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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

    自從十四五歲開始抽條后, 江瑤鏡就一直保持纖細的體態,楊柳小蠻腰盈盈一握,長年累月的刻意收腹挺胸讓她即使吃撐后也能收著肚子。

    光看肚子完全看不出來她剛才吃了多少。

    孩子來了?

    她下意識松了小腹的勁兒, 小肚子慢慢凸了出來。

    耳邊傳來一聲極為明顯的吸氣聲。

    “這就顯懷了?!”

    江瑤鏡:……

    “這是剛才吃的!”

    “怎么可能現在就顯懷?!”

    岑扶光罕見沒有和她頂嘴, 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臉色看起來已經回神,轉身自然地向外走,語氣尋常道:“我去找大夫!

    看起來好像已經驚訝過了,恢復了正常。

    就是這背影怎么看怎么僵硬, 還又同手同腳了。

    “等等!

    江瑤鏡摸著肚子喊住他,岑扶光停下腳步, 回身看著她。

    “這才多久……”江瑤鏡臉色有些羞赧,含糊道:“就算第一次到如今,也才不過二十天, 便是有了, 大夫也診不出來的!

    “大夫這么沒用?”

    “那我去找太醫!

    “不是大夫沒用的問題, 而是喜脈少說也得滿一月才能真正診出,就算你找來了太醫, 他們也不敢給你準確答案的!

    “再有就是……”她的聲音又小了些,“雖然我的月信一向準時, 但推遲三兩日也是正常的!

    “萬一這月就推遲了呢?”

    “再等等吧!

    要是現在就緊趕慢找了大夫來卻只是月信正常推遲,那就丟人丟大發了, 江瑤鏡死活不肯現在就找大夫。

    見岑扶光還佇立在門口不動彈就知他心中不愿, 急了, 直接起身, 幾步走到他的跟前,拉著他就往回走。

    “我好著呢, 再過幾日吧,現在就找大夫太早了些!

    岑扶光一個彎身,跟抱小孩似的抱著她的腿彎就往里走,動作很是輕柔地把她放在美人榻上,動作格外小心,全程不曾碰到她的肚子。

    想碰又不敢碰,就直愣愣看著。

    “可是我怕我照顧不好你!

    “哪里就需要你照顧呢。”江瑤鏡敏銳的察覺到岑扶光的狀態有些不對,她半靠在軟枕上,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道:“你似乎,不是很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雖然還沒有讓大夫診斷,但江瑤鏡就是有這個直覺。

    這個孩子已經來了。

    “當然不是!

    他馬上就否認,眉宇的凝重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又重幾分。

    “我只是沒想到過會這么快!

    “不僅我可能無法照顧你,就連江鏖也不在京城。”

    江瑤鏡馬上問出聲,“你要去哪?我祖父又去了哪?”

    “江鏖應該是去西南了!

    岑扶光雙唇依舊緊抿,垂著眼簾,“西南那邊也有西戎作亂的蹤影,秘藥也帶去了些,不過量很少,不成規模!

    “江鏖是過去坐鎮的,不會有危險,放心。”

    怪不得祖父那邊一直沒動靜呢,原來是被皇上一桿子支去了芙蓉城。

    江瑤鏡看著始終垂眸不敢和自己對視的岑扶光,心有所感,輕聲,“你要上戰場了?”

    近期聽他提過太多次西戎了。

    如果真的要開戰,只能是西戎那邊。

    岑扶光身形一僵,面色肉眼可見地浮上了濃濃的愧疚。

    江瑤鏡卻很是好奇,直接撐子身子坐了起來,岑扶光下意識伸手扶著她的腰,“慢些,慢慢來!

    她直接抓著他的胳膊讓他坐下,雙眼發亮,追著問,“國庫不是沒銀子了么,哪來的銀子打仗?”

    岑扶光眨了眨眼。

    “我沒跟你說我這次從他們手里薅了多少銀子?”

    “沒有。”

    “快三千萬兩了!

    前兒夜以繼日的那幾天,腦子里塞了太多事情,當時只想著國庫沒錢父皇可能不愿意動兵,后來卻回過神了。

    是,國庫現在確實沒錢了。

    但自己這次下江南是真的大豐收。

    有錢了。

    “三千萬?!”江瑤鏡緩緩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淡淡的岑扶光,“你把那幾家全部抄了?”

    江南多巨富,那幾家又盤踞江南數百年,抄家的話確實有這么多銀子。

    “沒有,只抄了兩家!

    岑扶光把自己最初設宴那晚的騷操作說了一遍。

    “噗嗤!”江瑤鏡聽他說到一半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么想的,前朝的貪污案,今朝來算?”

    若你們家和前朝皇室有血緣關系也就罷了,勉強還能掰扯一層遮羞布出來,偏偏你們是臣子造-反呀。

    前朝昏君若是知曉他們岑家如此熱心,怕是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本來就是找由頭收拾他們。”

    “我沒有胡編亂造還找來了真事,沒有冤枉任何人他們就該謝天謝地了。”

    岑扶光不覺得這事有什么不對,“那晚除了溪昌王氏貢獻了七百,其他幾家加起來也有五百之數,這就是一千二了!

    “這次又抄了兩家,后面還有幾家要罰沒部分家產,再把前朝寶藏那三瓜兩棗湊上,確實快臨近三千萬兩了!

    江瑤鏡沉默了好一會,讓岑扶光去把床頭的藍封小冊子拿來。

    岑扶光依言拿了過來,她也不接,繼續抱著他的胳膊,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你看吧!

    他單手翻開。

    雖然只是寥寥幾筆記下了不少靈感,看著有些散亂,但岑扶光依舊馬上提煉出了重點。

    和男子捐官一個模式,不過這次換成女子的首飾罷了。

    若是定好章程操作得當,確實又能為國庫迅速增加一筆快錢。

    而且說不定比男子捐官還要掙錢,畢竟內宅女子的攀比真的比男人多得多。

    “所以咱們這次下江南——”江瑤鏡有些哭笑不得道:“最大的成就是給皇上撈錢?”

    岑扶光:……

    好像真的是哈?

    “你等著。”

    “我給你弄一個縣主回來,不會讓你白干的!

    自己是親兒子,白干也只能干白,攤上了只進不出的貔貅老爹沒辦法。

    她不是呀。

    兒媳婦也沒有白為公爹忙活的道理,而且現在還沒有名正言順呢,必須明算賬。

    而且父皇不是想抱孫子么?先拿出一番誠意來再說吧。

    “我沒想過用它換什么!

    不是江瑤鏡清高不染俗物,若是她家境尋常一定不會這么大方,肯定會拿去換利益的。只如今她幾乎擁有了一切,世間萬物一飲一啄總有定論,沒有誰家可以長盛不衰一直錦繡下去。

    女子首飾也好,閩越茶葉也好。

    折騰這兩樣不是為了利益,只為圖名聲,如果能再為百姓添些實質好處,就是自家的福德了。

    “這事你不用管,交給我!

    岑扶光絕對不會讓她白忙活。

    見她眉心一鎖就知她還要再辯,直接晃了晃手里的藍色小冊子,似笑非笑道:“媳婦兒,婦人之仁可要不得——”

    江瑤鏡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吭聲。

    “你既然都重點標注了她們的首飾官府必須要記檔,必須為她們個人所有!

    “但首飾若只能收在那就是個死物,它之所以值錢必須是它可以高價轉賣出去!

    偏偏這上面半點沒提。

    岑扶光知道,她是想讓女子保留住自己的財物,不想讓男子渾水摸魚了去,如果開了轉賣的口子,哪怕更改主人要去官府記檔,也一定有不少女子被親人裹挾著去換。

    或是父親命令,或是夫家有難,又或者是提前給了女兒媳婦?

    看似自愿,其實都不是自愿的。

    “你不能幫所有人。”

    “咱們只幫正常人。”

    “那腦子拎不清的,家人一示弱就忙不迭把自己私房雙手奉上的,你再如何幫她保證財物都沒用,純粹就是白費心思!

    “你就是——”

    話語突然停住,只側頭看著靠在自己肩頭已然睡過去的江瑤鏡。

    一臉詫異。

    這么快就睡著了?

    前一秒還在和自己說話呢,現在就睡著了?

    他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又過了一炷香后確定她徹底睡熟后才小心把人打橫抱在懷里,緩步走進了里間。

    *

    江團圓從外面小跑著進來時,抬眼就看到了抱胸倚著門框而站的岑扶光,目色沉沉,一臉冷峻。

    迅速停下腳步,跟著就彎身福禮。

    她本以為可以馬上起身,但上面并無半點動靜。

    一直到她雙腿微微打顫時,秦王才從上方走下來和她擦肩而過,同時留下一句吩咐。

    “寸步不離地守著你姑娘!

    江團圓回身看著岑扶光大步離去的背影。

    從前雖然聽說秦王脾氣不好,但他也沒責罰過自己,幾乎都是無視,他的眼里只有姑娘一人。

    今天是怎么了?

    難道是姑娘出什么事了?

    江團圓拔腿就往里面跑,很快就在里間找到了正在床上酣睡的江瑤鏡。

    這個點怎么又睡了?

    江團圓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溫度適宜,沒有異常,睡得也很是安穩,兩頰自然嫣紅,并不是生病的樣子。

    既然不是生病,那就是別的異常。

    江團圓雖然閑時熱衷湊熱鬧,但江瑤鏡的貼身事她心里門清,近期的異常,那就是昨兒該來的月信沒來。

    不是江團圓不提醒,而是她清楚推遲幾日也是正常的,超過三五日還不來才需要找大夫調養。

    如今姑娘月信沒來又開始嗜睡,近幾日好像胃口也很不錯。

    懷啦?!

    她一下子蹦了起來,喜得牙不見眼的。

    小主子來了!

    嘖,秦王看起來比前頭那個厲害多了,前頭那個兩個月都沒留下個蛋,還讓姑娘忐忑了一月結果一場空,秦王這還不足一月吧,就已經有了!

    果然,前面那個就是個廢物!

    她興奮得像頭牛在屋子里來回繞著圈兒撒歡,迫切想要馬上和劉媽媽分享這個喜訊并且向她學習怎么伺候孕婦,又想到秦王的吩咐才勉強按捺下來。

    也是站不住,就這床邊來回走,時不時看一眼江瑤鏡的小腹位置,捂著嘴一個勁兒的笑。

    老太爺要是知道了不知該有多歡喜呢!

    也沒讓她等多久,秦王率先進來,后面跟著見善,他今天也不做冷面閻王了,即使強作鎮定也能看出一臉喜色,他手里還扶著一名被蒙著眼睛的白發老者。

    三人無聲入內,江團圓看了一眼那個被蒙著眼睛的老者,也沒出聲就無聲見禮。

    岑扶光輕手輕腳把江瑤鏡的手從被子里掏出來放在藥枕上,見善也扶著老者的手放在了皓腕脈搏之上。

    那名老者診脈片刻后,點點頭。

    見善扶著他就往外走,岑扶光把江瑤鏡的手臂妥帖放回被子后才跟著出去。

    江團圓想了想,狗狗祟祟地跟了過去。

    三人沒有走遠,就在前廳停下了。

    岑扶光:“如何?”

    “八成把握確實是有孕了,只是時間太短不能確定具體孕期,還得再等半月左右!

    屏風后面豎著耳朵偷聽的江團圓不停蹦跶。

    小主子真的來啦!

    “身體如何呢?”

    “非常好,尋常滋補即可,安胎藥都不必!

    岑扶光點頭,看了一眼見善,見善也跟著點頭,又扶著一直被蒙著眼的老者出去了。

    直到出了姜家后,王太醫才被允許睜眼,眼皮一抬就對上了正笑瞇瞇看著他的見善,心里一個哆嗦。

    秦王不好相與,秦王府的見善大爺也沒好到哪去。

    他一笑就有人要倒霉,還基本都是見血。

    下手狠著吶。

    “王太醫!币娚菩Φ么猴L拂面滿目和熙,“今日之事,就不要去擾了太子爺的清靜了,你可明白?”

    “明白,非常明白!”

    被他笑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王太醫恨不得當場發毒誓。

    你可別笑了,滲人!

    目送王太醫匆匆離去的背影,見善端著一身氣勢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喜得嘴角咧到了后腦勺,一蹦三尺高。

    小主子來啦,我們王爺有后了!

    皇室第三代的長孫或長孫女是出自咱們秦王府的,襄王吃屁去吧!

    第72章 ……

    從前程星回離開家去戰場的那個月, 江瑤鏡也不是一直忐忑是否有孕,她還順帶知曉了孕婦要如何保養自身。

    除去某些絕對不能做的事情和不能過多吃的食物,其實孕婦應該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保持愉悅的心情, 過度緊張反而于養胎不利。

    于是, 在江團圓等一眾知曉真實情況下人的難言興奮中, 江瑤鏡可淡定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該吃吃該喝喝。

    她的淡定也逐漸影響到了其他人,就連興奮過度連續當了幾天繞圈的騾子的江團圓也終于平穩了下來。

    也不出去看熱鬧了,就成天守著江瑤鏡, 余下事都交給別人去做,基本都被張媽媽包攬, 同時張媽媽還在心里琢磨家里的小丫鬟們。

    小主子要出生了,伺候他的下人現在就可以開始預備調-教了。

    等回京就開始!

    至于劉媽媽,她完全住在了小廚房, 包攬了江瑤鏡的一日三餐。

    所以雖然江瑤鏡此次下江南帶的人不算多, 但很快就分配好了各自擅長的區域, 把江瑤鏡照顧得無微不至,身心暢快, 岑扶光特意調來的人選根本沒插上手。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

    同樣的蒙眼王太醫再度上門。

    這次確診了,將將好一個月。

    這次江瑤鏡是醒著的, 聽到這個月份,她直接扭頭看向岑扶光, 無聲說了四個字。

    你真厲害。

    岑扶光矜持點頭, 滿臉自豪。

    本王可不是前頭那個廢物, 連個蛋都下不出來。

    算算時間, 和坐床喜無誤。

    洞房花燭的時候小崽子就已經來了。

    唔,后面玩得有點花, 它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很好,不愧是本王的崽子,就是比一般人堅強得多。

    岑扶光心滿意足地提著王太醫出去了。

    雖然見善已經從王太醫口中把一切孕婦禁忌事項都掏了出來并且記錄在冊子上了,岑扶光看了不止一次,幾乎可以倒背如流,還是忍不住在詢問一次。

    真的被掏得一點兒都不剩的王太醫:……

    這江南老夫就不該來,和秦王牽扯上果然一點好事都沒有!

    雖然大事處理得差不多,但江南這一攤子爛事只他一人主辦,后續收尾的事也要他來處理,所以岑扶光還是早出晚歸。

    好歹晚上還能出現,能看到人影。

    這天他依舊是漏夜才歸,把自己洗刷干凈后才輕手輕腳拉開了床帳,一拉開就看到了一雙毫無睡意的水潤雙眸。

    “怎么還不休息?”

    江瑤鏡癟嘴,“白天睡久了,走了困。”

    她孕期沒什么特殊反應,就連不合胃口的飯菜都進得很香,就是嗜睡,經常說著說著話就直接頭一歪當場昏睡過去。

    隨時隨地,有一次用膳時差點以臉蓋碗。

    大夫瞧了沒有任何問題,那就只能由著她睡。

    “那你餓不餓?”岑扶光沒上去,直接蹲在床邊問他,“小廚房那邊一直煨著雞湯呢,劉媽媽還在那邊守著,我讓她給你下碗面?”

    “不餓!

    江瑤鏡還是搖頭,直接伸手,“要抱!

    岑扶光當即上床,把人摟在懷里,江瑤鏡窩在他的懷里,鼻尖縈繞著是讓她安心的雪松香,她也不說話,就仰著頭看著他。

    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干凈明亮,完全不像個馬上就要當母親的人。

    岑扶光看得心里軟軟的,同時心中愧疚更甚。

    他早就預感到了會開戰,他覺得這是天賜良機,就算這次在江南沒撈到銀子,哪怕他自己先墊,也一定要大軍開拔。

    錯過這次,下次再和西戎打就沒有這次的便利了。

    沒有考慮到江瑤鏡么?

    當然有。

    他本來想著把她一起帶到西戎去的。

    當然不是戰爭前線,而是自己可以抽空回去的邊城。

    生命危險?

    不是岑扶光自負,而是他有絕對的把握。

    即使十萬分之一的可能出現了敗仗,自己也不可能讓小月亮出一點事。

    但沒想到小崽子來得這么快。

    孩子來了,當然不可能讓她舟車勞頓跟著自己去邊城。

    可又不放心她一個人。

    如今父皇派應該已經派探子去西戎了。

    就算他們動作再慢,兩個月左右就該有消息傳回京城了,就算溯源不到藥草的源頭也沒事,把西戎打死也算是一種毀滅。

    算上父皇思考和臣子商量,再有籌集糧草,最慢四個月左右自己也要啟程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完整陪她整個孕期。

    這些天看似已經接受孩子到來平靜生活,實則一天比一天上火,甚至都有點兒不敢見她,嘴里也起了瘡,上火導致的。

    岑扶光心里一嘆,大掌撫過她的青絲正要說話,懷里的小人兒忽然來了句,“我想去看韶光公子!

    岑扶光:……

    他非常不可置信地偏頭,還掏了掏耳朵。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我想去看韶光公子!

    江瑤鏡聲音清脆的再度重復了一次。

    岑扶光:……

    “你就仗著我現在不敢動你瘋狂作死是不是?”

    “真的想看!

    她從他懷里出來直接翻身坐了起來,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人家說了,懷孕的時候多看長得好看的人,生出來的孩子也會漂亮!

    “不止韶關公子,花魁我都想看!

    岑扶光:“……本王不夠好看?”

    “看膩了,我要新鮮的!

    仗著肚子里這塊肉,江瑤鏡什么話都能說出口了。

    岑扶光:……

    “不行!”

    “睡覺!

    江瑤鏡嘴一憋,眼淚說流就流,當場就無聲哭了出來。

    岑扶光:……

    “祖宗,你真的是我祖宗!贬龉庖е酪卜碜似饋,“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我帶你去花樓,旁人知道了,大牙都要笑掉!”

    江瑤鏡雙手捧著還沒顯懷的肚子,往前一挺。

    “是他想看又不是我想看!”

    “旁人有你親生孩子重要嗎?”

    “而且只要你我不說出去,誰知道呢?”

    岑扶光:……

    “不行!

    “說什么都不行,快點睡覺。”

    岑扶光直接躺下,雙眼一閉直接睡覺。

    江瑤鏡也不推搡他,就坐在里面,捧著肚子小聲小聲的啜泣,還時不時的哽咽念叨。

    你爹心太狠了。

    想看個美人都不肯滿足。

    寶寶你太可憐了,他以后肯定一點兒都不疼你。

    你還沒出聲呢,就已經受了父親的冷落。

    我們娘兩以后只能相依為命……

    岑扶光實在聽不下去了,氣得拳頭梆硬,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直直看著江瑤鏡。

    江瑤鏡被他忽然的動作嚇到,打了個嗝兒,哭得更厲害了。

    岑扶光:……

    直接翻身下床走了。

    “嗚——”

    江瑤鏡直接趴在枕頭上哭得更凄涼了。

    等岑扶光冷著臉從外面再回來時,她已經水漫金山,自己的枕頭已經被眼淚徹底浸濕,現下正趴在岑扶光的枕頭上繼續哭。

    “起來!

    不理他,依舊哭得肩膀抖動不能自己。

    岑扶光額間青筋直冒,咬牙再問,“再不起來,花魁就別看了!”

    江瑤鏡瞬間從枕頭里抬頭,眼眶紅腫眼睛賊亮。

    “看!”

    非常利索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也不用岑扶光抱了,自己跑去洗漱換衣梳妝,像個花蝴蝶般在冷著臉的岑扶光眼前飄來飄去。

    江瑤鏡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高興。

    岑扶光的臉色也是肉眼可見的難看。

    然而,岑扶光說他是狗男人還真沒冤了他。

    確實帶著難抑興奮的江瑤鏡去了花樓。

    但他包場還清空了。

    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場景是看不了一眼。

    甚至連滿樓的紅燈籠都給撤了。

    一點旖旎曖昧氛圍沒了不說,還點了幾盞白燈籠。

    江瑤鏡:……

    行吧,讓看花魁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她也預料到了岑扶光不會這么老實讓自己近距離接觸,被帶到一個簾子后面的時候也不意外,只要能看就行。

    誰知道……

    是,花魁來了。

    不止韶光公子,正當值的,和前面幾任的花魁都被他找了出來。

    但一個個都肅穆著一張臉,跟在靈堂祭奠似的,一點笑容不見。

    好。

    沒有笑容也成,臉在那,確實是好看的。

    但他們穿的什么?

    不說香肩半露,不用刻意勾-引,至少要好看吧?

    江南!

    風景靈秀的雅致地兒出來的頂尖花魁。

    大紅大紫的襖兒是什么意思!

    現在才入秋,哪里就到穿襖兒的時節了!

    江瑤鏡一路上的期待被徹底擊潰,默默扭頭,咬著一口小銀牙看向岑扶光。

    笑容終于回到了岑扶光的臉上。

    “看啊,使勁看!

    江瑤鏡一把拽過他的胳膊,低頭,咬!

    “嘶——”

    岑扶光這次算是把江瑤鏡對花樓的所有臆想給毀得干干凈凈,哪怕現在韶光公子脫光了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里也只有他穿大紅大綠花襖時的樣子。

    就此清心寡欲,就差馬上遁入空門了。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見善極力想把這件事的影響放在一個可控范圍,但他們突然把所有花魁都喊了過去,就連曾經的花魁都沒放過。

    這事真捂不住。

    嘖,秦王的名聲瞬間一落千丈。

    就連王太醫路過的時候都忍不住悄悄啐了一口。

    呸!

    雖然他不知道那姑娘是誰,但秦王如此小心,應當是他的孩子無疑了。

    前面幾日這般小心,拉著老夫問了又問,雖然確實很煩惱,但不得不說秦王是個好男人,至少是個好爹。

    結果呢?

    這才多久?

    女花魁就算了,男花魁他都沒放過!

    渣男。

    不要臉。

    老夫不屑與你們為伍。

    即使王太醫是躲在一遍但耳聰目明的見善依舊聽到了那聲呸。

    他默默捂臉。

    算了,王爺丟臉就丟臉了,反正他也從來沒有什么好名聲。

    為了小主子。

    舊主子就忍忍吧。

    第73章 ……

    江瑤鏡氣得根本就不想理那個狗男人。

    偏偏他還來勁了, 一直往上湊。

    “聽聞前兒幾屆的男花魁還有更出色的,韶光和他們相比亦少了幾分韻味,若你還想看, 我給你找出來?”

    “啊, 不對。”

    伸手摸著她的肚子。

    “不是你想看, 是崽子想看!

    江瑤鏡:……

    她看著他那雙笑得及其妖冶瀲滟的鳳眸,也跟著微微一笑,秋水盈滿星眸,很是溫婉。

    “想吃龍井茶糕!

    “紅袖招的。”

    “你親自去買!

    岑扶光:……

    紅袖招就是昨兒他帶她去的那家花樓。

    “孕婦不能多用茶!

    “我沒喝茶了呀!苯庣R眨了眨眼, 說得很是干脆。

    其實這有孕后對江瑤鏡來說最大的不適就是不能再頻繁品茶了。

    可以品茶但要適量。

    江瑤鏡本也沒想過一刀切,但她每次想要泡茶的時候, 江團圓一直在旁邊喊著減量減量,減到最后就剩幾片茶葉,這還泡什么?

    干脆不喝了。

    不能泡茶, 用茶制作的糕點卻是無礙的, 反正也不是天天吃。

    “想吃, 買不買吧?”

    岑扶光不吭聲。

    江瑤鏡一把推開他的手,繼續雙手捧著肚子念叨。

    “崽啊, 你爹心太狠了,想吃個茶點他都不舍得給你買……”

    岑扶光:……

    額間青筋再現, 一下子站起身來,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伸手點著江瑤鏡。

    “等你生完, 看我怎么收拾你。”

    氣勢洶洶的大步向外走, 那架勢, 看著不像去買茶點,像是去殺-人的。

    “姑娘, 你這是故意折騰秦王?”

    從前二人相處的時候江團圓都是避嫌離開,但最近江瑤鏡有孕,江團圓不可能放她一人,哪怕岑扶光看了又看,眼神一次比一次陰冷,江團圓還是頑強地縮在了屏風處。

    人一走,她馬上就竄了出來。

    江瑤鏡點頭。

    “為什么呀?”江團圓端了一個小秀凳坐在江瑤鏡的手邊。

    “他要出去打仗了,放心不下我,成日里都在胡思亂想。”

    明明已經開始為他進補,補品藥膳流水的進了他肚子,人不僅沒胖,反而又瘦削了幾分。

    “要打仗了,哪里打?”江團圓連忙詢問。

    “西戎那邊!

    “放心,那邊不關祖父的事!

    祖父的戰場一直都在西南山林,西戎草原不是祖父的戰場,他也不擅長草原作戰,讓他去領軍,怕是要迷路到天荒地老。

    “那還好。”

    江團圓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老太爺領軍,其他人愛如何就如何。

    不過這秦王馬上就要去戰場了,放心不下姑娘也是常情,而且這也代表了他的用心,總好過那對妻兒不聞不問一心只有建功立業的涼薄男子吧?

    想了想,還是為他說了好話。

    “王爺這也是擔心你……”

    “我知道他擔心我。”江瑤鏡伸手拿過青花圓肚杯,里面只有微涼的溫水,抿了一口后才道:“若他能代替我十月懷胎的艱辛,或者說他能讓我分娩時減輕痛苦,那我便是撒潑打滾也要把他留下來!

    “可他能么?”

    江團圓搖頭。

    “那就不就得了,不夠添亂的,還是讓他去做正事吧!

    江團圓一心只有自家人,岑扶光在她眼里目前還真算不上自家人,最多就是小主子的生父,勸一句也就過了,又問。

    “姑娘,你怎么還不給老太爺去信呀?”

    懷孕的好消息姑娘到現在還沒老太爺寫過信!

    “他都沒理我!闭f到這事江瑤鏡就來氣,哼道:“我們來江南多久了?我看他已經忘了還有一個孫女在江南了!

    “就不告訴他!

    “讓他且等著吧!”

    江團圓:……

    姑娘擺明了和老太爺在置氣呢,她這個小丫頭就不參與了,當即換了一個話題,“小廚房那邊已經勉強復刻出了酸湯肉,現在用一碗?”

    江瑤鏡懷孕后沒什么特定的口味,酸甜苦辣她都愿意吃。

    就是懷念西南那邊的美食。

    偏這里是江南。

    找了擅長川菜的廚子,但佐料不對,味道勉強算是差強人意吧。

    江瑤鏡摸了摸肚子。

    “吃。”

    她胃口小,但又餓得快,現在她的膳食根本就不是跟著三餐走,反正餓了就吃,小廚房那邊的灶火就沒熄過。

    “我去盛。*7.7.z.l”

    江團圓起身小跑著出去了。

    *

    而岑扶光這邊,雖然他沒詢問過見善,但心里清楚,昨晚的事瞞不住。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這遮掩了。

    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大搖大擺進了紅袖招。

    雖然他很快就出來了,衣裳也是光潔如新并無鬼混痕跡,但在有心人眼里,只要進了花樓就代表有這方面的需求咯。

    偏他今日被江瑤鏡作得腦袋疼,也沒騎馬,直接走著去的。

    回程自然也是走著回。

    這一路走過去,躲過了三個裝作崴腳生撲過來的,無視了兩個賣身葬父的,這五個還好,環肥燕瘦各不相同,好歹都是女子。

    岑扶光只是麻木前行,一臉的生無可戀。

    但又行過一條長街后,竟然被男的偷襲了!

    天知道當那個一身青衫的柔弱男子撲進懷里并且一臉嬌羞抬頭看過來時,岑扶光真的殺-人的心都有了。

    本王臟了。

    本王被臟男人玷污了!

    他名為理智的那根線當場就斷了,直接掐上了那人的脖子提至半空,若非暗衛當機立斷出現,迅速從他手里奪過已經翻白眼的男子。

    怕是秦王當街殺-人的消息就要傳遍各家了。

    岑扶光冷著一張臉大步往前,一身氣勢幾位駭人冰冷,提著糕點的手背青筋直冒,牙關咬得梆硬,沿途路人紛紛避讓,連看他一眼都心生畏懼。

    翻墻回了蒹葭院,手中糕點往桌上一放就要去洗漱。

    偏偏遇到了正好吃飽了挺著肚子散步消食的江瑤鏡。

    江瑤鏡根本來不及看他那冷著的一張臉,只覺脂粉味撲鼻而來,又亂又雜,擅品香的她當場至少分析出了十多種味道,甚至好像還有暖情香?

    “嘔——”

    胃部一陣翻涌,都撐不到回屋,身子一側就對著拐角處一陣干嘔。

    “怎么了?”

    岑扶光顧不得自身難受,大步上前。

    “離遠點,嘔,你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嘔——”

    岑扶光僵在原地,極度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委屈。

    天大的委屈。

    要不是你昨晚作那一出,要不是你今兒非要我親自去買那勞什子糕點。

    本王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被男人玷污了。

    還被媳婦嫌棄了!

    江團圓才不管岑扶光的委屈呢,見江瑤鏡的惡心稍緩便立馬扶著人回了屋子,還當著岑扶光的面,啪的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岑扶光:……

    這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還不如現在就上戰場呢!

    *

    等江瑤鏡再看到岑扶光的時候,已經半個時辰后了。

    一看就是洗漱過了,依舊沒有好好擦干水分,手肘領口處的衣裳依舊能見水痕,眉間眼睫處還墜著幾顆晶瑩的水珠,抬眼看過來時只覺骨相天成,俊美無雙。

    不過江瑤鏡的視線被他通紅的有手吸引了。

    一看就知道是被下死勁揉搓的,都有些破皮了。

    “手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搓的?”

    “這是你自己的手,你都不疼的?”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岑扶光就心梗,有手也微微顫抖,男子的肌膚觸感再度在手心浮現,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一刻也忍不了,兩個呼吸就消息在了江瑤鏡的眼前,屏風后面又傳來水聲。

    一頭霧水的江瑤鏡:?

    江團圓竊笑著走近,彎身在她耳邊一陣低語。

    江瑤鏡:!

    秦王當街被男子投懷送抱了?還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瑤鏡捂著臉不讓自己笑出聲,整個人笑得都有點抽抽了。

    岑扶光連著洗了三遍手才出來,本來江瑤鏡已經忍住了笑意,但一看到他那張生無可戀的臉上。

    “噗、噗嗤——”

    沒忍住,又笑出了聲。

    岑扶光:……

    他沉著一張臉走進,手臂一伸就把笑得花枝亂顫的人兒摟進了懷里,咬牙問:“很好笑?”

    “噗嗤、噗嗤!”

    岑扶光:……

    “你還有臉笑。”直接伸手捏著她的嫩頰肉開始捏,“都是你作的怪,要不是你昨兒鬧那一出,我會被花蝴蝶前仆后繼?”

    “還是男花蝴蝶!”

    “哈哈哈哈哈……”

    江瑤鏡直接笑倒在他的懷里。

    “今兒只是頭陣,后面幾日還不知有多少人覬覦本王!

    “給本王添了這么多麻煩,你還笑!”

    “你這婆娘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去了一趟芙蓉城,別的川話不會,婆娘倒是喊得順口。

    江瑤鏡竭力忍住了噴涌的笑意,又深呼吸幾次才平復下來,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一雙眸子水洗過的明亮透徹,看著很是乖巧,偏偏說出口的話又扎了一次岑扶光的心。

    “不止哦!

    “書院那邊快忙完了!

    “外祖父要回來了。”

    既然都有人當街生撲了,江照野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等他回來,怕是會拿這個當痛點把岑扶光刺激到死。

    岑扶光:……

    外面一堆人覬覦本王的肉-體,家里的老頑童也馬上回來了。

    這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直接把腦袋埋進江瑤鏡的懷里不想見人了。

    江瑤鏡摸著他還有些濕潤的發間,給他指了一條生路,“不然你現在就離開江南?”

    本是忽然而至的一個念頭,脫口而出后江瑤鏡反而覺得正好。

    看著岑扶光的眼睛說得認真。

    “你至多陪我三五月,無論如何也撐不到生產時的!

    家中出過兩位將軍,江瑤鏡非常清楚戰前的調度。

    “但如果你現在就回京,有你在一側,速度肯定會加快,也不說勝仗,可能九個月后,你就回來了呢?”

    岑扶光慢慢坐直身子,順著她的話細想。

    西戎那邊雖然騎兵戰力依舊,但將領已經廢了大半,不說速戰速決,戰前籌備加閃電戰,九個月能搞定嗎?

    很大的可能性。

    “咳!

    江瑤鏡清了清嗓子,把岑扶光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她笑得一臉精怪,又意有所指。

    “所以咯,現在要么陪我三五月,要么你馬上離開去博一把,可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

    “孩子和我!

    “你選哪個?”

    圖窮匕見。

    選吧。

    岑扶光:……

    選哪個都會死人的好不好!

    第74章 ……

    岑扶光定定看了江瑤鏡半晌, 忽而一笑,眉眼的笑意也跟著意味深長起來,偏頭, 輕聲道:“我哪個都不選!

    “倒是你——”

    “這么著急忙慌的要攆我走!

    他一下子湊近, 看著她眼睛, “是不是撇開我去見那勞什子男花魁?!”

    江瑤鏡:……

    她的眼神飄浮了一瞬,馬上就正義凜然義正言辭。

    “你怎會如此想我呢?”

    “我說的有錯嗎?”

    “你本就不能陪伴我整個孕期,現在就回京,說不得還能在孩子出生之前趕回來呢!

    “而且我身邊有人伺候, 不用你費心!

    “好。”

    岑扶光竟然點頭了,“反正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明兒就回京。”

    江瑤鏡心頭一喜,還沒說話呢,結果下一句馬上傳來。

    “你也一起回!

    江瑤鏡:……

    “我這胎才一月呢, 現在不宜遠行。”

    “一路都是坐船, 沒事!

    江瑤鏡:……

    “不要!彼苯优ゎ^, “我好容易來次江南,都沒好好欣賞這里的風景呢, 等你走了就消停了,我也可以出去玩了。”

    “那我陪你賞景游玩, 玩夠了再一起回京城。”

    岑扶光非常好說話的樣子,并且當場就給出了解決方案。

    江瑤鏡一點都不想要此刻的這種貼心, 憋著一股勁兒問他, “你非得跟我作對是不是?”

    “到底是誰在跟誰作對?”

    岑扶光也冷下了臉色, 雖極力克制, 但置于腿上的手不知何時緊握成了拳頭,“你就不能安生些嗎?”

    “誰家女子懷孕了要看花魁的?”

    “都是因為你先阻止的!

    “你難道不知道越棒打鴛鴦越來勁嗎?”

    江瑤鏡一下子站了起來, 激動十分激動,“那日我坐船看了花魁表演,心中也并不覺得如何,并未留下多少痕跡!

    “昨兒就是實在睡不著忽如其來的一個念頭!

    “那日我隔得遠,沒看清他的臉,就想看看他的臉,想知道盛名之下是否名副其實!

    “也是我從未親自去過花樓,確實有幾分好奇,想看看!

    她眼眶都紅了,胸膛不停起伏,“你若就讓我哪怕隔著簾子看一眼花樓的真正模樣,或是讓我老遠見一面他的臉,我全了心中的好奇,自然也就放下了!

    “偏你弄一堆幺蛾子!

    “我還就非看不可了!”

    “你還有理了?”

    岑扶光聽她這小嘴不聽叭叭叭,偏頭痛都被生生氣了出來,腦瓜子嗡嗡作響,照她這說法,還是自己的錯了?

    他被氣得不停深呼吸,手指隔空點著她不聽顫抖,薄唇幾次開合,到底沒說難聽的話,最后袖袍一甩,直接大步離去!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吵架。

    江團圓一直縮在屏風處瑟瑟發抖。

    剛才她還在想,若是秦王朝姑娘動手,就是拼了自己這條命去也要攔住。

    幸好,秦王忍住了。

    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前,江團圓就一下子竄了過去,正想安慰姑娘幾句呢,誰知剛還眼眶紅紅的姑娘,這會子已然平靜了下來。

    不,不能說平靜,甚至是冷漠的。

    江團圓心里一個咯噔,看了一眼空曠的房門處,那里早就沒了秦王的身影,壓低聲音,“姑娘,您玩得這是哪一出呀?”

    “試試看去父留子。”

    江瑤鏡倒也沒瞞她。

    說完卻是憂心忡忡。

    早知道當年就不避江家宗族為蛇蝎了,該親自去看過幾場戲的,也能學習如何恃寵而驕。

    也后悔來了江南后就一直蝸居在姜家,早知道就不理會他的大事和外祖父的管束,就多出去走走看看,如今想作妖,也只勉強男花魁還有點牽扯,他可能會生氣。

    其他可以作妖的地方居然一點都想不出來!

    江團圓倒是一直知曉姑娘并不想嫁入秦王府。

    可這才懷孕就鬧開了?

    她也不知道姑娘此舉對不對,也只跟著憂心道:“我瞧著,秦王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江瑤鏡又何嘗不知。

    且行且看,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邊岑扶光怒氣沖沖離開姜家,在外面閑逛的見善馬上迎了上去,心中滿是疑惑,這夫人剛有身孕,這時候兩人吵架了?

    他心里正琢磨著如何規勸。

    再如何生氣,也不能和孕婦置氣呀。

    而且夫人這懷胎才滿一月,正是不穩的時候,這個時候若兩人吵嘴,夫人一個情緒激動,必然會驚胎的,這個時候王爺就該忍忍呀。

    可還沒等他開口呢,他就發現王爺臉上的怒氣已經消下去了,明明是冷著一張臉,鳳眸看著還有些兇戾,但見善莫名的就是感覺到了一股傷心。

    酸酸澀澀的,讓人不自覺就紅了眼眶的那種傷心。

    他看著一臉平靜依舊龍行虎步前行的岑扶光,吶吶幾次,到底沒有出聲,只沉默陪著他。

    —— ——

    “不是,我就在書院呆了半個月,你,你就這般沒有手段,他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去花樓了?”

    “你可知,這些天他們送了多少美人給他?”

    雖然秦王沒收。

    姜照野回家的第一時間就殺來了蒹葭院,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江瑤鏡。

    江瑤鏡還在啃手里的糟鴨掌,吞咽下去后,一邊凈手一邊平靜丟出大雷。

    “我懷孕了。”

    姜照野:……

    他罕見的呆了呆,目光落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片刻后才回神,更震驚了,“有孕了又如何?我竟不知你大度至此,直接把人放去花樓了?!”

    江瑤鏡:“吵架了。”

    這三字一出,姜照野更氣了,“你有孕了他還跟你吵架?”

    “那小兔崽子在哪,老夫現在就去找他拼命!”

    姜照野剛蓄起來的一點胡茬都氣得立起來了。

    只有沒品的男人才會給孕婦氣受!

    江瑤鏡眨眨眼,到底沒把鍋甩到岑扶光頭上。

    “我讓他帶我去花樓看男花魁,他生氣了!

    姜照野:……

    他震驚地看著一臉平靜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驚世之語的外孫女,一個頭兩個大,“你怎么想的?”

    他的聲音也跟著放低。

    “是,許多江南貴女都去看過那男花魁,還有那投了許多銀子的。”

    “但這都是暗地里的呀!”

    “誰敢明目張膽的干這事?”

    “遮羞布啊遮羞布!”

    “你倒好,你直接讓秦王帶你去,你膽子怎么這么大呢?!”

    這換誰,誰不生氣呀?

    就算姜照野再如何偏袒自家人,也不敢說這事江瑤鏡做得對。

    江瑤鏡一直堅定心中所想不曾改。

    如今倒也能對姜照野直言。

    “想試試能不能去父留子!

    姜照野:……

    他原先聽到的版本是第一個孩子必須要姓江且皇上的怒火要秦王自己去抗,自己還配合演了一出戲呢,當時就覺得自家這個外孫女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知道的一切不過是冰山一角,她的膽子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

    “啪啪啪——”

    抬手,鼓掌,連著拍了好幾個清脆巴掌。

    “你真的很有膽色,江鏖都不及你渾身是膽!

    秦王是何人?

    京城那邊的風評就不說了,傳聞可能有虛。

    但他在這江南,可是狠狠砍了幾十個人頭啊,那幾個盤踞的世家在他手里就跟玩似的,如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一個個老實得跟鵪鶉一樣。

    都快成人形兇器了。

    自家這個外孫女,居然要耍他玩!

    姜照野呲牙倒吸了幾口涼氣,糾結了半天只道了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江瑤鏡詫異看他,“您不勸?”

    “我如何勸?”

    姜照野看得很清楚,“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旁人多舌只會生出波折,是好是壞,這段感情是否要持續,都是你們兩的事,與任何人都無關。”

    “只一件事。”

    他的神情很嚴肅,江瑤鏡也認真傾聽。

    “若你們就此鬧翻便罷。”

    “但如果你們和好了,一定要在離開前告訴老夫。”

    “老夫胡子的賬還沒跟他算呢!”

    江瑤鏡:……

    她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的點頭,“知道了,不會忘記的。”

    姜照野這才滿意點頭,又道:“書院的事過去了,我要開始整頓家里了,再有兩三日,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不必再拘在這蒹葭院了!

    秦王雷厲風行,一出手就是絕殺,那幾家馬上就自身難保,完全沒給那些人拉自家下水的機會。

    如今那些人還在姜家呆著呢。

    秦王沒處理,姜照野自己也是不愿意留的,既然已成腐肉,那就要早點挖去,不然心軟留下,以后只會釀成大災禍。

    那時就不知還能不能再遇到手下留情的秦王了。

    這是姜家內部的事情,江瑤鏡沒有貿然插手,只道:“你如何清理門戶我不問,只是這次牽扯人選有些廣,還都是家里人。”

    “未免狗急跳墻沆瀣一氣,我從侯府帶來的侍衛就先跟著您吧!

    “反正我也不出門,他們也都閑著!

    姜照野想了想,沒有拒絕她的幫助,點了頭。

    又垂眸看著她的小腹。

    “你可還好?孩子可還好?”

    “都好!苯庣R撫著肚子,“我們都很康健,安胎藥都不必喝!

    “那就行!

    姜照野沒再說其他的,背著手就準備離開,腳步一頓,又回身,有些好奇的問道:“你這胎還沒穩,你怎么不選三月后坐穩胎了再鬧騰,非得在這個時候就開始?”

    “他要去戰場了。”

    江瑤鏡垂著眼簾,“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私心,我不能讓他帶著情緒上戰場,我必須給他留出緩和恢復心情的時間。”

    若是秦王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在戰場出了什么意外,不必陛下震怒,自己會主動以死謝罪的。

    于國,是天大的損失。

    于自己,也從未想過要他死,只盼著他順遂無憂。

    姜照野:……

    還得夸你兩句識大體唄?

    可也是真的夸不出來。

    搖搖頭背著手慢悠悠走了。

    江瑤鏡站在門邊目送他離去,心神也轉到了負氣離去的岑扶光身上。

    以他的多智近妖,就算剛才一時情緒上頭沒有察覺出什么,說不定出門后就已經冷靜了下來。

    而一旦他冷靜下來,必然會察覺到自己的怪異之處。

    應該已經聯想到了最初吧?

    當初的那些套路本就是仗著秦王剛思慕自己時,一片熱枕之心不會多思才能勉強成事,破綻之處太多,只要認真細想,哪哪都是刻意的痕跡。

    他,此刻是否已經徹底明了,自己一開始就沒想過嫁給他呢……

    第75章 ……

    京城的寺廟, 不論是否真有高僧,總是莊嚴肅穆大氣朱門威嚴,且香火總是鼎盛, 站在山腳就能看到裊裊銀柱直上青云。

    這此間的高僧卻是偏愛山水間。

    白墻黑瓦的小廟藏于青黛綠林的山水間, 依山而建, 依山而居。

    岑扶光卻無法靜下心來感受佛法,甚至山水間的靜謐他亦無法感知。

    他從不信佛,也心懷紅塵。

    頻繁流連寺廟無非是大哥的身子世間名醫已經無法轉圜,實在沒法子了, 或許云游的高僧能有其他法子。

    連續奔波了四日,依舊一無所獲。

    欺世盜名之徒甚多, 偶有真修高僧,亦不通醫道。

    岑扶光暫時在一間山頂小廟住了下來。

    這間小廟除了正殿就只寥寥幾間屋舍,樸素清貧, 寺中亦無高僧, 老和尚有事要遠行一月, 寺中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僧彌,圓圓的小臉圓圓的腦袋。

    生得很是可愛, 自理也不錯,丁點大的小人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岑扶光負手站在懸崖處眺望山下, 正好能將整個城鎮收入眼底,沒那么卓越的視線能在隔了這么遠的距離也能看清長街, 但良好的方向感還是讓他的視線一瞬間就落在了姜家所在的區域。

    薄唇再度抿成一條直線, 平靜的眸中滿是冷冽。

    她在干什么呢?

    安穩養胎, 順心生活。

    一臉平靜的等著自己的決定?

    祥云白鶴的寬袖被獵獵山風鼓吹, 露出早已緊握的雙拳,上揚的嘴角卻是嘲諷的幅度。

    總是這樣, 看似把所有選擇權都交給自己,她是被動接受。

    但其實真正做主的永遠都是她。

    為什么。

    第一次心動全力以赴就遇上了一個沒有心肝的人。

    不,她有心肝。

    她的心肝全都落在了家人身上,留給自己的只有算計。

    知道不能反抗或者反抗的代價太大后,馬上就順勢改了法子,而自己滿心歡喜以為終能抱得佳人歸,其實都是一場空。

    而這一場空的結局,她在最初時就已經定好了。

    何其可笑。

    “施主,你被人拋棄了嗎?”

    岑扶光:……

    “怎么可能,本王會被拋棄?”

    多福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僧袍,胖手撐著一旁的山石固定身形,仰著頭,“噢,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岑扶光:……

    “趕緊走,去做你的早課!

    他現在完全沒有哄孩子的心情。

    “不可以呢!

    多福牢牢把著山石,“師父說了,咱家這廟選址不對,跳山的太多了,尤其是被情愛傷過的男子,我得看著你!

    他擰巴著一張小圓臉,說得很是委屈,“已經跳過兩個了,事不過三,你不能再跳了!

    再有跳的,師父就要帶著自己搬家了,搬家很麻煩的。

    岑扶光:……

    他回身看著眼前直到自己腰間的小胖墩,單手叉著腰,“睜大你的眼自己看看,我這般的人中龍鳳,像是會被人拋棄的樣子嗎?”

    “不像!

    不待他心喜呢,多福馬上就接了下一句,“不然施主你現在就下山吧?”

    “你呆的時間太短,等不到師父回來。”

    岑扶光:……

    一根筋的倔驢小和尚。

    彎腰伸手捏住他的小胖臉,“出家人慈悲為懷,你既然已經篤定我被拋棄,為何不勸解我呢?”

    “師父說我太小啦!

    “能渡自己就已是大善,不要多管閑事。”

    “……好吧,你師父說得沒錯!

    岑扶光也沒想過要這么小的孩子來開導自己,只不過忽然想要逗弄他一番而已,松開手,站直身子后繼續看著山下,心內又是一聲長嘆。

    他不動,多福也不吭聲,就站在一旁陪著。

    這個施主生得好看,雖然瞧著很是冷硬,但他并未斥責使喚過自己。

    是個好人。

    多福咬著自己的小胖手,瘋狂回憶師父是如何勸解前面幾位情傷而至的施主。

    有了!

    “都不長嘴巴!”

    他突然嚎出的五個字驚醒了沉思中的岑扶光,多福繼續道:“師父曾經罵過一位施主,說他是羊腦子牛身子,想得比羊都多,卻比倔牛還犟,明明當面幾句話就可以講清楚的事,拖了一年,生生耗出了死志!

    “結果兩人傻到一堆去了,你誤會我,我誤會你,差點雙雙殉情。”

    “好在師父拉著他上門說開了,如今孩子都三歲了!

    多福:“施主你還是回去多問問吧!

    “師父說了,明明心中有困惑卻不愿行動,只在心中游思妄想的,都是懦夫!

    說完還墊腳拍了拍岑扶光結實的小臂,“施主這般高大強健,肯定不會當懦夫的,對吧?”

    岑扶光看著眼前努力開解自己的小胖丁,抬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崩。

    不等他喊痛,手一伸就把人撈起來夾在半空。

    小胖丁是個情緒十分穩定的小胖丁,驟然的騰空失重根本就嚇不著他,小胖手迅速扒著岑扶光的藥,扒穩了才慢悠悠問,“施主要帶小僧去哪?”

    岑扶光抖了抖他。

    “賣肉換錢使!

    “小僧的肉不好吃,也沒人買的!

    ……

    岑扶光到底還是在這間小廟住了兩天,小胖丁看得緊,只要他去崖邊,小胖丁不管在干什么都要放開緊隨其后。

    后來他也不去了。

    看著柴房的柴火已經空了大半,雖然每日黃昏時刻附近的獵戶都會送一些來,依然還是有些緊巴,岑扶光索性提了柴刀砍柴去了。

    短短兩日,柴房就已經被塞滿。

    多福站在柴房前,極力抬頭,柴火都堆到房頂去了。

    他扭頭看向正沖他挑眉的岑扶光,小心翼翼道:“施主,你去動嘴的時候千萬不要動手哦,師父說了,打女子的男人,最要不得了!

    “啪——”

    岑扶光抬手給他光禿禿的腦殼來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巴掌。

    “你師父有沒有說你今天會被打?”

    多福雙手捂頭不敢吭聲了。

    “我要下山了。”岑扶光忽然道。

    多福雙手合十彎身鞠躬,“施主是個好人,佛主會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本王可不是好人。

    想要本王自己認清并且主動放手?

    這輩子都不可能。

    心得不到,人也必須在本王身邊。

    本王的字典里,就沒有成全放手這一說。

    看誰耗得過誰。

    岑扶光伸手搓了搓他的小光頭,手感很不錯,又繼續搓了幾回。

    “走了。”

    多福沒有說什么,就站在山門前看著岑扶光下山的背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了林間蜿蜒小道里,才雙手合十再度彎身,又念了聲阿彌陀佛。

    彎身的功夫有什么東西從身上掉了下來,他好奇撿起。

    是張千兩銀票。

    “有錢了!

    “師父不用出門化緣了!

    “這位施主果然是個好人,佛主您一定要保佑他!”

    多福利索把銀票收好,小短腿倒騰地飛快往正殿跑,當場就去給岑扶光點長明燈了。

    *

    岑扶光回了新買的宅院。

    看到迎過來的見善就問,“準備好了嗎?”

    見善一臉麻木:“準備好了!

    岑扶光點頭,將手里的包袱丟給他。

    這幾天在寺廟晃蕩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雖然沒有尋到擅醫的高僧,但各個寺廟存放的好藥基本都被他買了過來,回去大哥也能用得上。

    目標非常明確地往自己目前暫居的正院走,短短幾日,院中格局已經改變。

    院中并沒有任何變化,但屋子變化就大了。

    正房兩側的耳房全部被打通,擴張成了一個巨大的屋子,里面一應陳設俱全,甚至還有浴池,只要有人送飯,完全可以一直在里面生活。

    最奇葩的是正中間那架千工拔步床,竟是以金子鑄造的。

    岑扶光滿意的拍了拍,結果沾了一手金粉,回頭看向見善。

    短短幾天不僅要改院落格局還要到處找金子找翡翠,見善已經幾日不曾好好休息過了,如今自家喪心病狂的王爺還要責怪自己辦事不力?

    見善有脾氣了,要爆發了。

    “王爺,您知道用金子鑄這一架床,要多少金么?”

    “這里是江南,不是京城!”

    “就連這金粉也是屬下從抄家那邊挪過來的,要還回去的!

    “您就在這邊呆幾個月,鑄了金床,怎么帶回去?”

    難道還要明目張膽抬出去再招搖過市告訴所有人秦王府有錢到床都是金子做的?

    本來見善不知道王爺為何傷心,不知煩憂如何勸解?

    還在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去江團圓那邊敲敲邊鼓,好歹知道吵架緣由才好對癥下藥么?

    誰知還沒等他行動呢,王爺就蹶子一尥,萬事不管,直接跑路。

    行,你要散心也可以。

    反正正事大事已經基本處理完畢,剩下的那些雞零狗碎的小尾巴自己可以處理好。

    結果走之前還吩咐了一件事。

    改房間格局沒問題,幾天足以。

    就不說要用金子鑄床,就連茶臺棋盤甚至許多家具擺件都要用翡翠的,這金子還能現挪,還能磨粉偽裝,這翡翠上哪弄?

    就不說從外地調過來,現買現雕也來不及呀!

    見善這一肚子的鬼火足足憋了幾天,始作俑者還不滿意,他的膽子也大了,直直回望了過去。

    岑扶光:……

    莫名心虛。

    他也知道這是在強人所難。

    沒有說什么。

    只是背著手把這屋子來回繞了一圈,就連書架上的書都翻看了一番,還算滿意,又回來站在見善的面前,直直看著他。

    見善:?

    兩人大眼對小眼良久后,岑扶光白他一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微微揚著下顎,一臉矜貴。

    “你是怎么回她本王這幾日去哪了的?”

    見善:……

    見善視線一個漂移,直直看向了房門的方向,同時雙腿也已經預備好,隨時準備逃跑。

    “問你話呢?”

    “……沒問。”

    岑扶光皺眉偏頭,好似沒聽清一般,“什么?”

    見善閉眼大喊。

    “沒問!”

    “夫人根本沒派人來問您的消息。”

    岑扶光:……

    很好。

    非常好。

    “金屋!

    “在秦王府弄一個金屋出來,現在就傳消息回去,立刻馬上!”

    江瑤鏡你這個沒良心的壞女人,本王一定要把你關起來啊啊。

    第76章 ……

    而壞女人江瑤鏡在做什么呢?

    她還真就安穩呆在了蒹葭院, 該吃吃該喝喝,萬事都不過心,她從來都分得清第一時間該做什么。

    現在的自己最主要的就是保重自身和養胎, 其他所有事情都要為這兩點讓步。

    姜家已經開始清理門戶一團亂, 這里喊冤那里求情, 還有人求到她這來的。

    她直接把院門一關,兩耳不聞窗外事。

    等過兩日,姜家事差不多完畢還在收尾的時候,她在院里呆的夠久了, 又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穹,暖陽和熙, 秋風微涼,正是游玩的好時節。

    直接帶著江團圓和幾名侍衛,和外祖父說了聲, 溜達著就上街了。

    江南的布料花色圖樣確實都和京城的不同, 很是飄逸素雅仙氣飄飄, 就連這邊的首飾亦是以精巧雅致出名。

    江瑤鏡難得被勾出了買東西的癮,狠狠在各大銀樓金鋪布莊連著逛了幾天, 買了兩車的東西回去,江團圓一看這太夸張, 本來想勸來著。

    誰知江瑤鏡來了句:你不買?這回去的船資又不用你們出,這邊的東西你們帶回京城, 送給親戚有面子, 轉賣出去也能掙幾個錢。

    這話江團圓一聽就來勁了, 當場也跟著清空荷包。

    就連后面的侍衛們都不能免俗, 紛紛加入了買買買。

    后面張媽媽劉媽媽等人也跟著出來了。

    盡情的買了四天過足了癮,江瑤鏡終于心滿意足回了姜家, 此時姜家已經整頓完畢,外祖父也派人來通知了一聲,說是后日家里開大宴,正式見見家里的親戚。

    江瑤鏡點頭表示清楚,和江團圓她們一起整理東西。

    不是整理買回來的東西,而是一直在庫房放著的,從京城帶來的見面禮。

    也是夠了,在姜家住了這么些天了,見面禮都還沒送出去。

    然而,這見面禮還真只送出去了一半。

    因為和自己一輩的都沒來。

    除了還有兩位仍在母族那邊,其他的,只要能跑能跳的,全都被姜照野丟進了鶴鳴書院附近的農莊里,一位一看守,都給我種田去,甚至歸期都不定,連已經成家的幾位表哥都被丟過去了。

    江瑤鏡也不敢問,生怕自己也被丟去種田。

    席上除了長輩還是長輩,好在只有大舅母心虛不敢看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挺友善,就連二三房都沒任何不敬之語,只是都興致怏怏,細看大部分都是在強顏歡笑。

    也是,家里才出了大事,在做的各位,不是娘家鬧事,就是子侄被削,能高興起來才怪。

    這次的大宴就在氣氛詭異的情況下結束了。

    江瑤鏡和小舅媽寒暄了幾句就趕緊離席,整理出來的見面禮也不想收回去了,既然人不在家里,就直接送到各房父母手里去吧。

    他們歸期不定,說不定自己離開江南的時候他們還在地里吭哧吭哧忙呢。

    事情安排完后,江瑤鏡摸了摸肚子,去了小廚房。

    席上根本不敢敞開吃,而且飯菜也不怎么合胃口,只勉強墊了個底兒。

    劉媽媽早就料到了,江瑤鏡剛踏進小廚房,她就將已經包好的鮮蝦餛飩下了鍋,用雪白的魚湯滾了三滾也就熟了,魚蝦已經足夠鮮美,無需其他作料,些許放些鹽就足夠了。

    江瑤鏡很捧場,在劉媽媽笑瞇瞇的注視下,用了小兩碗。

    等她再在院子里慢慢散步了兩圈消食完畢,去各房送東西的江團圓也回來了,她身后跟了一長串的小丫頭,手里都抱著錦盒。*7.7.z.l

    回禮來了。

    江團圓也不需要請示江瑤鏡,一人塞了一個小荷包,里面都是銀豆子,小丫鬟們歡天喜地接了,又對江瑤鏡說了好些漂亮話,這才離開。

    江瑤鏡大概過了一遍,“都是尋常東西,登記好,回京后放進公中大庫房就行!

    平日親友走禮就是這些東西了。

    江團圓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一邊整理回禮,一邊記上名冊。

    等江團圓忙完眼前這一遭,才驚覺身邊好久沒聲響了,扭頭四顧,馬上就看到了正在窗邊貴妃榻上酣睡正甜的江瑤鏡,手里還搖搖欲墜拿著本書。

    江團圓無聲走了過去,拿走她手里的茶葉簡史放到一邊,同時把蓋在她身上的織羽薄毯往上提了一些,看著自家姑娘無憂無慮的睡顏,江團圓心里有些愁。

    秦王好些天沒出現了,偏姑娘跟個沒事人似的,半分都沒提及過。

    雖然秦王和姑娘相處的時候常常嬉皮笑臉,但江團圓就是怕他。

    從未遺忘過京城那些關于秦王的謠言。

    或許青樓常客花天酒地是假的,但手段狠辣陰險駭人絕對是真的。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姑娘最初的算計?

    那他,會如何做呢?

    江瑤鏡再醒時就看到了一雙滿是憂慮的圓眼。

    她慢慢坐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

    “秦王!

    江團圓不得不問了,“姑娘,你到底是個什么打算?”

    “沒打算!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差點讓江團圓暴走,她看著一臉平靜甚至打算再睡個回籠覺的江瑤鏡,急了。

    “秦王那么兇,姑娘你別心不在焉了,趕緊想法子才是正經。 

    “提前想法子有用嗎?”

    江瑤鏡干脆扯過薄毯把臉都蓋住了。

    “早就做過的事情,時間不能倒流。”

    “該如何就如何吧!

    江團圓還要再說,江瑤鏡一句話堵了過去。

    “你也說了,那是秦王,而且他很兇!

    江團圓:……

    比官職,老太爺再如何努力也拼不過皇子。

    比人手,姑娘下江南就帶了兩隊侍衛,秦王那邊不算周圍征調過來的大軍也有幾百人,更比不過。

    什么,你說姜家的人手?

    算了,別為難文人了。

    這么算下來,自己這方確實沒有任何勝算,而且是姑娘有過在先,不占理,確實好像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那還擔心什么呢?

    垂死掙扎那是建立在雙方優勢差不多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成功,如今己方全是劣勢,優勢都在對面,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掙扎不了就躺平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江團圓也搬了個躺椅過來,躺下睡了。

    于是岑扶光一臉沉怒氣勢洶洶過來時,就看到主仆二人在窗下睡得正美,陽光絲絲縷縷透過窗紗印在兩張酣睡入夢的臉上,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岑扶光:……

    你們這樣,顯得逃避幾天的我像個自作多情自尋煩惱的憨批。

    睡得都快流口水的江團圓忽然脖頸一緊,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她驚恐睜眼就看到秦王府那個笑面虎見善單手拎著自己的衣領把自己往外帶。

    她懵懵看著他。

    見善把她拎到前廳放下,挑眉,“傻了?”

    江團圓眼睛一亮,“我瘦身成功了嗎,你單手就能拎起我!”

    見善:……

    這也是個有病的。

    等等。

    江團圓回神。

    見善在這,秦王回來了?

    她想都不想的拔腿就往里面沖,姑娘我來救你了!

    不過才竄出兩步身后就傳來巨大阻力,衣領再次被拽住,一雙腿使命倒騰愣是前行不了一步。

    見善嗤笑。

    “小短腿!

    江團圓停下雙腿,不掙扎了,直接回身定定看著見善,見善被她看得心里發毛,眉頭一皺,正要說些什么,江團圓毫無預兆地彎身低頭,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下直直撞了過去。

    “嗷——”

    沒有任何防備就被鐵頭功襲擊肚子的見善一個踉蹌,倒退兩步摔了個屁股蹲兒。

    “呵!

    江團圓居高臨下俯視還在震驚的見善,“嘖,第一次見下盤這么不穩的男人呢!

    見善:???

    江團圓扭頭就往里面跑。

    砰地一聲撞開緊閉的門扉。

    “姑娘我來了!”

    依舊安睡的江瑤鏡被她這巨大的動靜鏡驚醒了。

    打了一個哆嗦就睜開了眼,手撐著床榻就要坐起來,闊別幾天熟悉的雪松味再度縈繞過來,手臂繞至后腰直接把人帶了起來,完全無需她自己腰腹使力。

    還沒徹底清醒的江瑤鏡下意識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縮在他懷里的同時看向門口的江團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團圓預想過很多闖進來后會發生的場景,甚至包括但不限于血腥場面。

    可如今這場面著實是她沒想過的。

    自己心驚膽顫虎口逃生都要來救姑娘。

    可姑娘她需要救么?

    不需要。

    她甚至連從榻上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有人代勞呢。

    “打擾了,我先滾了!

    江團圓笑著后退,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而在她關門的瞬間,秦王冷漠深沉的聲音傳來。

    “見善,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江團圓一臉驚恐倒吸一口涼氣,結果剛轉身就看到了一臉鐵青臉色非常難看的見善正一臉陰沉地看著這邊。

    江團圓:……

    姑娘啊,現在是我需要你救命了哇!

    *

    這么一鬧騰,江瑤鏡徹底清醒了。

    她也沒松開手,就窩在岑扶光懷里,繼續抱著他的脖子,也不說話,就這么抬頭看著他。

    她不吭聲,岑扶光也不催,也只低頭看著她。

    兩人湊得極近,偏偏氛圍過于安靜,半點旖旎繾綣的苗頭都沒有,一室皆是靜謐。

    江瑤鏡仔細看這張幾日未見的臉。

    并無任何變化,依舊一如往昔。

    耀眼灼目恣意。

    就是瘦了些許,眉宇沾染風霜,身上似乎也遺留了淺淺檀香。

    他這幾日都在寺廟?

    到底還是岑扶光率先按捺不住性子,脖頸傳來灼熱,是他的大掌覆了上來,微微用力就迫使她頭抬得更高。

    這是一個絕對掌控過于強勢的姿勢。

    看似彼此依偎情誼深重,實則她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你沒話跟我說?”

    “有!

    江瑤鏡回得很快,看起來乖巧無比。

    岑扶光的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她的后頸,似乎很是滿意她此刻的聽話,唇角上揚幾分,眸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那就說!

    “我餓了!

    這三字一出,岑扶光差點連臉上的陰沉都沒控制住,微微瞪大眼看著一臉無辜的江瑤鏡,江瑤鏡眨了眨眼。

    “咕咕——”

    她的肚子直接唱起了空城計。

    “真的餓了,睡了一下午!彼亲,說得可憐巴巴。

    似乎在回應她的話一般,肚子的空城計唱得更響了。

    咕得岑扶光額見青筋直跳。

    側頭罵了一句臟話,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走,頭也不回地丟下兩個字。

    “等著!”

    小廚房一直都給她備著吃食呢,岑扶光很快就端了一個食盤回來。

    而江瑤鏡已經坐在桌邊等著了。

    她是真的餓了,餓得撓心撓肺的那種,又記得不能暴飲暴食,要細嚼慢咽,一邊抵擋饞意一邊放慢進食速度,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膳食上,都不帶看岑扶光一眼的。

    岑扶光:……

    孕婦最大孕婦最大。

    他在心里不停默念。

    好容易等她用完飯,也懶得裝深沉陰暗了,只看著她的眼睛,直接問,“你對我就一點兒心虛都沒有?”

    “我為什么要心虛?”

    江瑤鏡一邊凈手一邊理所當然的反問。

    莫說心虛,她還理直氣壯。

    岑扶光:?

    江瑤鏡索性側著身子坐正對他,“那會兒是你突然闖進我的生活,還強勢告知一定要和我如何如何。”

    “那會我對你沒有任何情誼,甚至直白的說,只有厭煩!

    “我當然不會什么都不做只乖乖聽你的話!

    “反抗是一定的!

    “你也別說你什么都不知道!苯庣R直接把話點名,“破綻那么多,就算前面你不清楚,那后來呢?”

    “真當定川侯府那么好闖?”

    “我,侯府獨苗。”

    “除非人死絕了,不然你絕對不可能那么輕易闖入我的內院!

    “祖父就算是大鬧宮廷也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你別說你不知道,你可能沒有去查證,但你一定察覺到了,只是沒有細究而已。”

    “現在又來裝什么受傷?”

    岑扶光:……

    好吧,他確實一開始就察覺到了異常,在非常早的時候,在她因為程星回崩潰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據他了解,她非常堅韌,程星回若想馴服她,她只會百倍還回去,根本就不會自我崩潰。

    后面的破綻就更多了。

    沒有去查證就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結果一懷上孩子就跟自己鬧。

    那么她的目的也很明確了。

    只想要個孩子,還是不要父親的那種。

    “好,當初的事我也有責任,就算你誆騙我也是我罪有應得,我確實不無辜!

    岑扶光微微俯身,湊近,“那現在呢?我對你不夠好嗎?”

    “孩子一來你就迫不及待想甩開我!

    “你對我,一點點喜歡留戀都沒有嗎?”

    他并沒有聲嘶力竭,甚至是很平靜的在詢問,只是微紅的眼尾還是泄露了他心里的不甘,袖中手早已緊握,掌心滿是殷紅月牙。

    “有啊。”

    誰料江瑤鏡今天坦誠到底,非常誠實點頭。

    “我現在是喜歡你的。”

    緊握的拳頭忽地松開,岑扶光緊繃的心海忽然綻放了絢爛的煙花,炸得他耳廓一陣轟鳴,整個人好似飄浮在了云端,興奮又唯恐這是假相。

    “那、那你還……”

    他的話沒說完,江瑤鏡明白他想問什么。

    既然喜歡了,為何要作妖吵架。

    “因為不想嫁給你。”

    他一臉茫然,好似聽到了什么完全不可置信的荒誕話語。

    江瑤鏡只好重復了一遍,“喜歡你是真的,不想嫁給你也是真的!

    岑扶光:……

    第77章 ……

    “這兩者, 不是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一件事么?”

    “為何在你口里會出現兩種完全相悖的結果?”

    岑扶光真的不理解她的話是什么意思,喜歡是真,不想嫁也是真?

    江瑤鏡抿了抿唇。

    這些天的相處不是假的, 他對自己的好是真的, 心里有所回應也是真。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也確實可以裝作無心, 但能裝一時裝不了一世,且眼前這個人執拗得很根本不可能放手,就算自己裝作一時對他完全無動于衷,他也不會放棄。

    說不得還會把自己強擄回王府關起來。

    時間一長, 自然也裝不下去了。

    動心是真的,開始習慣他的存在也是真的。

    那就不必假裝, 直接告訴他自己心里最真實的想法。

    江瑤鏡嘆了一口氣,索性一口氣全部分說明白,“我喜歡你,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無關其他任何, 對吧?”

    岑扶光肯定點頭,感情當然只是兩個人的事。

    “可如果我嫁給你, 成了秦王妃,那不是兩個人的事了!

    江瑤鏡垂下眼簾, 一臉平靜,語氣卻有些悵惘。

    “你也知道, 我曾在程家當了兩年的當家主母!

    “料理家里, 平衡下人, 親友人情往來, 內宅女眷交際,這些我都還算信手拈來!

    不是江瑤鏡自我吹捧, 她從十三歲開始就獨自料理家中所有大小事務了,后來有了爵位,定居京城,哪怕出嫁,侯府的大事也幾乎是她在管,江鏖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柜。

    這些事雖然零碎繁瑣,但早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很是習慣,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

    岑扶光安靜傾聽,等著她的‘但是’。

    “但是——”

    江瑤鏡抬起眼皮,眸中的認真在岑扶光,接下來的話,絕對真心,絕對不是假話。

    “我討厭自作聰明,空有野心卻無謀算,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伎倆,她卻自以為高明而洋洋得意的人!

    “尤其是這個人,她還在身份上天然壓制我!

    “就譬如我曾經的婆母,趙氏!

    想到趙氏,江瑤鏡素白的眉心依舊微顰,“趙氏是什么大女干大惡之人么?”

    “不是。”

    “甚至橫向對比其他人的婆母,她已經算優秀大方的婆母!

    進門就給了全部的管家權,也沒有行過打壓之舉,甚至還配合自己將程家下人都收拾馴服。

    可她的缺點也非常明顯。

    “愛占小便宜,自己占便宜不夠,還時常想著把娘家也一起帶上來占我的便宜。”

    “非常在意兒子,一心惦記我的肚子,和別人的肚子。”

    說到這江瑤鏡又問,“這是什么不可饒恕的問題么?”

    “不是!

    她不用回答,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最多就是有著小毛病的普通人。

    說著不是,眉心卻直接掛了鎖,仿佛回到了當初仍在程家時的日子,不是原則問題,偏偏就讓人如鯁在喉,難以忽視。

    “但這就像一塊素緞,潔白光滑,偏角落處有幾個黑點!

    “平日可以忽視,但一到陽光下就暴露無遺!

    “偏偏如果想要除去這幾個黑點,花費的人力物力甚至超過了素緞本身的價值!

    “折一折就可以藏起來,但一走動,它就會再度出現!

    “把人困在一個兩難的局面里!

    江瑤鏡再度長嘆一聲。

    “我不能說趙氏是很好的婆母,但程家勢弱,只要我不高興,甚至我略微擺一下臉色,她就會自動收斂,至少能過幾天安穩日子才會舊狀復燃。”

    “可是就算如此,我依然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就算沒有程星回南疆納妾之事,我和他,應該也走不到最后!

    本來就沒多少感情,但有一個讓自己如芒在背的婆母以及雖然平時沒什么動靜但關鍵時刻總在背后出謀劃策的程父。

    很大的可能,生了孩子后也是會和離的。

    “你看。”她笑了笑,眸色有些復雜,面色依舊坦誠,“光一個其實還算可以甚至我能壓制住她的趙氏我都難以忍受……”

    “不會。”

    岑扶光終于開口,“母后不會管兒媳的事!

    “她連太子妃都沒管過,晨昏定省也沒有,只每月十五的時候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去請安!

    “不一樣!苯庣R搖頭。

    確實不一樣,雖然江瑤鏡并不太了解皇家私事。

    但她可以推斷。

    身份再尊貴也是人,既然是人,就和普羅大眾有著相似的問題。

    婆媳問題,除了那腦子實在拎不清的男子在中間添油加醋,一般來說,最重要的其實就一個,一個家只能有一個女主人。

    偏偏兩人的身份重合了,且這個后繼者,還搶了自己的兒子,一步一步在削弱自己的權利。

    爭奪無法避免,哪怕腦子十分清楚的婆母也會下意識捍衛自己的權利。

    區別在于,大部分人能控制住一個度,在外面看來就是正常的,而少部分則天雷撞地火,鬧得一家子人都不安生。

    而皇后和太子妃顯然不在此列。

    太子的身體狀態在那擺著,太子妃不僅沒有孩子,說不定幾年后就要守寡,這種情況,皇后憐惜她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會磋磨她?

    自己和太子妃不一樣。

    雖然自己不認為自己的二嫁之身有什么問題,但或許皇后在意呢?而且前一個太子妃她不能擺譜,自己這個健康的活蹦亂跳的二兒媳,她真的能一視同仁嗎?

    這個事江瑤鏡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告訴岑扶光的。

    再坦誠也不能把這些話禿嚕出去,說出去就成憨批了。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親。

    “母后絕對不會為難你,她不會。”

    岑扶光說得及其篤定。

    江瑤鏡點頭,她當然不會和他爭論這個,沒有必要,只是苦笑道:“不是皇后娘娘的問題!

    “皇后娘娘不為難我,但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很多個庶母?”

    “你也別說不用在意她們的話。”江瑤鏡抬手阻止了他開口,繼續道:“眾所周知你和襄王不和,你早已出宮建府,就算平日請安也是直奔坤寧宮,可我呢?”

    “貴妃就在宮道上等我呢?”

    “當然,她不敢明目張膽的對我如何,但她后宮經營許久,哪怕沒有碰過宮權,她在后宮的人脈也絕非你我可比!

    “她要下手使陰招的時候,我真能次次避過?”

    “而且不止貴妃一人!苯庣R面無表情的看著岑扶光,“你是不是忘了,宗室里還有許多老封君!

    宗室的皇親江瑤鏡是沒有接觸過的,但她聽過傳聞,有幾位是非常難以相處的,甚至當初淳王世子妃的人選差點弄成了一出別樣的‘選妃’。

    而這事,就是那幾位老封君弄出來的。

    輩分比皇上高多了,說不得罵不得,連派人斥責都不能做。

    八九十歲的人了,說不得第二天就沒了,誰敢去招惹她們?

    岑扶光:……

    宗室里的那幾個老虔婆岑扶光也有所耳聞,但怎么說呢,他和他父皇一個意思,就榮養著唄,只要她們不牽扯到權勢朝政,就順著唄,反正也活不了幾年了。

    自己也不會和她們打交道,眼不見心不煩。

    但如果是自己媳婦,秦王妃,好像還真的會和她們來往?

    嘶。

    這確實是個問題。

    “而且還有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

    這個形容詞讓岑扶光也起了好奇心,“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先聲明,我沒有詛-咒,我只是基于事情的發展合理的推斷,沒有任何不好的意思,你不可以生氣。”

    這一長串的事先前綴讓岑扶光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微微坐直身子,直勾勾看著她,點頭,“你說,我絕不生氣!

    “咳!苯庣R清了清嗓子,小小聲道,“太子應該不可能有子嗣了,對吧?”

    岑扶光點頭。

    雖然自己和父皇母后都沒放棄,但確實,不太可能有了。

    “那……”她的聲音更小了,岑扶光要俯身側耳才能聽清,“那太子百年后的香火祭祀怎么辦?”

    “皇上皇后必然不會讓他……后無人祭祀,肯定會挑一個孩子過繼!

    說到這,江瑤鏡也直勾勾地看著微微愣住的岑扶光。

    “你覺得,誰的孩子最適合過繼?”

    這就是個廢話。

    除了岑扶光這個同父同母的親弟弟,還有誰更合適?

    江瑤鏡摸著自己還未凸起的肚子,語氣更惆悵了,“既然是過繼給太子一脈,想來也是瞧不上庶子的!

    那就只能是嫡子了。

    是,過繼給太子一脈,絕對的親王爵位,反正太子已經不在了,太子妃也不會不讓孩子認親,只是多一個人疼他罷了,相對于得到的利益而言,壞處微乎其微。

    但是江瑤鏡有些怕。

    本來她的壓力就大。

    不止要為江家留血脈,岑扶光她不會坐視不理,這就是兩了。

    再來一個太子。

    瘋了。

    哪怕有親王爵位等著也不行,扛不住。

    岑扶光:……

    他以前壓根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就江瑤鏡這個時時刻刻惦記江家香火祭祀的人才會延伸出這個刁鉆的問題。

    但她的推斷不是假的,這個可能性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

    岑扶光這一瞬間有些牙酸,真的。

    不然,還是想想怎么治太子吧,只要他身體健康,很多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不過——

    他似笑非笑的倪著還摸著肚子兀自嘆氣的江瑤鏡,“說了這么大一長串,無非就是喜歡,但又沒有那么喜歡,所以不想參與我的家事,對吧?”

    是,前面她闡述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提出的問題也確實都是存在的。

    但方法總比困難多。

    只提出一大堆的問題,卻沒有任何想要去解決它們的意思,哪怕是將煩憂主動告知自己,由自己去想呢?

    什么都沒有。

    她面對一大堆的問題,率先反應就是離開,不想沾手,半分努力都不想做。

    江瑤鏡摸肚子的手一僵,她過了好一會才緩緩抬頭,莞爾一笑,乖巧極了。

    “恭喜你,又敏銳了許多!

    “那我也恭喜你——”岑扶光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金屋藏嬌,專門為你定制的金屋,明兒我在船上等你!

    江瑤鏡:……

    就知道這個狗男人不會太平,如果今天沒有坦誠布公,他是不是就直接把自己擄走了?

    這會兒好歹還提前通知了一聲。

    不過,也正好。

    姜家不能再呆了。

    雖然外祖母不在,不用自己晨昏定省,但自己是客,就算平輩的人不在,大舅母小舅媽那邊也要常常過去問安說話的。

    相處的時間一長,這懷孕的動靜可能就瞞不住了。

    懷孕的人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哪怕有外祖父打掩護也不能在姜家久待了。

    岑扶光也不催促,就安靜看著她垂眸細思,本以為她會找其他正經借口或者直接喊肚子疼跳過這一茬,誰知這人沉默良久后,直接來了句,“那我住進去后,金屋就是我的了?”

    岑扶光:……

    “你缺錢?”

    “天降橫財,自然要把握住的。”江瑤鏡毫不猶豫開口。

    “橫財確實要把握住!贬龉庹酒鹕韥,似笑非笑的薄唇輕啟,“你現在嫁給我,就有一大筆巨財,不止我的,皇上皇后太子也會有重賞。”

    “你現在點個頭,就都是你的了!

    江瑤鏡瞬間閉嘴同時視線看向一側,不僅不回話,連對視都掐斷了。

    “呵。”岑扶光又是一聲冷嗤。

    第78章 ……

    “姑娘——”

    岑扶光一走, 江團圓就可憐兮兮地走了進來,兩只眼睛都含著淚,“姑娘, 怎么辦, 見善被我害得被罰了二十軍棍!

    江瑤鏡的反應是直接上手去探她的額頭, “沒燒啊,怎么開始說胡話了?”

    見她還是不明所以,江瑤鏡直接掰碎了說與她聽,“你忠心護主, 見善被懲罰是因他沒有完成他主子布置的任務,與你何干?”

    “你是我的人, 又不是他的人,自然是向著我的!

    好像是這樣哦?

    “自己去支二百兩,給你的!

    二百兩!

    這個數目讓江團圓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 立馬就高興了起來。

    “多謝姑娘!”

    哈。

    見善被罰了二十軍棍, 自己得了二百兩賞銀。

    真棒!

    見她情緒回轉, 江瑤鏡笑著搖頭,又略坐了片刻, 就領著她去拜見姜照野。

    姜家確實不能再待了,自己如今除了嗜睡沒有其他任何有孕征兆, 可萬一明日反胃惡心就來了呢?那時一定會被人發現端倪的,是該離開了。

    姜照野也知道這件事必須瞞住, 倒也沒挽留。

    于是這入夜后本該安靜的姜家又熱鬧了起來, 都在幫忙做事。

    表姑娘要趕著明日回京了, 好似侯府出了什么事。

    兩位舅母連忙過來幫著收拾行囊, 見她臉色微白倒也沒細問,只是收拾江家本身的東西外, 又不停地把江南特產往里塞,江瑤鏡眼睜睜看著六個箱子變成了十二個,一眨眼,又多了兩箱出來。

    倒也顧不得裝模作樣顧影自憐了,忙和兩位舅母推讓起來。

    這邊姜聞遇姜聞聲也忙穿戴好來了姜照野的正院,也不用他們細問,姜照野直接道:“她和秦王的事,大約是皇上那邊有定論了,江鏖叫著馬上回去呢。”

    姜照野有意說得含糊不清,而且事關皇上,兩兄弟也不敢細問。

    他兩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秦王和外甥女,確實該有個定論了,這樣不清不楚的,秦王還好,女兒家到底吃虧些,是該早日分說明白的。

    也回去收拾東西,也要給江侯爺回禮的。

    姜照野亦在收拾自己的私藏,件件都是給江瑤鏡的,完全沒有考慮過江鏖。

    同時他還夾帶了不少自己的私貨。

    等明年孩子生下來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去京城探望了,到時在侯府住一段時間就可以直接殺去西南,此生定要去看看千戶苗寨!

    現在先讓小月亮把自己的東西帶走一部分,到時候自己只帶少少普通行囊,兒子也不會起疑。

    完美。

    全家上下一直打點整理,當夜就完全收拾好了行囊,第二日清晨,天剛破曉之際,江瑤鏡就被送到了碼頭。

    又不是真的離家江南了,這船離個港又會不著痕跡回到另外一個港口,還是在江南。

    自己若想小月亮了,去見她就是了。

    所以姜照野沒什么離別情緒,只略微囑咐幾句便罷了,他沒有開淚灑當場的頭,其他人也按捺住了情緒,只尋常囑咐,也盼著下次京城再聚。

    凳上了船,江瑤鏡也沒有去廂房,而是站在甲板上和姜家人遙遙回望,直到船已緩緩向外駛去,她才在姜照野的不停擺手中離開了甲板。

    —— ——

    哪怕江瑤鏡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但船上的面孔真的是一個比一個熟悉,還有一瘸一拐的見善,想也知道,這條船上,都是岑扶光的人。

    她和姜照野一樣,沒什么離別情緒,又不是真的走。

    這江南美景自己還沒看過呢,后面可以好好游玩一番了。

    略顯雀躍的心情在踏入正房的那一刻僵住了,她看著南側那一架金光閃閃似能灼傷人眼的千工拔步床,微微張大嘴,領著同樣目瞪口呆的江團圓默默走近。

    下意識的伸手。

    結果觸感不對,低頭一看,指腹都是金粉。

    江瑤鏡:……

    這床是怎么搬到船上的?

    中途是不是掉了一地的金粉?

    總不能侍衛在前面搬,其他人在后面掃吧?

    幸好沒人知道這床是給自己弄的。

    不對。

    旁人不知道,秦王府的人還能不知道?

    江瑤鏡簡直不敢細想秦王府的侍衛們在搬這個床時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有多少是與自己有關的。

    為什么他作妖,丟臉的是自己的?!

    說實話,江瑤鏡原是有些心虛的,雖然昨天對著岑扶光長篇大論的時候理不直氣也壯。

    但是旁人一片真心對你,而你從頭到尾都是算計。

    確實不該。

    雙方都有錯,如今早已糾纏不清,爭論當初已經沒有必要。

    也就容忍了他的‘出氣’,金屋就金屋吧,囚禁就囚禁吧,住進去他能開心幾分也就夠了,好歹叫自己良心安穩些。

    但這并不代表要容忍他發癲,而且這發癲的后果還是自己丟人!

    她扭頭看向在窗邊正人模狗樣一片恣意矜貴品茶的岑扶光,“你被皇上薅破產了?”

    “噗——”

    岑扶光口里的熱茶噴了出來,連著咳了好幾聲,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怎么可能,本王有的是銀子!

    “江南沒有而已。”

    “秦王府已經連金屋都準備好了!”

    “唔!苯庣R含糊應了一聲,面色不改,再問,“把這床搬到船上,這是直接回京城了,不調頭回江南了?”

    “直接回京!贬龉饷嫔俣壤淞讼聛,面無表情繼續喝他的茶。

    江瑤鏡:……

    很好,連個解釋都沒有呢。

    她直接側頭對著江團圓低語,“你先出去吧,同時讓走廊的侍衛也暫離片刻吧!

    江團圓看了一眼滿臉平靜的姑娘,又看了一眼安靜品茶的秦王,吞了吞口水,總覺得接下來有人會被狠狠收拾一番呢。

    江團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剛關上門就對上了正在門口站著的見善。

    見善見善,卻是一臉不善。

    江團圓雖然有些害怕他的冷臉,但自己是姑娘的丫鬟,又不是秦王府的人,他見善再厲害,還能跳過姑娘把自己如何了?!

    下巴一揚。

    “姑娘說了,讓你們暫離走廊片刻。”

    見善壓根就不理會。

    江團圓也不惱,只涼涼道:“反正話呢我是帶到了,一會兒若是里面有個什么動靜,秦王丟臉時刻被你們聽到,又不是我遭殃。”

    “對了!

    江團圓笑得可開心了,一臉的喜氣。

    “昨兒姑娘可是賞了我二百兩銀子呢!

    自己挨二十軍棍,她反而得了賞銀?

    見善臉上的不動如山終于破了,憤憤看著江團圓。

    江團圓哼著歌背著小手溜達著就走了。

    愛走不走,反正遭殃的不是自己。

    見善當然不走,莫說還未成親,就算成親后成了秦王妃,自己等人也只聽王爺的命令。

    ——

    江瑤鏡不知道門口江團圓和見善還來了一場官司,她只看著岑扶光,忽而一笑,“來,你過來!

    岑扶光恍若未聞,身子在椅子上生了根,紋絲不動,只垂眸轉著手里的空盞玩。

    江瑤鏡也不惱,信步走了過去,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拽。

    很輕易就拉了出來。

    但人還是不吭聲,一直沉默。

    江瑤鏡也不說話,只拉著他在金床邊坐下,然后突兀的彎身蹲下去脫他的長靴,岑扶光腿一抖,腦子還沒回轉,人已經彎身拉著她起身。

    “你這是做什么!”

    江瑤鏡下巴一揚點了點床榻。

    “你躺上去。”

    岑扶光:?

    “快點,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重要的事直接說就成,為何非要躺床上去?岑扶光不明白她這弄得哪一出,但她剛才要給自己脫鞋的動作著實是嚇到他了。

    哪怕心中郁氣仍在,依舊如她所言。

    脫鞋,和衣躺在床榻之上,不明所以地看著江瑤鏡。

    江瑤鏡左右四顧了一番,這屋子里隨處可見翡翠的物件,但她現在無心欣賞翡翠的美,最后視線停在八仙桌旁的長凳上。

    雖然懷孕不能提重物,但江瑤鏡心里換算了些,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抬腳快步走了過去兩手把長凳抱了起來。

    “不要動!

    雖然她沒回頭,但仍舊預判了岑扶光的動作。

    岑扶光手撐著床榻,保持著半起的姿勢一頭霧水的看著江瑤鏡把長凳抱了過來。

    她到底在玩哪一出?

    好在江瑤鏡并非要做謎語人,還剩四五步的距離到床邊時她就停下了腳步,這個距離應該不會被殃及池魚了。

    墊了墊手中的長凳,直接用力往床樁猛地一撞。

    “砰!”

    “呸呸呸——”

    巨大的聲音讓岑扶光下意識一抖,還沒等他質問出聲,一場金粉雨就在他眼前洋洋灑灑落下,愣是把岑扶光下成了一個小金人。

    滑稽又可笑。

    “王爺,怎么了?”

    “出*7.7.z.l什么事了?”

    見善破門而入,身后還跟了一串侍衛。

    門外的見善一直豎著耳朵留意里面的動靜,雖然他看似沒把江團圓的話放在眼里,但他心里深知,一旦王爺有什么丟人的事,自己若是沒有及時避開,被遷怒是一定的。

    必須要時刻留意事態發展,不止他,周圍兩側的侍衛也都圍了上來,都豎著耳朵,一旦有什么不對就趕緊撤。

    誰知里面會傳來一聲巨響。

    見善和侍衛們瞬間什么都不想了,直接破門而入。

    結果就看到了王*小金人版*爺。

    “噗、噗!

    不止見善沒忍住,他身后的一起沖進來的侍衛們也沒忍住,連續好幾聲噗聲響起,又強行憋回去,個個憋得臉色通紅神色扭曲。

    岑扶光:……

    他摸了一把臉,結果把臉糊得更花了,手里也全是金粉。

    瞬間咬緊牙關,一身戾氣。

    偏幾步之外的江瑤鏡還在添油加醋,涼涼道:“來,你告訴我,這個床怎么睡?”

    “你是打算讓我睡夢中翻身后金粉撒落,來個吞金而亡?”

    岑扶光:……

    憋笑憋得整個人都在顫抖的見善忽然身子一僵,眉心一條,終于想起了要事,然而,他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因為江瑤鏡馬上就接著再問,“你告訴我,這個蠢出升天完全不切實際的點子,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岑扶光的眼神直直看向見善,冰冷到沒有任何溫度,見善一個哆嗦,心酸閉眼。

    吾命休矣。

    *

    江團圓心情甚好的在自己屋子里哼著歌,行禮堆了一地也沒有收拾。

    反正馬上要回江南的,現在拆行禮完全是白費勁。

    她也難得空閑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江水滔滔,心里則漫無目的的亂想,也不知道老太爺何時才從西南回來,姑娘有孕的事他至今不知呢。

    也不對呀,這老太爺哪怕被皇上派去了西南,總能抽空給姑娘寫個信吧?

    可直到現在連封信件都無。

    老太爺到底在做什么?

    總不能身邊一直有皇上的人,給看住了吧?

    “嘶……”

    這個猜想讓江團圓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她很不想這么污化?皇上,但根據秦王對姑娘做得那些沒皮沒臉的事,忽然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呢。

    兒子這么不羈,老子能好到哪去?

    所以,老太爺那邊的情況一定很精彩,估計天天都在和皇上的人斗智斗勇吧?

    江團圓唏噓了一番江鏖此刻的遭遇,卻見外面的江景一直都在后退,船只一直都是向前的?自己一直坐在窗邊,沒看到掉頭。

    她直接站起身出了房門,隨手抓著一個侍衛問,“不掉頭回江南了?”

    這倒也不是什么機密,侍衛直接回答道:“回京。”

    江團圓:……

    得,姑娘這次是真的要生氣了。

    江團圓直接掉頭回房,等著午膳時旁人來請自己。

    果然,不出她所料,午時剛過就有人來敲響自己的房門,打開,外面是一個眼生的侍衛,明明是一張冷臉還刻意擠出個笑來,“團圓姑娘,該去給夫人送膳了!

    江團圓早有預料,什么也沒說,抬腳就往外面走。

    也不用她提食盒自有人提著,江團圓也不管,只想著秦王會不會在房門口,或者說,他被姑娘拒絕了幾次。

    果然,正房門前,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抱胸靠墻。

    江團圓:……

    江團圓無聲朝他福了一禮,抬手敲門,“姑娘,是我。”

    同時還轉身把侍衛手里的膳盒搶了過來,還看著房門快速低語,“您最好別跟著擠進去,您這樣做,姑娘只會更生氣!

    “她到底氣什么?”岑扶光也配合壓低聲音。

    他洗過一身金粉,收拾了見善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怎么敲門都不開,半分回應都沒有,就跟里面沒人似的。

    江團圓聽完后安靜了兩息,到底給了明路。

    “昨兒姑娘還跟我說,今天要去坐烏篷船游城!

    誰知你完全沒打一聲招呼直接就要回京城,還有姜家的老太爺也不知曉此事,他還滿心以為姑娘會在江南待一段時間呢。

    這種被打亂計劃還完全沒有任何事先通知的行為,換誰都會生氣的。

    話音落,房門也跟著打開。

    江團圓提著食盒入內,岑扶光雖然沒有跟著擠進去,但也側身站在門前,只看著門內的江瑤鏡,而里面垂著眼眸的江瑤鏡一個人眼神都沒給她,江團圓走近后她就嘭的一聲再度關上了房門。

    岑扶光:……

    所以這就是自己氣還沒消呢,她也馬上就跟著氣上了。

    兩人一起生氣了這就是。

    還沒享受過她來哄自己呢,己方氣勢已減大半。

    這日子是真的沒法過了!

    第79章 ……

    江團圓看著房內一地的金粉狼藉, 雙眼瞬間冒綠光,當即把食盒放在桌上,麻利將飯菜取出擺好, 雙眼放光看向江瑤鏡, “姑娘, 我開整了?”

    “整吧!

    于是江瑤鏡在慢條斯理用膳時,江團圓就撅著個屁股用手帕一點一點堆積金粉往袋子里裝。

    地上床上的都收拾干凈了還不夠,看著床身床柱上斑駁的殘余金粉,回身再問, “這上面的刮了唄?”

    江瑤鏡點頭,見她只拿著一個大布袋裝, 又道:“你別那么實誠,又不是咱家的金子,往你自己荷包偷渡點兒, 那么老實做什么!

    “嘿嘿, 我收拾完了再給自己倒騰!

    江團圓可沒那么老實, 姑娘都擺明默認自己可以藏私的事,再推讓可就假了。

    這可是真金子!

    或許金子這東西真的能激發人的無限潛力, 江瑤鏡用完一頓膳食的功夫,正用溫水漱口, 頭一歪余光就撇見兩根光禿禿的床柱。

    莫說斑駁金粉了,原本的木漆都給刮沒了, 里面的木材紋路都露了出來, 江團圓此時正挪開被褥, 踩著小繡墩吭哧吭哧刮頂上的金粉呢。

    江瑤鏡:……

    這架千工拔步床, 前后遇到你們這些‘人才’,來這世上這一遭也是真的受苦了。

    看她這全神貫注的樣兒, 想來也沒心思用午膳了,江瑤鏡也不叫她了,只扭頭認真打量這個屋子。

    這間屋子極為闊朗,應是幾間屋子打通的大闊廈,奇珍異寶家具物什一應俱全,如今出不得門,江瑤鏡又有飯后消食的習慣,就撐著后腰在屋子里來回轉悠打量。

    還真讓她找到了一方小天地。

    原來房間的最末時還有一扇隱蔽小門,打開后外面竟是船尾的小甲板,江瑤鏡抬腳踏上臺階,在小甲板來回走了一圈,看了墻角的的漁具一眼,此時沒什么釣魚的心思,只撐著欄桿遠眺。

    看江水濤濤一直向前,看一直退后的江南煙雨。

    心中郁氣又添。

    好容易來次江南,根本就沒機會游覽它的大美景致。

    若是一直被正事耽擱,或者他昨兒就直言馬上就要回京,雖失望也不會有其他情緒,畢竟正事重要。

    偏他一個字沒提,自己當然默認還會在江南再呆一段時間。

    還興致沖沖的和江團圓商量計劃要去哪里游玩。

    如今站在回京的船上回想昨夜的興奮,自己竟像個傻子一般。

    握著欄桿的手愈發緊繃。

    江團圓把這床上上下下里里面面收拾了個干凈,保證再無半點余粉,兜著一大袋金粉來找江瑤鏡,卻在看到江瑤鏡憑欄遠眺的背影后就停下了腳步,探頭仔細觀察。

    說來也奇怪,雖然江團圓有些粗心跳脫,還時常到處去湊熱鬧最后被牽連還要江瑤鏡去撈她,但她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江瑤鏡的心情。

    就比如現在的此時此刻,哪怕只有一個背影,江團圓也敏銳覺得姑娘此時大約心情不是很好。

    又探頭探腦仔細觀察。

    在看到欄桿上的素手緊緊握住時,江團圓就肯定了心中猜測。

    姑娘果然心情不好!

    源頭是誰?

    除了秦王還能有誰?

    江團圓想了想,又無聲退了出去。

    她沒想過去安慰姑娘。

    姑娘心中煩悶的時候從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只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她會自己想通,她也絕對不會為難自己。

    這么多年,江團圓早就習慣了姑娘內心的強大,任何人都擊不垮她。

    江團圓回到房間,低頭看著這一兜子的金粉,她原本想著自己偷摸裝一小袋子就當油水了,現在不這般想了。

    她大剌剌直接打開房門,當著門前左右兩位侍衛的面直接道:“這是從床上刮下來的金粉!

    左右兩侍衛:……

    他兩是才調過來的,前面那一隊都跟著見善去做‘苦力’了。

    但他們顯然也知道那架金床,如今看著眼前這一兜子金粉,兩人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想要探頭看看那架床如今是個什么模樣的沖動。

    江團圓也沒有多言,當著他兩的面,把自己的空荷包塞進去,滿滿當當一荷包裝滿系好后就直接把大兜給了侍衛。

    “我的酬勞已經拿了,剩下的物歸原主吧!

    說完就后退一步,不給侍衛任何反應時間,直接啪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兩侍衛:……

    敲門是不敢敲的,只能苦著臉去回稟王爺了。

    ——

    “進。”

    聽到里面傳來回應,侍衛才敢推門躬身入內,而開門的動靜才算驅散了一室的安靜,但仍舊沒有任何作用。

    從房門到案前,短短十幾步的距離,侍衛只能聽到自己愈發明顯的心跳聲和船只前行的破浪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他的腰彎得更深了些。

    將手中和這里格格不入的喜鵲登枝鮮艷大兜高舉,迅速把江團圓的行為和后續的動作簡潔重復了一遍。

    高作上首的人沒對這件事做出任何回憶。

    但侍衛能察覺到冰冷的視線緩緩落在了自己身上,習武之人的敏銳直覺在這剎那發揮到了極致,心神緊繃,額間青筋驟顯。

    他甚至不知時間流逝過去了多久,只聽得上方傳來淡淡三字。

    “知道了。”

    侍衛也不敢多問,俯身行禮后又拎著大兜出去了。

    王爺不處理自有見善處理。

    等等,見善好像被王爺收拾了,現在還在苦哈哈的贖罪呢?

    見善沒空,囚惡不在。

    得,砸自己手里了,先好好保管吧,看到見善就塞給他!

    侍衛離開后,岑扶光又沉默了片刻,起身,結實有力的手臂一伸一拽,厚重的窗紗就被拉開,外面的暖陽明輝瞬間撒進了屋內。

    一室亮堂。

    岑扶光回身,直接俯首案前,快速處理京城送來的消息和事情。

    哪里有那么多時間悲秋畫扇無病呻吟呢,已經忙得就連傷心都要抽空了。

    岑扶光手中朱筆就沒停過,一直伏案到黃昏已至才算終于停筆,身子往后一摔靠著椅背,原地動了動已經早已僵硬的脖頸。

    后面也懶得動了,整個人就懶懶靠近椅背閉目養神。

    算是小憩片刻后,他起身,離開了書房。

    目標非常明確地往正房走去,看著依舊緊閉的房門,抬手曲指,輕敲三響。

    里面明明有動靜,還能些許說話的聲音。

    但偏偏,敲門聲響起之后,里面就跟被卡住了脖子似的,半點動靜都無了。

    岑扶光垂眸等了片刻,復又抬手,繼續曲指輕敲三響。

    里面還是沒有動靜,走向房門方向的腳步聲始終沒有響起。

    房門兩側的侍衛心神早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已經做好了王爺勃然大怒的準備,誰料王爺直接轉身,竟是大步離開了。

    兩人對視一眼。

    完了,王爺是真的生氣了這回。

    里面主仆二人原本在高高興興設計小衣服。

    江瑤鏡女紅不行,甚至圖樣在衣裳上的合理分布她都不擅長,但好在江團圓女紅出色,那江瑤鏡就只管畫花樣,再由她來潤色修改。

    半下午的時光,兩人畫出了十多個小孩子衣裳圖樣。

    非常可愛。

    甚至后面江瑤鏡還突發奇想到了小動物身上,還畫出了兩身小狗服和貍奴服,雖然只是圖樣還沒有真的做成衣裳,還已經可以想象到穿在小主子身上有多可愛了!

    只可惜原本笑語的畫面被敲門聲打斷。

    雖然兩人都沒有詢問是誰,都彼此都心知肚明。

    除了秦王還能有誰?

    但江瑤鏡沒有出聲,江團圓就更不會出聲了,就跟鵪鶉似的老實窩著。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間的人應當已經是離開了。

    江團圓悄悄抬眼,卻見自家姑娘臉上沒有半分憂思之色,竟是又提筆開始畫圖樣了,探頭一瞧,這次畫的是小老虎?

    半點百獸之王的威勢不見,反而圓滾滾憨態可掬。

    江團圓笑著夸了兩句,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我瞧著這次,秦王好像太過平靜了,許是,真的生氣了?”

    江瑤鏡沒受任何影響,甚至流暢的筆尖都沒停頓半分,輕飄飄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咱這架子,是不是不要擺太久了?沒等江團圓繼續開口呢,江瑤鏡馬上又接了下一句,“我也是真的生氣!

    江團圓:……

    行叭。

    那自己就不開口了,反正跟著姑娘一條道走到黑就是了,管他秦王怒火滔天呢。

    江團圓勸了兩句就心大的丟開了,繼續和江瑤鏡探討小孩子的衣裳。

    而此刻的岑扶光,正在一個人用膳。

    用膳的途中,見善一瘸一拐過來了,論理,他還在受罰,不該出現再此,但京城的消息都是傳遞到他手里的,自然要過來稟告。

    “爺!币娚菩卸Y后一臉正色道:“京里傳來消息,說是襄王和劉宰相起了齷齪,似有在婚前鬧出子嗣打臉劉家之意。”

    岑扶光手中銀筷一停,還真起了幾分好奇心。

    “父皇重用他了?”

    老三一直巴著劉家,說是結親岳家,實則是底氣,是老師,啥啥都是劉問仙在操持,他在六部中最簡單的禮部都能折騰出一大堆毛病,一點兒都玩不轉。

    此等情況下,他哪來的底氣去打臉劉家?

    “沒有,襄王依舊在禮部折騰,皇上并沒有新的重任給他。”

    “那為何會鬧起來?”

    見善想到傳來的消息,強忍笑意道:“根據傳回來的消息來推測,應當是劉家滿足不了襄王的物欲!

    “襄王對襄王府如今的簡單裝飾,很是不滿。”

    岑扶光:……

    蠢出天際的蠢貨。

    劉家哪怕內里真有巨財也不敢把襄王府裝點的豪華異常金碧生輝。

    岑扶光敢保證,劉家一旦露大財,父皇絕對聞著味兒就去了。

    “劉問仙就沒有跟他分說明白?他完全不動腦子了現在?”

    見善忍笑接著道:“皇上因為西戎的關系,緊緊抓住手中銀子,半點貼補都沒給,李妃的私房銀子早就給出去了,也是杯水車薪!

    “襄王如今只靠劉家貼補,但劉家不敢貼補太過,只勉強維持王爺尊養。”

    “但太子養病不見人,您也不在京城!

    “襄王一家獨大,就……”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唄。

    但你要拉攏人心,錢權是必要的,權就不說了,他自己還在禮部折騰呢,那錢總要到位吧。

    可他現在也沒錢。

    更沒膽子去貪污,當然,實際他手里那點兒職位也貪污不了。

    只能從劉家薅。

    但劉家不肯呀,是親家,我養你這個王爺說得過去,養你那些幕僚勢力算什么?等他們做大后和我劉家分庭抗禮嗎?

    劉問仙又不傻。

    兩人的矛盾就這么爆發了。

    一個怨劉家沒有眼力見兒,一個恨襄王欲壑難填。

    見善本不想管襄王的破事,鬧得越大越好,但孩子的問題就必須得管了,因為他也知道,夫人現在懷著的那個,是要上江家族譜的。

    孫女還好,孫子就是皇長孫。

    便是王爺也難抵皇上怒火。

    如今襄王那邊有了新動靜,自然不會做壁上觀的。

    只湊近,低聲詢問,“可要添一把火,讓襄王的侍妾真的有孕?”

    光靠襄王一人,怕是猶豫都要猶豫數月,而劉問仙絕對不是坐視不管的,若自己這方不插手,這孩子還真的是極大可能懷不上。

    雖然時間上已經來不及,就算那個孩子出生也不是真的皇長孫,但沒關系,有他這個虛假皇長孫頂在前頭,皇上已經高興過了,哪怕后面真正的皇長孫再出來,皇上應該也不會那么生氣了。

    岑扶光垂眸細想,沒有馬上給出答復。

    第80章 ……

    見善忽然又想起曾經的一件小事, 再道:“李家那邊的姑娘去歲就上京了!

    “雖然在外面沒有任何消息,但幾乎每隔兩月就和襄王單獨見面一次。”

    自從李家大半男丁在戰亂中去世后,李家除了宮中的寵妃依舊, 朝堂上再無任何建樹, 剩下的人甚至都沒有定居在京城, 而是龜縮在祖地。

    前面幾年都沒動靜,這襄王馬上要大婚,那邊的年輕姑娘馬上進京。

    不用細想就知他們是為何。

    這其實也沒什么,如今李家新一代男丁剛剛長成, 偏又沒有科舉命,秀才都是勉強, 正規途徑走不了,自然得死死抓著襄王。

    襄王自己也是愿意的,到底是外祖家, 總不能讓李家一直衰敗下去, 好歹是表妹, 一個側妃位置總是愿意給的。

    劉家心里肯定也有數,大婚后最多半年左右李家姑娘一定會進門, 沒有他們拒絕的余地,宮里的貴妃還等著呢。

    三方都默認了。

    但如今襄王動了婚前有孕打臉劉家的意思, 哪怕他還沒有真的下定決心并且實施,其他普通侍妾連劉家那關都過不了, 注定母子俱亡。

    但如果, 換成李家姑娘呢?

    見善一想到這里就惡水不停往外冒, 見岑扶光始終不吭聲, 急了,再道:“爺, 如今不是單長孫的問題了,一旦李家姑娘在襄王大婚前有孕,劉家會鬧,貴妃會保,襄王會進退兩難,他們的隔閡矛盾會更多!

    “一舉數得啊!”

    岑扶光掀起眼皮,涼涼看了一眼激動的見善,“你只能看到好處?”

    見善被充滿涼意的視線一掃,上涌的情緒終于停下,他擰眉細想卻實在不知壞處在哪,“爺,請您明示?”

    岑扶光吐出六個字,“皇上,移情,坐實。”

    見善伺候他太多年,簡單六個字也當場就串了起來。

    是,若李家姑娘有孕,貴妃襄王劉家都會大亂,看似百利而無一害,但別忘了,還有個非常想要抱孫子的皇上在呢。

    是,那是側妃,生出來也是庶子。

    但他不是簡單的庶子,他和貴妃血脈關系非常近。

    貴妃這么多年雖然沒有碰過宮權,也沒有影響到皇后的地位,但見善知曉,皇上心里是有貴妃的位置的。

    甚至移情到了襄王身上。

    不然就襄王那一沒功績二無建樹甚至剛從書房出來的生瓜蛋子,如何能配和自家爺一起受封親王爵位?

    只靠皇上偏心罷了。

    雖然只有名頭好聽沒有任何實權,但依舊讓人如鯁在喉。

    若皇上再度移情到李家所生的子嗣上,哪怕他也和曾經的襄王一樣,只有皇上的疼愛而沒有任何利益好處,依舊是心腹大患。

    因為在夫人的孩子拿回皇長孫的名頭之前,他已經坐實了這個名頭并且在皇上心里他就是真正的長孫,祖孫情已經落在他頭上了!

    見善想明白之后當即一身冷汗,直接嘭地一聲跪下。

    “是屬下一葉障目,差點毀了小主子本該得到的一切!

    “請爺責罰!

    “按你所想的去做!贬龉怛嚨亻_口,見善震驚抬頭,他馬上又接了四個字,“假的就行!

    若李家姑娘有孕,三方亂起來,甚至皇上也隱隱期待為她保抬,但如果只是假孕逼-宮呢?

    真相揭曉那天,場面一定十分好看。

    見善馬上就想明白了,嘴角大大揚起,絲毫不掩飾眉眼的惡意,“屬下這就去給襄王送上這份大禮,他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恩。”

    見善離去后,屋里再度回歸了寂靜,岑扶光也無心用膳,起身來到窗邊看著外面,此時金烏已墜,明月緩緩高升,廊外的燈籠勉強照亮了眼前的一寸三分地,卻也依舊朦朧,江面水波不顯,只潺潺水聲依舊。

    今夜無風無雨,江面非常安靜,就連流水聲都帶著一股子靜謐,特別適合打坐靜心,洗滌心靈。

    但岑扶光卻莫名覺得風雨欲來,沒有任何證據佐證,只是一種直覺。

    本來他是對西戎開戰很有把握的,天賜良機,有錢有人,只要盡快出兵就能出其不意,敗仗的可能性非常小,大概率能全勝而歸。

    擴大疆域,驅除西戎。

    這對父皇,不論從名從利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想不出他不愿出兵的理由。

    但是——

    雖然遠在京城,但一直都有信鴿交流,三天一次從未停歇,而自從自己把收繳錢財的確定數目送回京城并且囑咐父皇盡快籌備糧草后,京城就再沒消息傳來了。

    不愿去深究這背后的含義,但六天了,甚至大哥也沒有傳信過來……

    夜色中恍惚有須臾嘆息飄過,很快就被從不回頭的流水聲蓋過,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 ——

    第二日江瑤鏡用過早膳后還是想畫圖樣,剛提筆被江團圓叫了停,昨兒畫得那些就盡夠了,每個圖樣都要做男女兩款花色,再多小主子也穿不了了。

    本來她們是沒有帶適合小孩子用的細軟棉綢布料子的,以為只能回京后才能開始做,誰料昨兒收拾行李時,竟翻出了一箱子適合小孩子的布料。

    一看單子,姜老太爺塞的。

    那還空等著干什么呢?

    反正坐船無聊,現在就圍著一起做小衣裳還能閑聊扯淡打發時間,除了劉媽媽依舊堅守在小廚房,其他人都圍著一起說話呢,說話也不耽誤她們手里的正事,幾句話的功夫小袖子就已經裁剪出來了。

    江瑤鏡沒有參與她們的熱鬧,只坐在床邊看著窗外不斷后移的景色,腦中想著的是伺候孩子的人手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以前伺候她的四個丫鬟都放出去嫁人生子了,她們一直是江家家生子,選擇的夫婿也是江家的管事鋪子的掌柜,也都有意愿回來再度伺候。

    現下她們的孩子都幾歲了,正好兩男兩女。

    大幾歲也正好。

    一時看來人手倒是充足,只日后它院里領事的小廝或者說是侍衛隨從,要從岑扶光那邊的人選。

    江家自然不缺好侍衛和忠心的仆人,但它的身份在那擺著,親爹是皇子,它以后注定要和宗室打交道,一開始就要讓它習慣皇族宗室的作風才是對的。

    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今已快兩月,肚子依舊沒有顯懷,這個孩子很是乖巧,目前除了嗜睡沒有任何其他不適,挺好的。

    不過,肚子有點餓了。

    而且不想吃熱食,想吃點心。

    江瑤鏡起身自己在柜子尋了一個托盤出來,在劉媽媽每日都會備好點心的櫥柜里挑選,選了杏仁酥龍井茶糕和荷葉餅。

    走到忙碌笑談的她們旁邊坐下。

    “還有其他想吃的你們就自己去拿!

    江團圓:“姑娘餓了?我現在去小廚房看看有什么現成的吃食!

    “不用!

    江瑤鏡拿了一塊荷葉餅慢慢吃著,“現在不想吃熱食,點心就夠了。”

    “點心吃多了燒心,不能貪多,我去給你灌一壺茉莉熟水來,你就著水少吃些,墊著點肚子,再混一會兒就到午膳的點了,還是得留著肚子正經吃飯才是!

    江團圓手中的針線一放,起身就出門去了。

    “這個小管家婆。”

    江瑤鏡笑罵了一句,其他人本不想吃點心的,聽江團圓這一說,紛紛伸手,等江瑤鏡吃完手里的荷葉餅,再看盤中,杏仁酥和龍井茶膏都只剩一塊了。

    江瑤鏡:……

    “我真沒貪食到如此地步,你們至于這么防著我么?”

    和她最親近的張媽媽笑著打了一個哈哈,直接把話給混過去了,當即起了另一個話題,“這王府的侍衛們瞧著冷面冷心的,好幾個都怕媳婦呢!

    是,江瑤鏡不出房門,其他人又沒限制,不至于在船上亂竄,但都在一條船上,兩方人不可避免的有過交集。

    江瑤鏡知道張媽媽是在轉移話題,但她還真起了好奇心,只豎著耳朵聽。

    張媽媽一言難盡道:“他們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一個說女人就喜歡大紅大紫,一個真就買了這般配色的釵環。”

    “他還拿出來炫耀!

    “我以為其他人總能說幾句的,是真不好看。”

    “誰知道其他人拿出來的更辣眼睛,巨大的狗-屎綠花都出來了……”

    張媽媽拍著自己胸口把氣順下去,“我都不敢想,他們媳婦收到這樣的禮物得氣成什么樣兒,明明一個個都是人模人樣的小郎君,怎么買東西的顏色能瘸成這樣?!”

    江瑤鏡:……

    雖然她沒親眼見到,但光是想象的畫面就足夠窒息。

    好在岑扶光挑選禮物的審美是正常的。

    “哎喲,男人本就和咱們女人不同!

    又一個媽媽接話,“我那老頭年輕時送我一個老大的金簪子,看起來很不錯,對吧?”

    “可我那時生病了頭發少,本來就焦心養頭發,一天比一天暴躁,他偏送我一根我當時頭發根本就簪不住的金簪子,把我氣的喲,按著他錘了好一頓!”

    “嘖,男人總是莫名其妙的。”

    “真的,經常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總是讓人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

    一群上了年紀的老媽媽批判起男人來,那可真是妙語連珠,聽得江瑤鏡都入了迷,都沒發現江團圓回來了。

    江團圓也沒空跟她說話呢,把水放在她的手邊,已經擠進了媽媽們的吐槽中。

    一群人說八卦說到午膳十分才停。

    江瑤鏡今天也算開了眼。

    原來一直跟在祖父身側穩重的管家,年輕時是個情種,甚至差點為愛做三,被人丈夫提著刀追了三里地;已經退休榮養調-教新兵整日虎著一張臉的周統領也沒好到哪里去,一直喜歡寡婦,還真想娶人為妻,騙他運氣不好,接連動心的三寡婦都是想坑他錢的,怪不得死活不愿意成親呢……

    老一輩人年輕時候的生活也挺多姿多彩的。

    用午膳時只有江團圓一人在旁邊伺候,她嘴里也沒停,“姑娘,我剛剛去小廚房的時候,發現他們都在甲板上看見善的熱鬧。”

    “見善怎么了?”

    “他自己不聽勸,那日非要守在房門外,他不被收拾誰被收拾?”

    江團圓盛了一碗湯放在一邊晾著,口里的幸災樂禍絲毫不停歇,“罰他親自打掃這船上上上下下的清潔呢。”

    “就連桅桿都得他親自爬上去擦!

    “侍衛們都在看笑話呢!

    “我說那些侍衛們也是傻,見善能被王爺遷怒,他們難道不會被見善遷怒?”

    江團圓說得篤定,“等著看吧,就見善那個小心眼兒,今天圍在甲板上的侍衛,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掉!

    所以這秦王府,就從上至下,一個遷怒一個唄,那最底層的不是很慘,沒有遷怒的人了?

    江瑤鏡笑著搖搖頭,正要說什么,忽然想到一件事。

    握著筷子的手一緊,眉宇也染上了凝重。

    他已經跟自己說了好幾次要開戰,也肯定是他領軍。

    可這秦王府的人,怎么還這么悠閑散漫?

    不是說馬上就要開戰了就一定要嚴肅以待愁眉苦臉,但即將開戰,除卻安撫家人外,日常訓練哪怕主子不提,他們也會自發聚集鍛煉。

    手上多一分真功夫,就多一分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希望。

    這是任何人都懂的道理。

    哪怕岑扶光還沒到京城,陛下還沒有明令下旨,但秦王府的侍衛們也可以提前訓練了,可為什么他們還能這么散漫閑鬧?

    好似完全不知道即將開戰的消息。

    江瑤鏡忽地想到了曾經的,還沒認識他之前,關于秦王的傳言。

    花天酒地,青樓常客。

    雖然風流二字對男人而言并非什么天大的過錯,也沒有太過影響名聲,可短短兩年,秦王軍中戰神的名聲就被覆蓋了。

    提到秦王,只想著讓他遠離家中女兒,完全想不起他曾經對大齊所做的一切貢獻。

    以前江瑤鏡覺得是岑扶光不在意,所以選擇不澄清。

    可他真的不在意嗎?

    是懶得澄清,還是無法澄清?

    江瑤鏡不愿深想,可思緒不聽自己的話,依舊往下延伸。

    曾經祖父讓自己放心,說哪怕西南開戰也不可能是秦王上場,那邊不是他負責的區域,他也不擅山林作戰。

    那西戎呢?

    心神忽地緊繃,優秀的記憶力讓她無法自欺欺人。

    明明是天時地利人和,只要陛下下旨出兵,秦王就能為他收回疆土贏得盛世明君名,這樣的情況下,陛下還不愿意出兵的話,是為什么呢?

    是因為臨近西戎那一片都是秦王當初一刀一劍拼下來的?

    還是說,曾經的秦王軍雖然建朝后就打散入了其他將領的麾下,但才兩年而已,他們依舊忠心秦王,陛下不敢放他出去?

    握著筷子的手抽筋似地抖了一下。

    陛下登基不到三年,就已經忌憚親兒子至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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