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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的藝術(shù)

    女人??并且年?輕得有點過分?李依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人?頂多二十出頭的?年?紀, 剪著利落短發(fā),面上的?妝容淡雅得幾乎看不到痕跡卻也難掩姣好清秀。

    雖然白襯衫與牛仔褲算得上是經(jīng)典的?都市輕熟女風格,剪裁設計也頗為巧妙, 但沒有露出任何大牌的Logo與花紋, 更像是在時?尚買手店會售賣的?風格。

    對于剛?cè)肼殘龅男∨鷣碚f是最適合的選擇, 卻不是一個能令人?信服的?行內(nèi)人?打扮。

    李依一挑剔的?從外貌與打扮審視了一遍,下意識去看向蕾的?身后有沒有其他人?。當確定只有她一個人?時?, 驚訝的?回問薛真:“這小妹妹呃, 女士, 是你的?經(jīng)紀人??”

    向蕾也在觀察著對方?。除了外在, 她更留意到?李依一眼?神里一閃而過無法遮蓋住的?輕蔑,以及根本沒有轉(zhuǎn)向她的?身體語言。

    “呃”薛真有些傻眼?, 突然不知道這話該怎么回。如果只單純的?承認,對向蕾來說是明晃晃的?冒犯——分明能做主的?人?出現(xiàn)?了, 李依一卻表現(xiàn)?出不尊重經(jīng)紀人?的?感覺,只向藝人?確認情況。

    “哎,依姐!您好您好。”向蕾用著比平常語調(diào)還要高一倍的?聲量熱情的?率先打招呼:“我是薛真的?經(jīng)紀人?,新傳的?初級經(jīng)紀向蕾,您叫我小向就可?以了!”

    邊說著邊給愈發(fā)詫異的?薛真使了個眼?色, 邊向李依一伸手示好。

    “我入行時?間晚,加上薛真在組里拍的?時?候我沒來過劇組,所?以依姐沒見過我,正常!瞧我這怠慢的?, 應該第一時?間跟您問個好!其實您那部出道的?電影《茶花之戀》我看過好幾遍,當時?就跟朋友討論?過您以后肯定會大紅大紫, 這不,沒過幾年?就是女一號了!”

    見對方?突然從令人?不適的?冷漠轉(zhuǎn)到?熱情洋溢的?歡迎, 李依一被向蕾的?贊美之詞砸得猝不及防,連手被握得緊緊的?也忘了抽出來:“謝謝?”

    “您是特地來看我們真真的??哇塞,依姐不愧是演過觀音的?好演員,現(xiàn)?實生活里也人?美心善啊!這花兒選得真漂亮!”

    “呃”李依一著實沒想到?薛真的?經(jīng)紀人?原來是溜須拍馬這一卦的?。不過正好,這樣的?性格加上年?紀輕,不用費多大功夫就容易煽動起來了。

    思及此,她看向蕾順眼?不少:“咳,小向是吧?你太客氣啦!都是自己人?,也不用稱您您您的?,大家自在點。”

    “依姐哪里的?話,這是禮貌,應該的?。哎,您這杯子空了?祝寧,快給依姐續(xù)上!”

    祝寧尚在瞳孔地震中,被喊到?名字才如夢初醒,游魂似的?倒好熱水又閃回門邊,路過向蕾時?看到?上司討好的?表情,深刻懷疑不是自己在做夢就是向蕾被換了魂。

    薛真抓緊了被子的?邊緣,強迫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客套完畢,李依一清了清嗓子準備進入正題:“剛坐了一會都沒看到?小向你,還奇怪藝人?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都沒看到?經(jīng)紀人?出現(xiàn)?。平常在這邊拍戲也不見你來探組,這點我可?得代薛真批評批評你啊。”

    “依姐教?育的?是。嗨,還不是有點工作沒做好收尾,所?以擠不出時?間陪組,一定吸取教?訓。”

    見對方?道歉認錯得真誠,明明是打官腔糊弄的?語氣,卻不會讓人?覺得油膩難忍,李依一對向蕾的?態(tài)度還是挺滿意,繼續(xù)裝腔作勢:“既然你知道錯在哪就要好好改正。薛真是我挺喜歡的?后輩,凡事我也愿意多幫她幾分。”

    “是是,真真沒少跟我說,依姐在劇組挺照顧她的?。”

    啊這?李依一看了眼?薛真,后者?使勁的?點點頭。挺照顧?除開拍攝對戲外,二人?的?私交僅止步于劇組聚餐而已。

    她不自然的?挽了挽劉海,干笑?道:“噢,那就好那就好。對了,你跟制片、導演他們談過了嗎?他們什么態(tài)度?”

    對方?快速飛過的?陰沉和不悅尤為明顯,李依一心中頓喜。

    “剛就去找了蘭制片,不過她正在和道具組的?負責人?說著話,等了挺久都沒結(jié)束,我就先回來了。”緊接著,她聽到?向蕾嘟嘟囔囔的?嘮叨:“也不說先解決藝人?的?事,搞錯重點。”

    李依一大眼?滴溜溜的?轉(zhuǎn),趕忙把站著的?向蕾拉到?床邊坐下,抓著她的?手細聲安慰:“你年?紀小,可?能對蘭懿制片的?做事風格不熟悉。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啦,以公司和電影的?利益優(yōu)先,可?能對新傳確實有些不上心。”

    不過向蕾之言倒是有讓她在意的?地方?:“你怎么知道蘭制片是在和道具組的?負責人?說話?”

    誰是黃雀?

    突然的反問與表現(xiàn)出和平時截然不同性格的經(jīng)紀人, 雙重反轉(zhuǎn)的進展讓薛真摸不著頭腦,她下意識地想?幫向蕾圓話,對方卻自然地接道:

    “巫哥和我們公司是老相識了。”向蕾聳聳肩, 稍微拉開了與李依一的距離:“剛才在走?廊看到他也來了, 我還有些意外。按常理來說, 負責道?具的Staff沒必要跟過來吧?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李依一聞言,不自覺的摳緊了床單:“他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大概說了下今天的意外有蹊蹺, 如果我感興趣的話就聯(lián)系他之類的。”向蕾從牛仔褲口袋里抽出一張小卡片晃了晃, 瞧形狀應該是張名片。

    巫行運的確保持著隨身攜帶名片的習慣, 李依一第一次和他在私下碰頭時?也收到過, 當時?自己還?跟助理嘲笑過對方老派的做法。

    可巫行運在電話里為什么沒有提到他也在醫(yī)院?還?背著自己偷偷與新傳的人聯(lián)系?對方忽然說的計劃有變、改變方向,難道?是想?吃兩家飯!?

    李依一越想?越不得勁, 下唇幾欲要咬出血來。

    鉆心地刺痛提醒了她,現(xiàn)?在并非能胡思亂想?的局面?。

    “噢哎, 別怪我多?句嘴。這一回真真被砸傷,跟劇組的道?具安全脫不了關系,那個巫組長萬一憋著什么壞心思想?減輕他的責任呢?給你提個醒,還?是不要私底下見他比較好。”

    向蕾邊聽邊點頭,露出了個感激的笑容:“也對, 還?是依姐想?的周全。”

    李依一滿意地微微頷首,偏過身朝薛真擠眉弄眼?:“你沒來之前我正?好和真真談到跟劇組溝通的事兒。真真也有些自己的主意,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不妨大膽的說說看?”

    眾人齊齊將目光轉(zhuǎn)向薛真。

    她摸了摸腦袋, 臉蛋肉眼?可見的紅起來,頭越來越低, 似乎是極不好意思的喃喃說道?:“我都不記得了,也沒有依姐想?得那么全, 依姐幫我說說吧?就按你跟我講的那個意思。”

    李依一像是被扼住脖頸卡得直難受。她怎么覺得這話兒聽起來怪怪的?!

    但被向蕾好奇又帶著審視的眼?神盯著,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唔我就覺著,真真這事兒可不能被劇組和制片忽悠過去”

    “哎,依姐你等等。”向蕾打斷她,回頭朝屋子里另外一個人說道?:“祝寧,你幫我買瓶可樂回來。”竟是要打發(fā)薛真的助理離開。

    祝寧一愣,隨即拖拉著腳步離開房間,關門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風吹的緣故,發(fā)出了好大一聲響。

    向蕾朝門口翻了個白眼?的神情,被李依一和陶桃盡收眼?中。后?者更是不動聲色的挪到門背角落,極力降低存在感。

    “依姐,這下真的沒有外人了,您說。”

    李依一依葫蘆畫瓢,也讓陶桃到病房外等著。清清嗓,二?郎腿翹了起來:

    “跟你聊天挺投緣,就以過來人的身份教你幾招。眼?下醫(yī)院門口有十幾個記者等著最新進展,網(wǎng)上也有很?多?吃瓜路人。你真以為他們關心藝人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個個巴不得能出點大事,最好是藝人重傷或者翹辮子的程度。不用一個小時?,你從幼兒園穿開襠褲到睡了幾個男朋友的事兒都能給你扒個底朝天,美其名曰稱為懷念和致敬。”

    她像是回憶起什么,發(fā)出了聲意味不明的嗤笑。碩大的銀質(zhì)圓形耳環(huán)因著主人的動作,在空氣中迸出叮鈴哐啷的脆響。

    頓了頓,李依一繼續(xù)說道?:“你知道?咱們拍的是獻禮劇吧?照現(xiàn)?在這進度,再不抓緊時?間,估計等亞運會結(jié)束了都還?卡在審查的環(huán)節(jié)。”

    所以最著急想?恢復拍攝秩序的,自然是電影的制作方。如果將雙方的博弈比喻成一場賽跑,薛真的優(yōu)勢已經(jīng)贏在了起跑線上。

    聽出對方的言下之意,向蕾收起客套的笑意,站直身來回踱了幾步后?湊近李依一,感興趣地追問:“依姐話里的意思我懂,可是進組前簽過合同,白紙黑字寫著要配合劇組的安排與拍攝。到時?候事兒鬧大了,我這邊可占不到理。”

    就差把“你教教我怎么做”寫在臉上了。

    李依一舔了舔唇,眼?中閃過詭譎的光:

    “受了這么大的驚嚇,劇組不得好好給人一個補償?《致勝》是人物紀錄片,但也有藝術(shù)創(chuàng)作部分嘛。有些情節(jié),編劇能改自然也能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覺著真真女二?的戲份不夠出彩、塑造人物性格不深刻,要是能再多?些表演空間那就更完美了。”

    “”向蕾倒真的沒想?到,對方的理由居然如此大義凜然:“電影是圍繞著依姐你扮演的主角開展的,其他的配角是錦上添花、作個襯托,怎么能亂改戲呢?”

    況且從薛真幾人的反饋來看,李依一并不是個大度豁達的人。

    “一部好電影,不僅要主角演得好,也得靠對手演員的幫助嘛。現(xiàn)?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叫做什么來著,girls help girls?”

    薛真聽得眉心直抽抽,艱難咽下想?反駁的話。這句口號是為呼吁女性之間互相?幫助、互相?關心而?存在,但從李依一口中說出來,她真覺得特別惡心。

    薛真不止一次聽到工作人員在背后?吐槽李依一,使喚助理就跟封建社會對奴隸似的,呼來喝去、惡語傷人。

    不僅如此,對方的臭脾氣還?撒在隨組的Staff身上。其中一位給李化妝的老師,懷孕五個月剛顯懷,李依一就嫌她用著不方便、說些孕婦會影響自己運勢之類的屁話,強硬要求換人,否則罷拍。

    把化妝老師氣得人仰馬翻,差點兒動了胎氣。最后?還?是薛真私下主動向制片表示對換化妝師才算完。

    明面?上的事兒已能說明惡劣程度,更何況是看不見的冰山之下?薛真偏過頭去,繃直了背。

    李依一看向蕾興奮的神情,借著喝水的動作壓了壓得逞的笑意。

    “蘭制片人那邊可不好弄啊。”心動歸心動,向蕾也未完全喪失理智,表示出了為難——最大的難關可是那位鐵娘子。

    改戲、加飛頁,在電視劇的拍攝中是常有的現(xiàn)?象。起初,只是出于應對緊急的情況而?臨時?改戲,比如拍攝場景制宜或者天氣不佳、資金和演員受傷之類的原因,在不影響進度的情況下作改動。

    可現(xiàn)?在卻變了味,成了演員、經(jīng)紀公司和劇組博弈的工具。每個參與方自然是想?自己更出彩,所以肆無忌憚的添加、刪減戲份,導致開機時?好好一部戲,最后?落得個雞飛狗跳的下場。

    而?對于電影,從籌備到開拍,必然是有成熟、完整的故事內(nèi)核才能啟動項目。如果薛真要是想?增加存在感,肯定會破壞原先?構(gòu)設的世界觀、中心思想?,先?不說難以取得導演和編劇的同意,怕是蘭懿作為制片方,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李依一內(nèi)心暗罵向蕾蠢笨,不得不打出明牌:“你反過來想?想?,難道?蘭懿沒有怕的東西么?演員工會、輿論壓力、延遲復工,哪個不是她的弱點?!”

    說到激動處,她的唾沫星子亂飛:“跟工會提遭遇精神傷害以后?,按規(guī)定劇組要等到演員治好精神疾病才能正?常工作,隨便找個心理醫(yī)生?開幾個月的療程,她蘭懿敢跟你們耗嗎?”

    “再憑你們新傳的營銷實力,放點消息搞心態(tài),煽動路人造勢還?不是輕而?易舉?!”

    李依一正?講得飄飄然,突然啞了口。糟糕,有點得意忘形說太多?她立刻審視向蕾,對方一副“受教了”連連點頭的神情,才讓李依一放下心來。

    但為了以防萬一她眼?白一翻,厲聲告誡道?:“我剛說的,只是舉個例子,別讓我在外頭聽到什么風言風語,否則”

    “是是,這點規(guī)矩我懂的。”

    “行了,時?間也差不多?,我就不打擾真真休息了。”

    李依一來醫(yī)院一趟還?有其他目的,在薛真這兒耽誤了不少功夫.幸好結(jié)果令她十分滿意,遂起身離開。

    “我等你的好消息。”拉開房門前,李依一朝向蕾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隨即重重的關上了門。

    向蕾的笑容從門合上那一秒再也掛不住,撐著下巴在思考著什么。

    這才真是我認識的向蕾嘛。薛真剛想?開口問,忽然從里間傳出聲不大不小的動靜,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引向廁所所在的方向。

    只見黎無疆一瘸一拐的溜達出來,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蹲在門邊太久,腳麻了,站起來撞到淋浴頭。”

    薛真瞧她狼狽又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難為你了,在廁所等了這么久。”轉(zhuǎn)而?對疑惑的向蕾解釋道?:“我擔心無疆在這,李依一有顧慮。”

    “做得好。”向蕾點點頭,又陷入沉思。

    黎無疆挪了過來,坐在床沿邊。她在里頭雖然隔了扇門,但也把三人的對話聽得七七八八,好奇地問道?:“向經(jīng)理,你該不會信了李依一那些鬼話吧?”

    “蕾姐肯定是想?詐出她的目的啦。”薛真忍不住答道?:“但我以為李依一是來煽風點火的,沒想?到她居然能說出什么塑造更飽滿角色之類的話。”

    “對啊,我也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黎無疆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她作為劇組閑散人士,每天瞎晃下來最大的感覺就是——組里的工作人員尤其是女生?,不是在吐槽李依一就是在吐槽李依一的路上,這人可是以一己之力牢牢團結(jié)了女員工們。

    “她的盤算昭然若揭。”向蕾不疾不徐地出聲。

    “是什么?”二?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挑撥是非、點燃戰(zhàn)火,試圖做只把螳螂和蟬都吞下的黃雀。”向蕾邊說著邊拉開了落地窗的簾子,走?廊的明光登時?把整間病房照得亮堂。

    “先?在制片方面?前埋下炸彈,等到我們貿(mào)然提出要求時?引爆,最后?李依一就能成為那個拯救世界的善人。這筆虧本的買賣,新傳可不做。”

    薛真仔細品了品向蕾話里的意思,一拍巴掌:“蕾姐,你的意思是說,想?改戲的人是她李依一?!”

    向蕾點點頭,目光幽深:

    “她一直在試圖誤導,讓我們把制片所擁有的的權(quán)力看低看輕。真真,你的角色并不是無可替代?的。跟蘭懿對著干,哪怕是頭破血流,我們也始終處于下風。不聽話的羔羊,只有被更換的下場,哪怕是要做取舍和犧牲。”

    薛真乍一聽,心里有些上漲著的憋屈郁悶;但在看向向蕾沉靜如水的眼?眸時?,頓時?又踏實下來。

    教自己表演課的陳教授說過,演員是幸運又不幸的職業(yè)。能擁有飾演不同人生?的機會,但同時?要接受“你不會成為誰”、“誰也不是你”的茫然和痛苦,永遠在取代?別人和被別人取代?的奪舍感里掙扎。

    只有一個辦法能跳出這桎梏,那就是成為不可被替代?的那一位。

    向蕾想?表達的道?理很?直接。明擺著告訴自己,她飾演的女二?并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停滯;相?反的,劇組會迅速選出后?任者取代?自己。

    所以李依一有恃無恐,打著良善的旗號慫恿薛真以卵擊石。

    向蕾看薛真的眼?神從不服氣到坦然的轉(zhuǎn)變,贊許地笑了笑。識時?務,是她必須要教會薛真生?存的道?理。

    但,識時?務并不等同于認命,向蕾更認同等待是磨礪以須、奮起而?后?發(fā)制人。

    “我回來了”陳秘推開門,見房內(nèi)一時?無話,奇怪地問道?:“嗯?你們怎么了?我錯過了什么?”

    “剛才李依一來過,說了一堆廢話。”黎無疆快言快語應道?。

    向蕾又把陳秘往外推:“回來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哎哎,等等!”黎無疆急忙叫住向蕾,憋不住好奇心:“我只有一個問題!巫行運真的給名片你了?”

    向蕾聞言,露出個惡作劇的笑容,拿出那張名片:“你說這個?喏——”順手遞給黎無疆。

    她拿起一看,傻眼?了:“少婦重金求子,財富熱線請撥XXX哈?!”

    薛真笑得直捶床:“蕾姐你太筍了!萬一李依一非要仔細看看怎么辦?你怎么知道?巫行云有帶名片的習慣啊?”

    向蕾忍俊不禁,攤開手:“賭她對剛認識的陌生?人有距離感,至少不會上手奪過來看。至于我為什么知道?巫行運有這習慣——”她拉長聲音,在吊足眾人胃口后?調(diào)皮一笑:“你們猜去吧。”

    “嘁——”

    把二?人的噓聲關在身后?,向蕾和陳秘找了個無人的僻靜處,快速將自己從蘭懿、李依一所得到的信息交了個底:“情況已經(jīng)很?明朗了。這場硬戰(zhàn),不僅要打,而?且要打得漂亮、精準。”

    “我需要你回京城。一是對素總做匯報,二?是跟我打好配合戰(zhàn)。接下來與各部門的聯(lián)動,有你看著我才放心。”

    陳秘頷首,心中五味雜陳。向蕾的果決和勇謀,甚至那股能影響到旁人燃起熱血的領袖氣質(zhì),與冷總極其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冷儷是頭狼,高高在上的絕對統(tǒng)領,而?她作為一眾,只需要聽從調(diào)配、服從命令,橫沖直撞。

    而?向蕾更像是既守能攻的獅王,驅(qū)使獅群的源動力是歸屬和認同,坦誠與團結(jié)。

    “好,我明白了。”陳秘當即訂下最早一班飛回京城的航班:“不過,你到底怎么知道?巫行云隨身帶名片啊?”

    “你也!?”向蕾扶額,無奈說道?:“我第二?次去找蘭懿的時?候跟他打了個照面?。他上衣胸前口袋有個正?方形小盒子突起,我看形狀判斷應該是裝著名片的塑料盒。”

    “好無聊。”

    “”早知道?不說了——

    “哎,你這人真是個悶葫蘆。”祝寧嘟著嘴嘟囔。看到對面?垮著臉要死不活的陶桃,感覺對方的負能量快把自己吞噬了:“都跟你說半天話了,都不見你回幾句。”

    “我又沒讓你坐在我對面?。”陶桃捧起滾燙的黑咖啡,吹了吹嘬一小口,仍然被燙得皺起了眉頭:“還?有那么多?空位子。”

    祝寧梗住,環(huán)顧了一圈水吧,的確只有她們兩個人。

    “都是干助理活兒,還?以為能和你有共同話題呢。”祝寧一口干完可樂,捏皺了紙杯:“每次見你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給李依一做事那么痛苦干嘛不早點辭職算了?”

    祝寧和陶桃?guī)缀趺刻於寄芤娒?,但這還?是二?人私底下第一次說話。她被“清場”出來心里正?郁悶,到同層的水吧坐著玩手機;隨后?陶桃也走?了過來,點了杯咖啡徑直坐到角落發(fā)呆;反正?無聊,她便撩著對方說話,沒想?到陶桃跟個機器人似的,有一句沒一句,說話還?不超過五個字。

    “”黑咖啡殘留在舌尖上的苦味更濃了。

    見她不語,祝寧無趣的皺皺鼻子,趴在桌上刷起抖音,看到搞怪的短視頻哈哈大笑起來。

    陶桃若有所思的觀察著她,遲疑開口:“跟著薛小姐做事開心么?”

    喲呵?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祝寧立刻關掉聲音,說道?:“還?不錯,真姐對工作人員都挺好的,就是新傳給的工資少了點,小氣吧啦的。對了,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包食宿,五千。”

    “五險一金呢?”

    “沒有。”

    “啥?!這不是剝削勞動力嗎?!”祝寧的驚呼引來護士的側(cè)目:“哇塞,我看你一天到晚跟個丫鬟似的站崗做事,李依一拍戲都要你一直在旁邊站著等,這他喵人干事?”

    見對方臉色更黯淡了些,她后?知后?覺的捂住嘴:“不好意思啊我說的丫鬟不是那個意思”

    “不用道?歉,你說的沒錯。”陶桃牽強的扯了扯嘴角:“跟奴隸沒什么區(qū)別。”

    因為不會笑被罵、因為長得陰沉所以晦氣,也能成為被當面?扔化妝品和衣服的理由;也因為不會討好片場的負責人們所以是廢物,陶桃從羞憤難過變成現(xiàn)?在的麻木。

    “呃”祝寧撓撓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你要是哪天不想?在她那兒干了,你就來新傳,我推薦你參加面?試。”

    “新傳?”陶桃重復念了一遍,旋即苦笑地搖頭:“可能沒機會的。”她這兩年存的錢還?不夠違約金的一個零頭。

    “哎呀,凡事都有可能嘛。喏,加下我的微信,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說。當然也可以找我聊天啦,不然你整天呆在李依一身邊會瘋掉的!”

    祝寧熱情的招呼著。陶桃愁眉苦臉的模樣讓她想?起小時?候見過的那只被主人拋棄在垃圾桶旁可憐兮兮的小奶狗,登時?憐愛之心躁動。

    陶桃猶豫著一會,鬼使神差的加了對方。

    祝寧迅速通過了。對方的頭像是一個畫有可愛笑容表情的水蜜桃。

    “陶桃——你人呢!?”熟悉的不耐煩怒吼,陶桃條件反射般彈了起來,顧不上咖啡滾燙匆匆的灌完,急忙跑回病房。

    祝寧探頭探腦的看過去,正?好見到對方被李依一用包敲了下頭,隨后?縮著身子跟在身后?離開了。

    微信頁面?停留在“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祝寧盯著對方的頭像,上揚的笑容在此刻看來,是那么的言不由衷。

    更弦易轍

    “咵—呸。”寸頭男人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右手還夾著燃燒到一半的軟中華;升騰的煙霧熏得空間本就不大的步梯拐道滿是劣質(zhì)的煙草味。

    “哥,都等?這娘們多久了?”他不耐煩地向旁邊也在吞云吐霧的人抱怨:“每次她提的要?求我們都照辦!她倒好,不是遲到就是放鴿子!大家是搞合作, 不是請樽大佛供著。”

    巫行運斜了他一眼, 不輕不重的斥了句:“不想等就滾。”接著狠狠地吸完最?后一口, 重重的踩滅了煙蒂。

    寸頭男人見狀未再吱聲,反倒是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響個不停。他拿出手機一一查看, 低聲罵了句操。

    “你又他媽去賭了?”和副手搭檔多年, 一看對?方的神色就知道信息那頭是債主的催債連環(huán)轟炸。

    “媽的, 最?近運氣不好, 砸了幾萬。”寸頭男干笑?著回答,隨即眼冒亮光地問?道:“就等?著這單救命呢哥!說好了, 事成嘍可得分我三十?萬。”

    “哈批,能差你那點錢么?”巫行運砸吧砸吧嘴, 總覺得心理不得勁,干脆又點了煙盒里的最?后一支:“就看這幾天了。趙南,不是我愛說你,有錢存點給家里寄過去,你媳婦在老家養(yǎng)兩個小孩不容易, 你小子輸?shù)亩級蛟诖謇锷w兩棟小別墅了。”

    趙南嬉皮笑?臉連連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哥,不過我有時候想想真他娘的不平衡。都是人,憑啥明星能掙這么多?拍部戲片酬幾百萬上千,演的還不如我老家村頭唱戲的大娘!不正經(jīng)演就算了, 還愛搞這些花花腸子。”

    見巫行云不打斷他,趙南亢奮地舔舔唇繼續(xù)吐槽:“就拿李依一來?說, 能隨隨便便拿個一百來?萬出來?搞事,你說說她一年得掙多少。我可聽說了, 她經(jīng)紀公司沒少干這檔子事。去年得獎的那古裝劇,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招,拍著拍著女一號居然換成她了,嘖嘖。”

    趙南話里提到的古裝電視劇《巾幗紅顏》經(jīng)歷的換角風波,巫行運也略有耳聞。當時女一號定下的是熱門演員文舒寧,飾演文武雙全的女將?軍;而女二?則是李依一,扮演將?軍的閨蜜。

    正式開拍后一個月,突然傳出文舒寧與劇組“創(chuàng)作理念”有沖突,加上藝人身體不適,便主動退出了拍攝;女將?軍則換成李依一出演女主,通稿一水流的“臨危救場”。

    某次巫行運和《巾幗紅顏》的武指同行吃飯,對?方酒后嘴上沒了把,對?他說換角的事情大有貓膩——大意是李依一和她背靠的經(jīng)紀公司耍了點手段,導致文舒寧被迫退組。

    所以這回李依一主動找上門來?,巫行運也不是很?意外。

    “有錢拿就行,你管那么多干嘛。”他對?李依一的人品絲毫不感興趣,只是短暫的利益關系而已:“這事我有自己的盤算。”

    趙南混是混,但不意味著他沒腦子。跟著巫行運多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這大哥是個錙銖必較、愛護短的性子。這一回同意與李依一聯(lián)手,除了有錢拿之外,最?重要?的是能給蘭懿添堵。

    “我昨天去看四根了。醫(yī)生說他掉下來?正巧傷到脊髓神經(jīng),90%的可能這輩子就只能癱在輪椅上。現(xiàn)在醫(yī)藥費是夠,但四根以后的日子咋辦?做兄弟的也不可能守著他過一輩”

    “夠了。”巫行運突然提高了音量,趙南瞬間?感覺背后涼颼颼的,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我當時交代?你給兄弟們買保險,你他媽的倒是先?拿去賭、嫖!事情都發(fā)生了再去補有個屁用?!”

    “我、我我尋思著劇組都會給買的嘛,就不著急弄。誰知道四根這小子,大白天喝醉了還跑來?上工”

    他小聲叨咕,瞅著對?方鐵青的臉色不情不愿的閉上嘴,心中并不服氣。四根是巫行云從老家?guī)С鰜?的小年輕,也是他們十?來?個道具團隊里的老幺。

    平日里干活倒也勤懇,就是好酒,沒活的時候就喝得醉醺醺的。上個月,輪到四根休息的日子,這小子中午就和朋友開整了八兩白酒。

    偏偏那天片場臨時缺人,巫行運便叫四根回來?幫忙,這一幫反倒出了大事。

    巫行運對?黎無疆的說辭里,有真有假——四根在高處擺道具不小心失足掉下來?,受了傷是真;但是所謂劇組、制片不肯支付醫(yī)藥費為假。

    按相關規(guī)定,劇組的出品方在開拍前就要?為工作人員購買保險,保障Staff們在拍攝過程中的人身健康,即使是出了事故,也有保險公司進行理賠。

    蘭懿作為資深的制片人,這一手續(xù)自然是辦妥了的。但在了解到四根是私下飲酒醉又出工,完全是自己的過失導致事故發(fā)生后便不同意的為他申辦保險理賠,因為這涉嫌騙保。

    一旦被保險公司揭發(fā),不僅是違法行為,更會影響電影和制片公司的聲譽,得不償失。

    出于人道主義,蘭懿代?表劇組送了傷者五萬元醫(yī)療費。巫行運找了蘭懿很?多次,對?方也不肯松口。在巫看來?,組里當時知道四根喝醉了的人也只有導演、幾個副導演和制片方,只要?大家口徑一致、守口如瓶,保險公司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端倪。

    可無論自己怎么求對?方,蘭懿始終都沒點頭。

    假如保險公司正常理賠,四根至少能有一百多萬的補償,對?后續(xù)生活也算有了份保障;但劇組這條路已經(jīng)堵死,巫行運只好將?法子轉(zhuǎn)到個人商業(yè)保險賠償。

    他有個習慣,就是定期為手下的兄弟們買人身保險。干道具這行,雖然不像武指和爆破行當那般危險,但同行不幸出了意外的事兒沒少發(fā)生,所以巫行運交代?副手趙南盡快把大家伙的保險買好,過后也拋在腦后沒有過問?。

    就這節(jié)骨眼上,四根被醫(yī)院下了判決——截癱。他上頭只有七十?歲老母親,還是巫行運的嬸娘,家里只有四根一個壯丁能掙些錢。

    眼看要?東窗事發(fā)了,趙南才硬著頭皮承認,保險的錢他暫時挪作他用,根本?沒有按時間?購買保險。巫行運大怒,劈頭蓋腦先?揍了他一頓,滿腦子都是四根躺在病床上痛苦□□和蘭懿坐在辦公桌后冷漠的神情。

    趙南自知理虧,先?掏了十?五萬私房錢當補償。這錢也只夠醫(yī)療費,出院后癱瘓病人既要?看護、又得康復,以后還得生存、孝養(yǎng)老人,錢從哪兒來??

    李依一的提議算是解了巫行運的燃眉之急,幾乎是當場就應了下來?。對?方承諾事成后打給他一百萬,除了分給趙南外,巫行運打算全部補償給四根,也當做給自己一個交代?。

    而且不久前蘭懿氣急敗壞的喪家犬模樣,讓巫行運心情大好。

    “巫哥?”細細的女聲從樓梯上方傳來?。巫行云沖趙南使個眼色,后者會意地站到門口把風。

    “我在這。”

    李依一走近他,用手嫌惡的扇了扇,空氣里殘留的煙味讓她有些惡心:“你怎么也來?醫(yī)院了?計劃里沒有這一步呀。”

    巫行運咬著煙不耐煩地回答:“我聽說新?傳來?人了,就提前把視頻弄給蘭懿看,否則新?傳先?跟劇組達成什么交易的話,功夫不就白費了?”

    “噢”巫行運的理由也算有道理,李依一啞然。她回想起?向蕾的話,又試探地問?道:“你和新?傳公司有來?往?”

    “有過幾次合作吧,怎么?”

    “沒什么,順口問?問?。”李依一咬了咬下唇,將?驚疑先?按下不表:“蘭懿看了視頻怎么說?”

    “還能有什么反應,氣沖沖地要?找新?傳算賬。”巫行運笑?著,一口黃牙在半暗不明的燈光下尤為明顯:“所以你別在這浪費時間?,去做你該干的事。”

    李依一大喜過望,連最?厭惡的煙味此刻也不覺得難受了:“那我先?走,改天請巫哥吃飯。”

    “等?等?,”巫行云打斷對?方上樓梯的步伐,直截了當?shù)恼f道:“飯吃不吃無所謂,你答應過的東西要?到位。李小姐,你知道我的脾氣,光腳可不怕穿鞋的。”

    李依一感受到兩股灼灼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強忍住內(nèi)心的嫌惡,勉強笑?了笑?嬌聲道:“巫哥說的什么話,你覺得憑我和公司的實力,會賴賬嗎?”

    “最?好不會。”——

    落地燈柔柔灑出橘黃的亮,是客廳里唯一的光線。臥室深處持續(xù)的水聲,傳進佟雅的耳朵里暗暗發(fā)癢。

    她的情緒徹底安定下來?。將?茶幾上好幾團濕了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她開始悄悄打量這間?位于京城市中心的豪華公寓。

    入眼可見的地方幾乎沒有多余的家具,黑白冷色系的色調(diào)昭示了主人追求極簡的裝修風格;家中也不見綠植,只有日常生活的輕微痕跡說明這不是樣板間?,真的有人居住。

    令佟雅離不開眼球的,則是客廳的壁爐。電子屏模擬出極為逼真的柴火燃燒效果,火焰仿佛有了靈魂似的在火舌上起?舞。她出神的看著,瞳孔里紅光明滅。

    擺在壁爐上,是一組組照片。佟雅心知窺探她人隱私是不好的行為,但視線還是忍不住黏了過去。

    幾乎都是素霓生一個人的生活照——在埃菲爾鐵塔下喝咖啡、在自由女神像前俗套的比了個V、學新?加坡地標魚尾獅噴水的搞怪模仿。

    她一一端詳,眼里溢出羨慕的光。對?方的生活,是佟雅在夢里也不敢想象的奢侈和光鮮。

    突然,穿著晚禮服的素霓生挎著一位男士的照片撞入她的眼簾。男士西裝革履、文質(zhì)彬彬,即便是略模糊的像素也難掩對?方的帥氣。

    佟雅拿起?相框仔細端詳,發(fā)現(xiàn)右下角有一行漂亮的鋼筆字:

    [2019年冬大都會慈善晚宴與師弟合影留念。]

    師弟?佟雅抿了抿唇。她翻遍了對?方的推特和Ins,沒有看見過這位“師弟”出現(xiàn)在素霓生的社交平臺里。

    但二?人朝著鏡頭那開懷的笑?容和親密的肢體語言,關系絕對?極密切。

    水聲驟然停住了。佟雅被驚醒般小心地將?相框歸位,坐回沙發(fā)上;迅速掏出小鏡子確認下狀態(tài),胡亂地扒了扒散著的長發(fā)。

    又想起?什么似的,她解開了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露出了形狀分明纖細的鎖骨。

    素霓生擦著頭發(fā)走出來?,就看到對?方眼巴巴的瞅著自己,滿臉的表達欲。

    “想說了?”

    佟雅重重的點了點頭。

    “說吧。”

    素霓生隨手把毛巾搭在沙發(fā)上,給對?方重新?續(xù)上杯熱水,坐在對?面耐心等?待著。

    佟雅做了個深呼吸,試圖平靜的把今晚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但說到激憤害怕處,聲音仍不可避免的顫抖著。

    素霓生面沉如水,耐心地聆聽著,時不時出聲詢問?一些細節(jié)。

    佟雅摸不清對?方的情緒,現(xiàn)下的環(huán)境和氛圍卻?讓自己倍感安心。她忍不住將?之前陪同施經(jīng)理出席各種宴會、會見客戶時遭遇到的職場性騷擾都一吐為快,等?到佟雅回過神時,才驚覺她一個人居然連續(xù)說了二?十?來?分鐘。

    “素總,我說完了。”佟雅惴惴不安地低下頭,暗惱自己過于莽撞。她的工作內(nèi)容大多數(shù)都是見客社交,雖然沒有做什么不恥的交易和勾當,但別人打量佟雅的目光總是帶著些探究和異樣。

    等?了半晌,也不見素霓生的動靜。她大著膽子看去,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專注的看著手機,似乎不打算表態(tài)。

    佟雅大失所望,如墜冰窟。也是,自己怎么會對?這些“社會精英階層”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們十?指不沾陽春水,口中除了名?就是利,又怎么會理解和在意螻蟻們的想法?

    也許素霓生救她那回,也只是擔心自己的自殺行為會給公司帶來?麻煩、非議,她憑什么做癡心妄想、以為素霓生是特別的大夢?

    佟雅難堪地抓過包,低低說了聲:“打擾了”便起?身要?走。

    “你用辣椒水噴的人,是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公司的小開,楚晟。”素霓生對?上佟雅訝異的眼眸,晃了晃手機:

    “問?了些人,確認了身份。別誤會,你今晚干得漂亮。”

    意想不到的贊揚,逐漸讓佟雅的心臟加快跳動起?來?,屁股也像被粘了膠水般黏在沙發(fā)上。

    素霓生大咧咧的坐到她身邊,揚了揚好看的劍眉:“換成是我,他下面那玩意就別想要?了。佟雅,你一點錯都沒有,楚晟的行為已經(jīng)涉嫌□□,最?輕也是個強制猥褻。”

    “你想到來?找我也是對?的,我不會包庇或者掩蓋施經(jīng)理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我希望你是在工作時間?在工作地點找到我,而不是貿(mào)然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

    佟雅喏喏著,眼淚又有奪眶而出的趨勢。她怯弱的吐了句“不好意思”,但心頭所有的委屈,都被對?方所說的“你沒錯、干得漂亮”徹底撫慰了。

    她仿佛是身處湖水中央,水又深又冷,根本?看不到何處是岸。

    而素霓生,縱著一蓑扁舟,駛到她的身邊,朝自己伸出了手。

    “你想怎么做呢?”

    佟雅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只敢聚焦在素霓聲一開一合的嘴上。上薄下厚又紅潤,她曾聽家里老人說過,下唇厚的人都很?重感情

    “佟雅?哈嘍?”

    素霓生疑惑地打了個響指。這小姑娘該不會被嚇得精神出鞘了?

    “啊”她驚叫出聲,隨即臉迅速紅到了耳根。佟雅你瘋了吧?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

    佟雅重重的拍了拍臉,努力集中精神。思前想后,她堅定的向?qū)?方請求:“我想跟著素總工作。只要?能和您一起?,施經(jīng)理那邊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這下?lián)Q成素霓生詫異了:“你不想著讓對?方付出代?價么?”

    佟雅苦笑?著搖搖頭:“我認真考慮過了。今晚,包括之前,那些難堪的遭遇其實都沒有辦法找到證據(jù)來?證實。我人言輕微,但凡施經(jīng)理動動嘴,就可以讓我在這行干不下去。”

    她壓抑住不甘和憤怒,捏緊了拳頭:“我是家里唯一上過大學的師范生,爸媽和親戚都不理解也不支持我干這一行,只希望我老實本?分的教書、結(jié)婚生子。我冒著和家里斷絕關系的風險加入了新?傳,要?是因為這些個爛人導致不得不放棄喜歡的職業(yè),我真的不服氣,也不想認命。”

    “最?好的反擊就是要?百倍、千倍強過這幫人渣!”

    素霓生未置可否。良久后輕輕嘆一口氣:“還是年輕了些。不過,熱血可嘉。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嗯!”佟雅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看向?qū)?方的眼睛,毫不退怯:“只要?素總你愿意教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明白了。”

    素霓生站了起?來?,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她指了指客廳的柜子和衛(wèi)生間?的方向:“今晚你先?在我這休息吧。抱歉,家里只有一張床,委屈你在沙發(fā)上睡了。被子在壁櫥里,公衛(wèi)可以自由使用,里面有有全新?的毛巾和睡衣。”

    佟雅傻傻地盯著對?方一路走回臥室,又在門口停下:“你的要?求,我答應了。”話畢,房門輕輕合上,金屬扣發(fā)出當啷的聲響。

    素霓生靠在門背,清晰地聽見外頭被壓抑著的小小歡呼聲,嘴角微微揚了揚;又想到佟雅那刻意的第二?顆扣,啞然失笑?。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些什么。”

    訓導專家

    “哎, 娟妹!”同事A眼尖的發(fā)現(xiàn)齊娟懷抱著一大摞□□,急哄哄的起身離開:“你去哪兒?”

    被?拉住的齊娟一臉茫然:“去找施經(jīng)理,差旅報銷的結(jié)算就差他的簽字了。”

    “吁—幸好把你攔下了。”同?事拍拍胸口, 心有余悸:“你這會先別去觸霉頭。我看群里有人說?, 施經(jīng)理一大早吃槍子兒了, 在辦公室發(fā)了好幾回火。你要?去了那就是送上門找罵的份!”

    “啊?”齊娟睜大了眼睛,眼神不由地瞟向門口:“施經(jīng)理為什么生氣呀?”

    同?事?lián)u搖頭表示不知情, 隨即又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倒是聽秘書辦的小黃說?, 一大早就有客戶打電話來找施經(jīng)理, 接完電話之?后就發(fā)瘋嘍。”

    齊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不忘道聲謝后坐回工位前。她心里有些莫名的七上八下吊著——偏偏佟雅昨天一夜都沒?回家。

    三人合租的小公寓,因為祝寧外派駐組后家里只有她和佟雅兩個人常住。齊娟知道佟雅的工作性?質(zhì), 會常常接待到深夜才回來,所以她特意在臨睡前備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 等對方?回到家自然會溫好喝掉。

    可是今早上她出門前發(fā)現(xiàn)牛奶沒?有被?動過。齊娟推開了佟雅的房門,床上也沒?有睡過人的痕跡。

    在通勤的地鐵上打了好幾次對方?的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tài)。齊娟正想著把手頭上緊要?的事兒干完,就向主管請半天假找找佟雅。

    她下意識的咬著大拇指甲。同?事的一番提醒卻讓齊娟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施經(jīng)理的發(fā)火與佟雅的一夜未歸有關系?!

    “車開不進去,就送你到這兒了。”

    窄狹的胡同?入口突然停穩(wěn)了個龐然大物, 便利店老板探出頭好奇地打量著這輛大奔越野。

    佟雅乖巧的點?頭,解開安全?帶:“謝謝素總。我自己走過去就好。”

    素霓生透過副駕的窗看了看:“住的地方?有點?年頭了。不過地理位置還不錯。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等我消息。”

    “好。”佟雅清咳一聲,嗓子發(fā)緊:“素總, 我還沒?有您的微信和號碼怎么聯(lián)系呢?”

    “現(xiàn)在加吧。”

    “嗯!”

    佟雅像是怕對方?反悔似的,飛快拿出手機。但是怎么動都沒?有反應, 再長按開機鍵就顯示需要?充電的提示。

    她沮喪的捏緊手機:“沒?電了”

    素霓生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著方?向盤,好笑?地說?道:“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心真大。”說?罷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微信號記得吧?打在上邊, 待會我加你。”

    “記得的。”佟雅小心的接過。她不敢直接打開對方?的微信,而是劃著屏幕找到備忘錄,仔細輸入自己的微信號。

    素總哪怕連電話都極具她獨特的風格。純黑的壁紙,App也只有必要?常用的那幾類;只不過佟雅晃眼間似乎看到壁紙左上角有朵不起眼的白色玫瑰。

    原來素總喜歡玫瑰花嗎?她這么想著,把手機遞回去。

    下車前再次認真道了謝,佟雅站在胡同?口,一直等到奔馳消失在車水馬龍中再找不到影子后才慢吞吞地往出租屋走。

    “小佟妹!男朋友送回家?”便利店老板娘朝她擠眉弄眼,調(diào)侃道:“嚯這車真夠霸氣威猛的。”

    “呃,不”她剛想否認,轉(zhuǎn)念一想含含糊糊的說?道:“還行?、還行?。”

    老板娘羨慕地盯著佟雅急匆匆走遠的背影,回頭看到自家縮在藤椅上打手機麻將的男人,沒?好氣點?了點?對方?的大腦門:“我怎么就選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完蛋玩意兒。”——

    “Fuck%&……%!”手機慘遭主人狠狠地扔在玻璃桌上,發(fā)出刺耳的哐當聲。

    丹尼爾沉著臉在桌前焦躁地走來走去,腦袋像有一萬只蜜蜂在躁動,嗡嗡直響;不知是宿醉還是生著氣的緣故,胸口總有一團氣頂著;更因遲遲聯(lián)系不到制造麻煩的元兇而更讓他怒火中燒。

    “佟雅還沒?有來上班?!”

    秘書處的職工忍不住把社內(nèi)座機聽筒拿遠了一點?。

    “呃,暫時沒?有佟小姐的考勤記錄。”十分鐘前不是才問過么?這施二少一大早吃炮仗了?

    “要?是看到人,馬上讓她來見我!”

    “好——”字未落音,對方?就毫不客氣地單方?面掛斷。職員翻了個白眼,跟身邊的同?事吐槽道:“還留學回來的高材生,一點?都不知道尊重人。哎,都說?跟著施經(jīng)理好好干,以后就是嫡系部隊。但要?換做我,一個月開幾萬的工資我都不想到他那兒!佟雅好可憐哦。”

    同?事邊敲鍵盤邊睨了她一眼:“你想得美。佟雅成天跟著施經(jīng)理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你想去啊?”指了指自己的臉:“還沒?那資本。”

    “切,不準帶人身攻擊的哈。”職員作勢要?去扭對方?的癢癢肉。抬眼間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過來,馬上就到跟前。

    二人忙起身保持優(yōu)雅的微笑?:“素總早上好。”

    “嗯,早上好。”素霓生拿下墨鏡放進手袋,轉(zhuǎn)而爽朗地朝二人笑?了笑?:“Mia,你換香水了?我想想,唔,應該是拜里朵無人之?地玫瑰?”

    Mia一掃被?同?事吐槽顏值的不快,雙眼瞬間亮起來:“素總,你還懂香水?”而且她和素霓生不在一層樓辦公,從素上任以來最多見過兩三回,對方?居然能察覺到自己這幾天才更換的香水不說?,連味道和品牌都準確說?了出來。

    “當然,聞香識美人。”素霓生挑了挑眉:“有品味,我記得好萊塢XX女星也最喜歡這款中性?玫瑰香。施經(jīng)理在辦公室么?”

    “在的。”Mia被?素霓生迷得五迷三道,差點?忘了本職工作。想到那只噴火龍,她委婉提醒道:“今天施經(jīng)理他呃,狀態(tài)不大好,兩三波人匯報工作都被?他批評了。”

    素霓生聞言,耐人尋味的拉長聲調(diào):“喔——這樣?。想必他昨晚過得不是很愉快。”言畢,大長腿毫不猶豫的走向丹尼爾的辦公室。

    “嗚嗚,要?是能做素總的下屬就好了。我聽說?她還會給女生送口紅和包包”Mia停留在對方?魅力的余韻里,托著臉蛋犯花癡。

    同?事直搖頭:“素總這樣?的,要?是個男人,倒追他的女生都可以從一環(huán)排到天津了”——

    丹尼爾的心情顯然不如窗外的艷陽燦爛。他躺在寬大的沙發(fā)椅里,捏著眉心養(yǎng)神,試圖緩解愈來愈烈的頭疼。

    冷儷無限期停薪留職后,董事會將她所有包攬的職責拆解出幾大板塊,分包給新任命的三位經(jīng)理——他,向蕾和戴如心。

    而其中最關鍵的與重要?合作對象、潛在客戶的工作,特意落在自己頭上。丹尼爾知道,能攬到這美差肯定是施父的意思。人脈是新傳巨大的無形財富,而今后他要?接過父親的棒,就必須獲得更多外部的支持。

    丹尼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畢竟吃喝玩樂、招待人,算是他的本能和興趣,漸漸地就把全?部的工作重點?都放在這上頭,連莊思娜都扔給了初級經(jīng)紀人代管。

    佟雅是他親自發(fā)掘的好苗子。盤正條順又高挑,還是個農(nóng)村出身沒?背景,聽話老實。不懂禮儀和規(guī)矩?問題不大,送去培訓;不會喝酒?酒量是練出來的,喝多了也就會了。

    對方?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接人待物愈發(fā)得體?妥帖。帶在身邊久了,也不是沒?有客戶暗示丹尼爾些什?么,可他還不舍得輕易把人用出去。

    直到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董事長的兒子楚晟,見過佟雅后毫不掩飾他的欲望和興趣,三番兩次對丹尼爾說?他做個媒,促成所謂東環(huán)和新傳的“良緣”。

    要?是別人,丹尼爾油嘴滑舌糊弄幾句也就算了;可面對楚晟的要?求,實在是進退兩難——新傳計劃建立集團的影視基地,完成經(jīng)紀業(yè)務和影視輸出的兩大支柱版圖;基地就意味著要?有土地,京城在這方?面管理得相當嚴格,尤其是近五年為了避免過度的城市開發(fā),一律不再通過土地征收、賣出的審批。

    新傳找了很多家在政策收緊前就持有土地的房地產(chǎn)公司談合作,經(jīng)過篩選和洽談后,與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公司合作開發(fā)似乎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東環(huán)在六環(huán)有面積超當20平方?公里的閑置地,除了不能用做住宅建設外就沒?有其他限制,并且開車十來分鐘就能上高速、三十分鐘內(nèi)達到最近的機場,可謂地理位置絕佳。

    施建中多次對丹尼爾耳提面命,一定要?維持好與東環(huán)公司的關系,在合同?簽訂前不能出絲毫差錯;所以這段時間,他幾乎都圍著楚晟打轉(zhuǎn)——對方?愛賭馬,就連夜飛到澳門陪公子哥看比賽;楚晟喜歡打高爾夫,丹尼爾現(xiàn)在見到白色的小球就想吐。

    眼瞅著下個月就要?正式簽好合同?、塵埃落定了,丹尼爾絕不允許在他這環(huán)節(jié)上出錯。他本打算找個時間好好跟佟雅說?個中緣由,要?是她肯為公司“犧牲”,新傳和他也絕對不虧待“功臣”。

    未曾想這妮子突然提出轉(zhuǎn)崗,還一副圣女貞潔的模樣?誓死不屈,丹尼爾氣不打一處來。忽地惡從膽邊生,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昨晚楚晟也出席了的酒會上,往佟雅的酒杯中加了點?夜店常用的“助興”粉末。

    確定藥物生了效,丹尼爾就把對方?扶到旁邊空著的小包廂后,給楚晟發(fā)了個信息。收到對方?溢于言表的興奮回復后,他如釋重負,徹底投入酒池肉林中,今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連身邊躺著的女人都記不起是誰。

    匆匆回家洗了個澡換身衣服來辦公室,一份“大禮”向他砸來——楚晟打不通丹尼爾的私人號碼,直接打到公司里一陣怒噴。

    丹尼爾這才從對方?的咆哮中得知昨晚佟雅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楚晟被?貨真價實的辣椒水噴到無法?睜開眼睛,又辣又疼又癢,在地上滾了十來分鐘也沒?有人敢上前幫忙。直至領班認出受傷的是楚少之?后才通知司機接走人。

    楚家家大業(yè)大,一舉一動都有眼睛盯著。楚晟不好冒著被?暴露的風險到公立醫(yī)院就診,只好慘兮兮的等著家庭醫(yī)生上門;處理好傷勢后雙眼依舊紅得可怖,宛如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犬。

    并且醫(yī)生說?楚晟的傷耽誤太久,錯過最佳診療階段,即便經(jīng)過修養(yǎng)和恢復,也不能保證視力不出現(xiàn)問題。

    他楚晟游走花叢多年,哪里受過這等恥辱?他暴跳如雷,在通話里不僅把丹尼爾罵得跟孫子似的,還要?求佟雅跪在自己面前磕頭認錯、主動“服務” ,否則土地和合作的事情免談。

    丹尼爾一下也慌了神,想立刻找到佟雅問個清楚。誰料對方?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個上午都沒?有出現(xiàn)。

    眼下最關鍵的是要?消了楚少的惡氣——雖然東環(huán)的一把手不是楚晟,但是楚父只有楚晟一個兒子,在圈內(nèi)也是出了名嬌慣孩子的代表,要?是楚晟激憤之?下攪黃了這筆交易,丹尼爾都不敢往深了想會發(fā)生什?么后果。

    吱呀的推門聲,強行?岔開了他的胡思亂想:“我不是說?不要?打擾我?!誰允許你不敲門就”

    噴出來的唾沫星子愣是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彎:“素、素總監(jiān)?”

    眼前正是他許久未見過的素霓生。丹尼爾不自然地收回后邊跟著的臟話,勉強扯了扯嘴角問好:“您難得下來我這兒,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素霓生扇了扇空氣,沒?有直接回應對方?的陰陽怪氣,淡淡地說?道:“喝酒宿醉就要?好好收拾干凈再上班。這里是辦公樓,不是你的臥室。”

    丹尼爾咬緊了后槽牙,擠出幾個字:“素總監(jiān)教?育的是。”對方?這杠抬的,他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況且自己頭上還懸著把劍,最好不要?讓素霓生看出什?么端倪來:“您有什?么指教?么?”

    素霓生慢條斯理的拿過桌面的遙控,把窗簾全?部降了下來,并且開啟防打擾靜音模式。

    丹尼爾不明所以,插著腰大大咧咧的問:“素總這是干什?么?”

    可對方?下一句話就讓他大驚失色:“就昨晚在皇冠俱樂部發(fā)生的事,替施總裁好好‘指教?’一下你。”

    何為公道

    “哦喲, 把窗簾拉起來了大白天的。”

    “瞎講,素總才不會搞亂七八糟的事咧!”

    齊娟握著手機心?煩意亂著,正遲疑著要不要請假回公寓查看佟雅的情?況, 一旁同事的竊竊私語隱約竄到耳中。

    “娟妹!”八卦中的某個人?向她招招手:“你今天是怎么了?一上午都苦著個臉皺巴巴的!快過來看熱鬧。”

    齊娟聞言, 只好湊到同事的身邊。財務辦公?室的對面正好是丹尼爾的獨立辦公?間, 此時卻一反常態(tài)的被黑色遮光簾擋得嚴實。

    瞅到她疑惑的神情?,同事補充說明:“素總前腳剛進去, 后腳就拉起窗簾了。”

    大?廳工位上的員工也十分在意這突發(fā)的一幕, 時不時都朝辦公?室探頭。齊娟不用?想也猜得到, 公?司里無數(shù)個微信群肯定都在討論這事。

    “素總很少到我?們這欸, 不知道在聊什?么”

    素霓生?三個字在齊娟的喉嚨地翻來覆去。

    最近佟雅在家里跟自己提到很多次這位素總,話里話外似乎很崇拜對方, 所以?也讓齊娟變得在意起來。

    佟雅的一夜未歸、大?清早暴躁發(fā)火的施丹尼爾,再加上突然現(xiàn)?身的素霓生?齊娟心?里沉甸甸的, 再次看向?qū)γ孓k公?室的眼?神凝重了不少。

    簡單到甚至不帶一絲嘲諷語氣的宣告,效果卻宛如投下原子彈般在丹尼爾的腦海里引爆造成十級傷害。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他腳后跟頓覺虛軟,手臂下意識扶了扶桌子:“素總這話是什?么意思?”

    素霓生?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下,眼?神對上他:“丹尼爾,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必要拐彎抹角試探我?知道到什?么程度。你昨晚在皇冠俱樂部的一舉一動,在我?這都是透明的。”

    她見丹尼爾眼?神閃過抹心?虛,嘴上仍不甘示弱逞強:“素總這話說得奇怪,我?現(xiàn)?在才知道您還有窺探下屬私人?生?活的癖好。下班后的個人?行為不需要向你匯報吧?”

    “你□□里那些破事我?毫無興趣。”素霓生?擺弄著手機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丹尼爾正想接著嘲謔, 微信突地響了聲提示,截斷時機。

    “看完, 想清楚了,再張嘴。”對方指著他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

    丹尼爾拿起, 快速查閱了一遍視頻。隨即,他臉色不可自抑地青黑交加,失了力氣般一下子癱坐回椅子上。

    視頻是極清晰的監(jiān)控畫面,左上角明確標注著[皇冠俱樂部走廊監(jiān)控 X年X月X時X分];并且在十幾分鐘的時長里出現(xiàn)?的人?不多,除了著西裝西裙的服務生?外,只有幾個客人?來回往返。

    其中最顯眼?的,不是別人?,正是10:20分、半扶半拖著一個醉酒女?人?的自己!

    “皇冠俱樂部不愧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華俱樂部,這監(jiān)控安保都可以?達到4K超清程度。”素霓生?慢悠悠地補刀,佯裝意外的啊了一聲:“施經(jīng)理,你這是在做什?么?照顧醉酒了的下屬?還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眼?神如炬刺向?qū)Ψ剑骸鞍雅?人?當羔羊獻祭?”

    視頻的進度條堪堪只到一半,丹尼爾背部汗津津一片。對方的質(zhì)問?像洪鐘在他腦子撞響般轟鳴陣陣,眼?球黏在畫面上移不開注意力——畫面里他將佟雅扶到房間,出來后在門口整理領帶和外套的小動作也拍得一清二楚;不到五分鐘,另一個穿著藍西裝的男人?賊眉鼠眼?的摸到門邊,左顧右盼的樣子似乎是在觀察有沒有人?路過后,推開包廂門竄了進去。

    沒過多久,衣衫不整的女?人?沖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抓著服務生?,隨后消失在了畫面中;房間內(nèi)不斷傳出慘叫痛呼,直至有人?注意到后在門口探看一番后,視頻截然而止。

    Mother Fxxk!Damn!該死的攝像頭,偏偏把他和楚晟的臉拍得一目了然,想找個借口蒙混都不行。

    “這是場誤會。”丹尼爾音量細若蚊蟲,憋出個荒謬的理由:“大?家喝醉了,當時做了什?么都不理智。”

    “嗤,路邊的野狗想討點吃的,叫的聲兒都比你說的好聽。”素霓生?耐心?快要耗盡,說話就不那么中聽起來:

    “新傳的女?員工,東傳的小開,你知道傳出去是什?么?Xing賄賂!不光拿不到地,公?司還會牽入不正當競爭調(diào)查!施總就是這么教接班人?的?用?下三濫的手段籠絡客戶?新傳是經(jīng)紀公?司,不是拉嫖的老鴇店!”

    素霓生?騰的起身,眸光陰翳,紅唇吐刀:“視頻能傳到我?手上,明天就能傳遍圈內(nèi)!丹尼爾,你覺得你有多少資本能賠給?公?司?總裁爹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一刀刀精準插在丹尼爾脆弱的心?臟上。他失魂落魄好一陣,仿佛已經(jīng)看到施建中怒吼、讓他滾出家的未來。

    素霓生?冷冰冰地盯著他,眼?前的男人?完全?丟盔棄甲。突然,丹尼爾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急向她解釋:“楚晟跟我?說了,只要那女?的、額,佟雅!跟他好好認錯、補償,就可以?當做沒發(fā)生?過!”

    對,只要把東環(huán)穩(wěn)住,一切就可以?恢復原狀;視頻的事更好解決了,憑他的人?脈找找皇冠俱樂部負責人?再施點手段,量他們也不敢傳播

    他腦子飛快轉(zhuǎn)動著,越發(fā)覺得是可行的辦法?,卻沒注意到對方越來越冰冷的神情?。

    素霓生?終于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憤怒到頂點時她愈發(fā)清醒,錯而不自覺又視他人?為草芥的惡犯,是根本喚不醒對方一點點的良知。

    “楚晟是會輕易把事情?翻篇嗎?這位少爺不說是京圈最難討好的,但絕對是雞飛狗跳鬧事的人?來瘋。白冰嵐的事忘了?”

    丹尼爾瞳孔巨震,心?跳慢了半拍。要不是素霓生?突然提起,他真忘了這檔子事。白冰嵐是滬圈的女?演員,貌美?人?甜、未來可期;經(jīng)紀公?司把人?送到京城發(fā)展,不知怎的就被楚晟看上,開始死纏爛打。

    白冰蘭和圈外男友感情?穩(wěn)定便婉拒了無數(shù)次,圈里把這事兒當做熱鬧看,引得八卦花邊也傳出去不少。

    “大?半年了,有誰敢找白冰嵐拍戲?”素霓生?熟練的點起煙,淡淡薄荷香傳到丹尼爾鼻子里卻像尸臭般令人?作嘔:“倒是有楚晟無法?伸手的主兒,但那些人?犯得著為了一個丫頭片子搞得難看么?”

    “耗上幾年,一個好苗子就廢了。”

    素霓生?話難聽但理不糙。雖然不知道之前遠在倫敦的素霓生?為何?如此了解白冰嵐一事的內(nèi)情?,但此刻不由得丹尼爾把心?思放在這上頭。

    他徹底回過味,深深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理想主義。先不說買地賣地的事還在洽談階段,楚晟還用?合約拿捏過自己幾回作馬前卒,當時他只能捏著鼻子忍了,之后也三番五次提過不少過分的要求,顯然是個貪得無厭的主兒。

    有一就有二,對方要是捏著把柄一直為難自己,他不就成了笑話嗎?!

    但問?題就出在,要是和東環(huán)談崩的原因是他,親爹非得把自己的皮扒下來不可!

    丹尼爾越想越冷汗直冒,在房間里來回走著,呼呼地直喘粗氣。

    “生?姐,你幫幫我?。”他咬著牙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低下頭。許是怕對方不答應,丹尼爾忙又補上一句:“您是藝人?統(tǒng)籌部的頭,是我?的上司,如果出大?亂子,我?肯定跑不了,但生?姐你也”

    未詳盡的威脅不言而喻。素霓生?摁滅香煙,潔白的整塊大?理石上頓時出現(xiàn)?個難看的黑印,很是刺眼?:“丹尼爾,不是每次出事都有人?替你擦屁股的。”

    丹尼爾聞言,臉黑得更難看了,脖子上的青筋爆得格外明顯。

    “可惜,剛在京城買了房子,暫時還不能缺了這份工作。”素霓生?態(tài)度一轉(zhuǎn),遺憾的說道。

    丹尼爾登時感覺眼?前有光,連連承諾:“生?姐,這次幫我?避過禍去,以?后有什?么忙需要我?幫的,您說話!”

    “哦?”素霓生?斜睨他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的計劃你未免會喜歡。”

    “都到這份上了,生?姐盡管說。”

    丹尼爾感受到素霓生?審視的目光來來回回掃了自己很久,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素霓生?把一沓文件扔在桌面上:“喏。”

    丹尼爾真想大?吼出“現(xiàn)?在沒有功夫看這些個沒用?的材料”,但不得不照著對方的話去做。

    他略帶不耐地拿起,“香檀綠地高爾夫園并購合作草案”進入眼?前。

    薄薄的幾頁紙,丹尼爾卻認真的一行行看了許久。翻至最后一頁,他眼?泛紅光激動得提高音調(diào):“這要成了就可以?完全?甩開東環(huán)了!”

    丹尼爾本以?為素霓生?能做的,就是用?上她在國外多年的公?關經(jīng)驗把風波收尾擺平,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釜底抽薪,從源頭上徹底擺脫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的牽制!

    受政策壓縮限制,現(xiàn)?在土地不能用?于商業(yè)買賣,所以?新傳唯一的選擇是找限制令前還拿著空置地的合作方;確定最合適的是東環(huán)后,開始接觸、洽談到現(xiàn)?在,漸漸走向合盟的尾聲。

    東環(huán)看穿了新傳迫切想要轉(zhuǎn)型的心?理,無論是在合作模式還是分紅上都想多拿幾分利,所以?談判常常卡殼停滯,新傳始終處于被動的一方。

    “香檀綠地高爾夫園情?況比較特殊,前身是市民公?園、非商用?性土地,九零年代改革開放后才引進企業(yè)投資,政府財政掛三分收益。”素霓生?不緊不慢地補充解釋道:“有著這層過往,所以?篩選合作對象的時候應該沒有把它列入名單里。”

    恰恰在五年前,響應國家提倡的行政機關不干預自由經(jīng)濟發(fā)展原則,掌握香檀綠地高爾夫園75%所有制的民營企業(yè)福鑫集團用?七千萬,向政府收購了剩余土地使用?權(quán)。

    或許是出于有“國”字號前綴的名頭好聽,企業(yè)并未向社會公?布變更一事,只有小部分知情?人?。

    “福鑫集團資不抵債,快破產(chǎn)了。”

    丹尼爾猛然想起自己還在某次酒席上聽過,福鑫的老總又被銀行拒了貸款,頭頂著火焦頭爛額。

    “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福鑫露出了點頹勢,就擋不住催債一個個登門。現(xiàn)?在它最需要的是一個緩沖的機會。”

    如今的念頭,債務人?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最關心?的人?莫過于債主。福鑫集團這幾年在房地產(chǎn)上邁的步子太大?,現(xiàn)?金回流慢;各大?商業(yè)銀行認為有經(jīng)營風險,紛紛拒了福鑫的商貸。

    債權(quán)人?們聞風而動,接二連三登門要錢,就怕破產(chǎn)程序太長還落得個無錢可分的下場。

    福鑫已連賣了幾個大?城市的固定資產(chǎn),才堪堪止住缺口。然而更大?的債主享有優(yōu)先受償權(quán),都在抱拳圍觀。這波福鑫要是挺不過去,他們也干得出落井下石的事兒。

    “公?司也不必買下香檀綠地,照樣與?分成的模式與?福鑫合作。影視基地建成后能同時發(fā)展娛樂、旅游產(chǎn)業(yè),還可以?為高爾夫園區(qū)引流,也沒有改變土地使用?性質(zhì)。我?與?福鑫的曾總聊了聊,對方也挺感興趣的。”

    何?止是感興趣,曾總一天三個電話打過來,不是吃飯就是送禮,想讓合作事宜盡快走上日程。

    不過這些,丹尼爾不需要知道。

    聽著素霓生?層層遞進的分析,丹尼爾眼?里的狂喜多加了幾分。他也不至于被突來的好消息沖昏頭腦,有個點讓他很在意:“生?姐,你早就知道福鑫集團的內(nèi)情??是上頭交代辦的么?”

    素霓生?搖搖頭:“我?也是這幾天從別的渠道知道的,原本打算徹底調(diào)查清楚之后再上報董事會。現(xiàn)?在哈。”

    一聲輕笑意味深然,丹尼爾有火在心?頭燒。對方言下之意無非是大?功一件的成績,卻只能替他收拾捅出來的簍子。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況且還是來自交往不深的上司。丹尼爾作了個深呼吸,艱澀開口:“生?姐,幫了我?這個大?忙,想讓我?怎么做我?都聽你的。”

    似乎品出對方話里的鄭重其事,素霓生?正襟危坐:“我?可以?同意你使用?并購香檀綠地高爾夫園的點子,即使不說來自于誰也罷。我?只有三個要求。”

    “您請說。”

    “第一,向董事會、股東會承認你在皇冠俱樂部對下屬員工佟雅小姐所做的錯事,接受懲罰。第二,向佟小姐認錯、道歉,如果對方要追究你的任何?責任,通通接受,不得有報復和陽奉陰違的行為。最后,無論佟小姐轉(zhuǎn)了部門還是另去他處,同樣的,不能打擊報復。”

    素霓生?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著,緊緊盯住丹尼爾的眼?睛。

    “這”丹尼爾瞳孔大?震,嘴驚訝地大?張,心?亂如麻。第二、第三點勉強能接受,可這第一點

    不給?他猶豫的機會,素霓生?花了點力氣抽走了丹尼爾緊攥在手里的企劃草案,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施經(jīng)理,做錯事了要知錯、認錯并改正,這是小學就要學會的道理,你會連最基本做人?要遵守的道德也忘了?我?也是給?你一個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希望你掂量清楚。”

    手中的救命稻草一被抽中,心?臟也隨之空蕩蕩的難受。丹尼爾身處懸崖邊,往后一步跌落萬丈深淵毫無翻身之地;往前一步滿地荊棘但至少有生?的希望。

    牙齒已經(jīng)被主人?咬得發(fā)出酸痛得警告,咯咯直響。

    素霓生?并不打算和對方耗下去,干脆地走向門口。正要轉(zhuǎn)動門把,捏著的文件突然被一股大?力扯走。

    她回過頭,對上丹尼爾爆了紅血絲近乎瘋狂的眼?神:“我?干。”

    倒是素霓聲有些驚訝,詫異于對方認栽的速度。

    “那我?就等候施經(jīng)理的‘好消息’了。”

    啪嗒落鎖,周遭的所有頓時寂靜,空間里只有自己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聲音。

    落地窗外的光穿過簾子的縫隙,成為房間里唯一的光線,不偏不倚照在書柜頂那幅用?玻璃罩著的字畫裝飾上。

    [嚴于律己厚德載物],是自己升任經(jīng)理、分配辦公?室那天,施建中親手寫給?丹尼爾的。

    秘書屏著呼吸站在門口,攛著拳頭硬是下不去敲門的手。里頭靜悄悄的毫無聲響。

    素總離開了好一會,也不見施經(jīng)理有動靜。再不情?愿,她也得做好本職工作,需要對方簽的文件已經(jīng)摞了十來份。

    霍地,當啷噼啪的巨響猛然從房間傳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聲響處。還沒等秘書從驚嚇中回過神,門口猝不及防地從里面打開了——

    “收拾里面。”

    秘書似乎是被上司眼?神里不加掩飾的惡狠燙傷般忙低下頭,對方越過她,匆匆離開;眾人?也迅速當望向別處,假裝一切如常。

    她閃進屋內(nèi)關上門,才發(fā)現(xiàn)?滿地的玻璃狼藉和被撕得粉碎的字畫——

    山人自有妙計?

    祝寧從酒店餐廳打包好餛飩回?到樓上時, 薛真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她輕手輕腳繞過床邊,盡量不發(fā)出任何嘈雜聲音。

    辦理出院手續(xù)、在醫(yī)院大門和還在蹲守的記者斗智斗勇你逃我追,一行人順利返回?劇組酒店;因為意外受傷風波, 整組原地修整, 等通知開工, 薛真也難得睡了個懶覺。

    但清閑修養(yǎng)的人里并不包含向蕾。祝寧睡醒來?就看?到上司六點多給?她[好好休息,有事隨時聯(lián)絡]的訊息。再加上昨晚向蕾護送幾人回酒店后就不?知去向, 想必要處理的事務繁多。

    祝寧撇撇嘴, 心里頭總有點抹不掉的失落。本?以為對方會帶上自己當個幫手, 她也可以跟著學點東西, 可眼下卻無端生出一股不被需要的惘然若失。

    壓下亂七八糟的想法,祝寧習慣性的打開微博查看?熱搜詞條。作?為職業(yè)經(jīng)紀人, 關注熱點、提取信息是每天必備的功課,對可能會產(chǎn)生爭議和流量的輿情話題、人或事, 必須高度提起敏感程度。新傳的培訓課程里還專門設立這方面的考核,作?為晉升表現(xiàn)的重要參考。

    按常理和慣例,上午十點前的熱搜一般不?會有過娛樂性的話題。考慮到使用社交平臺的主要人群是10代至30代,早晨的通勤時間更適合宣傳政策、弘揚正能量的事件以及輕松向的社會新聞。

    既符合閱讀習慣,也是運營方配合營造網(wǎng)絡氛圍, 所?以很少?出現(xiàn)異常的情況。

    除了今天。祝寧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高居第三?位的#《致勝》 演員受傷#詞條的字眼讓她心臟不?規(guī)律的加快跳動著。

    @深海文娛:本?司記者獲悉,人物紀錄電影《致勝》昨日在橫店拍攝時,外景現(xiàn)場突發(fā)意外, 導致青年女演員薛真和一位女性工作?人員受傷并緊急送醫(yī)救治。截止到目前,《致勝》劇組和演員方均未發(fā)表任何關于該時間的回?應。

    配圖則是石頭跌落在拍攝外景地的特寫——落石巨大的體積、眾人圍成一圈狼藉雜亂的現(xiàn)場, 再加上薛真的出道寫真圖,三?張并列放在一起, 怎么看?都透出股不?妙的預示。

    照片顯然是當時也在現(xiàn)場、并且離得很近的人,才能拍攝的角度。評論達到了8000+的量,而且有逐漸上漲的趨勢。

    @上火的香菜:臥槽,救護車都出動了!人沒事吧?!

    @一路向陽的玫瑰:這個小姐姐我知道!挾劍里的演技在線的女武神?!千萬別出什么事啊[祈禱][祈禱]

    @旺仔配烏龍:字越少?事越大。突發(fā)意外,怎么個意外法?傷勢也沒有第一時間公布,該不?會真的出大事了?![咋舌]

    @正在摸魚勿擾:搬個板凳坐等劇組回?應。

    @橫店真有戲:昨天就傳開了。劇組沒有做好外景安全,石頭直接從山上滾下來?,砸到女演員的頭,直接叫來?救護車拉人走。他們肯定?得走通關系、統(tǒng)一好口徑才敢發(fā)聲?明唄[吃瓜][吃瓜]

    在成片震驚和祈禱的回?復里,這一條顯得尤為觸目驚心。不?少?人在樓中樓里追問是什么情況,此人直接甩出博文鏈接。

    祝寧點了進去,是昨天下午那?篇聳人聽聞的通稿。

    她咬著大拇指蓋,沒有多想便?把敏感的內(nèi)容通通截好圖,發(fā)給?了向蕾。在等對方回?應的空檔,祝寧繼續(xù)刷著相關的熱門微博,眉頭漸漸蹙緊。

    《致勝》劇組閉口不?言的態(tài)度,似乎是給?廣大吃瓜網(wǎng)友開了個宣泄的口,冒出來?許多“知情人士”大放厥詞——

    @內(nèi)魚炸雷:某部獻禮片,打著勵志女性的幌子,在宣傳通稿里反復吸女權(quán)的紅利,早就想吐槽了。本?來?想看?看?公映質(zhì)量,沒想到還在拍就翻車。讓我們來?玩一個猜謎游戲,野外拍攝不?報審批、出了事不?讓報警、在醫(yī)院不?讓記者采訪,猜猜是哪個劇組?

    就差把《致勝》兩個字打出來?了。

    這條微博信息量之大,很快就被頂?shù)阶钋盁衢T里。惡意的揣測一旦開了個頭,如洪水泄流一涌而出。

    @橫漂日記:聽說這兩天在大橫城又發(fā)生些風波。小漂替大家伙打聽了下,的確有這么一回?事。人在醫(yī)院,傷勢不?清楚,劇組也已經(jīng)停工了。補充評論里的問題,按照規(guī)定?拍攝外景是需要安監(jiān)部門的審批同?意,小漂特意到行政機關網(wǎng)站查了查,的確沒查到《致勝》劇組的公示信息。

    @大耳看?世界:某劇組要真的存在沒通過審批就進行野外拍攝的話,膽子也太大了。被罰款還是小事,能不?能繼續(xù)拍都懸。但凡被叫了停,基本?沒有再復工的可能性,前期所?有投入相當于打水漂,制作?公司也會被政府拉黑。

    祝寧手心濕潤潤的。中央空調(diào)的制冷功能似乎失去作?用,熱氣從腳底往頭上蒸。

    劇組沒有得到許可并擅自拍攝的風險,她們居然從網(wǎng)友的口中得知!

    想到從送醫(yī)到出院,身為制片人的蘭懿都沒有再現(xiàn)身,哪怕只是安慰探望演員的舉動都沒有。祝寧咬緊了下唇,左等右等也不?見向蕾的回?復,心下一橫直接撥通了對方的號碼。

    只響了一聲?就迅速被掛斷,緊接著短信進來?。

    [?-向]

    [蕾姐,劇組和真真姐上了熱搜第三?。基本?都是負面內(nèi)容,而且有人爆料劇組在郊區(qū)的拍攝沒有得到安全部門的批準,可能會被禁止拍攝-祝]

    祝寧飛快輸入,有錯別字也沒心情糾正。

    [正在處理。]

    “不?好意思,工作?電話。”向蕾把聲?音調(diào)到靜音,復又微笑?的看?著對方:“張局,您繼續(xù)。”

    被稱為張局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繼續(xù)打著官腔:“向小姐的想法啊,也不?是沒道理。這個審批呢,按照相關法律規(guī)定?,是該在七日內(nèi)給?予答復,但是也不?能排除需要延長的情形。”

    向蕾深以為然的點頭認同?:“張局不?愧是安監(jiān)局的主心骨,對法律法規(guī)研究得非常透徹,我大學導師秦寧教授跟您是同?樣的想法。在實際操作?中不?可避免會遇到不?可抗力,所?以為了行政效率和質(zhì)量都得到保障,所?以在秦教授有與程序規(guī)定?立法時,也特意提出應增設延長的兜底規(guī)定?。”

    張局聞言,身子微微超前傾了傾:“秦寧教授是法律學界的大拿啊,我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聽過秦教授的講座,受益匪淺。向小姐是他的學生?”

    “秦教授是我的畢業(yè)論文指導老?師。”向蕾波瀾不?驚的拋下炸彈:“在政法大學就讀時有幸跟著秦教授見習,辦了幾個案子。不?知道張局聽說過杜崇寶正當防衛(wèi)案么?”

    不?僅是張局,一旁陪同?的辦公室主任也抬頭端詳了下向蕾。

    不?是對方語出驚人,而是向蕾所?說的案件實在過于聞名,國內(nèi)除非不?上網(wǎng)不?看?新聞、報紙,否則沒人敢說自己不?清楚杜崇寶案。

    杜崇寶,山西籍在滬務工。某天凌晨下班回?出租屋的路上,目擊一小姑娘被兩個男人拖到暗巷意圖不?軌。他下意識就沖上前見義?勇為,三?人纏斗在一塊兒。

    杜崇寶在昏暗中隱約覺得對方拿出了刀具,面臨生命脅迫和恐懼之下,他的力度逐漸不?受控起來?。等杜回?神?,就發(fā)現(xiàn)那?兩人都倒在地上哀嚎。警察趕到后,現(xiàn)場沒有找到任何刀具或兇器。救人的,只是瘦了點輕傷,而其中一個歹徒因脾臟爆裂不?治身亡,另一個至今還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問題就出在,這兩人犯事時沒想到殺出個程咬金,慌張中把隨身攜帶的三?角尺拿出來?嚇唬杜崇寶;在近乎昏暗的環(huán)境里,杜無法看?清對方手持何物,便?誤以為是兇器。

    警方調(diào)查后認為杜崇寶屬于防衛(wèi)過當、過失致人死亡,提起了公訴。此事被媒體曝光后引起了巨大的社會討論,當法律和樸素道德認知沖突時,該怎么維護法律的尊嚴?

    秦寧教授是第一個站出來?、公開表示對杜崇寶支持的學界大拿,并組建了專業(yè)的公益律師團隊,免費為杜崇寶打官司。這場官司一直打到了最高院的同?時,引發(fā)了無數(shù)學界里觀點的碰撞和老?百姓的討論,不?知壓過了多少?娛樂的花邊八卦。

    最后宣判杜崇寶無罪的那?天,全國啤酒當日銷量翻了整整一倍;更是借著這股力,秦寧教授受邀加入立法委員會,帶頭修改了好幾部滯后的刑事法律。

    原本?只在新聞報紙上出現(xiàn)過的人物,坐在對面的居然是他的學生不?說,還參與了杜崇寶案件,法律素養(yǎng)自然也不?低

    張局感覺太陽穴隱隱發(fā)漲,干笑?說道:“秦教授的弟子,水平肯定?在線。”

    蘭懿旁觀二人的一來?一回?,壓住對向蕾的驚訝,見縫插針:“張局,您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們一面,實在非常感激。審批這回?事,中間出了些誤會,我們絕對不?是故意的做些違規(guī)行為。”

    辦公室主任扶了扶眼鏡,冷言指出:“蘭小姐,我局的受理、許可都有文書回?執(zhí),你是專業(yè)的制片人,這一點應該是常識。無論是工作?人員失誤還是管理不?到位,責任和后果都應該自負。”

    蘭懿也不?惱,保持著笑?容頻頻點頭。向蕾側(cè)目,卻發(fā)現(xiàn)她的西褲面上被抓得皺巴巴的。

    “文書回?執(zhí)啊。”正瞌睡著就遞來?枕頭。向蕾接過話題:“需要雙方簽字確認,保證程序正義?的好措施。對了,貴局未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審批、答復,依照法規(guī)是要出具書面文書說明緣由的。”她扭頭問蘭懿:“蘭制片,你收到這份文書了嗎?”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她笑?瞇瞇的反問面露尷尬之色的辦公室主任:“你這有存底嗎?”

    請多關照

    從頭到尾都不存在過的東西, 又怎么拿得出存底?

    向蕾也不是?要一個回復,轉(zhuǎn)而主攻核心人物:“張局,我雖然是?第一次登門拜訪您, 但特別喜歡貴局在政務公開欄的標語。”

    眾人聽她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空氣中彌漫的窒息頓時緩解了不少?。

    “不忘初心, 穩(wěn)中?求進。”向蕾雙手搭在桌面上,撐出個三角形:“其中?我最認同這個穩(wěn)字。就像我手中?的三角形, 它之所以穩(wěn)固, 離不開每個組成部位的支撐和固定, 達成完美的平衡。”

    “影視產(chǎn)業(yè)是?咱們橫店的當家支柱, 之所以能年年創(chuàng)佳績,更是?離不開像張局你這樣?兢兢業(yè)業(yè)的維護者。但很可惜, 絕大多數(shù)人喜歡拿一點點瑕疵去?推翻成年累月的成績,尤其是?在特殊時期。”

    主任斜眼瞟見?局長的煙夾在指間很久了。

    再瞧對面胸有成竹的向蕾, 不由在心里暗嘆江山代?有人才出,年紀輕輕卻有膽有識,自己在她那年紀時還吃用?著?家里,掙扎考公。

    直至回到?車上、坐穩(wěn)屁股后,蘭懿提到?喉嚨眼里的心這才重?重?放了下來。

    雖有波折但還算順利的解決掉最緊要的隱患, 照理說她此刻應長舒一口氣;可蘭懿的心情談不上舒暢,甚至帶出些無名的焦躁不安。

    良久,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身旁人:“到?底是?怎么辦到?的?”

    “嗯?”向蕾從筆記本上抬起頭,疑問的挑了挑眉頭。

    “在會議室說的那些。你為什么會篤定張局會同意不追究許可這事?都是?你事先準備好的計劃嗎?”

    自從認識向蕾之后, 蘭懿發(fā)現(xiàn)對方?日益刷新自己對“新人”的認知。即使師從冷儷,但老辣果決的行事作風, 絕不是?幾個月耳提面命就能訓練出來的特質(zhì)。

    難道對方?額外使用?了什么方?法攻略張局?還是?達成了些她不知道的交易?!蘭懿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向蕾苦笑著?長出一口氣,合上筆記本:“蘭制片, 你太高估我了。”她舉起雙手,示意對方?看。

    “不怕你笑話,跟張局談判時我的手一直在抖。”向蕾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目光幽深:“這也是?我第一次和政府官員打交道。相信我,打動他的,不是?我的話術(shù),而是?他的烏紗。”

    “小?嚴,”張局叫住了走到?門邊的辦公室主任:“今天的會議記錄,就別往班子會議上報了。待會讓審批科科長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是?,張局。”嚴主任腳步頓了頓,遲疑著?問:“公告的文由誰來擬呢?”

    天不知何時驟然陰沉下來,未開燈的會議室像是?蒙上灰紗,張局半邊身子完全陷入黝黑的暗影里,只有燃燒的煙頭一閃一閃的亮起紅點光。

    “還是?由你來寫吧,小?嚴。”張局彈落煙灰。細小?的火光跌落紅檀木上,灼燒出細微的黑痕:“我最信任你的能力了。”

    嚴主任喉頭滾了滾,幾乎是?擠出來似的嗯了一聲?。

    見?領導沒有再發(fā)號施令的意思,他扭動了門把手。

    “你在這位子上有三年吧?等換了屆,也可以松動松動了。”身后傳來清晰入耳的低語。

    “謝謝張局栽培。”

    “與其說我看穿了他的弱點,不如說是?我更擅長觀察。”向蕾不打算對蘭懿藏著?掖著?,將?她的想法盡數(shù)告知:

    “張懷明年紀不過四十出頭,就已經(jīng)是?副處級干部,未來往上走的路子只會更寬。”而且行政機關風氣如何,從對外展示的宣傳建設內(nèi)容里可窺見?一斑。

    乘著?等張局外出的時間,向蕾仔細把公告欄看了遍,發(fā)現(xiàn)在正中?間的位子上掛著?四年一度重?要會議的倒計時。來之前她也做有功課,扒了很多篇張懷明的工作新聞報道,對方?近一年來在座談會、公開報告里頻頻提到?“□□”的關鍵詞。

    “你注意到?他的外套了嗎?”

    蘭懿認真回想了下,只記得是?件深藍色的西裝,款式老舊但干凈整潔:“也不是?什么名牌吧。”

    “嗯。外套的胸袋下有一小?行燙金字,寫著?南方?政法大學50周年紀念。”

    “所以你是?故意提的秦寧教授!”蘭懿恍然大悟,怪不得張懷明在向蕾搬出秦教授后態(tài)度有極大的緩和。

    向蕾頷首,羞赧的摸了摸鼻子,覺得有點對不住老師。南方?政法大學也是?國內(nèi)頂尖的法學學府,相較于向蕾畢業(yè)的中?政來說,成立時間不算長,但在刑事和行政領域的專項學科研究名列前茅。

    而她的恩師秦寧教授,本科正是?就讀于南政大。經(jīng)杜崇寶一案,秦教授一戰(zhàn)成名,在學界德高望重?,南政大特意請他出任名譽校長。

    向蕾臨時提起秦教授,賭的就是?張懷明對權(quán)威的忌憚生畏;即便此路不通,至少?能暗示對方?,她對法律的研究也不淺,要是?扯起法規(guī)規(guī)定的皮,向蕾是?無所畏懼的。

    “人的弱點,七情六欲首算名與利。張懷明不是?農(nóng)家子也非官二代?,那他在追求什么?眷戀權(quán)力的人,總會從眼神里透露出無法遮蓋的算計。”

    在這類人的評價價值體系里,人和事是?換算成能交換的利益重?量,放在天平的兩?端。孰重?孰輕,取最利的一邊。

    “這次能談攏,運氣占了百分之七十。”

    昨晚向蕾接到?蘭懿的電話后見?了面,正式確定聯(lián)手度過這次風波。蘭懿也不藏著?掖著?,坦率的將?審批許可的風險悉數(shù)告知。

    她本以為向蕾會聞難而退,對方?只是?愣了愣,隨即提出要完整的材料看看情況,誰知道真的被向蕾揪出來個反攻點——監(jiān)管部門沒有嚴格遵照審批時間下發(fā)許可。

    這也一定程度導致了制片方?忘記審批的存在。當向蕾提出可以主動找上門主動化解,蘭懿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結(jié)果令她大喜過望。

    “光憑安監(jiān)局違反程序規(guī)定這一點,不足以讓張懷明把我們當做可交易的平等方?。再過兩?個月,就是?任期四年屆滿的大換屆,在這節(jié)骨眼上,他肯定不想節(jié)外生枝鬧出風波來。”

    向蕾的“三角穩(wěn)固理論”,刻意向?qū)Ψ?強調(diào),真要走到?魚死網(wǎng)破的難堪境地,制片方?也不會坐以待斃,寧愿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把同樣?犯了錯的行政機關也拉向輿論的風暴。

    老奸巨猾如張懷明這類人,自然聽懂向蕾的言外之意。

    蘭懿靜靜的聽著?,久久未言。向蕾以為自己的擅作主張讓對方?不高興,解釋道:

    “至于同意安監(jiān)局拿《致勝》劇組為示范典型,是?我魯莽了,給你造成麻煩,抱歉。但我希望您能聽聽我的想法。張懷明需要個可以寫在述職報告里的政績,而我們則需要一個行動上的承諾,讓劇組掛個‘簡放政權(quán)、優(yōu)化營商當示范對象’名號,相當于綁在一條船上,是?雙贏的決定,所以才貿(mào)然答應下來。”

    蘭懿搖了搖頭:“你不用?向我道歉。反而是?我應該跟你說聲?不好意思。”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對向蕾的輕視和不信任。剛出社會的丫頭片子,躲在師傅綠茵下乘涼的溫室花朵,能有幾成力扛得住狂風暴雨?

    可向蕾不僅接住了,還愿意把傘讓給她一半。

    甚至在自己開口前,心里頭仍存在不堪的嫉妒心,惡意揣測對方?。

    向蕾說得輕描淡寫不費功夫,卻更顯出勇謀與謙遜。

    “你說會跟劇組一起度過風波,說實話我并不信任你,也很懷疑你的目的。”蘭懿對上向蕾詫異的眼神,第一次真正放下戒備,向小?自己十來歲的女孩敞開心扉。

    “你對李依一的預判,一度讓我懷疑你們是?串通好的共犯。但你昨天走之前對我說的一句話,讓我很受觸動。”

    在她和向蕾第二次談話后沒多久,李依一就主動找上門。經(jīng)過一整天的雞飛狗跳,蘭懿沉住氣與對方?周旋,果然發(fā)現(xiàn)不少?矛盾的地方?,與向蕾所說的端倪相差無幾。

    暗示薛真不滿戲份的自導自演、事先見?到?黎無疆在山頂晃悠以及摸不著?邊的閑言碎語,試圖誤導自己與新傳對壘;李依一還專門提出,她可以利用?公司的力量、手段幫助平息輿論,條件就是?制片方?同意李依一的人加入編劇組

    要不是?向蕾的預防針,蘭懿真的要信了李依一與巫行運的鬼話。

    更令蘭懿難以接受的是?巫行運的背叛。她與對方?合作數(shù)次都很愉快,所以她沒有料到?在背后捅刀的居然是?自己不曾懷疑過的人。

    “當時我很奇怪,說是?要合作,你卻沒有代?表藝人和公司跟我提出任何要求。所以問了你,為什么堅持要把《致勝》拍下去?。”

    “我說了什么?”向蕾歪頭,想不起來自己回了什么。

    “你說,因為不能辜負付出。”蘭懿笑道,她記得那一刻的向蕾難得顯露出年輕人特有的理想主義?:“雖然現(xiàn)實很殘酷,但我不想讓我的藝人輕易學會認命。”

    “向小?姐,你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不一樣?的經(jīng)紀人。”

    蘭懿向她伸出手:“讓我們一起致勝。”

    向蕾呼吸停了一拍,隨即笑著?握住:“接下來也請多關照。”

    倒栽蔥

    [血壓測量中]

    [高壓162, 低壓91。]

    [您屬于高血壓狀態(tài),請盡快就醫(yī)診斷。祝您健康。]

    施建中沉著臉,動作粗魯?shù)恼?測量儀手環(huán), 隨手扔到一旁。過了半晌, 從最底層的抽屜里拿出幾片藥, 沒有喝水干咽吞進胃里。

    獨占頂樓一整層的辦公室,放眼看去, 周圍已經(jīng)沒有建筑物能阻擋施建中的視野。

    唯有陽光與暴雨是公平的, 不會?因為特權(quán)而選擇性忽略蒼生?和萬物。

    半個小時前, 私人醫(yī)生?的勸告言猶在耳:“施總, 這次復查的情況不算好?。還是得以?靜養(yǎng)為主,少操心。手術(shù)只能解決一段時間的身體疼痛, 您的病主要是因殫思竭慮熬出來的。”

    董事會?的成員大概知道施建中前年身體犯了老毛病,難得在美國修養(yǎng)好?幾?個月, 只有對他絕對忠誠的幾?個老屬下?了解真實情況——施建中突發(fā)心衰,差點就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

    醫(yī)生?勸過很多次,想活長一點就得學會?取舍,錢和權(quán)都抱不進棺材。

    “施總,藝人統(tǒng)籌部的施經(jīng)理來了。”

    “讓他進來。”

    丹尼爾一進到親爹的辦公室小腿就發(fā)緊。太?大又?太?空, 加上?施建中永遠不茍言笑的嚴肅,身體比理智更先作出反應。

    “爸施總。”接收到施建中的不悅,丹尼爾立刻改口。

    “嗯。怎么突然?來了?”

    想起施建中‘家事在家中,公事找上?級’的耳提面命, 眼下?丹尼爾的行為已經(jīng)屬于越級上?報。他咽了咽口水,盡量使聲音保持鎮(zhèn)靜:“有關與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合作的事宜, 我有些事想跟您匯報。”

    施建中似乎并不意外,摘下?老花鏡指了指沙發(fā):“坐下?說。”

    不同于往常的易爆易怒, 和緩的表現(xiàn)給?了丹尼爾點希望。他殷勤的替二人倒了熱茶水,忐忑開口:

    “您把與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達成合作的事交給?我,我也盡全力?去完成了,但我覺得東環(huán)并不是最好?的選擇,在談判中誠意也不足,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再考慮考慮其他選擇?”

    施建吹茶的動作一停:“你是質(zhì)疑董事會?的決策?”

    “我不是這個意思。”丹尼爾連忙解釋道:“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的接班人楚晟,接觸幾?個月下?來我對他也算了解。他表面看起來大方有趣,背地里花花腸子不少,經(jīng)常在我面前罵他爹和客戶,不是個靠譜的合作伙伴。”

    “我是讓你籠絡好?他,又?不是讓你跟楚晟結(jié)婚。他人品怎么樣?跟我們拿不拿到地有什么必要關系?”

    丹尼爾急得唾沫橫飛:“他就沒有合作的誠意!談了五、六回了,每次一說到分成的時候就裝傻充楞,半分利也不肯讓。公司除了要基建外也要承擔運營的責任,他家只出個地,還妄想六四分。再談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施建中聞言放下?茶杯,似笑非笑:“你自?己聽聽,剛說的理由能說服股東嗎?猜猜看,他們是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東環(huán)欺人太?甚,還是認為我施建中的崽就是個廢物,一個紈绔子弟都哄不好??”

    答案當然?是后者。

    丹尼爾火辣辣的,被玻璃碎片劃傷的傷口隱隱生?疼。

    “說說看吧,真正的理由。”施建中了解自?己的種,前幾?天還跟楚晟哥倆好?得穿一條褲子,現(xiàn)下?卻副勢不兩立你死我活的態(tài)度。

    [第一,向董事會?、股東會?承認你在皇冠俱樂部對下?屬員工佟雅小姐所做的錯事,接受懲罰。]

    [那我就等候施經(jīng)理的好?消息了。]

    素霓生?的話?像帶毒的細胞,吞噬著丹尼爾的神經(jīng)。

    但一旦面對施建中,源自?父權(quán)的天然?壓制和本能恐懼,他的嘴像涂了強力?502膠水,根本張不開。

    也是在這個位置,丹尼爾記得有一次考試他沒有拿到班級前十,施建中罰他跪下?連扇自?己一百個巴掌,當著大股東的面。

    從那以?后,若非必要,丹尼爾絕不會?走進這間屋子。

    久等不見人開口,施建中眼神里染上?些暴戾:“懦弱的性子跟你媽學了個十成像,從老到小都一個德性。”

    丹尼爾猛地抬起頭,額頭青筋暴凸:“說公事就說公事,不要扯我媽!”

    “唷,還來了脾氣。”施建中臉色轉(zhuǎn)音為晴,樂呵呵的抖了抖雪茄:“早說不就好?了么。”

    丹尼爾的母親是施建中的第二任妻子,在他十八歲那一年過世。沒過幾?天,施建中就領回了一個年輕女人和八歲小女孩,讓丹尼爾管對方叫媽,讓女孩叫他哥。

    “因為一個女人。”丹尼爾硬著頭皮承認:“我下?屬。帶著她應酬了幾?次,楚晟就看上?了。最后沒撮合成,還出點了意外,楚晟放話?讓我賠罪,這不是把新傳的面往地上?扔么,也是丟您的臉。”

    強勁的雪茄后力?讓施建中咳嗽起來。最近只有依靠尼古丁直達中樞神經(jīng)的刺激才能讓他喚醒亢奮:“女人事小,受侮辱事大。你除了□□那點玩意外,腦子里能不能裝點有用的?”

    “不就是個女人,這都搞不定?”

    “楚晟混是混,但你看看東環(huán)上?下?誰不畢恭畢敬叫人一聲二少?憑的是什么?就他媽憑楚晟做了總經(jīng)理以?后東環(huán)年效益翻了一番!”

    “你再回頭看看你,帶藝人帶不出成績就當甩手掌柜,陪客戶配不好?還陪出個對手來,你哪點像我施建中的仔?”

    “我從小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總談困難,要學會?怎么解決!你說不合作就不合作了,那新傳的地去哪兒來?沒辦法就跪著給?人磕頭道歉!”

    被一下?一下?重重點著腦門、近在咫尺辱罵,丹尼爾難以?控制的渾身發(fā)顫。他很想一把推開對方,指著施建中的鼻子把憤怒和委屈咆哮宣泄,在腦海里排練過無數(shù)次推翻暴君的戲碼,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可隨即,他像被戳破了的氣球,背拱得更厲害。

    因為他不想像那位同父異母的大哥,被剝奪錦衣玉食的待遇,逐出家門。沒有施家二公子的名頭,他不知道能不能繼續(xù)活下?去。

    沒關系,丹尼爾。他老了,他逃不過自?然?規(guī)律,逃不過死亡。再忍忍,馬上?就是你的天下?了。

    “是,這事是我辦砸了,我有辦法彌補。”丹尼爾擠出個笑容,平復好?顫抖的語調(diào),拿出企劃書:“我們可以?拋棄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和福鑫集團合作。”

    他把素霓生?說過的理由照搬復述,眼瞅施建中臉色逐漸轉(zhuǎn)晴,更賣力?的介紹起來:“綜上?,公司和福鑫的目標統(tǒng)一,性價比最優(yōu),合作成功率也高。”

    施建中草草翻過幾?頁,問道:“這是你的點子?”

    “是。”丹尼爾差點咬到舌頭。

    反正素霓生?也說不建議他將方案占為己有,只要他能完成約定即可。但是對方又?不會?知道自?己有沒有向董事會?坦白認錯,只要把佟雅穩(wěn)住就行。

    “從頭到尾,都是你想出來的?”

    被施建中渾濁的瞳孔牢牢盯著,丹尼爾不自?在的扯了扯領地:“對。”

    “很好?,很好?。”

    施建中放下?企劃書,突地起立,步履蹣跚走到落地窗前默不吭聲,唯有雪茄一口接一口沒有停下?。

    這和丹尼爾預設的發(fā)展完全不一樣?。堪稱天衣無縫的Plan B,即使得不到句夸獎,對方也不該是這樣?消沉到令人害怕的反應。

    可屈于父親多年的淫威,他不敢做率先開口提出疑問的那個人。

    “這事處理完之?后,你回美國吧。”話?里仿佛有千斤重的頹喪,施建中擺了擺手。

    丹尼爾又?驚又?怒,快步走到施父身邊:“您這什么意思?”

    “我本以?為你在美國至少學了點東西能回來幫我。現(xiàn)在看來,我太?高估你了。”居然?都不打?算正眼看他。

    丹尼爾倒抽一口涼氣,腳后跟虛浮的踉蹌幾?步:“我、我不服”他明明提出了個絕妙的計劃不是么?!

    難道難道這都是素霓生?設的套引他上?勾?難道從頭到尾都沒有福鑫這個瀕臨破產(chǎn)的公司?!

    他胡思亂想著,猛然?扯著施建中的袖子大喊道:“爸!不是的!這都是素霓生?教我說的!是她!是她說讓我不用跟楚晟賠罪,只要我們把福鑫的地盤下?來就行!”

    看著眼前幾?近癲狂的兒子,施建中眼眶微不可見的紅了紅。他閉上?眼睛,任由對方發(fā)泄狂嘯,直至氣勢漸漸弱下?來時,指了指電腦:“你去,把視頻看完。”

    丹尼爾宛如?行尸走肉順從指令,點開桌面上?唯一的文件夾。

    又?是監(jiān)控畫面。

    他咬緊后槽牙,重重捶桌面。但視頻里記錄的場地,不是丹尼爾之?前看到過的皇冠俱樂部走廊監(jiān)控,反而是二人此時所處的頂樓辦公室。

    時間從九點十分開始,施建中和素霓生?一齊出現(xiàn)在畫面中。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沙發(fā)上?,離監(jiān)控很近,收音收得十分清晰。

    “施總,一大早過來是有兩件事需要立即向你匯報。”素霓生?落座后立刻進入正題:“有人給?我的郵箱發(fā)送了一段視頻,內(nèi)容疑似是施經(jīng)理向東環(huán)房地產(chǎn)的楚晟總經(jīng)理提供Xing服務,對象是我司職工佟雅女士。”

    光是從監(jiān)控畫面就能看到施建中的臉色隨視頻的播放由青轉(zhuǎn)綠:“我讓他好?好?招待楚晟,這王八蛋居然?用這些個旁門左道!”

    “我已經(jīng)讓技術(shù)部門追查Ip地址了,不過需要時間。皇冠俱樂部那邊我也跟老板溝通過,他已經(jīng)把這段監(jiān)控的母帶交了過來。”

    “嗯干得不錯,你做事我放心。”

    “份內(nèi)職責,應該的。只不過善好?后,也不能避免有心人拿視頻作文章了,畢竟已經(jīng)被泄露出去;而且不僅如?此,我了解到佟雅女士當時是被灌醉下?藥的狀態(tài),和楚晟也發(fā)生?了肢體的沖突,楚先生?那邊強烈要求我司賠罪道歉。”

    “什么?!”施建中更在意生?意要黃的事實,下?意識脫口而出:“那就好?好?賠”

    “施總,萬萬不行。施經(jīng)理的Xing賄賂嫌疑會?引來監(jiān)管調(diào)查,楚晟強迫女性發(fā)生?關系也涉嫌犯罪,這個時候我們得拎清原則問題,否則麻煩只會?越滾越大。”

    素霓生?斬釘截鐵的反駁道。施建中也意識到自?己話?里的荒唐和冒犯,一時間也住了口。

    “對于建設影視基地的項目,也不是絲毫沒有辦法。”

    素的話?又?點亮了希望,施建中示意她速速道來:“先要向施總你說清,這個消息的來源。”

    接著,她把自?己從官熊的飯局上?偶然?聽來“福鑫資不抵債、高爾夫園開不下?去”的來源一五一十說明,而后如?何?調(diào)查到香檀綠地高爾夫十分符合項目要求、后期怎么規(guī)劃的初步草案詳解了一遍,聽得施建中頻頻點頭,全然?忘了是死對頭官熊透露的關鍵信息。

    “我看可行。小素你先去接洽,要是順利,東環(huán)那就可以?放了。”

    “施總,丹尼爾那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一次怎么說也是犯了大錯,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呢。”

    施建中沉默了半晌,臉色鐵青,似乎拿不定主意。

    下?屬好?心的給?了他一個臺階:“施總,我有個想法。不如?我把全部事情,包括走廊監(jiān)控、福鑫集團的解決方案統(tǒng)統(tǒng)告訴丹尼爾,并要求他向董事會?承認錯誤、向佟小姐賠禮道歉。如?果他真做到了,也算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他沒做到”

    畫面里的施建中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他就沒資格坐在這個位子上?!”

    丹尼爾一下?子癱軟在地。對上?施建中失望又?狠絕的眼神,他明白自?己這一回是真的栽了

    如夢初醒

    [@橫城政務中心:近日市長熱線收到關于?《致勝》劇組未取得戶外拍攝安全審批的大量投訴, 相關部門高度重視作詳細核查。經(jīng)確認,《致勝》劇組于?拍攝日前已按規(guī)定進行審批、報備并取得相關許可。特此說明。]

    [@《致勝》V:轉(zhuǎn)發(fā)微博。#致勝劇組辟謠未獲拍攝審批#]

    @鹽味冰激凌:抱走美女我們不約,請多?多?關注暑期檔電視劇《春日火》一番女主李依一。

    @薛真影音會:真相終將會暴露在陽光下, 拒絕造謠。

    見?對面人臉色愈發(fā)難看, 趙南腿也不敢抖了, 從耳后拿下煙遞過去:“哥,這條路不通沒事, 我們不還有別的招兒嘛!”

    “你懂什么?。”巫行?運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大拇指迅速放下翻。

    @內(nèi)娛查崗bot:劇組這回反應還算及時。前幾個月才下的紅頭文件強調(diào)影視行?業(yè)安全操作, 《致勝》要真出了不報審批的大簍子, 第一個就?得被拉去做典型。至于?其他的,得等后續(xù)調(diào)查了。

    @春天里的小花花:最關鍵的怎么?不說?!薛真?zhèn)麆菰趺?樣啊?制作人到底有沒有不讓喊救護車?

    @加甜也加辣:[吃瓜.jpg]李依一和薛真幾天都?沒法微博了耶, 該不會手機被劇組拿走了吧[狗頭]

    @贅肉快走開:薛真發(fā)微博了!大家快沖!

    巫行?運眉毛一挑,迅速在搜索欄打上薛真的大名, 跳入眼?前的是對方剛發(fā)布的微博。

    [@薛真:安好,生龍活虎中,讓大家擔心了。]

    配圖一張。薛真穿著病號服朝著鏡頭燦爛微笑比V,身體與精神狀態(tài)都?極好;只不過被摟著的女人就?不那么?光鮮——李依一略顯便扭的靠著薛真,勉強擠出個笑容不說, 眼?線暈出一團黑掛在眼?尾,看上去居然比薛真的素顏還要憔悴。

    “喲臥槽,李依一看了不得罵娘啊?哈哈。”趙南湊過來?噗嗤笑出聲,瞥見?巫哥的神情后訕訕閉上嘴。

    不過幾分鐘的空檔, 評論數(shù)量飆升至七八千。除了粉絲的心疼安慰外,顯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兩人在照片里的反差。

    @上上簽:#論合拍只P自?己的怨種?閨蜜

    @看我眼?色行?事:顏值吊打了屬實, 素顏VS濃妝,誰丑誰尷尬。

    @高大威猛小白兔:我咋感覺受傷的是李依一呢?

    @啵啵奶糖:看這樣也沒受傷啊(美女真好看prprpr

    @熬夜會禿頭:果然是劇組炒作博熱度, 兩主演關系不是挺好的么?哪有鬧不和。

    話題逐漸偏向奇怪的地方,薛真似乎也意識到了爭議。等巫行?運從評論區(qū)退出來?,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將圖片編輯,把照片中的李依一裁掉后重新上傳。

    可惜已經(jīng)晚了。圖片瘋傳在熱門話題里,還有造型師煞有介事的分析李依一用的是哪款眼?線產(chǎn)品誓要避雷。

    “李依一這什么?意思??”趙南回過味來?,巴巴地問道?:“她和薛真合照還給放網(wǎng)上,這不是特意幫劇組澄清嗎?”

    巫行?運沉默著悶頭抽煙。趙南正要追問幾句,外頭突然來?了人:“巫哥、南哥,副導演剛過來?說明兒調(diào)查組要進駐了,讓我們隨時等通知問話。”

    趙南茫然:“什么?調(diào)查組?”

    “聽說是電影局和演員協(xié)會來?的人,專門來?調(diào)查落石的事兒,通過了就?能恢復拍攝。”

    “哦,知道?了。”趙南擺擺手讓人出去:“把門帶上。”

    回過頭興奮的抽抽鼻子:“哥,好機會啊。審批這路堵了,調(diào)查組那頭就?通啊。到時候人一來?問話,說什么?都?是我的自?由,蘭懿的手伸不了那么?長!”

    巫行?運摸著下巴想了會,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有專門成立的調(diào)查組進駐倒不是樁意外,意外的是速度也忒快了些。這行?政部門啥時候辦事效率這么?高了?!

    包括安監(jiān)局也是,他明明探過口?風,確定沒見?過審批文件之后才敢把消息賣出去,可轉(zhuǎn)天就?被這澄清打得臉啪啪響。

    聽完巫行?云的猜疑,趙南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膀:“這兩天微博熱搜就?沒下來?過,平常不怎么?熟的都?跑來?問我咋回事,那些官員們都?著急了唄。”

    巫行?運一聽也在理。過不久政治層面的全國大會就?在京城召開了,□□和輿情在這節(jié)骨眼?上很是敏感,為了不出岔子,上頭肯定想早點解決好爭議,避免擴大。

    可眼?下光靠他著急也沒用,這場局還有另一個執(zhí)棋人——

    趙楠估摸得不錯,李依一快被丑照氣瘋了。手指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動?著,大部分都?在調(diào)侃她用力?過猛的東施效顰,即使有粉絲在控評也無?法阻擋越來?越多?的梗圖。

    陶桃默默撿起被摔得四分五落的氣墊,盡量縮小存在感。酒店的房間不大,她就?差趴在地上假裝不存在了。

    “啊啊啊啊——”

    李依一尖叫著捶桌,把堆得滿當?shù)幕瘖y品統(tǒng)統(tǒng)摔到地毯上,發(fā)出咚哐悶聲,灰白地毯霎時狼藉一片。陶桃抿了抿唇,自?己居然有一瞬間與這些被主人毫不留情丟棄的產(chǎn)品共情——都?是不被重視的垃圾。

    按她對對方的了解,光這樣根本無?法讓李依一消火。

    果然,下一秒東西就?砸了過來?,伴隨著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怒吼:“我花錢請了個啞巴是嗎?!”

    即便是下意識的偏了偏頭,香水瓶尖銳的邊角仍在光潔的額頭上劃出一道?血痕。

    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起來?,明明應該先止血,嘴巴卻條件反射的道?起歉來?:“對不起。”

    因為沉默,只會換來?更激烈的懲罰,這是她用經(jīng)驗換來?的教訓。

    “廢物!養(yǎng)你不如養(yǎng)條狗!至少看到主人被欺負了還能汪汪叫!”李依一見?了血光倒是不敢再過分,但胸口?的怒火激得她整個人愈發(fā)癲狂,枕頭抱枕一個勁兒的朝著角落砸去:“都?是你的錯!”

    陶桃蜷縮一團,抱著頭咬牙等著暴風雨結(jié)束。只要挨到她累了,沒有力?氣亂吼亂扔了,就?過去了。

    發(fā)泄了好一陣,李藝一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動?作緩慢下來?。

    “還不來?收拾干凈!我在網(wǎng)上出丑還不夠,還想讓酒店的人看我丟臉?!”

    陶桃木著臉,小血珠順著額頭一滴滴滑到下頜,甚是駭人。

    “裝這樣子給誰看?一點點血你就?要死了是吧?滴在地毯上清潔費誰出啊?!”

    像是程序出錯的無?知覺機器,她一時間不知道?是繼續(xù)收拾殘局,還是先處理傷口?,好不礙著對方的眼?。

    “叮咚—”短促的房門鈴,隨即嘀的電子卡響應聲,來?人推門而入,首當其沖見?到的是楞在原地的陶桃,以及頭上無?法忽視正在流血的傷口?。

    “他媽的誰?”李依一不耐煩地探出頭,見?到對方頓時收斂了語氣:“東哥。”

    莫啟東“嗯”了一聲,路過陶桃時打量了幾秒:“先把頭上這兒處理好,像什么?樣子。”竟沒有再多?問幾句。

    待衛(wèi)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莫啟東才皺著眉訓斥道?:“對身邊人好點,你再這樣干遲早會出事的。”

    李依一翻了個白眼?:“她敢?!我要她賠個傾家蕩產(chǎn)!”

    “不說這個了。”莫啟東一屁股坐沙發(fā)上,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照片怎么?回事?我就?不在一回,你就?給我鬧出事來??要不要我把網(wǎng)上怎么?說你的都?打印出來?,給你貼床頭上?”

    李依一臉色煞白,扯了扯嘴角:“當時情況特殊,我去探病的,別人要拍張合照我沒理由拒絕。”

    莫啟東“哈”的諷刺出聲:“探病?我讓你去醫(yī)院找蘭懿談條件,沒讓你去跟薛真演姐妹相親相愛劇本!剛下飛機我就?被老?板在電話里臭罵一頓,你最好祈禱這回公關費用不貴。”

    李依一縮了縮脖子,嘴巴嘟囔了幾句卻不敢再反駁。她是莫啟東挖掘、培養(yǎng)出來?的,哪怕已經(jīng)混出了點名頭,可在對方面前仍像記得幼時鐵鏈的猛獸,總有本能的畏懼感。

    “巫行?運和蘭懿那邊怎么?說?”

    她挑著談話的重點復述了一遍:“蘭制片的態(tài)度我不大肯定,她只說考慮考慮之后再聯(lián)系我。估計覺得我說的沒有你親自?去有效果吧。”

    事發(fā)之后第一時間找蘭懿談交易的步驟,原本應該由莫啟東親自?完成;可就?在一星期前,莫的父親突然離世,作為家中長子他必須得趕回老?家主持喪儀。

    但戶外拍攝日和前期準備早已確定好了日子,莫啟東再不放心也得照著原布局來?;喪禮一結(jié)束,他訂了最早的航班趕回橫店,沒曾想人剛落地就?被丑照風波氣了個人仰馬翻,上司還不分青紅皂白將莫啟東罵了一頓。

    莫啟東對李依一辦事能力?非常了解,膽子有余思?考不足,顯然她的提議對蘭懿來?說毫無?吸引力?,甚至有可能會引起對方的疑心。

    只有自?己出馬了。

    “行?了,我去找她一趟。”他站起身,理了理外套:“新傳的人也到了是吧?”得到肯定的答復后,莫啟動?哼了聲:“來?得好,正愁沒人接鍋。”

    水嘩啦啦的聲響,依然掩蓋不了惡魔們的私語。

    “她敢”、“傾家蕩產(chǎn)”的字眼?化成刀子,把支離破碎的心又割得血跡斑斑。

    陶桃站在鏡子前,幾乎認不出鏡子里那張生無?可戀又慘白的臉,是自?己。沾濕的毛巾擦過傷口?,血珠又爭先恐后冒出來?。

    她失了神般,食指沾了沾血,在鏡面花了微笑的符號,試著把嘴角對齊笑容,眼?淚卻搶在前頭掉下。

    仿佛有什么?在靜脈中生長、噴發(fā),逐漸向全身擴張開。過往一幕幕的惡語、暴行?,是滋養(yǎng)這股力?量的肥料,叫囂著焚燒懦弱。

    陶桃狠狠地將冷水潑在臉上。像是不夠似的把盆里的水蓄滿,干脆一頭扎進去。

    傷口?的血,在水的稀釋下漸漸變成淡淡的粉紅色。她想起童年?那只粉紅的舊書包,是自?己撿了一個學?期的礦泉水瓶子賣掉攢錢買的,哪怕同學?們在背后嘲笑她是個“沒媽的撿破爛”,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丟人。

    因為媽媽還在的時候,告訴陶桃,人這一輩子最寶貴的獨立和尊嚴。

    前一個她做到了,后一個

    陶桃喉頭嘗到了血腥味。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我媽媽最珍視的寶貝女兒,不能在20歲活成了最厭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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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疆,你那兒情況怎么?樣了?我想去橫店,但施經(jīng)理不讓我去看你Q_Q -From小池子]

    黎無?疆嘴角揚了揚,飛快的打字:[不好,醫(yī)生下病危了-你疆姐]

    消息“咻—”發(fā)出去沒過三秒,對方電話就?追了過來?。黎無?疆憋著笑的喂了一聲后,瞬間把聽筒拉得老?遠。

    “阿疆!怎么?回事!蕾姐不是說你就?腳崴了一下破點皮最多?腦震蕩嗎!怎么?就?進ICU了!?你腦子沒事吧!”

    池桃焦急又迫切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話筒吼出來?的。緊接著,懶洋洋的男聲接過話茬:“喂黎無?疆,你戶頭里還剩多?少錢啊,現(xiàn)在認你做媽進一個戶口?本還來?得及嗎?”

    好家伙,駱東這廝是巴不得我早點掛掉好繼承我的花唄啊。正待她摩拳擦掌準備與對方唇槍舌劍一番,房內(nèi)兩道?好奇的目光探過來?——黎無?疆扶額,差點忘了她現(xiàn)下在薛真的房里,實在不適合和損友插科打諢。

    蓋住收音筒,她尷尬一笑,指了指手機往門外走。

    祝寧瞥了一眼?,把注意力?挪回屏幕上,又笑得東倒西歪。

    被她的鵝笑聲感染,薛真從劇本前抬頭:“你都?樂了大半天了,什么?這么?好笑嗎?”

    “你快看!”祝寧見?她有興趣,趕忙挑了幾個最好笑的梗分享:“《致勝》劇組去非洲團建,被食人族抓走,酋長說:“李依一是誰,給我站出來?”。半晌沒人回應。酋長靈機一動?,面無?表情的大聲喊:“素顏和濃妝,誰丑誰尷尬”,這時候只聽見?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你放屁’。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嗎?”薛真完全沒Get到。

    祝寧遺憾的表示,人與人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與海角,而是我們離得那么?近,笑點卻那么?遠。

    “我還是覺得發(fā)合照不太合適,大家的關注點都?偏了,無?人在意我是想報平安。”薛真下巴靠著柔軟的枕頭,有些苦惱的說道?。

    新傳給她申請了認證微博,但薛真不大愛用,基本交給向蕾、祝寧保管,平常轉(zhuǎn)發(fā)些與工作相關的內(nèi)容;自?拍什么?的也都?得經(jīng)過公司宣發(fā)部門精修過,私人內(nèi)容更要經(jīng)紀人審查后再發(fā)出。

    所以她更喜歡用小號沖浪,隨心所欲的轉(zhuǎn)發(fā)、點贊,不用擔心手滑。

    發(fā)出合照更不是她的手筆,而是祝寧經(jīng)向蕾同意編輯發(fā)送的。沒曾想引起的反饋蓋過了原本的意圖。

    “安啦,照片才能說明你平安健康呀。”祝寧顧左右而言其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蕾姐讓你看的本子怎么?樣了?”

    薛真長嘆一聲躺平:“完全看不進去。”

    向蕾這回來?也不單是為了解決突發(fā)事件。辦理出院回到酒店后,突然扔給薛真一個電影劇本《讀詩的女人》,讓她好好閱讀琢磨。

    “我覺得你還是抓緊時間看吧。”祝寧面帶同情地提醒道?:“蕾姐走之前可說過,她辦好事回來?要檢查一千字以上的人物小傳。”

    “臥槽。”完全忘了這檔子事的薛真石化,在風中凌亂——

    “所以沒什么?事,”黎無?疆低頭打量了下腿上的紗布:“暫時死不了。就?是給真姐和蕾姐添麻煩了。”

    駱東本想調(diào)笑幾句黎無?疆對向蕾稱呼的改變,轉(zhuǎn)念一想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其中是驚心動?魄的沉重,便頓了頓:“嗯人沒事就?好。”

    “你們那兒呢?有什么?新鮮事嗎?”她特意提高音量。

    “有呀!”一旁的池桃因為黎無?疆的戲弄癟嘴鬧別扭,一聽到這話題頓時來?了精神:“我跟你講哦,藝人統(tǒng)籌部的施經(jīng)理突然離職了!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捏!”

    “哦?就?那個看人用鼻孔的二世祖?”

    “就?是他!”池桃神秘兮兮的補充:“聽說他是得罪了素總監(jiān),不過也有說他搞砸差事被董事會免職走人的。”

    黎無?疆摸著下巴想了會,她隱約記得向蕾和施經(jīng)理是同時上任,兩人也是競爭關系。不過這事與她關聯(lián)不大,三人在電話里閑扯了幾句后,黎無?疆突然向好友拋下地雷宣告:

    “我打算徹底退出網(wǎng)紅企劃了。”——

    “我覺得你的方法行?不通,”清冷的女聲毫不迂回的表態(tài),言語中是強烈的反對:“搞不好砸了不說,還會造成資源浪費。”

    另一個女聲霎時提高音量:“我比你大十多?歲,論經(jīng)驗和次數(shù)來?說我不比你有數(shù)?!”

    “只有沒邏輯道?理的人才會用經(jīng)驗論當擋箭牌。”

    “向蕾我警告你,別的我可以接受建議,這個,我不可能讓步!”

    江通斜靠在墻邊雙手抱軸,純純的被無?語住了:“二位,泡面先放調(diào)料包還是先放面餅是這么?嚴肅的話題嗎?”居然開始言語battle并激烈的辯論了五分鐘。

    蘭懿推了推眼?鏡,斬釘截鐵:“當然。先放面餅,是讓它吸收水分膨脹起來?,口?感會更有嚼勁的同時又不會讓調(diào)料包搶鮮,這是我三十六年?人生里總結(jié)出來?的閱歷!”

    向蕾敲了敲桌子,據(jù)理力?爭:“那就?只能說明三十六年?來?你一直用的是錯誤方法,居于?此,我非常同情你。泡面的精髓是吃面嗎?非也,而是勉強飽腹后那一碗鮮熱湯。所以要讓調(diào)料包在熱水中分解、揮發(fā),水乳交融、湯面合一是真正的奧義!”

    “夠了!”江通導演忍不住咆哮起來?:“趕快給我吃!面都?坨了!”

    “嗝——”蘭懿摸摸肚子,無?論何時飽腹總是使人心情愉悅:“吃飽好干活。江導,有什么?事請說。”

    江通看向還在和最后一口?湯奮斗的向蕾,抽了抽嘴角:“呃,向小姐怎么?也”蘭制片怎么?和新傳的經(jīng)紀人走得這么?近?

    自?打調(diào)查組進駐的消息下來?,江通干什么?都?有些心神不寧的,干脆跑來?找蘭懿商量接下來?該怎么?應對。

    沒想到進了屋之后發(fā)現(xiàn)薛真的經(jīng)紀人也在,而且還見?證了一場關于?泡面的“華山論劍”。

    “沒事,向蕾跟組里是一個立場。”蘭懿拍拍對方的肩,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二人的猜想向?qū)а萃噶说祝骸昂芏?事情都?是向蕾和新傳在幫忙,有什么?都?可以當著她的面說。”

    “我日它個仙人鏟鏟!”江通急得家鄉(xiāng)話都?彪了出來?,恨不得馬上抓巫行?運和李依一來?正義審判:“演員不想著好好拍戲,短命龜兒搞什么?歪七八糟的花樣!”

    “江導不妨回想一下,李依一此前有沒有跟你提過類似的請求?”向蕾提醒道?。

    這江通聞言,認真的回憶起來?。說起來?,李依一的經(jīng)紀人倒是對他殷勤得很,邀請過很多?次飯局。但他為了避嫌加上籌備拍攝時分身乏術(shù),一次都?沒赴約。

    難道?對方以為自?己此路不通,所以才出此下策?

    “不是導演你沒有注意的問題,純屬這波人心術(shù)不正。”聽過江通的猜測,蘭懿安慰道?:“如果對劇本不滿意,可以在拍攝前溝通,哪怕是不參演都?行?。非要選在拍攝之后,不就?打著劇組心疼前期投入只能認賬的打算么??!”

    江通深以為然,對李、巫等人更是惱怒:“電影圈的風氣就?是被這幫人搞壞了。《致勝》雖然是拳擊運動?員的傳記電影,但完美呈現(xiàn)運動?員個人魅力?必須得依靠對手、隊友的襯托和升華!誰喜歡看成年?人狂掃小學?生的劇情?”

    “李依一的戲份是編劇團隊經(jīng)過7、8次定稿確定下來?的,無?論是人物的多?面還是情節(jié)的跌宕都?經(jīng)得住觀眾的審視,她到底把演員行?業(yè)和電影作品看成什么?了!”

    見?江通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向蕾將水遞給他,溫聲道?:“導演消消氣,為這些人不值當。不尊重電影的人,電影也會將他們摒棄。當演員對作品的第一直覺是‘它能給我?guī)?多?少人氣和收益’、‘我的番位和戲份排第幾’,初心不純粹了自?然貢獻不出好的表演。”

    “我就?常常對薛真強調(diào),拍戲時一定要心無?旁騖,相信角色把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給角色,更要信任掌舵的船長,也就?是導演您。當初新傳選擇《致勝》,正是被江通導演的拍攝節(jié)奏、畫面美感和故事所吸引。”

    蘭懿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向蕾。

    她這一番“彩虹屁”可謂是拍得精準也不刻意,佯裝不經(jīng)意的提醒對方,自?家演員態(tài)度認真的同時還表達了對導演的欣賞;再配上向蕾那不能再真摯的表情,很難有人會不敗下陣來?。

    果然,蘭懿瞥了眼?江通,心情顯而易見?的高漲起來?。

    “向小姐夸張了。不過薛真呢,我很欣賞的。不喊苦不喊累,基本不會卡臺詞,悟性也高,點一兩句就?醒。”

    這話說得不違心,江通對薛真的表現(xiàn)挺認可。人是選角導演選定的,他之前對薛真的履歷和咖位還頗有微詞,對方卻用表現(xiàn)證明了自?己的存在價值,拿行?動?反駁輕視。

    向蕾微笑頷首,點到為止,再多?就?刻意了。

    江通咕咚咕咚灌完一杯水,怒氣散得差不多?時焦慮又上頭,記起匆匆趕來?的擔憂:“懿姐,你還沒說調(diào)查組的事兒該怎么?辦呢!”

    意外的是,他居然沒從蘭懿神情里看出擔憂,反而是成竹在胸的篤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哎不是,蘭制片。”急得他姐都?不喊了:“你之前沒經(jīng)歷過調(diào)查組進駐你是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我哥們董淮知道?嗎?老?拍文藝片的那個!他就?是拍一半,爆破出事了,調(diào)查組一來?就?停拍大半年?,最后還撤銷了拍攝許可!兩億打了水漂,現(xiàn)在還沒緩過勁來?!”

    江通來?回踱步,語速越來?越快。

    他實在是等不起了。江通上部戲是文藝片,票房慘淡,連著好幾年?都?接不到正經(jīng)的項目。這回是蘭懿力?排眾議請他執(zhí)導,不能辜負對方的同時江通也亟需一部大賣的電影挽回他暴跌的票房號召力?。

    于?公于?私,《致勝》都?不能失敗。

    他抓了抓早就?亂糟糟的頭發(fā),絕望的拋出個臭點子:“不然,咱花點錢,把調(diào)查組搞定?!”

    向蕾眉頭一皺,當面賄賂官員可還行??

    也許是從兩位女士眼?里都?看到了不贊同,江通喉頭滾了滾,正準備繼續(xù)“說服”時,酒店座機突兀地響起來?。

    蘭懿作了個暫停的手勢,接起:“喂?”

    “蘭女士,大堂有一位莫啟動?先生想上樓見?您。”

    “可以,讓他上來?。”

    放下電話,蘭懿耐人尋味地拉長話音:“這不,辦法自?己送上門來?了。”

    反將一軍

    江通像彈簧般原地崩了崩:“莫啟東來干嘛?!”說罷擼起袖子攥緊拳頭:“不過來得好, 今天就讓他?嘗嘗正義?之拳。”

    “”蘭懿瞅著導演那?小身?板,真動手起來指不定挨打?的是誰:“江導,不然你還是先回避吧?”就這狀態(tài)肯定會添亂。

    見蘭懿不加掩飾的嫌棄, 但江通很想留下來聽聽莫啟東葫蘆里要賣什么藥, 遂態(tài)度軟了下來, 嘟囔道:“那我保證什么都不說好吧。”

    “不行,你嘴皮子栓不住繩。”蘭懿斷然拒絕。

    二人說話的空檔, 向蕾收到了條信息, 瞳孔微微一震。隨即拿好衣服和手包, 順勢把江通往門外推:“蘭制片, 我那?邊也?有些事?要處理,我和江導就先?離開了。”

    “行。”趕緊把人帶走。

    江同情商再低也?看出向、蘭二人對莫啟東的不請自來早有預見, 便不再堅持,老實和向蕾離開。

    臨走前?, 向蕾特意握住蘭懿冰涼的手:“懿姐,剩下的就靠你了。”

    蘭懿點點頭,長出一口濁氣:“放心。”

    莫啟東咽了咽口水,一邊耳朵因高度的飛速上升持續(xù)轟鳴。電梯挺穩(wěn)32樓,他?對著鏡子整理好頭發(fā)施施然走出。

    一抬眼, 就見到另一臺電梯口前?站著個短發(fā)女人。從側(cè)面看去,難掩面容姣好靚麗。

    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憑著自己多?年Casting經(jīng)驗,對好苗子的感知已經(jīng)成?下意識反應,突然涌出股“錯過就可惜了”的沖動, 腳下自動加快邁步。

    [叮——]

    電梯到達打?開,對方迅速閃了進去。

    “哎等等, ”莫啟東伸手擋住要閉合的梯門,擺出招牌的職業(yè)微笑:“小姐姐, 我是娛樂公司的經(jīng)紀人,不知道你有興趣成?為明星嗎?”

    抬著的手腕上,閃著光的鉆表很是顯眼,隱約可見R、S的燙金英文小字。

    似乎篤定對方不會拒絕,莫啟東自信地遞出名片:“聯(lián)系我,你很有潛質(zhì)。”

    湊近了看他?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個高勻稱,素凈到幾乎沒有妝感的姿容,渾身?散著神秘感。尤其是那?雙獨特的鳳眼,潤亮如星海。

    “多?謝你的肯定,我也?覺得自己很有潛質(zhì)。”美人擁有與外貌相匹配的清冷嗓音。

    對方接過名片捏在手里,摁下關門鍵。隨即像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您的表。”

    莫啟東清了清嗓,眉開眼笑:“小姐有眼光,是勞力”

    “英文拼錯了。是Rolex,不是Roles。回見,莫先?生。”

    空氣中殘留著海洋混檸檬的香水味。莫啟東站在原地,臉色青紫交錯。突覺得有些不對勁——小美人沒看名片怎么知道我姓莫?

    江通在30層等了好一會,才等到電梯下行。

    “向小姐,怎么才下來?”他?一見到人便好奇的問?道:“這不得跟莫啟東撞上了?”

    “恩,是撞見了。”向蕾揚揚名片,含笑說道。

    “啊?!”

    “他?還問?我要不要當?明星。”

    “???”——

    蘭懿背靠著門,心臟不受控的加快跳動著。即使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shù)次接下來的場景和對話,但豺狼步步逼近的緊迫,再優(yōu)秀的獵人也?止不住決戰(zhàn)前?的焦灼心緒。

    待門鈴聲響過一陣后,她打?開房門,佯裝意外:“喲,小莫來了,快請進。”

    對方毫無愁容的狀態(tài),出乎莫啟東意料之外。門一關上,他?就把手中拎著的袋子放在茶幾上,殷勤地說道:“老家的特產(chǎn),希望蘭制片不要嫌棄。”

    感情你老家生產(chǎn)Sk-ii?

    蘭懿眉開眼笑:“破費了,難為你爸死了還想著我。”

    “呵、呵呵。”這話聽得莫啟東心里直發(fā)毛,又說不出哪兒奇怪,便干笑著糊弄過去:“應該的,我不在組里的時候?qū)μ澨m制片照顧我們依一。”

    “行啦,客套話可以說一晚上,咱們就不車轱轆了。”蘭懿皮笑肉不笑地接過,切入正題:“小莫,你這回來的意思?我也?明白,李依一在醫(yī)院也?跟我說過了。”

    她眉毛緊緊擰在一塊,暴露出幾分不愉:“你們這不是趁火打?劫么?”

    看對方動怒,莫啟東反而?放下心來。裝得再好也?得露相不是?調(diào)查組一來,本就給?四面起火的劇組又添了把柴,蘭懿更?是成?熱鍋上的螞蟻,任由宰割。

    “蘭姐,”他?笑嘻嘻地反駁,身?子往后一靠,舒服的翹起二郎腿:“您這話太重了。我們也?沒想到出這樣的事?,耽誤了拍攝。趁火打?劫是不敢當?的,只能說是擺平這風波必須要出的成?本。我個人要能做主?,肯定免費幫您!”

    說著又嬉皮笑臉的靠過來,露出口大黃牙:“可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上下打?點得花錢、花資源!不瞞您說,就這交換條件,還是我好不容易和上頭談成?的。”

    蘭懿似乎有所松動,睨了他?一眼:“是嗎?但我怎么從李依一那?聽說,你們公司輕輕松松就能擺平啊?”

    “”莫啟東差點掛不住笑容,心中暗罵李依一豬隊友,遂改口道:“害,她啊說的是我們公司的實力,我說的是前?期努力,這兩方面不沖突。”

    “你們跟新傳和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蘭懿冷不丁的反問?道。

    這一下倒把莫啟東問?住了。非要刨根問?底的話,自然是無私人方面的過節(jié)恩怨。

    “在圈子里問?這個有意義?嗎?”莫啟東用成?年人教?育不懂事?孩童般的口吻,理所應當?的回答:

    “女演員之間天然的競爭關系,一條裙子、一張海報上的排序都能撕到雞飛狗跳,更?別說出演同一部電影。影評人會較真、觀眾會比較,市場也?會毫不留情的優(yōu)勝略汰。我以為,以蘭制片的資歷是不會問?出這么幼稚問?題的。”

    “畢竟,當?初您怎么拿到第一部電影制片權(quán)的事?跡,在業(yè)內(nèi)赫赫有名。”

    蘭懿撫摸保溫杯的手指一滯,直勾勾眼神射向莫啟東。

    “您別生氣,我這話不是在譏諷。相反的,我很佩服蘭制片您當?時的魄力。”

    莫啟東的崇拜不似作偽,那?股從瞳孔中能滲出來對權(quán)勢、金錢的惡臭,她再熟悉不過。

    因為從前?的自己,在別人眼里,大概與看現(xiàn)在的莫啟東無異。

    蘭懿頓感一陣無力。好像又陷入自我否定的怪圈,無論現(xiàn)在的自己取得什么成?績,眾人在提起蘭懿的名字時,總是逃不過當?年的那?場毀譽參半的爭議。

    對方轉(zhuǎn)眼即逝的虛弱,莫啟東準確察覺到了。他?亢奮的舔了舔唇,把持談判主?動權(quán)的亢奮總使人熱血沸騰。

    他?就知道,蘭懿的瘡疤就是她監(jiān)制的第一部電影。具體的內(nèi)情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不敢說百分之百了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蘭懿從師傅手上撬了電影資源、挖走人脈,鬧得沸沸揚揚,最后以師傅含恨離開制片行業(yè)告終。

    都是握過刀尖的同類人,談什么禮儀道德的,不覺得很可笑嗎?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莫啟東伸出一個手指:“我要的很簡單,讓李依一成?為絕對的主?角。配角的戲當?然可以有,但篇幅和戲份需要經(jīng)過我們同意。”

    “我能保證,公司會盡最大的努力消除輿論影響,積極配合劇組的公關手段。”

    惡狼終暴獠牙。莫啟東背后的經(jīng)紀公司十分看重《致勝》后勁,拳擊運動在國內(nèi)的聲勢日趨浩大,其暴力美學是無論男女都會被吸引的爆點,加上體育總局宣布明年重啟中國拳擊手聯(lián)賽,電影的題材也?能借著這股東風吃紅利。

    好不容易談下《致勝》的資源,開機沒多?久莫啟東就發(fā)現(xiàn),薛真肯定會成?為李依一發(fā)展路上的阻礙——同一個鏡頭里,二人的演技和戲劇張力可謂是極與極的對比;導演雖沒有直說,但眼神里的擔憂和頻頻喊cut也?能說明他?的想法。

    蘭懿話到嘴邊,欲言又止,良久才開口:“你說的倒是輕松。我這頭答應了,那?邊就得罪了新傳。”

    莫啟東就怕對方不提這茬,立刻拋出計劃:“眼下正有個好機會。我打?聽到道具組巫組長手里有份現(xiàn)場視頻,就在石頭滾下來前?幾分鐘,新傳的工作人員在山頂短暫出現(xiàn)過。”

    “哦?只是出現(xiàn)過,又沒有確鑿證據(jù)說那?人動手了。”

    “但不妨礙把它歸到新傳和薛真的頭上。”莫啟東覺著蘭懿簡直孺子不可教?,非要他?把話給?挑明了:“調(diào)查組來了之后把視頻一交,再統(tǒng)一一下口徑,后面的自然迎刃而?解。”

    “你的意思?就是無論是不是新傳干的,都得是它的鍋?”蘭懿恍然大悟般提高音量。

    “誰在乎真相?大家只需要一個答案。”

    莫啟東氣定神閑,談話如他?預料般順利發(fā)展,只等獵物上套。

    “是這樣嗎。”真正的獵人舉起了獵槍,眼神勾出殘忍的狩獵欲望:“不過經(jīng)過這幾天調(diào)查,我倒有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

    “我從巫行運那?兒得知,是劇組里的某位演員買通了他?,聯(lián)合起來惹是生非呢?”

    “是不是你們啊,小莫?”

    棋局瞬間逆轉(zhuǎn)。

    脆弱無助的表情像是從沒在蘭懿臉上出現(xiàn)過般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穩(wěn)操勝券的鎮(zhèn)定。

    莫啟東心頭泛起焦躁與疑慮,頸間的領帶有了生命似的漸漸縮緊,在極短暫的十幾秒鐘里,恐怖的窒息感洶涌撲來。

    他?喉頭發(fā)緊,只能發(fā)出不成?整的“嗬嗬”干笑聲:“蘭制片,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蘭懿柳眉倒掛,厲聲喝道:“我沒這功夫開玩笑。就算你今天不來,組里也?打?算在調(diào)查組面前?把巫行運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交出去!”

    言畢仍憤憤不平的捶了下沙發(fā):“就憑他?,還想吃兩家飯,也?不看有沒有這個命!”

    莫啟東渾身?一哆嗦,急聲問?道:“什么兩家飯?!”

    “哼,還不是看我找人查出點端倪,巫行運自己坐不住了,主?動找到我坦白石頭是他?的手筆,但是是因為組里有人出錢領頭。我要是能原諒他?這一次、不追究責任,巫行運愿意反過來指證罪魁禍首。”

    蘭懿冷笑嗤道:“我憑什么答應叛徒的條件?我只需要把他?推出去扛鍋,后續(xù)如何他?們之間自會狗咬狗。”

    莫啟東心頭直顫,腳底手心都是細汗。萬幸他?有先?見之明及時趕來探了底,否則他?根本沒自信巫行云不會反手賣掉自己。

    他?眼珠滴溜溜的轉(zhuǎn),突然想到一招以退為進:“蘭姐,其實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收買巫行運的人,該不會是你吧?”蘭懿似笑非笑的問?道。

    “不、不,當?然不是。”莫啟東連連擺手,掛上愧疚沉重的深情低聲道:“巫行運有來找過我,問?我有沒有想法整整你。”

    “整我?”

    “嗯。我當?時也?覺得好奇,就問?他?為什么對你不滿。巫行運說他?團隊里有個小年輕,干活受了嚴重的工傷,但你卻不讓報工傷保險,他?心里對你有氣。”

    蘭懿臉色隨著對方的話漸漸慘白,詫異得瞳孔微震。

    她終于明白,巫行運因為什么選擇背刺自己和劇組。

    向蕾明確告訴她巫行運有問?題,蘭懿還義?正言辭的反駁過和巫合作多?年,信賴有加。雖心中隱隱有預感,最近兩人因四根受傷報銷保險的事?情有過幾次爭執(zhí),但她覺著一旦開了這個口,以后規(guī)矩就得亂了,況且四根還有其他?保險可以理賠,不必抓著這一份不放。

    可莫啟東的話,徹底揭開薄紗,露出難堪的真相。

    “我們可沒有同意巫行運的提議。但我得向你認錯,應該第一時間把他?的小動作告訴你,不然也?不會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莫啟東狀似真誠的低頭道歉。

    假話容易穿幫,半真半假最難分辨。

    “至于他?有沒有找上其他?人,這就不清楚了”

    猜疑的種子一旦撒下,假以時日會長成?參天大樹,將人心藏在陰影里互相猜忌。

    蘭懿未再言語,反而?走到窗前?,看不清她的表情。許久,她才開口說道:“就算他?找了其他?人,我很難找到確鑿的證據(jù)。還是把巫行運交出去最穩(wěn)妥。”

    莫啟東一聽這話坐不住了,情急之下提高音量:“如果我有辦法讓他?承認呢?”

    “你有什么辦法?”蘭懿回頭,探究的眼神直直刺來。

    前?一句話剛落,莫啟東就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情急之下居然出了個餿主?意把自己套進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巫行運對我應該沒什么戒心,我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讓他?親口承認事?兒是他?動的手。”

    “如果巫行運不承認他?說過的話呢?”

    “這個我來想辦法。”

    瞥見莫啟東眼里一閃而?過的陰狠,蘭懿抬了抬下巴,一錘定音:“你要是能把證據(jù)弄來,要求我都答應了。”——

    嘩啦——嘩啦——

    空氣里是濃烈的消毒水氣味。能容納七、八個人同時競速的泳道,此刻只有兩只光潔的手臂起起伏伏劃撥池水。

    [阿生,我要做,就要做行業(yè)里最頂尖的經(jīng)紀人。]

    喝到整張臉漲得紅彤彤的女孩,不顧大排檔其他?食客們的打?量一輪,眼里的光亮得驚人。

    [阿生,我誰都不相信,唯獨相信你。]

    女孩高高扎起的馬尾,發(fā)尾尖輕輕掃過脖頸時殘留的酥麻悸動;載著電動車后座上的她,穿過京城的炎夏和深秋。

    [阿生,我從來沒想過是你]

    尖叫,撕心裂肺的慟哭,碎了一地的玻璃喳,和看見陌生人般冷漠的眼神。

    泳池里的人影漸漸慢了下來,像一蓑孤舟,無助地飄零在浩瀚大海中央。

    雙臂越發(fā)沉重,水爭先?恐后淹沒吞噬著她。倒灌進口中、鼻腔的窒息,與心中的沉重相比毫無勝算。

    復仇的美妙只短暫持續(xù)了片刻,仍不夠彌補胸膛里無盡遺憾與空虛。

    她要做更?多?、更?多?。

    廉星河一進到館內(nèi),就看到令他?心驚膽戰(zhàn)的一幕:“師姐!”

    像是被怒吼驚醒,素霓生登時睜眼,止住了下沉的身?體,慢吞吞的上了岸。

    廉星河沉著臉遞過毛巾,冷冰冰地說道:“你要想死,就找我看不見的地方死去。”

    素霓生也?不生氣,反而?嬉皮笑臉的哄道:“我怎么舍得離親愛的師弟而?去呢?”見對方臉色仍舊難看,她收起玩笑:“我沒事?,你別怕。”

    “我怕什么,你想死我不攔著。”廉星河繃直的后頸軟了下來,嘴上依然犟著。

    “好啦好啦。”素霓生半拖半拽著人到吧臺,摁著坐下:“朋友新開的俱樂部,泳池還沒有對外營業(yè),所以委屈你喝喝我調(diào)的酒咯。”

    說著話的功夫,一杯簡易的金湯力送到廉星河面前?。他?一口飲盡,火辣留甘的刺激使得他?神色和緩了些。

    素霓生瞧他?那?傲嬌樣就覺得好笑,但又不敢再惹毛這頭小獅子。

    “怎么突然找我?”

    廉星河想起正事?,語氣凝重:“師姐,施丹尼爾被罷職是你的手筆?”

    “嗯,算是吧。”素霓生漫不經(jīng)心的點頭,喝下第二杯金湯力。

    廉星河攔住對方的酒杯,難掩思?慮擔憂:

    “太危險了,你完全忘了我的警告,操之過急反而?會出事?。新傳沒有你想得這么簡單,尤其是施建中。他?心眼狹小容不下人,這次當?著股東和董事?的面,把他?的接班人折了,等他?回過味來對你”

    “廉星河。”素霓生打?斷他?,眼中透出幾分警告:“你話太多?了。”

    廉星河頓了頓。這還是頭一回,師姐如此抗拒他?的勸言。

    “你能想到的,我都考慮過了。”冰冷的水,順著素霓生的發(fā)尖一滴一滴的掉落,不一會臺面就聚成?一小灘的水漬。

    “這一回是機會送到手上,我抓住了而?已。”她直視著對方,平靜地強調(diào):“再來一次,我也?會這么做。”

    “你唉。”面對難纏的對手或者倨傲的高官,廉星河也?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強烈的無奈:“當?初就不該勸你回國。”

    “別高估自己,我有手有腳還能綁著不成??”素霓生笑罵道,語氣轉(zhuǎn)而?落寞:“時間快不夠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

    “達到什么程度你才會滿意?”

    “滿意?”素霓生自嘲的笑笑:“我沒有資格說這個詞,只求一個心安而?已。”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濕潤的水氣,讓空氣都變得黏糊起來,也?把未盡之言封印在各自的喉間。

    “官總因為香檀綠地的事?,發(fā)了很大的火。”廉星河打?破沉默:“被新傳搶了先?,面子上掛不住。”

    素霓生哂笑:“他?肯定想扒了我的皮。”畢竟對方曾許諾過自己,要是肯跳槽到官熊雄那?兒,他?會把收購香檀綠地的大項目全權(quán)交給?素霓生。

    但她轉(zhuǎn)背就把這事?漏給?了新傳撿空。

    對于福鑫集團來說,既能保存土地的歸屬,又能暫緩財政惡化?,比被完全收購好太多?,所以福鑫拒絕了官雄的提議。

    “施建中知道你是從官雄那?兒拿到的消息嗎?”

    “我先?告訴了他?,再讓他?決定出不出手。”施建中幾乎沒有猶豫,迅速拍板的樣子讓她有點倒胃口:“在利益面前?,自尊是完全可以被取代的。”

    “對了,”她接著問?道:“我讓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廉星河搖搖頭:“只查到兩個月前?在西班牙出現(xiàn)過,之后就沒了音訊。 ”

    素霓生聞言,眸子暗了暗:“繼續(xù)幫我,找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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