎,怎么還撿小咸菜吃,咸菜吃多了不好?,別?吃了,吃面!”
一頓早餐而已,林爾雅總要糾正,南依也沒有絲毫不耐,老老實實應著,“知道啦知道啦。”
徐曜發現,林爾雅雖然喜歡管著南依,但出發點都是為她好?。
是以一位母親的視角出發。
怕你?冷,怕你?吃得少。只要是她認為好?吃的,都會往南依碗里夾。只要她認為不好?的,就?盡可能糾正南依不要做。
樁樁件件的小事,無一不彰顯母親對女兒細膩而周到的愛。
嘮叨卻溫暖。
這跟徐正業對他的管控欲是全然不同的。
他的爸媽對他的要求,從不是體現在這些事上。他們只盼著他聰明、優秀、成功,需要錢,便給?錢,而他怎么吃,怎么睡,冷不冷,對他們而言,似乎是無關緊要的。
徐曜略微提了提唇角。
這時,林爾雅的視線轉了過來,見他單手撐著下巴發呆,不由皺眉,“你?不吃了?”
徐曜頓時回過神?,坐直,回應道,“我吃飽了,伯母。”
林爾雅:“不行。”
“就?吃了一個包子,大男孩飯量哪有那么小的?”
“回去還得干活,這一上午可沒飯吃,你?再多吃點。”
她又跟老板要了碗熱豆漿,不由分說推到他面前,“熱乎的,快喝!”
“蔥油餅快吃,一會涼了就?硬了啊,不好?消化。”
“還有,你?那拉鏈怎么又掉下來了,趕緊拉上,大過年別?把自?己作?感冒了……”
這嘮嘮叨叨的囑咐,忽然就?轉移到這里來了。
南依連忙撂下筷子,轉頭瞥向他。
只見徐曜乖乖照辦,先是拉好?拉鏈,又端起豆漿,揚起唇角笑,“好?,都聽您的。”
他仰頭喝下一大口,豆漿溫熱,順著嗓子滑進胃部,瞬間淡去了清早的寒涼-
吃過早飯,三人回到家中準備年夜飯。
今晚一共要做十?二道菜,任務繁重,林爾雅做主力廚師,南依和徐曜打下手,剛好?三條圍裙,每人一條。
這一下午,三個人就?在客廳和廚房里不停穿梭。
客廳中電視開著,窗外時不時傳來煙花爆竹的聲音。
熱鬧和團圓總是用來形容春節,有關這個節日?的實感,這一刻來得如此明顯,如此深刻。
林爾雅合著面,南依和徐曜并?排坐在她對面,一個摘菜,一個剝蒜。累了就?停下吃幾個砂糖橘,嗑會瓜子,雖然忙碌,卻也不覺乏累。
回想起往年的春節,徐曜大多一個人待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打游戲,吃泡面,困了就?接著睡。渾渾噩噩,寡淡無趣。
然而此時此刻,他抬了抬眼,恰好?南依剝了個砂糖橘,塞到他嘴里,他微微一咬,橘子汁水爆開,酸甜可口。
林爾雅頭也不抬地和面,嘴上不滿地喃喃,“都說女大不中留,我這還一口橘子沒吃上……”
“有的有的!”南依紅著臉,立刻又剝了一個,站起身送到林爾雅嘴里。
林爾雅:“這還差不多。”
南依笑了兩聲,不知為什么,徐曜也跟著笑。
電視中恰好?播著去年的春晚小品,相聲演員說著,“除夕之夜,全家團圓,熱熱鬧鬧湊一起吃頓餃子,這叫什么啊?這叫幸福!”
徐曜想,他確實是,挺幸福的。
不需要位高權重,沒有紙醉金迷,只是簡簡單單坐在一處,聊天干活,聽爆竹聽小品,就?會讓人新生歡喜。
像清早那碗熱豆漿,比日?照更能讓人覺得身上暖洋洋。
原來心?被?實實在在充滿,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他空虛孤獨了那么多年。
……
忙碌了一下午,終于備好?了年夜飯。
桌子不大,擺滿了十?二道菜,趁著還沒上桌,徐曜拍了張照片,又發了朋友圈。
文案只有兩個字:團圓。
今天難得高興,林爾雅開了珍藏多年的干紅。
三人舉杯,林爾雅說,“今年是頭一次喊你?來這過年,準備得匆忙,你?也別?嫌棄。以后再過個什么節,你?沒什么事的話,就?到我們這來過,畢竟將來,總是有可能成為一家人的。”
徐曜轉頭和南依對視一眼,笑了下,他點了下頭,“謝謝伯母,我會常來的。”
客套之后,飯桌上只剩歡聲笑語。
期間手機在不停震動,多半是職場上的人發來的春節祝福。
徐曜無法?分神?,有關這個除夕夜的美好?,他不想分給?其他事情分毫。于是索性關機,全身心?投入到這頓年夜飯上。
放煙花、包餃子、守歲,可以說所有的事情,幾乎都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今年的春晚格外好?看?,他認認真真笑了好?幾次。
餃子包了錢,徐曜吃到兩個,南依吃到一個,林爾雅調侃道,“那我今年就?指望你?們養我了?”
徐曜和南依異口同聲,“沒問題。”
十?二點之前,主持人開始倒計時。
餐桌上靜了一瞬。
“五、四、三、二、一——過年好?!”
與此同時,窗外迸發無數煙花,將這個夜晚瞬間照亮。
南依率先開口,“媽媽,新年快樂!”
徐曜也隨著她一起,“伯母,新年快樂。”
林爾雅笑著點點頭,起身回了房間。
徐曜在桌下牽起南依的手,低聲道,“新年快樂小兔。”
南依回握他,側眸看?著他笑,“阿曜,新年快樂。”
時隔六年,再次一起過年,再次互相道新年快樂,他們發生了一些變化,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不多時,林爾雅從房間走出來,遞了兩個紅包過來,“壓歲錢,每人一個,不打架。”
“謝謝媽媽!”南依開開心?心?接過紅包。
反倒是徐曜愣了愣,片刻后,才開口問,“……我也有嗎?”
“當然,都是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林爾雅晃了晃紅包,“快拿著,一點心?意。”
都是孩子。
徐曜細品這幾個字,驀地揚起唇角,“謝謝伯母。”
遞完紅包,又坐下聊了會。
臨近一點鐘,林爾雅打了個哈欠,也算是難得熬了個夜,又忙了一天,困意說來就?來。
她站起身,擺了擺手,“沒什么事你?倆也早點睡吧。”
說完,先洗漱回了房。
兩人坐在客廳里又看?了會煙花,想到明早徐曜還要回趟公司,南依便也勸他早點休息。
昨晚兩人便沒睡好?,也確實累了。
徐曜揉了揉她的頭頂,“等我忙完就?來找你?,你?不是有個電影想看??剛好?陪你?去看?。”
“好?啊,那我等你?。”
南依踮起腳,在他嘴唇上輕輕啄了下,“那,晚安啦?”
徐曜笑著說,“晚安。”
南依轉身回房,只不過走了兩步,又停住,“對了。”
“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徐曜問,“什么事?”
她重新走向他,斟酌片刻,才開口道,“我想說,不管你?什么樣子,都沒關系的。”
自?從徐曜來了她家后,肉眼可見的局促。
異常聽話,異常緊張,又是準備禮物,又是做頭發,還一反常態戴了眼鏡,南依對此一直很費解。
明明上次他來她家里,還那么游刃有余。
直到聽見他在飯桌上和林爾雅說,“我考了南依學校的研究生,成績要過幾天才出,但我托人查了下,分數應當十?拿九穩。”
南依當時很驚訝,對這件事不知情是其一,其二是,徐曜已經在事業上小有所成,按理說,也沒什么必要考研究生才對。
他明明是那么討厭學習的一個人。
徐曜說,“我高中成績不好?,在國外的本科院校相比南依的學校,也不算起眼的。我知道您向來看?好?成熟穩重、學識淵博的女婿,為了早日?達標,我會盡量將差距縮小,好?讓您放心?把南依交給?我。”
也就?是這一刻,南依才明白他反常的原因。
上一次來,他們并?沒有真正在一起。所以他能在林爾雅面前演戲,盡其所能,施展自?己的口才。
可是這次,他確實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來的。身份的轉變,讓他徹底身臨其境,所以他小心?翼翼,百般局促,只為了在岳母面前,好?好?表現自?己。
裝扮斯文,是為了往陸源老師那類形象上靠攏。
他所表現出的成熟穩重亦然。
考研究生也同理。
都是為了讓林爾雅認可他。
南依感動之余,又有些心?酸。
他明明是個很出色的人,可他似乎總是會為了她變得很自?卑。
她知道那種心?情,理解那種心?情,因為曾經的她,也是這樣。
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為他變得更好?。她怎么會不懂呢。
徐曜聞言有些不解,問她,“什么?”
南依解釋,“我的意思是,其實你?不用為了在我媽媽面前表現,那樣為難自?己的。”
客廳的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她仰著頭看?他,燈光映襯在她眸子中,異常溫柔,“無論你?學歷如何,工作?如何,性格如何,對我來說,都沒關系。”
徐曜微怔,眸光閃動。
像是為了將他所有的自?卑和顧慮趕走,南依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
窗外有煙花燃起,攀升,在濃墨一般的夜空中綻開,絢爛奪目。
在這間隙中,徐曜聽見她輕柔的聲音,似風,似水,無聲無息包圍他,涌入他,讓人心?間漲暖,眼眶酸熱。
她說,“只要你?是你?,我就?永遠喜歡你?。”
87.晚安
春節過后?沒多久, 研究生考試出了成績,徐曜以筆試第一的分數進入復試。
雖然早就已經托人查過了,但看到自己掛在網頁第一位的時?候, 心中難免高興。為了這場考試, 他確實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為了慶祝,南依請他到兩人經常關顧的那家餐廳吃牛排。
吃飯期間, 南依好奇地?問起他考研歷程。
因為在她印象中, 徐曜一直都很忙, 一邊要管理自己的公司, 一邊又要處理他爸爸交付給他的業務, 經常朝不保夕的。
徐曜也沒掖著藏著, 直言道, “大概就是每天在你睡覺后?, 在你睡醒前,我會?各抽兩個小時?看書。”
南依驚訝, 放下杯子,看向他, “那你豈不是每天只能睡四個多小時??”
徐曜思忖片刻,點頭,“嗯, 差不多。”
“天啊,好辛苦。”南依癟起嘴巴, 面露心疼, “長時?間熬夜,身體扛不住的。”
徐曜挖了勺藍莓巴斯克送到她嘴邊, “也還好,上午沒什么事的話, 我也會?抽空補覺。”
南依湊上前,啊嗚一口?吃進嘴里。
口?感綿密香濃,好吃到她瞇起了眼。
咀嚼幾下后?,她說,“那也是實實在在熬了半年多的。”
徐曜揚起唇,伸手抹掉她唇邊的蛋糕屑,安撫道,“想上岸這點苦怎么都得吃,你上大學那會?,為了期末考試不是也有通宵的時?候?”
一句話成功勾起了久遠的回憶,實話講,南依那時?候確實很辛苦。
不光是上大學之后?,高考前,為了在競賽上取得成績,她也經常通宵達旦。沒有任何成功是輕而易舉就能達到,光鮮亮麗的背后?,都是她無數個日夜,用?汗水和淚水堆砌而成。
“也是……不過啊,能不熬夜還是盡量避免,我媽媽說對身體不好的,現在察覺不到,將來?上了年紀早晚要找回來?。”
她一本正經,苦口?婆心。
曾經勸他不要在學校抽煙,要好好學習,就是這種語氣,讓徐曜不自覺想到高中時?,她天天抱著個保溫杯的模樣?。
他低笑一聲,又挖了塊蛋糕送過去,回應道,“知道了,都聽您的,小兔老師。”
南依吃著蛋糕,單手撐著下巴,開始認真?思考起來?,片刻后?,她開口?,“這樣?吧,你的復試交給我,我幫你。”
徐曜揚了下眉梢,“嗯?”
“我雖然在這方面不算專業,但以我過去的經驗,應該可以幫得上忙的。你等我,后?天我制定個學習計劃給你。”
“好啊,”他靜靜地?看著她,眼里帶笑,“那學費怎么收?”
“今天心情好,就不收學費了吧。”
“不要了?你確定?”
南依彎唇,“當然啊,你都叫我一聲小兔老師了,這點事應該的。”
……
為了幫徐曜復習復試,南依和林爾雅打過招呼,晚上不回家吃飯。等幫他復習完功課,臨睡前再?回來?。
重新帶南依回到自己的住處,徐曜喜出望外,提前準備了一堆她喜歡吃的零食。
奈何南依真?的是來?幫他復習的,看著眼前的奶茶水果薯片,她平靜地?推到一邊,將自己打印好的試卷鋪滿整張茶幾,說,“先做專業課這張吧。”
徐曜:“……”
這感覺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
今天專業課,明?天做英語,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天晚飯過后?,南依便摁著徐曜埋頭在題海中,自己則在一旁備課。
徐曜夢回高中,雖然先前自己看書也已經習慣了,但小兔老師的監督更為嚴苛,這讓他每每做題都要戴上痛苦面具。
痛并快樂的幾小時?結束后?,徐曜會?將她送回到家中,自己再?折返回去。
林爾雅總覺得這樣?太麻煩,便提議讓徐曜干脆到家里面來?復習,這樣?又能一起吃晚飯,又不用?多跑一趟。
徐曜有些猶豫,問,“這樣?……合適嗎?”
南依說,“沒問題的。”
兩人復習的地?點直接轉移到南依的家中。
自打一起過年后?,徐曜偶爾會?被喊來?吃飯。見面次數多了,也就沒那么緊張了。可他這次來?復習,還是生出了一絲絲不自在,這不自在的來?源,主要還是因為……林爾雅的職業習慣。
教?師。
一個南依老師盯他,已經叫他有些痛苦了,忽然又多了位老師。
被兩個老師看著寫一張卷子是什么感受?
“你再?想一想,這題它能選C嗎?”林爾雅用?筆敲了敲他的試卷。
“哎呀媽,”南依連忙道,“你讓他自己做,做好了再?糾正就是了。況且他做完都會?檢查試卷的。”
“你得讓他養成做題多思考的好習慣,能一遍做成的事,干嘛要浪費時?間驗算第二次?”
“可是你干擾他的話,萬一思路被打斷了怎么辦呢?”
“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斷啊!又不是數學題。”
教?育理念發生沖突,徐曜還得兩邊勸說。
只有當他把做題的速度和正確率提上去,才能完全避免以上對話。
短短一個月時?間,徐曜進步了許多。
林爾雅這才放心,沒再?接著監督,閑暇時?在客廳看會?電視,偶爾備備課。
南依便將徐曜帶到自己的臥室里。
兩人共用?一張學習桌,開著一盞臺燈。
南依正聚精會?神地?做課件,柔和的光映在她臉上,徐曜看得有些失神。
察覺到他的筆停下,南依輕聲提醒,“不要降低做題速度哦。”
徐曜湊近幾分,貼著她耳邊低語道,“可是怎么辦,我忽然有點……想親你。”
他有意無意的撩撥直白而坦蕩,南依總是很難招架。
以往這種時?候,她早都因為他簡單的一兩句話臉紅耳熱,但面對學習這件事,她卻絲毫不含糊。
只是稍微靜了靜,南依轉眼看他,輕輕推他肩膀,讓兩人保持距離,“這張卷子能做到95分才可以親。”
語氣認真?,表情嚴肅,看上去沒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徐曜深吸了口?氣,只得繼續埋頭做題。
臨近復試,復習變得很緊促。
有好幾次都學到了晚上十二點。
林爾雅時?不時?送些水果進來?,洗好切盤,敲門進屋,看到南依在有條有理地?輔導,徐曜立刻糾正錯題,兩人認真?學習的樣?子,總讓她這個作為家長的,生出一些欣慰來?。
“你倆學著,別管我,我就送點水果。學累了記得吃點,也別太辛苦。”
囑咐完,林爾雅悄悄退了出去。
今天切水果,明?天燉雞湯,真?正把兩人當做孩子一樣?看待。
臨考試前幾天,徐曜下了班便被電話催著回了家,林爾雅說要召開一場模擬面試。
進了門,脫掉西裝外套,三?人坐在客廳,正式開始“面試”。
林爾雅和南依坐在沙發上,每人手上拿著一張題目,徐曜端端正正地?坐在兩人的正對面。
林爾雅先提問,徐曜做回答。
南依再?提問,徐曜再?回答。
提問的流程無比正式。
連稱呼都變成了——“徐曜同?學,徐同?學。”
林爾雅說,這叫充分模擬,鍛煉心態。這樣?他到了考場上才沒那么緊張。
最?后?一次模擬面試,兩人給徐曜都打了高分。
林爾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表現不錯,考試那天也再?接再?厲。”
徐曜松了口?氣的同?時?,笑了笑,“這段時?間,辛苦兩位老師了。”
幾天后?,徐曜去參加復試。
事實證明?,努力付出還是有回報的。在考場上,他始終游刃有余。
最?終,以筆試第一,面試第一的成績,成功被錄取。
收到消息的那天,南依也在學校上課。
徐曜在校門口?等她,她拎著背包,飛奔到他懷中,“恭喜你阿曜,以后?我們?就是校友了。”
“嗯,”他回抱著她,彎腰,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側過臉,在她臉頰上親了下,說,“請多指教?,學姐。”
校門口?人來?人往,南依紅著臉躲了下。
這一下,被徐曜記在心上。
當天晚上,兩人吃過飯后?,徐曜送她回家。
剛走進樓道中,他便扯她的胳膊,將人抵到墻上親。
這段時?間他始終隱忍,等這一刻也等了許久,力道難免大了些。
此時?三?月剛過,春寒料峭。夜晚的室外帶了絲涼意,一門之隔,她卻像被燃了一把火。
唇舌交織,呼吸混亂。
他的手扶著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揉捻她的耳垂。
每當她難以呼吸之時?,他會?堪堪停住,輕吻她的唇角,臉頰,又到耳畔,沉著嗓音,使壞地?問她,“復試分數超95了,可以親你了嗎?”
他呼吸灼熱,撲過來?,南依被癢得縮了下脖子,紅著臉,垂著眼簾,小聲回應,“你不是,正在親嗎?”
徐曜低笑一聲,手上用?力一提,迫使她再?度貼近,他低頭去找她的唇,細細品嘗,還不忘調侃她,“那你喜歡我,這樣?親你嗎?”
他微微停頓,半瞇著眼,視線灼熱地?看著她,補充道,“學姐。”
“……”
在這種場景下,叫她學姐!!!
他真?的!真?的很會?給她找各種各樣?的稱呼出來?!
南依臉上瞬間爆紅。
徐曜察覺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故意問她,“怎么臉上這么燙?”
南依推了他一把,轉身上樓,“我回家吃飯了。”
她深呼吸,又轉頭看他,問,“我媽做了魚,你來?不來??”
徐曜懶懶地?靠在墻邊,抬起眼看她,笑著應,“這就來?了。”
……
吃過晚飯,南依從房間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禮盒。
一支簽字鋼筆,這是為了慶祝徐曜被錄取,南依早早買來?送他的。
通體磨砂黑色的,做工精致又低調。在筆身的側面,刻了兩個字母:XY。
徐曜。
南依說,學生時?期的那次分別,她送過他一袋碳素筆。
現在他們?長大了,這支鋼筆剛好適配他成功、成熟男性的定位,祝愿他今后?還能簽下更多合同?。
徐曜對此愛不釋手,每次到正式場合去,都會?將這支鋼筆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春季走得無聲無息,等到樓下綠樹成蔭,才發現夏天悄然而至。
六月中旬,林爾雅帶的那屆學生中考結束,徹底迎來?了暑假。
南依為了讓她好好放松心情,給她和二姨報了旅行團。
兩人出發那天,徐曜和南依親自去送。
在機場,南依再?三?囑咐,“出門在外看好手機,跟著導游走,不要亂跑,也別不舍得花錢,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想買就買,出去是為了放松的,有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她事無巨細,叮囑了半天。
林爾雅還沒說話,南依二姨在一旁笑著調侃,“行啊,你這閨女,再?練練就快趕上你媽啰嗦了。”
南依的二姨子女都在國?外,一人清閑自在,性格開朗又開明?,和年輕人總是很有話聊。
南依拉住她的手,又開口?道,“二姨,我媽性子犟,你看著她點。出門在外就你們?兩個互相照顧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好像角色對調了,林爾雅不禁在想自己從前居然這么啰嗦嗎?她從徐曜手里接過行李,“走了,安檢去了。”
兩人邁步離開,到安檢口?時?,林爾雅回頭,“你倆別總點外賣,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南依二姨一聽,連忙拽著林爾雅往前走,“還嫌人家啰嗦,我看你也夠嗆。”
“……”
南依忍俊不禁。
兩人離開后?,徐曜帶南依去吃了晚飯。
晚上九點,南依坐在副駕駛上,徐曜遲遲未發動車子。
他目視前方,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指輕敲了幾下,而后?轉頭問她,“今晚到我家去住,好不好?”
“不對,這段時?間都跟我在一起吧。”
南依愣了愣。
正在思索他是怎么堂而皇之將這種話擺在明?面上來?講的,又聽他大言不慚地?解釋,“怕你一個人住,照顧不好自己,我答應過伯母的。”
她沒應聲,他便一直看著她。
目不轉睛,視線灼灼,南依停頓片刻后?,將頭轉向窗外,摁開車窗,輕飄飄應了句,“都……都行。”
徐曜揚唇,啟動車子,一路疾馳。
林爾雅出門放松,何嘗不是為他提供了條件?距離上次她徹夜留在他身邊,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車內放著音樂,他單手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握著她,心情大好。
倒也不是想對她做點什么,只是想到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飯看電影,他就已經很滿足,至于其他的,都只是附加項目,有或者沒有,無關緊要。
但很快,徐曜便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控制不住自己,對身邊的人停止非分之想。
她溫軟香甜,近在咫尺,他卻只能望梅止渴。
到底還是太高估自己。
原來?因為她不在身邊而輾轉反側,現在因為她在身邊,還是輾轉反側。
接連跑到衛生間去洗冷水澡,第三?次,南依平躺著看向他,眨巴兩下眼,小心翼翼地?問,“很難受嗎?不然我,去隔壁睡吧?”
徐曜抹了把臉,說,“不用?,隔壁沒有床墊,床太硬了。”
南依兩只手搭在被子上,攥緊拳,又問,“那不然,我們?干脆……”
在她將完整的話說出來?之前,徐曜立即上前,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只是淺嘗,沒有加深這個吻。
“睡吧。”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溫柔地?親了下她的額頭,翻身躺在她的身邊。
關了燈,南依翻身面向他,還想說點什么。
徐曜隱忍地?閉著眼,深呼吸,再?度開口?,“睡吧。”
“再?不睡,今晚我們?都別想睡了。”
南依:“……”
好像上次,他也是這樣?發出警告的。
她只得輕輕“哦”了聲,將手塞回被窩中,摸著黑尋覓了一下,隨后?找到他的手,牽住。抿抿唇,心滿意足地?入睡。
林爾雅這次要出去玩二十幾天,這段期間,南依便一直住在徐曜這里。
很快,學校放了暑假。
南依開始專心上研究生課程。
這天晚上,徐曜做了土豆脊骨湯,南依正和他講著論文的事,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她拿起來?看了眼,眉心微蹙,又放了回去。
徐曜注意到,隨口?問了句,“是誰啊?”
南依說,“師兄。”
徐曜手上動作頓了頓,隔了會?,才夾了塊土豆給她,又問,“他找你有什么事嗎?”
南依為難地?咬了咬唇,含糊應道,“也沒什么事。”
想追她,算事嗎?
年前南依選完論文和導師,同?組的同?學在導師的帶領下,聚了幾次餐。
他們?這一組一共四男六女,大家都是同?年級,只有一位師兄是延畢的。要大她兩歲,說是在事業單位上班。第一次見面尚且風度翩翩,結果第二次就跟南依坦白了自己想追她。
“咱們?就讀非全的,都是上過班的,大家年齡相仿,跟學生不一樣?,在事業這方面都已經很穩定了。成年人也不適合兜圈子,我呢,單身了二十幾年,就想找個女朋友結婚。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我們?很合適。”
當時?南依便說了,自己有男朋友。
沒想到對方卻說,“男朋友而已,又沒結婚,你可以把我當做備選的,我隨時?等著上位。”
在那之后?,師兄時?常會?發微信給她。
正如今天,他問她明?天聚餐結束后?,要不要去看電影。
南依回復:【不去了,我男朋友來?接我回家。】
回復完,她將手機放下,一抬眼發現徐曜正看她。
莫名的,她有些心虛。
這件事情,她沒有告訴徐曜,也是因為他對這種事比較敏感。
說起來?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不想給他徒增困擾。
在他探究的視線中,南依思考了片刻,才認真?地?對他說,“確實有些事情,但我會?處理好的,給我一點時?間。”
徐曜淡淡地?應了聲,垂眼夾菜給她,“先吃飯吧。”
……
隔天,導師安排他們?在學校附近的餐館聚餐。
下午的課程結束,南依和易佳一起找了過去。
是一家烤肉店,因為時?間尚早,所以客人不多。兩人趕到時?,其他人已經到齊。
一共十一人,分成兩桌坐,南依和易佳坐在有導師的這桌。
剛入座不久,師兄趙澤凱便從另一桌坐了過來?,恰好坐到南依身邊。
“等你很久了,下午的課上得怎么樣??”
趙澤凱坐得近,上來?便熟絡地?和她講著話,
南依頓了下,隨即回應他,“挺好的。”說完,她不動聲色地?朝易佳這邊挪動了幾分。
這邊有服務生專門負責烤肉,很快便上了菜。
一行人客套了一番后?,分別講起了各自論文的進度,倒也不是嚴肅的場合,和吃飯聊天無異,導師是約莫五十歲的女性,人很和善,沒什么架子。別人講,她在一旁聽得認真?,偶爾指導幾句方向。
南依的進展算快的,導師對她向來?都是贊不絕口?,“一開始選導師階段,其實是我主動聯絡的南依,也不知道南依同?學一開始想選的導師是不是我,我就毛遂自薦了。”
南依連忙道,“能做韓老師的學生是我的榮幸。”她端起椰汁,“韓老師,我敬您。”
導師剛站起身,這時?,一旁的趙澤凱卻擅自做主,將她的椰汁替換成啤酒,“敬導師怎么能用?飲料呢,喝酒才算是誠意。”
有人起哄,“趙澤凱,你這就教?上了?人還不是你女朋友呢。”
師兄趙澤凱摸了摸下巴,笑道,“這不是正在努力了嗎?”
對面的男生興奮地?接話,“南依你不知道吧?今天這局是澤凱攢的,就為了跟你吃頓飯。”
南依不自覺握緊了手上的杯子,一時?間臉色有些難看。
烤肉在鐵板上滋滋作響,她停頓了良久,才開口?道,“韓老師,我敬您。”
像是對那些玩笑話從未察覺一般,南依執著地?將啤酒放在桌上,再?度換成那杯椰汁。對著導師的方向微微笑著,仰頭喝下一杯。
重新坐回去,趙澤凱湊到她跟前問,“怎么了?剛剛不高興了?”
“我跟你說,讓你喝酒是為你好,你們?當老師的沒這么多講究,我混跡職場的時?間比你要久,這是酒桌禮儀。”
他離的很近,南依越是往旁邊挪,他湊得越近。
她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抿著唇線,但礙于周圍都是同?學,她不好發作。微微攥著拳,保持沉默。
趙澤凱全然未察覺一般,還在以過來?人的口?吻,對她說道,“你不懂的還有很多,我以后?都慢慢教?你。”
話音剛落,一只手忽然從兩人的空隙之間伸了過來?,一把擋住趙澤凱的臉,將他往旁邊一推。
非常用?力的。
趙澤凱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南依倏地?轉過頭看去,就見徐曜穿著一身西裝,站在她身后?。他眉眼微垂,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碰過趙澤凱的那只。
88.晚安
南依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碰見徐曜,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場面就這樣?靜止住,大家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況,一時眼觀鼻鼻觀心, 默契地沒作聲?。
十幾秒后, 南依反應過來,站起身低聲?問他, “你怎么會來這里啊?”
徐曜將擦手的濕巾團了團, 抬起眼, 隨口道, “哦, 我跟高逸吃個飯, 剛進門正好看?到你跟陳智杰在?這聊天。”他的視線向右下方轉去, “是吧陳……”
“誒?”嘴邊的話停頓住, 他偏了下頭,故作驚訝, “你不是陳智杰?”
剛剛差點被?推了個倒栽蔥,趙澤凱嚇得不輕, 驚魂未定,聞言,這才沒好氣?地說, “我當然不是什么陳智杰?”
這不是很明顯嗎?打錯人了啊!
趙澤凱皺起眉頭,“不是, 你……”
南依連忙把話接了過來, “你認錯了,這位是我師兄, 叫趙澤凱。”她開始為?雙方做介紹,“我們今天組內聚餐呢, 這位是我的導師,韓語平老師。”
“韓老師,這是我男朋友,在?咱們學校在?讀研一,工商管理專業。”
僵住的畫面再度流動起來,兩個人隔著桌子?握了下手,徐曜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又為?剛剛的行為?作出?解釋,“不好意思,剛剛看?錯了,以為?南依在?跟我們共友見面,有些?失態,打擾到你們就餐,實在?抱歉。”
韓老師擺擺手,“沒關系,都是小事情。”
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訝,大多人沒把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們的注意力只在?那?個稱謂上──南依的男朋友。
剛剛還在?開南依和?趙澤凱玩笑的幾人默默對視,面露尷尬之色。他們只知道趙澤凱要追求南依,沒想到人家男朋友找上門了,這著實有些?唐突了。其中一人試圖找補,“南依的男朋友啊,初次見面,你好你好,之前都沒注意過,學校里還有這么帥的學弟。”
徐曜笑了笑,“有機會請你們吃飯。”
一群人開始客套起來。
徐曜這人樣?貌出?眾,一身高定西裝襯的人氣?質矜貴,只是站在?這里,自然而然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加上談吐大方得體,更是讓他短時間內成為?了焦點。
反觀趙澤凱,平白無故挨了徐曜一巴掌,還被?晾在?一旁,他心中難免不忿。想開口,又覺得刻意提起顯得小氣?,只好仰頭喝了杯悶酒。
客套之后,徐曜和?眾人道別,臨走之前又趴在?南依耳邊,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吃完和?我說,一起回家。”
南依點了點頭
徐曜一走,易佳忙湊了上來,“你倆在?一起啦?什么時候的事!”
“啊……”南依這才想起,她和?徐曜在?一起的事,一直沒機會跟易佳說。
沒辦法,工作太忙了,他們之間的事三?言兩語說不清,她也不是那?種?會在?學習的場合談論自己私事的性?格。
不過不管怎么說,易佳先前一直在?幫她出?謀劃策,也操了不少心,南依語氣?抱歉地回應她,“是的,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不好意思啦,忘記和?你講了。”
“哎呀,這有什么的,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冷靜溫柔的學霸得嘗所愿,終于不再困擾,收獲愛情,她這個軍師也算沒白當!
“不過之前遠看?就覺得很帥了,今天湊近看?發現更帥!難怪你之前被?迷成那?樣?,很般配哦!
盯緊點,你男朋友肯定很搶手,潛力股呢。”
南依被?她的語氣?逗笑,吃飯間隙回答了易佳幾個戀愛細節。為?了不打擾別人,南依說話時的音量很輕,但一旁的趙澤凱也不知道怎么了,忽地將杯子?放桌上,聲?音不小,生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易佳暗自戳了戳南依的胳膊,低聲?道,“他破防了。”
南依一頓。
后知后覺,自從徐曜來了趟之后,兩人就沒再講話。
她對趙澤凱的說話方式和?舉動頗有微詞,但畢竟是師兄,以后還要相處,需要體面,況且徐曜確實做了無禮的事,思前想后,她主動對他開口,“趙師兄,剛剛的事不好意思,我替我男朋友和?你道個歉。”
南依端起椰汁喝了口。
趙澤凱神色略有緩和?,喝酒回敬,“沒事,認錯了而已?,我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面子?總算得到了一些?挽救,他再度和?南依講起了他在?職場上的那?些?“經驗”。
他問徐曜的職業,徐曜的學歷,南依本著禮貌原則,簡略回應。
趙澤凱評價道,“創業太不穩定,尤其浮躁的年?輕人,很容易栽跟頭,我同學年輕的時候……”
“……要我說,只看?眼前利益絕對走不長遠,腳踏實地才是真。你男朋友剛剛那?一番談吐,到了我們單位,絕對要被?人詬病的……”
“我跟你說,我這工作,在?相親市場上香的很。你看我有房無貸,身高180,還手拿鐵飯碗,年?前到我家來說親的把門檻快踏破,我一個都沒看?上……”
南依對趙澤凱并不了解,聊天甚少,唯獨對他工作印象深刻。這都是因為?他提了太多次,幾乎掛在嘴邊。明明只比她多工作兩年?,卻總是在?以前輩的姿態說教。
此刻挨著她,像是逮到了機會,說得停不下來。聽得出來他對自己很滿意,夸自己的同時,還不忘貶低別人。
南依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已?經開始后悔主動和?他說話了。
趙澤凱還在?喋喋不休,南依單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半握著杯子?,指尖輕輕敲了杯沿幾下,想到了!
她轉頭對趙澤凱道,“抱歉師兄,我找導師有點事情,先不聊了。”
她站起身,徑直走過去,坐到導師身旁,“韓老師,我剛剛想到一個提綱方向,麻煩您幫我分析分析……”
……
一頓飯吃到尾聲?,趙澤凱去了趟洗手間。
今天這頓飯,吃得他心里實在?不爽,但又無處發泄。他跑到一樓大廳抽了支煙。
剛吸了一口,恰好看?到徐曜到前臺結賬。
機會說來就來,借著醉意,趙澤凱喊他,“喂,那?邊的。”
“學弟。”
徐曜始終沒反應,直到趙澤凱不情不愿喊了句,“南依的男朋友。”
像是被?觸發機關,他倏地回過頭。
就見趙澤凱倚著大堂的柱子?,沖他擺了擺手,昂著頭,招呼他過去。
剛好前臺服務生將卡遞還給他,“先生您的卡,發票需要嗎?”
徐曜淡淡道,“不需要了,謝謝。”
接過卡,他轉過身,提了提唇角,笑著打招呼,“學長。”
趙澤凱喊他來,無非也就一件事,抒發一下怨氣?,順便磋磨他的銳氣?。
“抽支煙嗎?”趙澤凱遞過去。
“不會抽,謝謝好意。”徐曜回答。
趙澤凱哼笑一聲?,說,“你知道嗎,在?我單位里,領導給你遞煙,你就算是不抽也得含在?嘴里道謝,這是必備的禮貌和?情商。”
徐曜抱臂而立,懶懶地揚著唇,垂著眼,一副“我看?你還能放出?什么屁”的姿態。
邊聽著,嘴上還不忘吊兒郎當地敷衍,“嗯,學長說得是。”
見對方這么聽話,趙澤凱放下心來,開始輸出?,“我今天喝了點酒,話可能有點多,你也別介意,我也是看?在?你是我師妹男朋友的面子?上,作為?過來人,給你傳授點知識。聽說你是在?創業階段,那?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你就更得多多聽取了。”
“好啊學長,”徐曜笑,“洗耳恭聽。”
看?得出?來對方是因為?飯桌上的事懷恨在?心,知道徐曜在?讀研一,才來以“前輩”的身份說教、打壓。
徐曜原本對這種?人是沒什么耐心的,但看?趙澤凱喝得滿臉通紅,自信滿滿,大放厥詞,他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趙澤凱說著,他便把玩著南依送他的那?支鋼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趙澤凱準備上樓,“這樣?,咱們邊走邊說。”
“好的學長。”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樓,徐曜在?前,趙澤凱在?身后。
“其實南依我是一眼就看?好了,她是那?種?很適合結婚的女人,結果還被?你給捷足先登了。不過也沒關系,聽你那?意思,你倆應該是住一起了?”
徐曜沒回應這句,鋼筆拿在?手中,修長的手指用力,拔開筆帽,又“嘎達”一聲?合上,再打開,再合上,循環反復。
“我這人比較潔癖,擇偶也喜歡找干凈的女孩子?,第一個標準就是女方不能有同居史?。”
徐曜步子?邁得很慢,樓梯處,周圍幾乎沒什么人通過。他漫不經心地反問,“是嗎?”
趙澤凱說,“個人癖好,所以你放心,現在?就算是南依回頭找我,我也不會接受。”
徐曜背影對著他,讓人辨不清情緒,只能聽到他冷森森的語氣?,“南依,為?什么會找你?”
“我實話實說你也別生氣?,她對我有意思,之前還沖我拋過媚眼,你別說,這些?女的看?著清純……”
“我覺得……”徐曜開口打斷。
“覺得什么?”趙澤凱抬頭問。
“覺得你需要看?看?眼睛。”筆蓋再一次拔開,徐曜倏地回身,一手拎住趙澤凱的領子?,另一只手舉鋼筆,作勢朝他眼睛扎過去。
“啊!!!”
趙澤凱尖叫一聲?,下意識緊閉雙眼,眼尾壓出?幾條褶子?。
然而對方遲遲沒有下一步舉動,他遲疑著睜開眼,緊接著,渾身徹底僵直。
徐曜黑眸如漆,靜靜地與他對視。
他唇角扔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眼底卻一片寒涼。幽深、陰鷙,風度翩翩的男人莫名帶了點邪性?,讓人不寒而栗。
鋼筆尖端散發著冰冷的光澤,近在?咫尺,只要他手腕微動,就能戳中他的左眼。
那?點醉意在?頃刻間散了個干凈,趙澤凱吞咽一下,雙腿軟了,“別,別,有話好……”好商量。
后面的話還沒能說出?口,徐曜勾唇惡劣一笑,再度舉手向他扎去。
出?于條件反射,趙澤凱整個人向后縮。
只不過這次,徐曜松開了拎住他領子?的手,趙澤凱一時不備,直接從樓梯上栽了下去。
屁股著地,在?臺階上滑了幾下,最?終摔到平地上。
徐曜微微歪著頭,居高臨下地看?他,嘴角透出?一絲冷笑,帶著明顯的嘲意,“一個玩笑而已?,怎么自己就摔下去了?”
“我可是根本沒碰到你啊。”
趙澤凱揉著尾椎骨,神色痛苦,再開口時只能發出?陣陣哀嚎。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
原本在?熱絡聊著天,在?某一瞬間中斷,有人問,“什么聲?音?是澤凱嗎?”
“好像是?”
南依說,“我們去看?看?吧。”
聞聲?,徐曜率先下了樓,闊步走到趙澤凱身邊,蹲下,噓寒問暖,“學長,你沒事吧?”
“能走嗎?要不要去醫院?”
“發生什么事了啊!”韓老師驚訝地問,“這怎么還摔倒了?”
徐曜抬起頭,平靜道,“他喝多了,上樓時沒站穩摔了下來。”
“對吧學長?”他手扶著趙澤凱,面不改色地握住趙澤凱的胳膊,用了九成力氣?。
趙澤凱原本屁股疼,這會手臂也疼了,他連忙道,“是是是,暈暈乎乎,不知道怎么就摔下來了。”
眾人連忙湊上前,合力將人扶起。
所幸樓梯不高,摔得不狠,在?地上躺這么一會,已?經緩過來七八分,步子?放緩慢些?倒也不影響走路。
南依明顯松了口氣?。
一行人出?了門,在?門口道別,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趙澤凱遲遲沒叫到車,杵在?門口。
南依轉過頭道,“師兄,不然你跟我們的車走吧,這會下著雨不好叫車的。”
趙澤凱果斷拒絕,“不用,真不用,我叫的車馬上來了。”
見他這么說,南依也就沒再提。
“那?我們走吧。”徐曜說。
“好。”南依轉過頭和?趙澤凱道別,“師兄再見。”
徐曜也學著她的樣?子?,對著他擺擺手,“學長,下次見。”
嘴角提著,一雙眸像深不見底的潭水。
這幅表情,趙澤凱一眼都不敢多看?,連忙應著,“好好好,再見,你倆路上慢點。”
“砰”的一聲?,一把巨大的黑色雨傘撐到眼前。
徐曜一手舉起,替南依擋雨,兩人朝車子?的方向走去。
雨還在?下,細密的雨絲在?光影中劃過,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
地上有深深淺淺的水洼,所以他們走得很緩慢。
雨傘完全朝她這邊傾斜,怕徐曜淋濕肩膀,她往他懷里湊了湊。
仰起頭,她問他,“剛剛發生什么事了呀?你怎么會跟趙澤凱在?一起?”
“我下樓結賬,恰好遇到他了。”徐曜輕描淡寫。
南依總覺得沒這么簡單,于是又問,“你倆聊天了?”
徐曜如實道,“聊了。”
說到這,他垂眼看?她,抿了抿唇,“學長把我訓了一頓。”
語氣?認真,細聽上去還有幾分委屈。
就像在?跟她告狀。
“什么?”南依睜圓了眼,“訓你?!”
他以什么立場訓徐曜啊,越想越生氣?,她氣?鼓鼓地問,“他訓你什么了?你跟我說。”
這是要為?他撐腰呢。
徐曜壓著笑意,把趙澤凱對他說的話,化繁就簡,提取精華部分,“他說我心高氣?傲,做不成大事。”
“說我不懂人情世故,將來要吃虧。”
“還說他是我學長,我以后都得聽他的。”
南依蹙眉,“他怎么這樣?啊!”
“嗯,是啊。”徐曜將下巴放在?她頭頂,嘴角已?經壓不住了,他無聲?地笑了下,隨即又故意嘆氣?,“你晚上回去哄哄我吧。”
南依挽住他的肩膀,踮腳在?他頭頂摸了下,“乖啊,回去就哄。”
兩人不大不小的聲?音,順著雨幕,一字不差地傳到了趙澤凱耳中。
起初疑惑,隨后震驚,最?終無語。
什么啊?!!!
話還能這么編的嗎?!!
這到底是什么?!!!
他今天遇到的這叫什么人啊!!!
第 89 章
晚飯因為趙澤凱那件事?沒怎么吃好, 所以沿途路上又買了些炸雞小吃。
回到?家,徐曜給自己兌了杯起泡酒,看上去明顯心情不錯。
音響放著歌, 他聽著歌, 喝著酒,時不時轉過頭來, 單手?撐著下巴, 也不說話?, 就這樣靜靜看著南依吃東西。
南依解決掉最后一塊年?糕, 剛一抬眼, 恰好看見他視線看向窗外, 漫不經心地晃著酒杯。透明的?酒杯里, 淡藍色液體卷著細小氣泡, 如同浪潮一般,在杯壁上翻涌滾動。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徐曜輕輕提了下唇角。
“很好喝嗎?”
南依站起身,湊過去, 將頭放在他肩膀上。
徐曜轉眼看她?,輕笑一聲?,朝她?的?方向抬了抬酒杯, 問,“要嘗嘗嗎?”
南依想?了想?, “要。”
她?很少喝酒, 一是覺得自己酒量很差,容易喝醉, 喝醉就代表失態,她?不想?自己在別人面前失態。二是覺得大多數的?酒都很難喝, 苦的?辣的?嗆的?,總歸是不如奶茶果汁好入口。
沒想?到?這杯口味還?不錯,酸酸甜甜,帶點淡淡薄荷香。
南依嘗了一口,又嘗一口。徐曜見她?喜歡,又為她?重新調了一杯。
一人飲酒,變成了兩人飲酒。
徐曜的?主臥有一個?小陽臺,兩人干脆坐了過去。
南依坐的?是她?專屬的?搖搖椅,徐曜買給她?的?。只因為她?之前隨口提起小時候等林爾雅晚上下班時,她?時常坐在鄰居家的?躺椅上,仰著頭看星星。
不過今晚沒有星星。
外面還?飄著雨,空氣中濕漉漉的?,黑夜之中烏云密布,沒有一點星光。路燈氤氳在雨霧中,變成一排排模糊的?光斑,倒也將這個?夜點亮了些許。
陽臺門大開著,音響聲?音仍然清晰。慵懶婉轉的?音樂混合著雨聲?,又隨著濕潤的?空氣吸進鼻腔里。南依抿著甜酒,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們聊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南依主動和?他道歉,承認自己隱瞞了趙澤凱追求她?這件事?,又解釋了理由,她?不想?他擔心,認為自己可以解決好。但不管怎么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這種事?情對方有知情權,她?還?是做的?不夠妥當的?。
徐曜說沒關系,他女朋友這么出色,有人追求很正常。
南依又將她?與趙澤凱相處的?種種細節全盤托出,他是如何跟自己溝通,她?又是怎么回拒的?,徐曜側著耳朵聽得認真,良久,輕輕“嗯”了聲?,他對著她?笑了下,“他以后不敢再騷擾你了。”
南依問他,“那你呢?”
“我什么?”
“我全都交待了的?,現在,輪到?你了吧?”
其實?南依早就想?問他今晚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是沒找到?合適的?契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曜出現在那里絕非偶然,趙澤凱最終摔下樓梯,和?他應該也是有關系的?。
他們相識這么多年?,她?對他有所了解。
“我啊?”徐曜晃了晃酒杯,沉吟片刻,低笑了聲?,“你那天倒扣手?機,我猜到?是有人追你了。”
他一開始是有些慌張的?,因為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南依對那人的?感?覺,萬一很優秀,她?有好感?……
徐曜心里沒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最終架不住壓力,穿了一身正裝,押著高逸陪自己到?校門口蹲點,成功蹲到?了他們一行人,又跟著進了飯店。
結果發現,是趙澤凱這樣的?貨色。
自我意識過剩、喜歡說教,對自己盲目自信的?普通男人,這種人想?要靠近南依,是萬萬不可以的?。
他既憤怒又慶幸。
憤怒這種人敢肖想?南依,又慶幸他庸俗低劣上不了臺面。
南依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歪著頭看他,“聽起來你好像很沒有安全感?。”
徐曜也側過身,低垂著眼眸注視她?,“我當然沒有安全感?了。”
從以前到?現在,他偷偷擺平過多少想?要追求她?的?人,重逢之后,每當看到?她?身邊出現端正優秀的?人,他更是心里發慌。
“可是我只喜歡你呀,”南依認真道,“我也不會喜歡別人的?,你要對我有信心。”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臉頰透著粉,一雙眸子亮亮的?。
今夜天上沒有星星,因為最亮的?星星,在她?的?眼里。
徐曜靜靜注視了一會,還?是沒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彎腰下去吻她?。
“唔……”猝不及防被含住,南依輕呼了聲?。
起初驚訝,但在他溫柔的?輾轉之間,她?反應過來,仰起頭回吻。
連回應都如此溫柔,清甜柔軟,讓人不自覺沉迷。
他流連許久,微微錯開嘴唇之時,便見她?紅著臉,雙眼像浸透了水一般。
徐曜勾了勾唇,低著聲?音道,“我對你有信心,但是……”
“你恐怕不知道你有多誘人。”
“……”
臉上似乎更熱了。
他近在咫尺,呼吸之中隱約帶著薄荷清香,視線灼熱不加掩飾,只是湊近了注視她?,周遭的?溫度似乎攀升起來。
南依似乎很難接應他的?熱烈,他直白的?情話?。
低垂著頭,她?一只手?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試圖將話?題重新引回正軌,“不管怎么樣,你今天那樣子是不好的?,萬一……萬一他真的?摔傷了,要追究你,那樣會……很麻煩的?。”
徐曜一頓,距離稍稍退開。
沉默良久,才不輕不重地嘆了聲?氣,“可是我,真的?沒有碰他。”
主動找茬的?并不是他,趙澤凱對他說教這事?兒也是真實?存在的?。
他最多最多是嚇唬了他一下,是趙澤凱自己不爭氣,說著難聽的?話?,又站不住腳跟。
“你是不是以為我打他了?”
他雙手?握著她?座椅扶手?,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眼神黯然,微微蹙著眉心,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那副神情好像是在問她?,你是不是在怪我。
讓南依莫名想?起他淋雨的?那個?夜晚。
帶著試探和?歉意,看起來特別的?……可憐。
好像她?此刻但凡再說句重話?,他就要碎掉,隨風而去了一般。
“沒有!”她?連忙否認,“我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責怪你。”
“我一直都在為你考量,他摔不摔傷于我而言無所謂的?,我是怕他找你的?麻煩……”她?越說語速越快,只想?讓他眼里的?那一抹失落盡快消散,“你沒有動手?自然是好的?,他平白無故說教你,他是該被教訓,所以你今天沒做錯。”
“而且,其實?,我也挺沒安全感?的?。”她?開始另起話?題,試圖讓他心里平衡,“從以前到?現在,喜歡你的?女孩子也有很多的?。你也很優秀啊,你看前幾天,我們出去吃飯,我上了個?衛生間嘛,出來就看到?有人問你要號碼,雖然你也沒給,但……我要說的?是……”
條理清晰的?數學?老師忽然失去了她?的?邏輯,講起話?顛三倒四。
徐曜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她?急于解釋的?模樣,在他眼里無比可愛,可愛到?他快瘋了。
后面的?話?被一個?吻堵了回去,徐曜再度起身吻她?,邊吻邊低笑著說,“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為了我們都多一些安全感?,可能需要這個?。”順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的?發絲,徐曜忽然從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盒來。
在南依逐漸錯愕的?神情中,他在她?面前展開,一大一小兩個?圈,是一對精美?的?鉑金對戒,女戒帶著一排小鉆,在夜色中泛著冷調光澤。
南依一時間失了語。
很難想?象徐曜知道有人追求她?,她?故意隱瞞后,他是抱著何種心情,從公?司跑出來,穿著一身西裝,沖到?商場里買了對戒指,又來找她?。
克制的?,隱忍的?。面對她?的?隱瞞,他選擇一言不發,又默默在心里預想?過無數種可能。
答案只有兩種,最好的?和?最壞的?。
如果她?喜歡上別人了,他要殊死一搏,再度為自己爭取一次。
如果她?沒有喜歡別人,他便要趁此機會,將這個?宣告主權的?指環套在她?的?指間。
“當然,這不是求婚,也不算正式,我大約量了你的?指圍,匆忙買的?。你就當做是日常的?小禮物。”他單膝跪在地上,深色襯衫解了兩顆扣子,夜晚風大,吹亂他額前的?發絲,整個?人松散又隨意,可神色卻無比認真。
他握著她?的?手?,一邊解釋著,一邊地將戒指套上去。生怕她?不愿意似的?,他動作緩慢,小心翼翼,像在對待一件珍寶,專注又虔誠。
戴好之后,又抬起眼看她?,說,“情侶對戒,如果你不方便不喜歡,或者?日常工作戴著不舒服,也可以摘下來。”
南依未答話?,就直直地看著他。
表面平靜,心里已經翻涌起萬千情緒。
徐曜總有這種魔力,能讓一個?理智的?人不再理智,克制的?人無法克制。在他面前,她?變得越來越喜形于色,情緒外露,愛撒嬌,也可以哭鼻子。
他每一個?真誠的?瞬間,都會讓她?想?要撲進他懷里,對他說,好喜歡你,超級超級喜歡你。
感?動與喜悅抵達一個?臨界值,南依噗嗤一聲?笑出來,在徐曜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鉆進了他懷中。
“我喜歡的?!”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鼻尖蹭著他胸口,她?一而再強調著,“我很喜歡啊!”
回過神,徐曜回擁住她?,心里被她?所填滿,卻還?故意拖腔帶調地問她?,“嗯?你喜歡什么?”
南依沒說話?,直接抬起頭,踮起腳,親了上去。
行動比語言更能表達她?的?心意,她?無需多言。
兩人在一起,總是他主動。
主動親熱,主動調侃,說起情話?來從不含糊。
南依性格內斂,像今天這樣主動索吻的?情況并不多,所以動作不夠熟練,但卻能輕易點火。
已經記不得是如何從陽臺轉移到?床上,再次回過神,徐曜撐在她?上方。
眸光深邃,唇線抿直,整個?人都緊繃著,極力隱忍。
她?住在這里的?這段日子,他總是這樣。
一開始是翻身朝下,試圖掩蓋自己的?反應,后面是深夜無數次出入衛生間。
他們都是成年?人,南依沒那么懵懂無知,所以她?知道他在忍。
徐曜平時總是調侃引誘,肆無忌憚地撩人,但真到?這種時候,他有很多顧慮。他怕嚇到?她?,所以寧肯自己忍著,也不會透露半個?字,他拒絕討論。
于是,南依便自己去查閱資料,當晚,強忍著害羞,對他認真地說著,“可能會憋壞,你要不要……要不要……”
他生怕她?說出什么讓他難繃的?話?,急忙開口,“憋不壞。”
“我是說,可能……”
他語氣生硬,“沒可能。”
在這種事?上,他表現出強烈的?決心,堅決要等兩人關系更進一步,又或是她?自己想?好,而非遷就他。
作為女性,她?無法跟他感?同身受,所以也體會不到?他的?隱忍到?底有多難受。但她?確實?覺得他蠻能忍的?,她?近乎沉迷,喪失思考能力,可他卻能在耳鬢廝磨時停下,也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停止。
后來他們一起看蠟筆小新的?電影,是關于忍者?的?故事?,南依也不知道怎么的?,隨口一提,“我覺得你也可以做忍者?。”
徐曜神情微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那句玩笑而“懲罰”她?,當晚,他帶著她?第一次探索了他的?領域。
向來都隱忍的?男人,半閉著眼,抓著她?的?手?,“你幫我吧。”
那時黑著燈,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聽到?他喑啞的?嗓音,“會嗎?我可以教你。”
南依記得她?臉上爆紅爆熱,像熟透了的?番茄,害羞可以具象化的?話?,她?想?她?一定已經在冒著白煙了。
再后來,他時常抓她?做苦力。
情難自控,他也會對她?進行攻略,他們像萌新,一點一點進步,再一點點試探,夜晚于他們而言,充滿了生疏和?新鮮,但從未有一次跨越禁地。
此刻也是。
他的?黑發和?襯衫比方才凌亂了許多,嘴唇因深吻變得很紅。他看著她?,遲遲未動。喝過酒的?夜晚比平時更難忍耐,所以他眉頭蹙得很深。
南依知道,他又在強迫自己清醒了。
可偏偏客廳的?音響在這時切了歌,旋律曖昧,歌詞也很曖昧。
your waters,your fountain
(你的?水,你的?源泉)
Left me yearning for more,for more
(讓我渴望更多,更多)
And I can''t take it anymore
(我情難自禁)
If I can have this dance tonight
(倘若今晚能與你共舞)
I promise that you won''t forget
(我會讓你難以忘懷)
……
短暫的?停歇,讓他們將歌詞聽得更真切。
雖是一首英文歌,但他們無比清楚,對方都可以聽得懂。
隱晦又直白,南依瞬時紅了臉,心跳得更加厲害。
她?就躲在他懷下,抿著唇,眨著眼,睫毛一顫又一顫。
很難不引人遐想?,在旋律與歌詞的?催化下,沖動如同巨浪,鋪天蓋地壓過來。
他需要冷靜。
深呼吸幾次,在請求幫助和?切歌之中,徐曜選擇了后者?。
他舔了下嘴唇,翻身下床,說,“我去關掉音響。”
南依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徐曜回頭,就見她?緊緊閉著眼,紅著臉,小聲?說,“就,這樣吧。”
在他錯愕之際,她?甚至用力拉了他一把,將他重新拉了回來。
手?心在無意識滲著汗水,她?無比緊張,可沒有半分掙扎,只是強迫自己去將那些羞人的?話?說出口,“說好了晚上回來……要哄你的?。”
徐曜說的?不假,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
所以她?也無法設想?,在此情此景下,她?細軟輕喃的?話?語有多么強的?殺傷力,他覺得自己的?理智快被擊潰了。
“也不是要你用這種方式哄。”他嘆氣。
南依說,“怎么哄……就讓我決定吧。”
徐曜停頓幾秒,還?是忍不住去吻她?,輾轉深嘗她?的?香/甜。
直到?蓄勢待發的?那一刻,徐曜堪堪停住,喉頭滾動,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像以往一樣,拉著她?的?手?,發出請求,“那你幫我,好不好?”
南依說,“……不好。”
徐曜對她?的?拒絕不甚在意,只低聲?問,“為什么不好?”
“……胳膊很酸。”
“這樣,”徐曜地笑出聲?,又笑著吻上她?的?嘴唇,“那確實?是我不好。”
“委屈寶貝了。”
徐曜已經做好自己解決的?決定,他揉了揉她?頭頂,說,“明天有課嗎?要不要睡覺?”
南依仍然說,“不要。”
徐曜耐心地問她?,“不睡覺的?話?,你想?做點什么?”
做點什么……
這要她?怎么說?她?怎么才能說出口?
見她?不回答,徐曜已經開始給出選項,“是想?看電影,還?是……”
“不,”她?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從嘴巴中擠出幾個?字,“你別再……忍了。”
徐曜怔住,沉默片刻,他問她?,“什么?”
南依不再說話?,她?向來被動,謹慎,膽小,此刻卻飽含了勇氣,緊閉著雙眼,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徐曜倒吸一口涼氣,及時摁住她?胡亂揮舞的?手?,“等等。”
他自詡不是個?有自制力的?人,否則當年?自主學?習時也不會那么痛苦,可遇見南依之后,他才知道,原來全身心愛著一個?人時,他可以極盡耐心,百般隱忍。
只因為他愛護她?,不想?她?受半點委屈。
害羞的?小姑娘不肯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圖,只橫沖直撞地拉著他。
徐曜怕她?后悔,所以再三向她?確認,“想?好了嗎?”
“你……確定嗎?”
“會很疼。”
他一連問了好幾句,但這種話?,她?根本沒法回答。
事?實?證明,他們是截然相反的?人。
徐曜喜歡逗她?,但在關鍵時刻,他隱忍克制,猶豫不決。
南依時常會因為他的?話?臉紅,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
比如此刻,在他停滯不前,隨時可以放棄時,她?總有股沖勁。
南依蜷縮著,靜了好一會,才豁出去似的?睜開眼看他。
他的?眼神逐漸深邃而熾熱,似乎隨時能將她?吞沒。
那一刻,她?確實?有點退縮。
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她?毫無經驗,怎么會不怕。
但轉念一想?,也沒什么的?。
她?思想?沒那么開放但也沒那么傳統。
她?可以為自己做決定,選擇學?校,選擇工作,選擇戀愛對象,每一步她?都沒有后悔過,這次亦然。
她?確信,她?愛他,他也愛她?。
那么初體驗,早晚要經歷。早一天,晚一天,對她?而言無異。
既然她?已經邁出這一步,就沒有收回的?打算。
外面還?在下著雨,雨水擊打窗子,發出有節奏的?響聲?,像激勵她?的?鼓點。
南依一鼓作氣,雙手?攥緊他的?衣服,紅著臉湊過去,吻住他。
那一刻,徐曜明顯吸了口涼氣。
理智被瓦解,他無法再冷靜克制,只能跟從本能,加深這個?吻。
……
理論與實?踐是兩回事?,南依早該想?到?的?。
初嘗試比想?象中困難,他不夠熟練,她?也不夠放松。
最后在她?難以忍耐的?痛呼中,他終止行動。
“傷到?了嗎?”
徐曜明顯急了,將人抱在懷里哄,“還?疼不疼?”
“讓我看看。”
“……”
看看……
看什么看……
他說這話?時看上去特別誠懇,心無旁騖。
南依卻差點因為這個?提議害羞到?想?要鉆進地縫里。這里沒有地縫,所以她?埋首進被子中,只留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我……困了。”
“那你……”
“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徐曜似是松了口氣,俯身吻她?的?額頭,“好,快睡吧。”
燈光暗下來,南依仰躺著,在一片漆黑之中盯著天花板。
今晚能勇敢到?這種地步,到?底還?是受了酒精和?氛圍的?催化。
方才的?一幕幕沖擊力極大,此時此刻,她?有些茫然。
徐曜翻了個?身。
轉眼看到?她?僵著身子,一動未動,他立刻察覺到?她?有心事?,他不免愧疚。
伸手?將人撈入懷中,嘴唇輕吻她?的?額頭,思前想?后,他低聲?道,“下次會做足準備。”
“一定不讓你疼。”
剛剛退熱的?臉再度燒了起來。
他總說她?耿直,明明很多時候,他的?話?也很直白。
南依握了握拳,最終輕輕地應了聲?,“嗯。”
而后又不禁在想?,下次……下次又要怎么嘗試?
……
既然失敗,就要找出原因,規避錯誤。
南依原本想?找點動作片作為參考,但她?實?在找不到?,又張不開嘴問別人取經。她?能找到?答案的?地方,只有百度。
像查閱參考文獻一般,她?看了許多解答和?經驗。
上面說,初次嘗試,失敗是很正常的?。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緊張,人在緊張時,痛感?明顯,肌肉也會緊繃。她?越是緊張緊繃,對方就會愈發寸步難行。
當務之急是放平自己的?心態,必要時,可以幫助他尋找……尋找位置。
幾篇文章看下來,讓她?這個?考究派面紅耳赤。
但既然學?了,就不能白學?。
當晚,為了給自己壯膽,南依主動灌了自己幾杯酒。
趁著醉意上頭時,她?鼓起勇氣,紅著臉對徐曜說,“我學?了一些知識,我們再……嘗試一下吧。”
徐曜足足愣了十幾秒。
反應過來后,他無奈輕笑,“小兔,你這也……”
“太犯規了吧。”
那晚他們還?是什么都沒做。
因為南依沒掌控好量,不小心喝了太多,整個?人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徐曜也沒有選擇在這時候趁人之危。
南依還?記得,臨睡之前,她?聽到?他貼在她?耳邊說,喝酒太多會麻痹神經,你的?感?受不會太好。
正因為這句話?,當晚她?做了個?夢,chun夢。
第二天迷茫睜開眼時,一眼便看到?夢中主角就在她?身側,靠坐在床頭,睡衣領口半敞,正在手?機上回消息,似乎在處理工作。
察覺到?她?蘇醒,徐曜轉過頭來,溫柔地笑了下,“醒了?”
“睡得怎么樣?”
南依含糊地說,“……還?好。”
有些事?該隱瞞還?是要隱瞞,總不見得如實?對他說,做了場大尺度的?夢,你是夢中男主角吧。
這也過于羞恥了。
不想?讓自己的?不自在太明顯,南依翻身起床,“我去洗漱了。”
今天學?校沒有課,吃過早飯,南依坐在沙發上規劃白天行程。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電影,已經看到?好幾人在朋友圈說好看,南依決定去看看。
“那我們上午去公?園轉轉,中午去吃飯,下午去看電影,就定在……下午兩點十五那場吧?”
徐曜正刷碗,聞言,應了聲?,“好。”
“是科幻電影,你想?看嗎?”
“可以啊。”
其實?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只要是她?的?決定,他從不拒絕。
他不是沒有主見,卻百分百遷就她?。
愛意不需要用嘴說,她?時刻能感?受得到?。
定好電影票,南依蹬上拖鞋,跑到?廚房去。
他已經刷好碗,洗過手?后,開始切水果。
全都是她?喜歡的?。
自從他從林爾雅那聽說,南依飯后喜歡吃點水果,他每天都會準備好。
洗好,切盤,一天三頓,從沒落下過。
見她?湊過來,他拿起手?頭切好的?蘋果,遞過去。
南依張口接,徐曜問她?,“甜嗎?”
她?點頭,笑的?眼睛彎彎的?。
昨夜下過雨,天空被洗的?湛藍,這會陽光正好,柔和?地映在她?臉上。
徐曜靜靜地看了會,笑了下,“想?嘗嘗。”
“好啊,”南依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么意思,天真地說,“我喂你吧。”
徐曜低低地應了聲?,隨即俯身下去,含住她?的?嘴唇,又撬開她?的?牙齒,細細品味過后,心滿意足地說,“確實?很甜。”
突如其來的?深吻,讓她?呼吸有些急促。
她?仰著頭看他,一雙眸子水水的?。
徐曜低頭看著她?笑,問她?,“今早你說夢話?了,你自己知道嗎?”
夢話?。
南依愣了愣。
她?開始回憶自己做了個?什么夢,有些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臉頰瞬間爆紅。
再次開口時,她?不自覺結巴起來,“我我我,我不知道。”
她?生怕自己無意識說出什么話?來,徐曜要講,她?一時心急,拉住他的?領子,踮腳吻了上去。
她?的?本意是叫他不要亂說。
可在他看來,她?近來總是主動,她?主動,他也從不拒絕,甚至樂在其中。
真正的?情/事?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不需要做約定,它自然而然,它一觸即發。
可以存在在一個?吻中,又或者?是簡單的?觸碰。
溫柔過后是纏綿,纏綿再往后,便是淪陷。
吃過早餐的?清早,理智尚存,可情緒卻被一個?吻點燃,迅速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她?托舉抱起,深吻著她?。
從廚房到?客廳,又從客廳到?臥室。
窗簾半拉,有陽光透進來。
白日比起夜晚,更能激發她?的?羞恥心,她?比以往更敏感?。
這是第二次嘗試。
他做足了前期準備工作,確保到?位,才有所行動。
接吻的?時候,整個?人很急促,到?了這會,卻完全不急了。
也不能說不急,畢竟他高挺的?鼻尖滲出細密汗珠,她?清晰可見。
他只是在等她?適應。
像抽絲剝繭,緩慢細致,一點點,一寸寸。
可要完全成功,還?是費力了些。
南依咬住下唇,莫名緊繃。
這是一項需要兩人共同完成的?實?驗,她?緊張,他便很難進行。
嗓子中發出一聲?細微的?低哼,他隱忍地呼了口氣,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像安撫,像誘哄,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漸漸放松,他跟她?打招呼,“那我繼續了?”
南依點頭。
“還?能忍受嗎?”
她?再次點頭。
十分鐘后,取得階段性勝利。
又過了十分鐘,她?感?覺似乎……也沒那么難受,好像可以接納。
然后,初次實?驗圓滿成功。
如同被洗滌過的?天,他格外明朗。
食髓知味過后,不過休整幾分鐘,他再度抱著她?,臉頰蹭著她?的?耳朵,他詢問她?的?狀況,是否能進行第二場實?驗。
南依還?沒從方才的?情境中走出,臉紅得不行,但又架不住他的?請求,只能輕輕點點頭。
第二次較為順利,很快讓人尋找到?了樂趣所在。
像受到?了鼓勵,緊接著又進行了下一次……
南依發絲被汗水浸透,渾身松軟地撈起手?機看了眼,呆住。
不知不覺間,他們錯過了下午的?電影。
他給她?道歉,說晚上彌補她?一場電影。又帶她?去洗澡,極盡溫柔,事?無巨細。
燈光之下,南依羞得幾乎不敢睜眼。
但她?實?在累極了,任憑他抱她?回臥室。
被子蓋上來,她?陷入床鋪中,很快便昏昏欲睡。
這時,徐曜又提及她?清早說的?夢話?。
正是為了阻止這夢話?,他們才意外開啟了實?驗。
南依沒什么力氣阻止他。
說吧,已經發生過了,她?說什么又有什么要緊的?。
她?只提點一句,“夢境的?發生大多由不得自己,所以夢話?也不能作數。”
徐曜說,“不作數的?話?,我可能要傷心了。”
“……”傷心?
南依張了張嘴,問他,“我……說了什么啊?”
徐曜抱她?,親著她?的?臉頰,給出答案,“你說,徐曜,喜歡你。”
南依彎唇笑。
原來,原來是這個?。
“不作數嗎?”徐曜問她?。
“作數的?。”
她?困得睜不開眼,偏偏他纏著她?,“我想?聽你親口說。”
她?輕軟低喃,“好累好困。”
“就一句。”
“好吧,喜歡你。”
“真的?嗎?”
“真的?。”
“會一直喜歡?”
“會的?。”
“那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嗎?”
語氣中帶了些許試探。
南依知道了。
好像事?后,是他比較沒有安全感?。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和?她?確認,會不會離開他,會不會一直喜歡他。
南依索性翻了個?身,鉆進他懷中,伸手?輕輕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會一直在一起的?。”
“我愛你。”
那一瞬,顧慮被全然打消。
徐曜揚唇,回抱著她?,“我也是。”
“永遠都愛你。”
90.晚安
陳智杰最近發現, 徐曜有些?怪。
具體說不上來是哪一種怪,但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向來出手闊綽的公子哥變得?很?……克制?很?收斂。
就比如此時此刻, 徐曜走到他辦公桌旁, 一只手伸出來,垂著眼?簾, 淡淡開腔, “昨天中午飯錢A一下。”
陳智杰反應了好一會, 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賤兮兮地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徐曜甩開, 又伸過去?, 強調, “快點。”
陳智杰眨了眨眼?, 不敢置信地問,“認真的?”
徐曜反問, “我像是會沒事找你開玩笑的類型嗎?”
那一刻,陳智杰倒吸了口涼氣, 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太驚悚,太反常了。
要知道從他認識徐曜開始,這么多年來, 無論是下館子買東西甚至于打車買煙這種消費,曜哥從沒喊他們掏過一次腰包。長此以往, 大家早已習慣了的。
結果忽然來這么一出, 他能不害怕嗎?
后來仔細想想,奇怪的事好像還不止這一樁。
上個月, 公司里有人安利一家新開的甜品店,說是里面熱賣的開心果可頌特好吃, 可以點外賣,88起送。
徐曜當時就掏出手機,準備帶給南依吃。
陳智杰路過,湊過去?說,“幫我也帶一份哈!”
徐曜說,“不帶。”
被冷硬拒絕不是一次兩次,陳智杰開始耍賤,“曜哥,餓餓。”
“人家也想要大總裁的投喂,嚶嚶(╥╯^╰╥)”
徐曜平靜地回應他,“滾。”
然后那天的可頌真的沒有他的份。
還有上個星期,陳智杰帶妹出去?玩,跟徐曜借了車。平時也就是打個招呼,一句話?的事,結果那天給鑰匙前,徐曜卻額外補充了一句,“還我之前把油加滿。”
這樁樁件件組合到一起,讓人不得?不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徐曜是不是遇到經濟危機了?
國慶之后,幾?人相約著去?泡溫泉。
趁著徐曜帶南依去?買冰淇淋了,陳智杰將自己的猜測講給另外兩人聽?。
范妙珍說,“不至于吧?你們公司狀況不是挺好的嗎?一個月賺的能頂郭潤雨十年。”
郭潤雨:“討論就正經討論,請別?人身攻擊。”
范妙珍瞥了他一眼?,改口,“總之就是,要是真困難家里人肯定也會幫襯的吧?”
陳智杰:“曜哥和家里的關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目前的情況就是,不怕他家里人不幫,就怕他家里人使絆子啊!”
郭潤雨皺了皺眉,認真思考了會,問,“那怎么說?需要咱們捐款嗎?”
他從自己口袋中翻來翻去?,掏出十六塊五,往桌上一拍,又說,“我微信錢包里還有三十來塊,珍珍公主給的零花錢。”
“屁,”陳智杰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那點錢都不夠曜哥給小兔買個蛋糕的。”
“啊?什么蛋糕?”
南依驀地出現在門?口,左手提著一袋零食,右手握著冰淇淋,茫然地看?著他們。
幾?人不約而同噤了聲。
沉默片刻,陳智杰率先笑了笑,問她,“曜哥呢?”
南依說,“去?衛生間了,叫我先回來。”
郭潤雨又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南依:“就剛剛。”
范妙珍:“那你聽?到我們說什么了嗎?”
南依點了下頭,“我就聽?到,你們好像說,給我買蛋糕?”
幾?人對視一眼?,無聲之中松了口氣。
范妙珍說,“對對,這不郭潤雨下個月就要過生日了嗎?咱們準備定個你愛吃的芋泥夾心蛋糕。”
南依彎唇笑了笑,“他過生日,點他愛吃的就好啦。”
說著,她坐了過來,將零食擺到桌上,“回來的路上路過超市,買了些?零食,你們吃。”
郭潤雨興奮地叫了幾?嗓子,帶起頭大快朵頤。
幾?人邊吃零食,邊嘰嘰喳喳地聊著天。
南依始終保持著沉默,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手機,可視線卻久久停留在一個頁面上沒有挪動。
很?明顯,她的心思不在手機上。
實際上她撒了謊。
剛剛她拎著零食回來,恰好看?到一旁有個自助售賣機,里面是一些?溫泉度假村自創的冰箱貼、書簽、鑰匙扣什么的,南依覺得?新奇,便掃碼開了鎖,挑了幾?個小物件,準備帶給同事。
剛好聽到陳智杰聊起徐曜的事。
經濟……危機嗎?
可是他上周還帶自己去?了海洋館,上上周又送了條項鏈給她,九月十號還送了她999朵花,吃了西餐,看?了煙花,折合下來都要很?多錢的。
原來他遇到困難了嗎?他怎么……沒有跟她說呢?
南依不免懊惱。
這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無論是打牌還是玩游戲,時不時便要走神。
徐曜很?快便察覺到,但也沒有說什么。
吃過晚飯,幾?人正商討著晚上要不要繼續打牌。
南依沒作?聲,路過路燈昏暗的路,不小心被腳下小石子絆了腳。
徐曜及時在她腰后扶了一下,“小心。”他低聲提醒。
恰好前面那三人已經商討出結果,陳智杰說,“我打LOL,你們兩對小情侶打麻將怎么樣?”
南依還未開口回應,徐曜直接替她回答,“不了,你們三個斗地主去?吧。”
他垂眸看?向她,意味深長道,“我和小兔得?處理?點正事。”
這種語氣,這種曖昧不明的話?,剛一出說口,成年人秒懂。
“啊……”范妙珍捂著嘴笑,說,“我理?解,理?解,小情侶剛在一起是很?上頭,充滿了新鮮感,難舍難分啊。”
郭潤雨說,“不過曜哥你得?適當收斂啊,明兒個咱還得?去?爬山。”
越說越不對勁了,南依臉上發燙,忽然覺得?扶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也滾燙著。
她張了張嘴,想辯解,又不知道說點什么。到底還是不擅長將玩笑話?掛在嘴上,每當這種時候,她嘴巴就會變得?很?笨,努力?了半天也只蹦出來了四個字,“不是,沒有。”
徐曜輕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頂,隨即抬眼?,一本正經道,“別?亂開玩笑啊,說了是正事。”
“她晚上得?做個課件,我幫她查點資料。”
南依驚訝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心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做課件?
范妙珍“哦”了聲,“出來玩怎么還要工作?啊!”
像是對他們這種工作?狂感到很?失望,她聳肩,“那可能是我們誤解啦。”
“嗯,”徐曜淡淡地應著,“就是你們誤解了。”
“……”
……真的嗎?
南依默默咬了下唇,沒說話?。
回到房間,剛推開門?,徐曜便將人拉進?房間里,摁在墻上親。
動作?和呼吸都很?急切。
南依被吻得?透不過氣時,還能抽空思考,他是怎么做到大言不慚地說人家想歪了的?
明明就……沒有誤解嘛!
“專心點。”見她走神,他輕咬她的耳垂,不容她反應,又將她托起。
整個人騰空,南依下意識摟住他,環住他。
她的全部重心都在他這里,不得?不專注。
徐曜揚著頭親她,壞心地問她,“我想你。”
“感受到了嗎?”
南依臉一紅,用力?點了點頭。
暑期結束后,南依重新回到家中住。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她沒理?由夜不歸宿,兩人也就沒機會住在一起。
不過徐曜每天都會來接送她上下班,偶爾一起吃個午飯。如果臉皮再厚些?,晚上還會到她家來蹭一頓。
說是分開,實際上每天都在見面,可徐曜總是說,他想她。
有一次,徐曜在她家吃過晚飯,她送他下樓時,徐曜抱了抱她,說,“好想你。”
南依不解,隨口說了句,“我們今天見面了,明天也會見面的。”
徐曜卻說,“不是這種想。”
南依當時還天真地問,“那是哪種想?”
下一秒,人就被他拉進?了車里。
為了不被林爾雅看?到,他特地將車開到小區外。
關了車燈,他從駕駛位走下來,帶著她坐到后排,摁著她的脖子,深深地吻她。
知道飽餐的滋味后,就很?難忍耐饑餓。
他熱烈而渴求。
周遭一片安靜,車內衣料摩擦的聲音不斷。
他帶著她感受他,邊啃咬著她,邊問,“知道是哪種想了嗎?”
南依縮脖子,往后躲,雙手抵著他,使不出力?氣,只象征性地推了推。
她聲音有些?顫,細細地說,“別?咬,會被看?出來的。”
“嗯,好。”
徐曜便換了個看?不到的位置。
她皮膚細嫩敏感,所以他動作?放得?很?輕柔。
慢條斯理?,卻比先前更加撩人。
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來,南依幾?乎招架不住。
可在車上到底還是沒有安全感,她也沒開放到那種地步,及時喊停,從車上落荒而逃。
按徐曜的話?來講,他餓了很?久了,再也沒吃過一頓飽飯。
所以這次兩天一晚的溫泉行,怎么不算是為他提供機會呢。
他開始肆無忌憚地索取。
南依算羊入虎口,不得?不任由他放肆。
這種事對于男孩子而言就像開車,起初總是生澀而緊張的,顯得?不夠熟練。
但一旦知曉了車子的構成,知道哪里是剎車,哪里是油門?,也知道如何操作?能點到為止,如何操作?能加速進?行。剩下的事便就無師自通,一往無前,直接上高?速。
可對南依而言,敏感一直存在。
無論先前進?行過多少次,再度嘗試,還是叫人羞得?睜不開眼?。
可她越躲,他便越是挑/弄。
知道她不好意思看?他,就總會想方設法迫使她睜眼?。
深秋的溫度已經轉冷,室內卻很?熱。
溫差讓透明的玻璃窗上起了霧,他只拉了層薄紗窗簾,從床上將人撈起,托在懷里。
行走之時,固執地要與她一起,不肯分離。
南依頭腦有些?發昏,緊閉著眼?,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感覺整個人仿佛被卷入海水之中,唯有抓緊身前的獨木,才能阻止自己陷入。
獨木不斷游蕩,她也隨之沉浮。
到某一處,他停下腳步,低聲問她,“今晚在這里,好不好?”
南依不解,“嗯?”
下一秒,她驀地后背一涼。
徐曜對她說,“睜開眼?。”
他湊到她耳邊,誘哄著,“寶寶,看?看?我。”
南依睫毛顫了顫,睜眼?才發現他們走到了窗前,她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
這里是獨棟,樓層很?高?,不會有人看?到,可她還是緊張地說,“不,不,萬一,萬一,有飛機……”
“飛機?”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飛機會飛這么低嗎?”
南依搖頭,被汗水浸濕的碎發粘在臉頰上,“那無人機……”
她完全口不擇言,喪失了思考能力?。
“很?晚了,不會有無人機的。”對她的顧慮,他總是耐心解釋。
他溫柔地將她的碎發掖到耳后,“你的注意力?不該在窗外。”
他親她的鼻尖,笑著說,“應該在我這里。”
南依眨眨眼?,見他垂眼?,她也便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室內光線不算明亮,但不妨礙她看?清他刻意引導、想讓她看?到的事物。
血液在這一刻涌上頭頂,她連忙抬起眼?,卻見他竟目光筆直地注視著她,嘴角勾著笑,滿眼?欣賞。
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羞/恥一般。
她再度閉上眼?,靠在他肩膀,嗚咽一聲,懇求般地開口,“放我下去?……”
徐曜動作?沒停,輕聲問,“怎么了?”
“不喜歡,還是不舒/服?”
她要怎么回答呢?
并?不是不喜歡,而是因為太……
南依咬唇,隨口編了個理?由,“我很?重的。”
徐曜說,“不重。”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一般,他僅用一只手便將她抱住,另一只手去?揉她。
動作?很?輕,極盡耐心。
他太懂怎樣激發她的情緒。
全然掌控著她。
程度超過了,南依有些?難以承受。
有幾?次,她想說話?,想制止,可再度開口,聲音都被攪碎,斷斷續續,怎樣都無法連成一句完整的話?。
忽地,頭腦中炸開一道道煙花。
徐曜適時吻了上來,在唇齒相依間,她得?到釋放。
……
說是出來度假休息,實際上,南依感覺比上班還累。
記不清幾?次之后,他帶她去?泡澡。
房間配備了私湯,三十八度的水溫,剛好緩解了她的疲憊。
南依雙手搭在池邊,目光發直,大腦短暫地放空。
徐曜在她旁邊,原本揚著頭,微微靠著身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坐起身問她,“心事得?到排解了嗎?”
南依聞言,愣了愣,回過身看?他,問,“什么心事?”
徐曜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尖,有溫熱水滴留下,“從下午開始就心不在焉,沒有心事嗎?”
南依認真思考了一番,才反應過來。
她確實因為朋友們的話?,延伸了一系列猜想,不過都是關于他的。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只是猜想,她不好太直白,只含糊地問他,“你最近有什么難處嗎?”
“我?沒有啊。”
他看?起來不像撒謊,但也沒法判斷是不是在逞強。
南依又問,“公司還周轉得?開嗎?”
這次輪到徐曜提問了,“怎么了?忽然問這個。”
“沒什么的,就是……”南依轉了轉眼?睛,道,“我同事男友開公司嘛,說資金周轉不開了,我想你也創業,或許也會遇到類似問題。”
徐曜低笑一聲,“那要是遇到問題了,你打算怎么辦?”
還真給她說中了?
南依正了正神色,字正腔圓地吐出三個字,“我養你。”
“我上學期評了優,能拿到獎金,還有研究生那邊也拿了一等獎學金,過幾?天就能收到了,或許可以幫你……”
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徐曜想笑,卻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小姑娘在認真幫他策劃籌謀,這種時刻,萬萬要嚴肅認真。
徐曜拉她的胳膊,水中浮力?大,她輕易便被拉入他懷中。
泡了溫泉的緣故,他更加滾燙。
南依下意識僵了僵。
徐曜安撫道,“逗你的,我這邊很?順利。”
南依仰頭看?他,“真的嗎?”
“嗯,我沒那么弱的,財務報表不是每月都會拿給你看??”
她只怕他是報喜不報憂。
萬一真像陳智杰說的那樣,是他家里人使了些?手段,以他目前的狀況,想對抗還是有些?困難的。
“不過你說你要養我,我還挺開心的。”他彎唇。
南依再度抬眼?,“我認真的。”
“我知道,不過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徐曜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你只需要幫我做好一件事就夠。”
南依問,“什么事?你說。”
徐曜不語,驀地貼近了幾?分。
感受到后,南依有足足十秒鐘的沉默。
果然,他總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套路她,偏偏她次次都正經提問,次次上當。
“不跟你說了。”南依偏開頭,想起身出去?。
徐曜卻將人環住,再度摁回水中。
南依預感不妙,掙扎了幾?下,問他,“你拉我干嘛?”
他堂而皇之地表明自己的意圖,“已經休息半小時了。”
“再來一次。”
……
她從來無法抗拒,無法抵抗。
這一夜變得?無比漫長。
他像要抓緊每分每秒一般。
從天黑到天亮,翻來覆去?,她已經筋疲力?盡。
第二天下床,大腿處酸軟無比。
眼?下也掛著兩個黑眼?圈。
他還沒打算放過她。
南依在洗漱,他便在身后搗亂。
最后一次,她抬頭,與鏡中的他對視,紅著臉,氣鼓鼓道,“你,你出去?!”
他一雙眼?里情緒濃重,提著唇角問她,“從哪里出去??”
“衛生間,還是……”
后面的話?自動消音,直接以動作?暗示,他附身,湊到她耳邊,明知故問,“這里嗎?”
眼?前的鏡中,清晰地映著她紅透了的臉。
也不知是因為太敏感還是太羞恥,她咬牙,跺了下腳,重復,“快出去?。”
她站直了身子,他便被迫著要屈膝。
徐曜低哼一聲,伸手扶她的肩膀,“乖,別?亂動。”
南依鼓起臉,“你不要鬧了。”
聲音又嬌又軟,像撒嬌,讓他幾?乎忍不住想將人重新抱回到床上。
但終究是尚存了些?理?智的。
徐曜知道見好就收,最終投降,老老實實照做。
其他人早已在餐廳等候,兩人硬生生拖了半小時才下去?。
入座后,幾?人開始商討今天的行程。
兩人時不時應兩句,發表意見。
結果一個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眼?皮耷拉著,沒什么精氣神。反觀另一個,神清氣爽,看?起來心情極度舒暢。
精神面貌截然不同,很?難不引起注意。
范妙珍關切地問,“小兔,你昨晚的課件做到很?晚嗎?”
南依湯匙停在嘴邊,幾?秒后,才想起臨別?前,徐曜和大家撒的謊,她點了點頭。
徐曜接話?,“幾?乎是通宵了。”
范妙珍蹙眉,“天啊,都周末了還這么壓榨,也太沒人性了。”
南依下意識轉眼?看?向徐曜,這次用力?點了點頭。
“別?這么說,”徐曜揚唇,“做……課件這種事,小兔老師樂在其中。”
他話?里有話?,南依很?難面色如常地聽?下去?。
于是連忙收回視線,悶頭喝湯。
郭潤雨說,“曜哥你這就不對了啊,好歹也多幫幫她,別?讓她一人加班啊。”
“我幫了啊,”徐曜身子后仰,靠上椅背,語調懶散地開腔,“這種課件她一人可完成不了。”
南依被嗆到,劇烈地咳了咳。
徐曜連忙伸手拍她的后背,又遞水過去?。
郭潤雨問,“課件有這么難?”
“難,”他張口就來,“她幫物理?老師做的,得?研究加速度、摩擦力?、還有□□……”
南依實在沒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感受到她的炸毛,徐曜停頓住,隨即慢悠悠笑開,改口,“我是說重力?加速度,G=9.8m/s?。”
“哦哦哦。”
“曜哥現在可以啊,四舍五入也能去?教書了。”
其他人還真被他給唬過去?了。
徐曜揚了揚下巴,“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南依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從前怎么不知道他怎么皮!
默默吸氣呼氣幾?次,她驀地轉頭看?他,認真地說,“沒關系的,我教給你。”
徐曜不解,輕微揚了下眉梢。
很?快,徐曜領悟了她的意思。
當晚爬完山,他筋疲力?盡回到家中,剛拿出手機,便看?到南依給他發了消息。
他點開一看?,愣了愣。
是兩套物理?試卷。?
徐曜問她:【這是什么?】
南依:【打印出來,今晚做完。】
南依:【明早見面要交給我的。】
徐曜:“……”
那種熟悉的感覺,它好像又來了-
北城的秋天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初冬時節。
今年的雪來得?很?晚,往年十月一過便會飄下來的雪,已經到十一月中,還沒能造訪。
年末的事情總是很?多。
南依很?忙,徐曜比她更忙。
除了兼顧自己的公司和父親的項目,還要抽空去?學校上課,準備期末考試。
很?快要到郭潤雨的生日,原本他們約好一起過,結果前一天,徐曜忽然在群里說,要回趟美國。
距離他上次回去?,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畢竟父母和企業在國外,他回去?看?看?也是正常的、應該的。道理?她都懂,只不過想到要分開,要隔著時差和距離,南依還是不舍。
臨別?前,徐曜帶她去?吃晚餐。
“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你,”他遞給她一個巨大的娃娃,“想我了你就抱著它睡。”
南依看?了眼?座位旁的熊寶寶,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還用這種方式哄她啊。
她垂眼?看?去?,伸手在玩偶的頭頂戳了戳,醞釀了一下,確保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么失落,才開口問,“你大概要多久回來啊?”
徐曜說,“快的話?,一個星期?”
南依問,“那慢的話?呢?”
徐曜沒給出確切答案,只說,“我會盡快。”
“對不起,又要跟你分開幾?天。”
“沒事的。”南依抬起眼?看?他,溫和地笑了笑,“這沒什么可抱歉的。”
徐家只有他一個獨生子,家族的事業總要交到他手上的。
具體要做什么她雖不清楚,但只要是工作?,就該得?到充分理?解。
“那你想我了怎么辦?”南依主動問。
徐曜想了想,說,“除了做試卷都可以。”
南依被逗笑。
沉悶的氣氛有所緩和。
中途,徐曜電話?響了幾?次,他接連掛斷。
南依見狀,勸他,“接吧,也許有重要的事。”
徐曜這才接起。
是徐正業打來的。
手機放在耳邊,徐曜剛聽?了兩句,面色便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他站起身,背對著她,壓低聲音,“不可能,說了很?多次了,不可能,如果你非堅持,那我這趟就不回去?了。尾款我不需要,你也別?想威脅我。”
“這種事我自己能做決定,而且我必須要自己決定。”
“徐總,我不是徐家的工具,更不是你拿去?交際、換取利益的籌碼。”
周五的晚上,餐廳人較少,徐曜選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周遭也比較安靜。
話?筒里逐漸拔高?的分貝清晰可聞,但具體說了什么她還聽?不真切,只從徐曜的字里行間,隱約感受到了什么。
這種事,做主,工具,換取利益。
南依低著頭,戳著盤子里的蝦,告誡自己不要亂想,不要根據只言片語發散思維,最重要的是,偷聽?人家講話?是不禮貌的,哪怕他是她的男朋友。
可他不只是她的男朋友,他是徐曜。
她很?難不去?在意。
交談最終不太愉快,徐曜掛斷電話?,坐了回來。
看?到南依心不在焉地對著一只蝦較勁,他順手將盤子拿了過來,戴手套,剝好之后,重新放到她面前。
“都快把它戳爛了,小兔老師有點殘忍了。”他主動和她說笑。
而對于電話?內容,他沒說任何,自動避開。
可是,他從前總會主動和她匯報的。
南依沒問,當做無事發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但很?明顯都有心事。
情緒如何都藏不住,他有事瞞她,他不想直說,她大概猜到了,忍著沒問。
以上這些?,雙方心知肚明,
一頓飯吃完,徐曜送她回家。
在門?前,他彎下身來吻她的唇。
南依握著他的外套,踮腳回應。
堪堪分開之時,她問他,“明天幾?點的飛機啊,我忘記了。”
她在和他確認,他會不會回去?。
徐曜說,“上午九點,你得?去?給郭潤雨過生日,別?送我。”
他給出了答案,他會回去?。
南依點頭,“好。”
徐曜說,“那只小熊胸前有個心形口袋,里面裝了幾?張紙條,我寫?給你的。”
“你每天拆一張,我保證,拆完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她還是點頭,“好。”
只是眼?眶卻不由自主開始發燙。
徐曜摸她的頭,“很?冷,快進?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
“會的,時刻跟你報備。”
南依轉身開門?,徐曜始終站在她身后。
在她進?門?之前,他驀地開口,“我會處理?好一切。”
南依腳步頓住,而后轉身。
門?還半敞著,透過不大不小的縫隙,她看?到他神色認真,語氣堅定。
具體的話?,他什么都沒說。
但他卻給她打了一劑定心針,告訴她,無論遇到什么,他都會解決好。
靜了良久,南依也認真點頭,“我等你。”
……
關了門?,南依在玄關處站了會。
林爾雅正看?電視,看?她沒動,鞋子也沒脫,隨口問,“站那干嘛?當門?神?”
南依罕見地沒回應,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
進?了臥室,她一頭扎進?床里,深深嘆了一口氣。
雖然臨別?前,已經得?到了他的保證,可她心里還是悶悶的。
這種悶不僅是因為分別?,還有他們即將面臨的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今年,她二十六歲,他也二十六歲。
在家長眼?里,是該談婚論嫁的年齡。
她先前只顧著談戀愛,沉浸在他對她的好里,完完全全忽略掉了一件事——徐曜的家庭。
從前南依便沒少聽?說,徐曜家有權有勢,到底多有錢,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徐家動輒給學校捐款,對他犯過的大錯小錯,校方也樂呵呵接納。
他國外留學,回國后,輕松便能拿出百萬的資金來創業。
反觀她,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他們之間可以相互吸引,自由戀愛。但他們的家庭之間,卻橫亙著巨大的差異,甚至還可能存在著階級。
林爾雅能接納徐曜,那么徐曜家,也能如此輕易地接納她嗎?
其實她甚至不需要過問,電話?里講了什么,他們在爭吵什么。
她只需要把近來發生的事情,稍微和這通電話?結合起來,便能做出判斷。
徐曜不是遇到經濟危機了,他可能真的受到了家人的阻礙。
阻礙他的理?由,是因為她。
他們要拿他去?換取更大的利益。
這種利益,普通人接觸不到,唯有他們那個階層的人才需要。
那就是聯姻。
他們要,操控他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