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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皇后她沒有心 > 160-170
    第161章 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何惶恐

    吵是不可能吵起來的, 各自都忙,江鏖他們有正事,岑扶光也有自己的‘正事’。

    不過分別前各自對視一眼, 眼中都是濃濃戰意。

    江驍聽完江鏖的話自然也就明白了緣由, 這妥妥的家事, 他也不再論尊卑,和江鏖同出一轍的犀利眼神定定看著岑扶光。

    偏岑扶光眉尾一揚,不見半分忐忑,張揚到了極點。

    這秦王臉皮這么厚的?

    祖孫兩滿是疑惑走了。

    當然, 并未忘記,甚至念念不忘。

    緊趕慢趕, 終于踩在日落前把今日的正事都搞定,江鏖領著江驍就殺了回去,一進營帳就遣散帳中的無關人等。

    祖孫兩同仇敵愾地看著還在上面安坐的岑扶光。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有什么好說的?”

    岑扶光站起身來, 雙袖肘后側的長長緞紗劃過半空又柔柔垂下, 他撇了一眼江驍, 又很快移開眼神,“你這個沒媳婦的, 本王就不跟你說了!

    江驍:???

    “你。”

    他看著江鏖,“你摸著良心自己說, 成親那幾年,你會把妻子親手準備的東西分給旁人嗎?”

    “注意!

    “這個旁人, 包括你的所有親人!

    “憑什么?”

    江鏖當場尥蹶子, “他們不配!”

    他只要一想到妻子那雙本該彈琴畫畫的手因為自己而去了廚房, 這樣的體貼自然只能自己獨享。

    什么親人, 老夫沒有親人!

    岑扶光看了一眼因為友軍當場叛變而目瞪口呆的江驍,笑了, 雙手一攤,笑得很是從容,“感謝侯爺體諒本王!

    江驍已經顧不得尊老愛幼了,在背后默默給了江鏖一個肘擊。

    江鏖回神,也終于想起了今日的討伐之事。

    “這如何能相提并論?”

    “這是孫女對祖父的孝敬。”

    “和妻子不一樣!

    岑扶光:“有和不一樣?”

    “你當初覺得所有人都不配,我又何嘗不是一樣的想法?”

    “難道你不是小月亮的親人?”

    “我只是和當初的你站在同一個角度做了一件同樣的事情而已,你如此不待見今日的我,這是在否認曾經的你嗎?”

    江鏖:?

    今日討伐秦王,是在否認曾經的自己?

    他忍不住順著他的話細想下去,發現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自己當初做得,為何他就做不得?

    眼睜睜看著祖父掉進了秦王的語言陷阱里,居然還真的順著他設定范圍內接著往下想,江驍抹了一把臉。

    這人廢了。

    得自己上了。

    “半下午不見,王爺的打扮,著實有些過于突出了!

    江驍沒娶親,也不想和他們這些已經成親的人‘感同身受’,只好另辟蹊徑,正好,此時的岑扶光花枝招展,是一個絕佳的攻擊點。

    岑扶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

    玄金為底,月桂作畫,緞紗縹緲,墨玉為冠,從容的低調和極致的奢貴融合得恰到好處,長身玉立,一看就知是天生的貴人。

    他視線緩緩上抬,又施施然撇了一眼江驍,似笑非笑道:“你沒娶親,你不懂。”

    江驍:?

    我說你衣裳不合時宜呢,你扯什么娶親?

    江驍:“王爺這一身屬下自不能評判,只是王爺是否忘了,這里是軍營!

    你在軍營穿得花枝招展給誰看呢?

    岑扶光還是那句話。

    “你沒娶親,你不懂!

    江驍:……

    “什么懂不懂的!”江驍狠狠咬著后槽牙,“我自然是懂的,你這副裝扮,無非是穿給妹妹看的!

    “但妹妹可不是只看外表的人,她非常清楚什么環境該做什么樣的事,她從來都不會不合時宜。”

    “你這一身,絕對不會討得她的歡心!”

    甚至她還會覺得你腦殼有包。

    誰家花蝴蝶在軍營這種極不相稱的地方上下翩飛的?

    “噢?”

    這次岑扶光終于不再一句話重復了,他看著及其篤定的江驍,“她馬上就會過來共進晚膳,不如賭一把?”

    江驍:“賭什么?”

    岑扶光:“賭她進來的那一刻看到本王,是喜是厭!

    “賭注呢?”

    一旁已經回神的江鏖跟著插嘴。

    他已經想明白了,這小子就是在偷換概念,自己當初的那些親人和如今的自己如何能夠相提并論?

    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

    但他還沒整理好言語反駁呢,這兩就已經開始你來我往,安靜豎著耳朵聽,現在進行到賭注了,他也沒忍住插嘴,甚至還想加注。

    因為他和驍兒一個想法。

    小月亮哪怕再喜歡秦王這張臉,她也絕對不會想在軍營這等威嚴的地方看到他這副打扮。

    他輸定了。

    賭注?

    順口一句話的事,岑扶光還真沒想過賭注為何,不過他馬上就有了想法。

    “算本侯一個,本侯也要來!

    江鏖迫不及待加入戰場。

    這是肯定自己一定會輸?

    岑扶光垂眸輕輕一笑,“若是她進來的第一時間是厭,那秦王府所有無主的兵器,由得你們二人任選兩件!

    秦王府所有無主的兵器?

    祖孫二人對視一眼,都是雙目大放精光!

    若說天下武將最渴望的獎賞,不是來自皇上的嘉獎,而是秦王府的賞賜,因為那里幾乎搜羅了整個大齊乃至邊境外族的所有精銳武器。

    名刀名劍不知凡幾。

    江鏖江驍異口同聲:“賭了!”

    “別急,若你們輸了呢?”

    江鏖江驍:我們就不可能輸!

    但是吧,不會輸是一回事,但賭注是必須要上桌的。

    可自己好像沒什么東西能做賭注的?

    江鏖大手一揮直言,“你想要什么,你自己說!

    終于說到正題上了。

    “你們都是她的親人,我自然不會攔著你們來往,三節也好,四禮也罷,花多少銀子我都不會說一個字。”

    “但是——”

    岑扶光終于亮出獠牙,“今后她親手所制的動作,不論任何,你們都必須避開她,交給我!

    “那我不賭了!

    想要我親親孫女的孝敬?

    想得美。

    江鏖馬上就撤了。

    反正這已經是自己的孫女婿了,他的兵器庫本侯還不能進?

    總有進去的一天。

    能進去,就能拿走!

    本來江鏖就是順帶的,就算他熱血上頭依舊堅持賭,輸了岑扶光也不能拿他怎么樣,真履行賭約,小月亮第一個饒不了自己,而且這個滾刀肉很大可能不認賬。

    他這次的目標一直都是江驍。

    一個死活不愿意成婚又和小月亮沒有真正血緣關系的老菜梆子!

    “你呢?”

    江驍:“賭。”

    江驍不認為自己會輸,也不認為自己如今的年歲還適合碰妹妹親手制作的東西,即使秦王不提,他以后也會慢慢‘遠離’。

    但以后主動遠離是一回事,兵器庫也是不能放過的。

    自己就不會輸。

    江鏖雖然撤開了,但他依然認定岑扶光才是輸的那一個,甚至堂而皇之的當著岑扶光的面和江驍大聲討論一會子要拿什么武器。

    岑扶光沒理會他兩的聲音。

    他依舊穩坐高位,只微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右手拇指食指輕輕轉著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并非玉石翡翠,而是厚金足雕鏤空的月桂纏枝扳指,金光熠熠,灼灼光華。

    ——

    “這一身衣裳,是何時做的,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江瑤鏡看著裙擺輕紗之上的點點月掛飄灑,又晃了晃耳朵上極為吸引人的月掛長墜的耳珰。

    “姑娘不喜歡?”

    已經打扮好了,江團圓正在給她整理后面的輕微皺褶。

    “好看的,喜歡的!

    江瑤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眉頭微蹙,就是不知為何,這月桂的圖樣,看著好生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以前是否有類似圖樣的衣裳。

    “見善送來的!

    江團圓笑道:“送來的時候,他臉上的怨氣比鬼都重!

    王爺又不知道姑娘會來這邊,自然不會提前準備好姑娘的穿戴,但又是見善送來的,一臉怨氣擋都擋不住,顯然是他用盡了法子從城里拿過來的。

    江瑤鏡也嘶了一聲。

    這里到城里,快馬加鞭都要幾個時辰,還只是單程。

    他怎么拿過來的?

    他會飛嗎?

    江瑤鏡還真有些好奇,一會兒問問他。

    “可以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過去吧!

    “好!

    江瑤鏡應了一聲,再次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確定沒有任何的失禮之處,就扶著江團圓的手緩緩出了營帳。

    江風等人早就等在帳外,一見到她們,就立刻簇擁護衛上前。

    或許是岑扶光早就打好了招呼,雖然他人沒來迎接自己,但人來人往的軍營,除了一聲聲的見過永安郡主和低垂的腦袋,江瑤鏡愣是沒看清一張完整的臉。

    等等。

    他為什么沒來接自己?

    不是江瑤鏡自戀,而是那人就是個醋壇子,甚至隱隱連驍哥的醋都吃,這軍營這么多男子,他居然能忍住沒來當護花使者?

    他被別的事纏住了手腳?

    就算他此刻非常忙,但見善囚惡也該來一個,就算他本人不來,秦王府的親信也必須出現,是他能夠做出的震懾之舉。

    可這兩人居然也沒出現。

    現在圍繞著自己的,都是定川侯府的人。

    江瑤鏡心中的困惑愈發明顯。

    好在兩邊營帳離得非常近,哪怕顧忌著貴女儀態,蓮步輕移,行步緩緩,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也到了。

    “見過夫人!

    簾外左右站著的見善和囚惡行禮后,共同伸手拉開了門簾。

    江瑤鏡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剎那,所有人都對她行去了注目禮,包括后來才知道他們賭約的岑扶羲。

    但江瑤鏡卻沒看其他人,只能看到岑扶光。

    怪不得很眼熟又想不起來。

    看到他此刻的裝扮,記憶終于回籠。

    他這一身貴氣十足又瀟灑俊逸的穿戴,正是那日兩人一起在閑庭之中用膳,又有程星回在一旁窺探時的裝扮,一摸一樣,就連衣裳上的滿繡暗紋都沒有任何區別。

    江瑤鏡心神一動。

    忽然就明白了,剛才的他,為何惶恐。

    又為何,要穿這一身衣裳。

    第162章 或許我潛意識就認定了,你沒有跟我過日子的意思

    他不是在懷疑自己對他的情意, 而是他不知曉,他該如何留住這份情意。

    因為不知道,所以只能一比一復刻心動的當日。

    心頭涌上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酸澀, 可這種酸澀, 卻是用歡喜為底色而承載的, 又酸又漲,又酥又麻,眼眶微潤的同時笑靨也在唇瓣綻放。

    她依舊站在門簾外,微微歪頭, 認真打量岑扶光,片刻后, 笑意不減,盈盈星眸里滿是調侃,“這是誰家的小公子?”

    “這里是軍營, 可不是毛頭小子仗著家世就能胡來的地方!

    他這一*7.7.z.l身, 可以在春日宴上推杯換盞, 亦可在大漠的落日里獨自一人放歌縱酒,甚至在青樓里尋花問柳都很適配。

    但唯獨不該出現在這鐵血軍營, 尤其是此刻營帳中,就連岑扶羲都換上了銀鱗輕甲, 就他一人錦繡風流,著實是突兀了些, 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也不怪江瑤鏡第一時間只能看到他, 就連江鏖都沒法子把她的注意力抓過去。

    實在是, 這朵人間富貴花, 太過惹人眼了。

    岑扶光袖口之下緊握的拳頭驟然一松。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和江驍的賭約,小月亮看到自己這一身, 是喜是厭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小月亮能否明白,自己為何要穿這一身。

    矯情也好,沒長嘴也罷,反正就是說不出口,但又想她能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意,或許人都是得寸進尺的,剛剛才明確她也開始對自己有意,馬上又盼著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明知不該,但還是這么做了。

    沒有去接她,也沒有事先告知任何,就站在這等,等一個答案。

    幸好。

    答案是好的。

    他罕見地笑得有點傻,一口大白牙全都露出來了,長腿一邁幾步就跨了過去,左手伸出,拉過她同樣帶著月掛金戒的手。

    “是你家的小公子!

    “不可能!

    江瑤鏡:“我家只有一位還在喝奶的小公子,可沒你這般歲數的!

    還在喝奶的,圓圓?

    “噗嗤!

    岑扶光一下子沒憋住,笑場了。

    他一笑,江瑤鏡也正經不起來了,別過頭以袖掩面,自然也是滿臉笑意。

    這兩在門口笑,里面端坐的岑扶羲面帶欣慰,看來經過這一次,扶光和弟妹的感情,應該是可以升溫了。

    或許大婚是真的可以準備起來了。

    但欣慰的同時又覺得哪里不對勁,他看了一眼還在門口笑的兩人,兩人笑得太厲害,身子也跟著顫抖,而他兩身上明顯同出一源的重工緞紗輕氅也跟著搖晃,看似只有幾枝月掛,其實暗紋滿繡,輕輕一拂就是流光溢彩,貴氣和低調的雍容同存。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輕甲。

    初看是平平無奇,再看,還是平平無奇。

    岑扶羲:……

    孤現在去換身衣裳來得及嗎?

    總覺得輸的有點慘。

    岑扶羲的重點是在衣裳,江鏖江驍這邊就哀嚎了。

    因為答案已經不用問了。

    江驍垂著頭,蹲著角落種蘑菇。

    難道這就是女大十八變,分開多年的自己,確實已經不了解妹妹了?

    “你,你——”

    江鏖顫著手指著還在笑的江瑤鏡,“你什么時候也學得男子那只看臉的做派了?”

    “他這一身,該出現在這里嗎?”

    “你不罵他就算了,你還笑?”

    “是不該出現在這里!苯庣R已經笑完了,一本正經看向痛心疾首的江鏖,理直氣壯道:“可他好看呀!”

    “而且這里只是暫時的軍營駐地,又不是真正的戰場!

    又不是真的馬上要打仗了,何必上綱上線呢?

    江鏖:……

    嘖了一聲,一陣搖頭,又別過了頭。

    這孫女不能要了。

    他臉越冷,岑扶光就笑得越開心,看在近在咫尺明晃晃偏袒自己的江瑤鏡,他本就挺直的脊背愈發直了,牙花子也更加明顯。

    沒錯。

    本王就是這么好看,本王的媳婦偏袒本王是理所當然的!

    ——

    本來用過晚膳后還可以聊聊天閑談一會兒,雖在一個地方,但各自都有忙碌的事情,也是好些天沒見了。

    說說話,交流一番彼此各自的機遇,哪怕只是閑話呢,也能促進感情。

    誰知用完膳岑扶光招呼一聲就帶著江瑤鏡要回營帳,江瑤鏡本來想拽住他的,想到一事又頓住了,由著他的力氣出了營帳。

    “唉——”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

    江鏖看著頭也不回的自家孫女,扯著嗓子拉長聲調嚎了兩句,江驍正要安慰他幾句,情竇初開不都如此么?

    等過幾月,炙熱褪去,您又會是妹妹的最重要的人。

    誰知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江鏖就已經興沖沖抱著一壇從秦王那打劫來的美酒跑出去和同僚拼酒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嘲諷江驍一句。

    “你那個漂浮不定的酒量,還是去和小孩子玩吧!”

    心情好就幾杯倒,心情不好幾乎千杯不醉的江驍:?

    這老爺子真的是,年紀越大越不討喜!

    太子只略用了幾口就回去喝藥了,秦王和妹妹也走了,現在祖父都跑了,那自己還坐在這干啥?

    江驍想了想,今夜無事,去找蠱師玩好了,他那些蟲子確實嚇人,但手段著實神異,叫人既害怕又忍不住探頭去瞧。

    決定了,去找蠱師玩!

    江驍也跟著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只剩他一人的營帳。

    *

    本來岑扶光心內還在竊喜,竊喜小月亮再一次‘拋棄’了江鏖選擇了自己,誰知剛進自己營帳,揮散眾人,正要好好抱一抱她,手臂剛展開呢,胸膛上就出現了一只小手。

    戴著月桂金戒的手戳啊戳,神情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江瑤鏡:“——所以,你拿我作賭哦?”

    岑扶光:!

    “沒有,不是你!

    這個問題回答不好后面的日后肯定非常難過!

    岑扶光一把抓住她的手,非常迅速且鄭重的糾正她的措辭,“不是你,而是你親手所制的東西!

    “媳婦,你本人和你本人做的東西,這兩樣,可有本質的區別。”

    “不能混為一談的!”

    他說著說著竟又委屈起來,癟嘴道:“而且我怎么可能拿你作賭呢?”

    你是我夢寐以求的珍寶,是已經捧在手心可還不敢相信的月光。

    我怎會拿你作賭?

    順著這么想下來,是真委屈上了。

    他今日的情緒本就跌宕起伏,一會狂喜一會悲切,一會驕傲自戀,一會又惴惴不安,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緒。

    如今委屈一上心頭,眼尾馬上就紅了,自己都還沒察覺之際,淚光已經在眼眶打轉。

    江瑤鏡怔怔看著他的眼睛。

    故作的生氣之色已經消失。

    這,就要哭上了?

    她竟也覺得惶恐了起來。

    眼前這人是誰?是大齊的皇子,是天不怕地不怕連皇上也經常硬剛的秦王殿下,他怎能因為自己故意的一句‘質問’,就紅了眼眶呢?

    江瑤鏡沒有因此而開心,也沒有覺得自傲。

    而是滿心都是不該。

    他不該如此為自己亂了心神。

    自己當初做的,真的有這么過分嗎?

    她不由得也凝重了臉色,開始回憶當初自己的所作所為。

    是。

    是騙了他,也想過有了孩子就把他拋開。

    但,想法是一回事,又沒有任何行動,如此這般,就已經讓他心焦煎熬么?

    都把人折騰得不自信了。

    江瑤鏡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應該,又看著真的已經快哭出來的岑扶光,她決定有話就直接問出口。

    “為何會如此呢?”

    “什么?”

    岑扶光還一心沉浸在委屈中出不來神。

    “是,我曾經欺騙了你。”

    “但那會的欺騙是因為我自知抵抗不過,也是一心想讓孩子冠上江家的姓氏,所以才會對你使手段!

    江瑤鏡坦言自己曾經的過失。

    最初的開頭,自己確實不喜歡他,自然也無所謂騙他,因為不在意。

    “我也有想過,真的懷上孩子之后,我就離開你……”

    手中忽然傳來一陣疼痛。

    這廝快把自己的手捏碎了。

    “手疼!

    岑扶光控制好了力氣,但還是緊緊攥著她的手。

    江瑤鏡:“但我也僅限于想想而已,并未真的付出行動,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確實沒有付出行動。

    就是發現有孕后鬧過一場而已,還是馬上就被鎮壓的小打小鬧,后來就認命了,完全沒有任何反抗。

    一直都在相處,都沒怎么分開過。

    “你為何……”

    你為何會在知曉自己的心意后,如此不安呢?

    這句話江瑤鏡沒有真的問出口,知道他不好意思開口。

    但岑扶光聽懂了。

    是啊。

    明明一直在一起,最初是她確實心不甘情不愿,但真的到了江南,真的有孕之后,就好像認命了,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兩人雖然在大眾心里沒有真正的大婚,但早就過上了老夫老妻的日子。

    她的感情變化是真的,也是順其自然的。

    日久生情。

    這個詞就很好詮釋了她的感情變化,并且絲毫不覺突兀。

    那為什么自己不敢相信呢?

    岑扶光垂著頭,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眼中的萬千思緒。

    他在回想以前的種種。

    最后停在了最初時,自己調查她,調查程家時的那份資料之上。

    他認真回憶那份資料,想著小月亮曾經在程家的那兩年,想著想著,忽然就找到了答案,也明白了,自己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之意來自于哪。

    “或許是我潛意識就認定了,你沒有跟我過日子的意思。”

    正因為一直相處,所以就會無意識的比較。

    你在程家時是如何做的,和我在一起時又是如此做的。

    同樣的人,兩邊的行事風格一對比,態度真的,一目了然。

    第163章 而她的回應更是直接點燃了所有炙熱。

    “什么?”

    潛意識就認定自己沒有和他好好過日子的意思?

    江瑤鏡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不理解他的這個認定是從哪里出來的,一臉疑惑。

    岑扶光卻已經想通了。

    他垂眸看著一臉不解的她,看了片刻后, 俯身彎腰單手把她抱了起來, 江瑤鏡習以為常地勾住了他的脖頸, 根本不在意他要把自己抱到哪去,只一門心思要個答案。

    “你快說呀!

    “馬上!

    這個馬上非常快。

    他抱著人大步到了軟榻邊,掀開衣擺坐下,又把人牢牢地抱在懷里, 不僅主子幾乎快融為一體,就連黑白重紗也緊密相貼, 互相重疊。

    岑扶光垂眸看著江瑤鏡的眼睛,但又好像沒有看他,眼神根本沒有焦點, 因為他的思緒都沉浸在了回憶里的, 那份資料之上。

    “我曾經調查過你在程家的點點滴滴。”

    對于這點, 江瑤鏡絲毫不覺意外,這絕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只見他明顯已經陷入回憶,也不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就安靜等著他的下言。

    岑扶光:“我看到了你作為一個新婦時的所作所為!

    “不僅侍奉好了丈夫,就連小心思甚多時常犯蠢的程家夫婦和當時還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怎么懂事的程星月, 你都游刃有余!

    “上能孝順雙親, 下能教導幼妹, 中間還能把一大家子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同時也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一個簡單平凡小院, 經你的巧手雕琢,一年時光就成了花團錦簇綠藤長蔭的小仙境!

    聽到這里,江瑤鏡依然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哪不對了?

    那會子又不知道會和程家鬧掰,正經成親過日子的,總得收斂脾氣磨合,自然是奔著家和萬事興去的,便是有些許不能容忍之處,也不會馬上鬧僵開來。

    這些新婚日常,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不解,皺著眉頭,一臉你說這些做什么的表情看著岑扶光。

    岑扶光也幽幽看她,“你從未插手過王府內事。”

    這也能扯到自己頭上了?

    這話,江瑤鏡可有的辯。

    她掙扎兩下從岑扶光懷里下來,又在他旁邊坐好,背脊挺直,一臉理直氣壯,“咱們確實有過婚禮,但那場婚禮只有你我二人,也就你的近身侍衛清楚,王府其他人,有清楚的嗎?”

    岑扶光搖頭:“不會告知他們!

    “那就是了。”

    江瑤鏡:“我又不是不知道內宅的老人有多難纏,不說程家,就連以前我初初掌家時,侯府的自家人還欺我年幼呢。”

    “自家的侯府都是如此,王府的水只會更深!

    “對他們而言,名不正言不順的我,便是表面因你的緣由而順服我,但我真正開始理事后,只會遇到數不清的‘小麻煩’。”

    “這種情況,我如何能貿然插手王府內事?”

    “唔,這話聽著也是沒錯的!

    岑扶光點頭,看似被江瑤鏡說服了。

    江瑤鏡總覺得他在敷衍自己,眼神一呆,隨即不服氣涌上心頭,她以為這人是男子,眼中看不見內宅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規矩。

    別看內宅都是女子和下人,水深著呢,其中的詭譎還真不比朝堂少。

    不過一個是家國大事,一個是人性罷了。

    江瑤鏡真的認為,這二者的難纏程度,不相上下。

    她張口就要舉例,務必要叫面前這位爺知道知道后宅的那些手段,誰知對面的岑扶光先她一步開口。

    “好,先不說王府的事!

    又沒回京,提它做什么?

    岑扶光:“就說我在外面的事。”

    “我知道,江鏖是忠君之人,你是他的孫女,我也不會讓你在我和他之間二選一,爭風吃醋也爭不到這上頭來!

    這事無關風月情愛,只是個人的堅持。

    江鏖忠君沒有錯。

    江瑤鏡是他一手養大的孫女,和他站在一個立場更沒有錯。

    總不能因為嫁了人,就回頭去逼迫疼愛自己的祖父吧?

    沒有這個道理。

    自己也不會去逼她。

    岑扶光:“就想問你幾個小問題。”

    江瑤鏡再度坐直了身子,“你問!

    岑扶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中流轉著的莫名的光讓江瑤鏡下意識有種不好的預感。

    “除了見善,我身邊負責我衣食住行的人,還有誰?”

    “我一季添置多少新衣?”

    “我偏好哪位廚子的手藝?”

    “我就寢時,喜歡軟枕還是硬枕?”

    “我一共有多少愛馬?”

    說完,就眉頭微揚,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面,隨著自己一句一句問話,肩背好似也跟著漸漸塌下去了的江瑤鏡。

    剛還理直氣壯要跟自己辯論的人兒,現在肉眼可見的心虛了起來。

    江瑤鏡:……

    衣?

    不知道。

    食?

    額,應該是喜歡自己這邊廚子的手藝吧,反正這人每次和自己用膳時胃口都很好。

    住?

    這個完全沒法子解答,因為他一直賴在自己被窩,枕頭被褥都是自己的習慣和喜好,他從未提出過任何意見。

    行?

    除了在家里看過的那幾匹馬,其他的,自己完全沒了解過。

    簡單的衣食住行四問,居然沒有一個可以明確肯定的回答出來。

    自己這么忽略他嗎?

    江瑤鏡懵了。

    “傻姑娘。”

    岑扶光抬手曲指給了她一個腦瓜崩,不疼,但她還是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自己額頭,微微鼓著臉頰瞪他。

    打我做什么?

    卻在看到岑扶光含笑的眉眼之后,頓住了。

    不生氣不失望么?

    簡單的四問,我一個都答不出來。

    “這些問題有什么好想的!

    岑扶光伸手抓過她捂住額頭的手攥在手心,“不用回答,我鬧你玩呢!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小月亮為何會這般忽略自己的衣食住行,因為習慣了。

    和當初的程家不同。

    在程家時,她是明媒正娶的掌家新婦,自然要在第一時間了解程家人的喜好和將軍府的運行規則,并且要迅速了然于心且掌控它,因為那時候的程家可能是她會生活幾十年的地方。

    可自己呢?

    初遇就是強求,沒名沒分的,而且那會子她還想著生了孩子就把自己拋棄呢,怎么可能會來了解自己?

    能做到視而不見就已是她涵養足夠好了。

    后面確實如溫水煮青蛙一般過起了老夫老妻的日子。

    但很多小習慣一開始不曾注意,后面就會下意識遺忘。

    這并不是她的錯。

    可是——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

    知道她沒錯,但不妨礙自己委屈。

    岑扶光眼睛一咪,忽然低頭咬了一口白嫩小巧的鼻尖。

    突然被啃了一口的江瑤鏡:?

    察覺到鼻子上的滑膩之感時,身上的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忙伸手把人推開,“你好惡心!”

    岑扶光:“惡心?”

    “親嘴的時候咋不惡心呢?”

    江瑤鏡:……

    這兩者有可比性嗎?!

    扭過身子掏出手帕就是擦拭鼻尖,身子躲避就算了,還時不時警惕看一眼岑扶光,生怕他下一刻又撲了過來。

    本來就是鬧她一下,但看她如此警惕的樣子,岑扶光忽然又想犯點賤呢。

    想了想,忍住了。

    把人惹哭了還得自己哄,算了。

    等她來回擦拭了幾次,再繼續,鼻子都要紅了,這才伸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江瑤鏡壓下眉眼,別過頭,還是一臉不高興。

    岑扶光伸手把她散亂的鬢發勾至耳后,手卻沒松開,帶著月掛扳指的左手輕輕覆在她一側臉頰之上,扳指的金,虎口處的紅痣,和她白玉無瑕的臉頰,在暈黃的燭光影影中,竟誕生了一種奇異的美麗畫面。

    可惜無人欣賞。

    江瑤鏡還覺得他的扳指有點膈人。

    岑扶光:“前面的程家,后面我的那些問題,其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俯身,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

    “你什么時候能在我的身邊規劃出一個花園子呢?”

    前面那些習慣也好,處理家事也好,那是江瑤鏡身為新婦該做的。

    身份讓她這樣做。

    卻不是她自己本心的喜歡。

    而程家那個,原本平凡的院落,后面變成了她一人的閑亭落,那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她根據自己的本心侍弄出來的。

    那是她的心血,是她閑暇時刻靈魂的慰藉處,也是她的心之所向。

    那個小園子,才是自己最看重的地方。

    小園子?

    江瑤鏡張口就想解釋自己這兩年為何沒有侍弄花園,理由還很正當,先是跑路,再是懷孕,如今生產了也是閑不下來的,哪來的心思弄小園子?

    但看著岑扶光明明平靜,但不知為何卻輕顫的眼睫。

    她突然就不想說那些借口和理由了。

    “已經在弄了!

    她微微撐起身子,在他鼻尖上輕輕啄了一下,又馬上回身坐好,低垂的眉眼看向別處,白玉覆粉頰,就連耳廓都悄悄紅了起來。

    “前幾天已經在育花種了!

    “就是茶山小院里面的那處小園子,已經規劃好了地盤!

    “只是今年春季大約是看不到繁花盛景的,要明年去了……”

    岑扶光其實已經聽不到她后面在說什么,他滿腦子只有前面那句。

    已經在弄了。

    獨屬于她的小天地,她最愛的小園子,在自己身邊也會出現了?

    狂喜在心中炸開。

    就連手都跟微微顫抖起來。

    既然他這般在乎一個小園子,江瑤鏡還想好好跟他說說自己要如何規劃,預計要種多少花,誰知臉上傳來的異樣讓她顧不得羞赧,抬眸去看岑扶光。

    他,哭了?

    還是笑著哭的?

    江瑤鏡震驚的眼神還停在他眼角那一抹晶瑩,已經成形的淚珠卻在眼中迅速放大,尚未回神之際,唇瓣就被狠狠噙住了。

    非常熱烈,非常兇狠。

    但江瑤鏡只沉默了片刻,就主動勾住了他的脖子,也忍下羞澀,主動回應她。

    而她的回應,更是點燃了這場獨屬于有情人之間的炙熱風暴。

    第164章 來,你說說,你當初是打算怎么拋夫棄子的

    “等等……”

    江瑤鏡艱難攥住他探進裙擺的手, 不必去看他的臉,耳畔急促的喘息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她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下巴擱在他的肩胛之上, 同上的滿臉紅暈, 眼神迷蒙。

    “……怎么了?”

    岑扶光的動作順著她的話語停下。

    她緩了片刻,氣息終于平順下來了一些。

    “得去看一眼祖父!

    “他肯定在找人拼酒呢。”

    江鏖許久不曾回軍營了,今夜難得閑暇又興頭不錯,肯定會去找人拼酒的, 還是不醉不歸的那種。

    他從來好酒,以前也沒怎么攔, 但如今年紀是真的大了,小酌可以,宿醉不行。

    岑扶光沒說話, 只是緊緊抱住了她的細腰。

    江瑤鏡再次緊貼他在隆冬里依舊比火爐還暖的胸膛。

    她也有點不好意思。

    這種中途叫停的事, 確實有點尷尬。

    “……傳話沒用, 我派誰去叮囑祖父他都不會聽的,我得親自去把他抓回來!

    “我、我很快回來!

    迅速低聲丟下一句讓臉部再度升溫的話, 江瑤鏡推開岑扶光,站起身來站在榻邊整理凌亂的衣裙。

    一直刻意忽略后面的動靜, 衣裙勉強能見人了,抬腳就往外走, 小碎步剛跨一步, 手腕就傳來阻力, 低頭看去, 骨節分明的大手之上,月桂依舊。

    “我陪你一起!

    岑扶光長腿一伸也跟著下榻。

    江瑤鏡站在旁邊看著他整理衣衫, 忽然就想到了下午出營帳的那一刻。

    “我本來以為,團圓拉開簾子的那一刻,我就會看到你!

    岑扶光:“我確實想這么做!

    即使在打賭,也會永遠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那怎么沒來?”

    岑扶光整理發冠的動作一頓,側頭,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現在要去逮的人,把我給逮住了!

    未免自己作弊,江鏖死活不讓自己出去。

    還一副有本事就從老夫尸體上踏過去的氣勢。

    那可是小月亮的親、親!祖父。

    自己除了忍著還能如何?

    江瑤鏡抿唇忍笑,有心想問他們幾人傍晚時是如何的相愛相殺,又怕眼前這個小心眼記仇,待會兒被折騰的只是自己。

    “我去外面點燈。”

    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這也只是個借口,雖然大帳里伺候的人早就被遣散出去了,但外間燈火明亮,甚至還能看清最外處的門簾下方,外面值守之人的長靴。

    本來是借口躲出來,眼不見心就不好奇的江瑤鏡,看見門簾下方的長靴之時,神情一頓。

    外面值守的是誰?

    是見善么?

    簡單的衣食住行四問都答不上來,雖然他不在意,自己也不過分愧疚,但心底總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為確實忽略他太久了。

    那些問題,只要平日留心一二絕對能答上來。

    若說對岑扶光的內事最了解的,自然是見善這個總管了。

    江瑤鏡抬腳就向外走,誰知又是只跨出一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她疑惑回頭,不解地看著拉著自己的岑扶光。

    “不必刻意去問見善!

    “也不必改變你如今的習慣!

    岑扶光從她剛才凝望門簾下方的視線就猜出了她如今的想法。

    但真的沒有必要。

    “你現在問了,后面還要改。”

    身為一國實權親王,岑扶光從來不缺伺候自己的人更不缺所謂獎賞,他在外面這兩年,一應待遇都是簡化再簡化的。

    見江瑤鏡還是側頭去看門簾下方,他的手下移,握住她的蔥白玉手,靈活一動,就和她十指緊扣。

    晃了晃她的手吸引她的注意力,垂眸看著她瑩白紅潤的小臉,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也就能消停這兩年了,后面可有得忙,確定不好好歇歇?”

    后面有得忙,忙什么?

    江瑤鏡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和他對視片刻后,恍然。

    是了。

    又不是一直在外面游蕩。

    早晚都是要回京的。

    而一旦回京,首當其沖的就是大婚,其次就是和皇上的矛盾。

    是了。

    根據這一年來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送信送東西之后,江瑤鏡大概判定,這次成婚,應該不會有婆媳問題。

    但皇上那邊就未必了,雖然有團團圓圓在,他應該不會拿自己如何。

    但別忘了,皇上至今還不知道兩個崽姓江呢。

    就這么隨便一想,回京后的諸多問題馬上就冒了出來,更別提大婚后還要管理秦王府,還要和岑家那群難以言說的宗親來往。

    簡直了。

    “不問了不問了,先過消停日子吧。”

    江瑤鏡甩了甩腦殼,把那些許慚愧都甩了出去。

    現在的快-活日子都是提前預支后面的。

    不必愧疚!

    見她一臉后知后覺的后怕,岑扶光淺笑著搖搖頭,看著精明,但實際上生活里的小迷糊非常多。

    松開她的手,又得了一個疑惑的小眼神。

    “夜風重!

    岑扶光伸手為她攏了攏白狐披風,確定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才退開一步站在她的身邊。

    “等回來再牽手!

    江瑤鏡:“……誰要你牽了,自作多情!

    她嗔了一句,又紅著臉嘟囔著往前走,岑扶光笑著跟上,先她一步拉開門簾的同時也在低聲問,“要不要秦王府正院的尺寸?”

    聘禮已經開始準備,嫁妝也可以著手了。

    “……要!

    雖然聲音低不可聞,但也回答得非?隙ㄇ已杆。

    岑扶光展顏一笑,即便在夜里,這個笑容也是格外燦爛,盈滿了勃勃的喜悅。

    本來還害羞的江瑤鏡,看到他的笑顏,神情一頓,也跟著緩緩上揚嘴角。

    ——

    江鏖大約也是有預感的,為了躲江瑤鏡,他拼酒的地方不僅遠,還藏得深,問江風他們都問不出人在哪,一個錯眼,老太爺就竄沒影了,他們也到處找呢。

    定川侯府這邊的人問不出來,岑扶光又叫囚惡去查。

    既然已經出了營帳,正好今夜還沒有散步,風雖冷,但天穹月色正好,營地滿滿的火把都還蓋不過僻靜之處的瑩瑩月華,漫步正好。

    兩人躲開了熱鬧處,就在安靜的小道上慢慢踱步前行。

    “所以,你當初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打算?”

    江瑤鏡耳朵朝他那邊移了移,但視線依舊看著夜色中的山林。

    她以為自己是不懼怕黑暗的,但沒想到夜色中的山林,這么的駭人,枝丫亂舞,樹影重重的背后是沉默佇立的連綿青山,白日里看著只覺心神舒朗,夜里再看,竟是滿滿的壓迫感,甚至都不敢直視。

    腳步一跨,直接挨著岑扶光。

    岑扶光順著她的視線也跟著看了過去,自然也看見了夜色中的恐怖山林,這條道兩側都風景幾乎一模一樣。

    他直接伸手把她后面的毛領兜帽給她戴上了。

    兜帽很大,連兩側臉頰都擋住了些許,只能目視前方,兩邊的景色被遮掩得嚴嚴實實。

    江瑤鏡有些不習慣兜帽的毛領,雖然是最上等的皮毛不可能扎人,但她還是不太習慣毛毛在自己臉上若有似無的感覺,即使很柔順。

    正要伸手去捋,岑扶光再道:“你當初既然存了拋、夫、棄、子的心思……”

    拋夫棄子這四個字一出,江瑤鏡瞬間老實,不怕山林了,路不走了,毛毛也不捋了,站在原地,抬頭朝著他格外乖巧的笑。

    “你原本打算如何做?又為何篤定我會順著你的意思放手?”

    這,這個舊賬現在來翻是不是不太好?

    江瑤鏡視線飄浮,緊緊抿著嘴。

    一看就知道不愿意說。

    岑扶光定定看著她,鳳眸危險一咪,違心的話就這么說出了口,“放心,不是翻舊賬,就是好奇!

    江瑤鏡瞅了他一眼。

    “真的只是好奇?”

    “真的!

    “不翻舊賬?”

    “不翻。”

    岑扶光覺得現在的自己笑得跟佛像有得一拼,慈祥得都可以普度眾生了。

    江瑤鏡不信他的話。

    他笑得好假,后槽牙都咬緊了。

    不過想知道也行,反正那會子的自己,又沒瞧上-他,自然是順著自己的想法來。

    “順從!

    岑扶光:“順從?”

    江瑤鏡昂了一聲點頭,又抬眼看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依舊理直氣壯。

    “我那會想的是,若真的丟不開你,那就完全的順從你!

    又上下打量他,癟嘴嫌棄,“男人都是一個樣,既要又要還要,盼她溫柔賢淑,又盼她風情萬種,既盼她獨守一人,又盼她大度能容人!

    “而更多的,卻是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成婚前是心上人心上月,成婚后就是水中月霧里花,還怪她為什么變了!

    岑扶光聽懂了,眉頭一挑,“所以在你的預測里,你會無條件一切都順從我,幾月后我就會食之無味了?”

    江瑤鏡昂了一聲,再度誠實點頭。

    岑扶光:……

    這小細脖子一直點啊點,真想弄個木架子把她脖子一直支棱住,看你還怎么點頭。

    怎么那么煩人呢!

    等等,不對啊。

    岑扶光回想往日的種種,“你何時順從過我?”

    “你天天都在折磨我,時時都在尥蹶子。”

    “你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的,怎么還心口不一騙人呢?”

    “哪里是我騙人?”

    江瑤鏡也不高興了,“計劃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一回事,而且還都怪你,是你壞了我的計劃!

    “你這人,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梯子你就敢上房。”

    “我要是再順著你,我怕是連床都下不了!”

    這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以為的順從是平淡生活,柴米油鹽的安穩日子,這廝的順從大約也是平淡生活,但他的平淡生活,大多是在床榻之間,春宮圖試了個遍。

    這樣怎么順!

    岑扶光張口就想否認,自己哪有這么貪歡?

    但往日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那會子剛和她在一起,確實有些不知饜足,怎么親昵都嫌不夠,總想著時時刻刻和她黏在一起。

    噘嘴哼了一聲,算是認了這回事。

    第165章 媳婦兒你聽,狼群都在為我們高聲慶祝

    第一局, 江瑤鏡勝。

    只是還不待她歡呼雀躍,一臉不服的岑扶光就陡然換了一副神色,俯身, 一瞬間亮起來的眼睛和飛揚的眉尾都在昭示著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攻擊點, 并且勝券在握。

    江瑤鏡神情一凜, 睜著漂亮的雙眸,安靜看著他,等著他的出招。

    迎戰!

    “那你有孕后,為何沒有其他行動?”

    岑扶光微微瞇著眼, 語氣篤定,“我記得很清楚, 你發現有孕后,沒有采取過任何離開我的措施,沒有試圖和我大吵大鬧, 更沒有召集人手離開。”

    “別說你做不到, 定川侯府和本王, 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可你完全沒有動作,就像是認命了一般!

    江瑤鏡:……

    這貨怎么突然想起這點了?

    她也不由得順著這個話語回憶當初, 好像除了想看男花魁那回的小打小鬧,自己確實沒怎么作妖。

    為什么呢?

    那會子可還在江南, 自己不僅有侯府的人手,外祖父一家可都在, 而且還懷有身孕, 就算他氣瘋了也不至于和自己這邊魚死網破。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再度糾纏在一起而已。

    所以, 自己為什么僅僅小*7.7.z.l作一次后就認命了一樣破罐破摔了呢?

    岑扶光一直直勾勾地看著她, 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各種靈動的小表情,從恍惚、不服氣到此刻的茫然。

    顯然她也不明白是為何。

    但岑扶光懂了, 嘴邊噙著的笑意越發明顯。

    他緩緩站直身子,環繞四周。

    仗著藝高人膽大,岑扶光沒讓任何人隨行,抬頭能遙望營地那邊的熱鬧,這里只有安靜的小路和依舊瑩瑩的月華。

    快速低頭親了她一下。

    突然被襲擊的江瑤鏡一臉莫名抬眼,隨即眉頭漸攏。

    “……你怎么笑得,這么蕩漾?”

    “因為我發現你,早就對我情根深種而不自知呀!

    這如何不能蕩漾?岑扶光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來了。

    若非小月亮還在這里,他現在已經開始沒有形象的滿山嚎叫撒野了!

    早就情根深種而不自知?

    不可能!

    江瑤鏡小臉一凜,擲地有聲道:“我當時只是計較得失后發現最后很大可能得不償失,才沒有鬧出大動靜來!”

    “……恩!

    這次的岑扶光臉上是真的涌出了慈祥中又略帶羞澀的笑意。

    他現在怎么看自己媳婦怎么美。

    那嘴角比過年的豬都難壓。

    岑扶光羞羞答答期期艾艾應聲,“……你怎么說都是對的!

    怎么辦哦,原來媳婦早就對自己芳心暗許了。

    也是自己眼瞎,怎么沒有早點發現呢?

    該打該打。

    若是早點發現,后面的日子早就幸福起來了,怎么輪到今日才說開?

    眼角眉梢的情意濃得都快拉絲了,江瑤鏡再看不出他此刻的應答只是顧慮自己面子的敷衍之舉,就是傻子了。

    “真的不是,那會子我真的還討厭你,最多就因為你是孩子們的爹爹身份,有幾分顧慮而已。”

    “恩!

    他還是點頭,唇瓣的笑意不減,思緒卻開始飄浮。

    所以,是發現懷孕時就已經芳心暗許而不自知,還是更早之前呢?

    更早的時候可就是下江南的時候了。

    還是一副點頭的模樣,但一看就知這人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任何話語。

    江瑤鏡額間青筋繃了一下,咬牙再道:“是,那會子的我有許多人幫忙,但我覺得沒有必要為了折騰一場就把自家和外祖父家拉下水,因為結局是我所想的概率太低了!

    “恩!

    岑扶光再度點頭,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時間本就璀璨的雙眸亮光更甚,俯身,甜膩膩地問,“媳婦兒,你是不是也對我一見鐘情而不自知。俊

    江瑤鏡:???

    短短幾息的時間,他的思緒是怎么從芳心暗許而不自知又跳到了一見鐘情而不自知的?

    芳心暗許還有爭辯的可能。

    一見鐘情絕不可能。

    “不可能!

    這次江瑤鏡回答的很有底氣,“我那會子只想著和離,你的出現只會讓情況更為焦著,讓我十分為難,不可能一見鐘情的。”

    她說得十分絕對,可岑扶光也覺得自己的分析沒有錯。

    “懷孕時的芳心暗許你自己都不清楚,再往前推就是下江南的時候,再前一些,可就不就是咱們初遇的時候了?”

    “承認吧!

    “你當時肯定也是心悅我的,不然怎么會縱容后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呢?”

    江瑤鏡:???

    你這前的,是不是太夸張了些?

    還有,眼前這個疑似腦子進水的人,真的是岑扶光么?莫不是山野精怪附身了!

    這人現在一看就知已經徹底陷入了臆想,爭辯根本無用,因為他聽不進去,江瑤鏡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攏著披風就回身往駐地走。

    腳步聲踩著枯枝殘葉上,嘎吱嘎吱的。

    此刻的江瑤鏡不覺得山林可怖,只覺得身側之人太傻,傻氣已經濃到自己無法忽略的地步,而且更詭異的是,自己明明在心里唾棄他,嘴角居然也不能自控的想要上揚。

    不行不行。

    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到人群中,免得這人拉著自己也一起犯傻。

    偏偏,岑扶光已經徹底相信了自己的推斷,并且還試圖說服江瑤鏡。

    “真的,媳婦兒!

    “我真覺得咱兩是互相的一見鐘情。”

    “你當初要是真的不愿意,你可以直接告訴江鏖的,江鏖又不是什么閑臣不起眼之人,他可是父皇的心腹,哪怕去乾清宮找父皇哭訴呢?”

    “父皇是真不愿咱們兩家攪合在一起的,他肯定會出手阻撓的!

    江瑤鏡:……

    輿論謠言真的害人。

    若非當初被你的那些混不吝的謠傳給糊了眼睛,早知道你是什么人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祖父的!

    江瑤鏡不回話,也不妨礙岑扶光無休止的喋喋不休。

    “真的媳婦兒,你仔細回想一下,你第一回 見我的時候,真的就沒被我這張臉晃一下?”

    “那天的我可是認真打扮了一回的,不說貌比潘安,也是人模狗樣,絕對能唬住人的,你真沒有?”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居然還是特意打扮了的?

    江瑤鏡對他的初見印象很深。

    因為定川侯府和秦王府并沒有任何交集,甚至還因為皇上的關系彼此都有意避開對方,再加上京城里盛行的關于秦王的種種謠言,他忽然登門,自己自然是全神貫注的。

    那身寫意風流,錦繡少年的藍白紗氅穿戴自然也在心中留下了痕跡。

    江瑤鏡的步伐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前行。

    岑扶光自然沒有錯過她這個可疑的停頓,語氣更為急促,激動的尾音是完全藏不住的得意。

    “你就承認吧,那時候你也是中意我的!

    江瑤鏡:……

    還是不理人,翻飛的素白披風裙擺,不止是山風的吹動,還有她驟然加快的步伐所致。

    岑扶光本就是個不知收斂性子,今天的驚喜對于他來說實在是過于滿溢了,溢到他的心海里此刻滿滿都是歡喜。

    他想去山野狂奔,想去峽谷內盡情咆哮。

    他想去追風追月追日光,追到一切不可能的盡頭,然后大聲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喜事。

    這種喜悅的宣泄真的很想立刻馬上分享給所有人。

    但他不能。

    小月亮還在跟前呢,要保護她的安全,還要陪她去找江鏖。

    可是,實在控制不了自己了怎么辦?

    岑扶光覺得還是犯個賤吧。

    犯個賤小月亮就能收拾自己了,也能讓自己心內的洶涌的歡喜之意暫停一下澎湃。

    只能是她。

    必須是她。

    就在他心海奔騰胡思亂想之際,耳畔已經傳來營地傳來的隱隱喧鬧聲,即使已入深夜,營地內還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江瑤鏡自然也聽到了,眼中閃過曙光,正要再度加快步伐,耳邊卻傳來他賤兮兮的聲音。

    “嘿嘿,媳婦兒,你就承認吧!

    “承認你早就對我心生歡喜,后面的一切,都是欲擒故縱——”

    江瑤鏡腳步驟然一停。

    我聽到了什么?

    芳心暗許,一見鐘情還不夠他臆想的,現在連欲擒故縱都出來了?再讓他聯想延伸下去,是不是就變成自己對他窮追猛打了?

    滿臉無語看向他,“大晚上的,你怎么開始白日夢了?”

    “你就承認吧!

    “我不會笑話你的!

    岑扶光一副我已經看透了你的表情,臉上的自得完全不藏了,毫不遮掩得糊了她一臉。

    江瑤鏡:……

    再忍下去,就真成了千年的王八羔子了!

    江瑤鏡咬牙沖他笑了一下,趁他恍神之際,一把拉過他的手,低頭,沖著他的手就是一口。

    狠狠地叼住他的手不放。

    叫你亂說,叫你倒打一耙,叫你胡言亂語!

    她沒有留情,是真咬。

    他的痛自然也是真的。

    “嗷嗷——”

    “嗷嗚嗚嗚——”

    他半點都沒掙扎,由著江瑤鏡咬,江瑤鏡也一直沒有松口,但這聲音聽著怎么不對勁呢?

    痛了,嗷嗷叫是正常的,可是嗷嗚是什么意思?

    江瑤鏡默默松開了嘴。

    而她的嘴松開后,岑扶光還是維持著被她咬住的姿勢,依舊仰著脖子高高望著天穹,喉結滾動。

    “嗷嗚——”

    “嗷嗚嗷嗚嗷嗚嗚嗚嗚——”

    江瑤鏡:?

    “別嚎了!”

    這聲音越來越大,調子也拉得越來越長,忙忙墊腳伸手去捂他的嘴,急切道:“再嚎下去,營地的人以為狼群來襲出來查探就丟人了!”

    “嗷嗚——”

    “你還叫!”

    江瑤鏡氣得都跺腳了,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卻見岑扶光滿臉無辜地看著自己。

    江瑤鏡神情一頓,松開了他的嘴,但耳畔狼嚎聲此起彼伏。

    “那邊!

    “對面的山頭。”

    江瑤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著對面的山頭,山頂之處隱約可見野狼的身影正對月嚎叫,而隨著它的嚎叫聲驟起后,狼群有序的回應也跟著響起,不止驚起了山林中的飛鳥小獸,也嚇到了江瑤鏡。

    “它們不會夜襲咱們這邊——”

    “媳婦兒你聽。”

    “狼群都在為我們高聲慶祝!”

    江瑤鏡心中的擔心一滯,看著他比星光還盛的雙眸又笑得格外傻氣的模樣,想嗔他幾句,嘴角卻不聽話的竭力上揚,一向笑不露齒的她,竟也笑出了幾分傻氣。

    果然,傻氣是真的會傳染的。

    第166章 金屋藏嬌2.0

    雙雙犯傻之后差點迎來雙雙丟人, 因為駐地的人真的派出了幾只小隊去附近查探,雖然可能性幾乎沒有,但萬一頭狼腦子有病真的來帶狼群來夜襲呢?

    江瑤鏡端著貴女的架勢, 冷眼看著岑扶光打發過來查探的小隊。

    心里卻在瘋狂尷尬!

    幸好隔壁山頭真的有狼群, 不然就他這幾嗓子嚎的, 上哪變出幾頭狼來!

    小隊被岑扶光打發去了別的地方,江瑤鏡也不想理他了,橫了他一眼,幾步就踏入了因為狼嚎聲而更加熱鬧的營地之中。

    岑扶光自知理虧, 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站在她的身邊和她同步前行, 又感受了一番內心,果然,平靜下來了。

    心為她而激動, 也因她而平靜。

    怎么就被拿捏得這么死呢?

    心里怨怪, 臉上卻又浮上了一層蕩漾笑意, 還時不時瞅一眼隔壁的江瑤鏡,看一眼, 又低頭笑,再看一眼, 又再笑。

    如此反復,循環不止。

    走在他身側依舊帶著兜帽的江瑤鏡不知道有沒有察覺, 反正迎面走來的囚惡本來就冷淡的臉色, 更冷了。

    眼睛疼, 好像要長針眼了。

    今晚的王爺, 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他干脆利落得忽視了自己真正的主子,只彎腰躬身向江瑤鏡回稟, “夫人,已探清侯爺所在的營帳!

    江瑤鏡:“帶路。”

    談情說愛先放一邊,該去抓酒鬼了。

    *

    江鏖還真的找了一個燈下黑的好地方。

    這邊的營帳是皇上心腹們所在的地方,江風他們知道這些人和自家不和,自然不會往這邊來來尋,也認為自家老太爺不可能為了一口酒就‘深入敵方’。

    本來江鏖確實也不會來這邊的,又不是沒人了,跟對手們喝什么?

    但他來的太巧了。

    他無意間晃蕩到這邊的時候,這邊的悶酒已經喝上了,還趁著酒意開始‘討伐’秦王。

    真真是太過分了!

    做這么危險的事情難道不該事先通知一聲嗎?

    秦王難道不知道他或者太子出了什么事,在場的各位就算不陪葬也絕對沒有好下場嗎?

    他知道!

    他知道得比誰都清楚,可他依舊半點透露計劃的意思都沒有。

    他就是故意的!

    若是清醒之時,自然是不敢大聲討伐,但現在酒意上頭,他們自認為的小聲嘀咕,其實只要走近這個營帳,聽得那叫一個清楚。

    幸好周圍值守的士兵都被事先打過招呼,離得比較遠。

    也正是因為門口沒人值守,才叫路過的江鏖聽得那叫一個清楚。

    啥?!

    他們居然真的不知道秦王和太子炸墓的計劃么?

    虧得本侯還以為他們演技何時這般好了,還暗暗和他們較勁比演技呢?

    居然真的不知道!

    豎著耳朵繼續聽。

    喲,這是喝了多少酒,居然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說起秦王的壞話了?

    膽子不是一般大喲。

    江鏖聽了一會兒墻角,抱著酒壇掀開門簾就走了進去。

    他的判斷并沒有出錯。

    里面的人酒氣已經徹底上頭,對江鏖這個不請自來‘對手’都沒有任何意見,或許他們渾濁的眼根本就沒發現來的是誰,一落座就被拉著喝酒。

    正合江鏖的意,他非常絲滑得就融入了其中。

    囚惡領著岑扶光和江瑤鏡來到這處大帳門前時,里面的人已經喝得神志都不太清楚了,小聲嘀咕也變成了大聲嚷嚷。

    “就沒見過這么百無禁忌的王爺!”

    “他不僅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還不在意旁人的生死!

    “他不是不在意旁人的生死,他只是不在意咱們的生死罷了!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當初跟著秦王的那些人可是死心塌地,秦王戰場的作風可是一馬當先,從來不會拿自己人去頂缸……”

    “可我們有什么錯?!”

    又一個滿是不忿的聲音響起。

    “我們忠君有什么錯?”

    “就因為咱們一心效忠皇上,秦王就把咱們當猴耍么!”

    當猴耍三字,已經不是大聲嚷嚷,而是嘶吼出聲了。

    岑扶光江瑤鏡:……

    囚惡:……

    站在遠處依舊聽得清清楚楚的士兵們:……

    “噗通!

    也不知誰先起的頭,反正一人率先噗通一聲跪下后,很快周圍目之所及的士兵們全都跪下了,根本沒人敢抬頭去看站著的秦王是何等臉色。

    就連囚惡也退后一步跪下了,頭垂得很深,恨不得以頭觸地。

    這種時候,也就江瑤鏡敢去捋老虎須了。

    她忍笑抬眼,直直看向垂著眼簾,幾乎快被氣笑的岑扶光。

    他還沒笑出來,她先笑了。

    岑扶光看了一眼笑得一雙杏眸都彎成了新月的江瑤鏡,心中冷戾頓散,又沒好氣瞪她一眼,丈夫被人討伐,你很高興?

    緩了片刻后到底還是低聲囑咐,“我進去把江鏖給你叫出來!

    江瑤鏡忙不迭點頭,模樣看起來非常乖巧。

    一時氣人一時乖巧,你可真是我祖宗。

    岑扶光心內一聲長嘆,直接掀開了門簾,門簾被拉開的瞬間,整個人氣場全開,貴氣天成陰晴不定的秦王殿下出場了。

    幾壇酒都已經喝完,江鏖也開始飄飄欲仙,但他始終沒有參與進他們的討伐中,倒不是什么臣念君大逆不道,而是他覺得,這小子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家人。

    沒有在外人面前說自己人不好的理兒,所以他保持沉默。

    但對于拱自家白菜的豬,他也確實沒什么好臉色,也沒有幫他辯駁的意思。

    就拿他們的醉話當下酒菜聽。

    越聽越樂呵,甚至還想著秦王會不會真的出現在這里?

    若是他們的話被秦王親耳聽到,那樂子就大了。

    等等。

    那小子不會真的出現吧?

    江鏖越想越覺得非常有可能,雖然他覺著小月亮在,那小子沒工夫找自己,但萬一小月亮讓他來找自己呢?

    還真的很有可能。

    江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的直覺,在戰場上救了他無數次。

    悄摸站起身來,不管那邊仍舊大放厥詞的幾人,穩了穩有些搖晃的身子,抬腳就往外面走。

    然后就和徑直拉開門簾的岑扶光面對面了。

    如此巧合,岑扶光挑了挑眉。

    江鏖:……

    難不成喝了酒,直覺也開始變慢了?哪怕提前一炷香呢,也不至于被逮到當場。

    江鏖自認行得正坐得端,老夫是聽了,但老夫可沒參與,他一臉正氣回望岑扶光,沒有絲毫心虛。

    岑扶光沒說話,而是看了他好一會后,左側一步讓開了位置。

    江瑤鏡幽幽看著滿臉陀紅渾身酒氣的江鏖。

    小月亮?!

    江鏖原本挺直的背脊瞬間就塌了下去,一臉心虛討好。

    “你怎么來了?”

    江瑤鏡冷著一張俏臉:“跟我來!

    說完就轉身向外走,江鏖忙不迭跟上。

    岑扶光目送他的狗腿架勢,又眼睜睜看著避開人群不遠處的小月亮把他訓得跟孫子似的,只不停點頭。

    這祖孫兩的身份莫不是反了?

    失笑搖頭,而他在回身時,營帳之中大放厥詞的那幾人,竟已經老老實實跪在了他的面前,岑扶光的視線略過他們撐在地上都在發抖的手。

    還沒上醒酒湯就知道怕了?

    從來不信所謂的酒后失言,真正喝醉的人,就地一躺就完事。

    而那些酒后鬧事的,都是借著酒勁裝瘋而已,就說面前這幾位,都快騎在自己頭上拉踩了,還不往強調自己的忠君。

    真醉了,怎會還記得往自己臉上貼金?

    都敢冒犯皇子了,太子和皇上就被齊齊遺忘了?

    無非就是怨懟,還篤定自己拿他們沒辦法而已。

    “呵!

    岑扶光嗤笑出聲,“看來你們對本王真的很不滿。”

    “王爺,臣沒有,臣只是喝了幾口黃湯,迷亂了心智,酒后失言當不得真,求王爺饒了末將這一回——”

    話音落,頭也不停的下磕,下了死勁,很快額頭就見了紅。

    一人帶頭,其余幾人也紛紛磕頭。

    一時間,營帳內滿是磕頭的砰砰聲。

    “放心!

    過了好一會兒,所有人的額頭都紅了之后,岑扶光才慢條斯理開了口,“本王在此地沒有擔任任何職位,自然也無權責罰你們!

    不等他們喜意乍現,他的語氣陡然一轉,甚至還微微帶了幾分笑意。

    “不過你們放心!

    “今日你們所說的忠、君之言,本王一定會,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訴父皇。”

    “殿下!”

    “不可啊,殿下——”

    驟然響起的喧鬧聲讓江瑤鏡循聲回望,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大修長的背影,只緞氅飛舞間偶爾的空隙處,能看到里面的人正在不?念^,血痕滿布。

    “你可別心軟。”

    江鏖:“他們都是活該,膽子太大了!

    等著吧,皇上也會知道此事的,這幾人的前程到頭了。

    “咎由自取,我怎會心軟?”

    江瑤鏡淡淡回了一句,回頭,繼續看著江鏖。

    “他們如何,與我無關!

    “回答我,你今夜到底喝了多少?”

    “要是撒謊,我回去就把你的酒窖填了,以后莫說烈酒,果酒你都別想碰一口!

    江鏖:……

    這哪里是孫女,這分明是祖宗!

    —— ——

    “繼續在軍營陪我嘛……”

    第二天一早,江瑤鏡就招呼江團圓收拾東西準備回城。

    明明昨晚已經說好了,眼前這人也以此為借口要了許多好處去,臨走竟然又耍賴,攥著江瑤鏡的手腕不肯放。

    甩了甩沒甩脫。

    江瑤鏡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這里是軍營,我不能一直呆在這里的,于理不合!

    昨兒是擔心他,來了這里還情有可原,但久久不離去的話,外面肯定有閑話的。

    岑扶光知道她不能一直呆在這里,但心里著實舍不得,不想聽她的解釋,只把人往前一拽,伸手抱住了她。

    “我舍不得你!

    昨兒才明確彼此心意,今天就要分開。

    比牛郎織女還慘。

    雖然不喜他這般墨跡,但真情實意的不舍讓江瑤鏡還是軟了幾分心腸,繼續哄他,“我回去照顧孩子們,還得練舞呢。”

    “那些日子光顧著擔心你了,根本沒怎么練!

    “正好你還要在這邊呆幾日處理后事,我也回去好好練練!

    岑扶光:“不是騙我的話?”

    “當然不是!

    他想了想,到底松開了手。

    江瑤鏡剛松一口氣,還不等她轉身了,手臂又纏了上來。

    “不行!

    “我還是舍不得你,我送你吧,我送你回城……”

    “啪!”

    耐心徹底耗盡的江瑤鏡一巴掌就打上了他的咸豬手,“老實待著,不用你送。”

    “你再墨跡,我就真帶著兩個孩子跑路拋棄你了!”

    拋棄我?

    這三個字一出,岑扶光果然老實了,迅速起身,還幫著她收拾行禮。

    江瑤鏡是真的沒有誆他,那幾日是完全沒有動腦子的拉伸和練基本功,舞蹈動作根本就沒練。

    所以回城后,除了和孩子們親香,就一直在偷偷練舞。

    又過幾日,居然收到了祖父的來信。

    祖父的信?

    江瑤鏡接過江雨雙手呈上的信,拆開信封,打開信紙,里面只有一句話。

    金屋藏嬌為真否?

    一頭霧水的江瑤鏡:?

    江風適時補充,“老太爺說了,不是歷史上的那位,而是您親身經歷過的!

    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江瑤鏡更茫然了。

    忽然神情一頓,想起了曾經那件讓自己尷尬得頭皮發麻的金粉拔步床,祖父問得是這件事?可他怎么會突然說起這件事來?

    等等。

    那日離別時說要拋棄他的玩笑話,他不會是當真了吧??

    岑扶光自然是沒有當真的,他都快推測到媳婦對自己欲擒故縱了,怎還會擔憂惶恐?

    但理智是一回事,行動又是一回事了。

    或者是這兩年習慣她對自己若即若離了,明知是玩笑話,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江鏖。

    帶著孩子跑路不可能。

    如果她真要跑路,帶的肯定是江鏖,守著他就沒錯。

    挾祖父以令孫女!

    本來江鏖還以為是小月亮囑咐親王來盯梢自己的,是防自己喝酒,誰知這人跟了自己幾日,也沒見阻撓自己和他人喝酒。

    那他跟著老夫作甚?!

    盯了他半天,忽然福至心靈。

    等收到小月亮肯定的答復后,江鏖在無人處笑著拍了拍岑扶光的肩膀,“有眼光,知道她舍了誰都不會舍了我的!

    岑扶光:……

    知道你們祖孫感情好,不用當著本王的面刻意強調。

    江鏖嘿嘿兩聲,搓著手笑得有點猥瑣。

    “不用一直跟著我的!

    “你不是玩過一出金屋藏嬌嘛?”

    “我不貪心,給個金床金凳子啥的我就知足了,換我寸步不離地跟著你也成!”

    岑扶光:……

    “想得美,我還要攢聘禮呢!

    “誒誒,金碗金筷子也行啊,我真的不挑!”

    難得能發一筆橫財,江鏖直接纏上了岑扶光。

    岑扶光被他纏得煩不勝煩,已經完全想不起挾祖父以令孫女了,只想趕緊把人打發出去,而此刻的坤寧宮內,皇后和皇上也在開啟一場已經來過幾回的同樣官司。

    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又來偷我孫子的畫像了?”

    “什么你的我的。”元豐帝一臉自然停下翻箱倒柜的手,這事他已經被抓習慣了,絲毫不覺尷尬,還有心思糾正皇后的措辭,“是咱們的孫子。”

    這會子知道是你孫子孫女了?

    你想認,兩個小的是壓根不知道你這個皇祖父呢。

    不想看眼前這個厚臉皮之人,皇后娘娘別過臉,隱晦地翻了一個白眼。

    第167章 這章全是皇上皇后哈,男女主木有出現

    孩子們的畫像算是兩人的緩沖, 這個官司一斷完,元豐帝率先坐在了榻上,皇后親自奉了熱茶給他, 也安靜坐到一側。

    看似禮儀周全, 實則連句敷衍的問安都沒有, 只有沉默。

    這才是大齊這對最尊貴的夫妻近期的相處日常。

    怎么就走到如今的地步了呢?

    元豐帝放下手中的茶盞,側頭看向一旁正端坐實際已經在出神的皇后,心里一軟,面色也跟著軟了下來, “皇后啊……”

    皇后:“要錢沒有!

    這四個字一出,元豐帝是真的端不住了, 他蹬掉靴子盤腿坐在榻上,手撐在小案之上,痛心疾首看著對面的皇后。

    “皇后你怎能如何說朕?”

    “朕何時惦記過你的錢?”

    “你沒惦記?”

    好似聽到什么笑話一般, 皇后冷笑一聲, “牡丹花宴后的一月到現在, 是誰在暗戳戳打聽本宮的賬本?”

    “還一直都不曾放棄的。”

    “是誰啊?”

    誰敢查皇后,除了對面這位, 還有誰?

    元豐帝:……

    “朕只是好奇!”

    他真的只是好奇。

    原本他已經得了女子誥命這邊的銀子,對于皇后這邊想引領京城時興再順帶賺點胭脂水粉錢的事, 他確實沒有放在心上。

    但他也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些女子能這般瘋狂。

    林家那個鋪子也是雞賊, 居然是限量的, 沒人敢使手段到皇后那, 買又買不到, 夫人之間的攀比又重,竟有好幾位肱股之臣拐著彎兒問朕有沒有購買的渠道。

    也是那時才起了好奇心, 遂派人去查探。

    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來了。

    沒有結黨營私也沒有勾結朝臣,就真單憑一個稀缺就玩出了花樣,什么正室夫人必備,什么沒有這一抹牡丹紅,這個冬日總是殘缺的等等。

    這明顯誆人的話,應該沒人信吧?

    信得不要太多。

    或許最初只是為了應承皇后,許多人主動掏了銀子,但林家在后面暗戳戳玩物以稀為貴,又舉辦了幾場花宴把那幾位采買了全套的夫人供得高高的,極大的滿足了她們的虛榮心,再之后,林家的那個鋪子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有真心想要的,有追風逐利的,還有看熱鬧加價不嫌事大的,反正這一團眾人親自加碼引燃的火爆,讓林家那個鋪子不過數月就擁有了元豐帝都眼紅的銀錢。

    他以前只認為是簡單的脂粉錢,誰知道女人的錢這么好掙!

    如今牡丹的風在京城看似刮過了,但鋪子的格調穩住了,背靠皇后,又以精巧奇珍出名,依舊還是限量,依舊被人趨之如騖,一件難求。

    而且京城這邊熱情退怯,其他地方的牡丹風卻又刮了起來。

    依舊財源滾滾。

    如今還沒過年呢,元豐帝可是清楚,皇上已經準備好了明年春日宴上要亮相的東西,是一種新織法的緞子,如云似水,煙波陣陣。

    元豐帝第一次看到這種緞子的時候都恍了神。

    那群本就對皇后極為追捧的女子看到這種新緞,肯定會揮舞著荷包爭相購買,越貴越難求,她們還會越激動。

    還沒過年呢,皇后明年的橫財已經注定要入賬了。

    一想到這些,元豐帝心內就一陣火熱。

    “朕真的沒想貪你的銀子,朕不是這種人。”

    迎著皇后清棱棱的目光,雖然有些許尷尬,聲音也越來越小,但元豐帝還是頑強地提出了自己的訴求,“就是明年春日宴上-你要做的事,能不能讓朕參一股?”

    皇后幾乎要被他給氣笑了。

    “你有這么缺銀子么?”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殿內也沒旁人,皇后一下子下了榻,站在皇上跟前,只低聲問他,“扶光從江南給你弄了這么大把銀子……”

    “你別說,先聽我說。”

    皇后打斷元豐帝想要狡辯的動作。

    “是,那筆銀子你用在了戰場,但西戎那邊是勝仗,就算戰利品還沒送回京城,至少也不需要你再下發銀子補貼!

    “你也別說利民促生子那件事,那事的銀子早就規劃好了,原國庫的銀子就足夠了!

    “今年天公作美,僅有的幾處小災禍各地自己就能自持,都不需要上折子求援。”

    “你手里還拿著夫人捐誥命的銀子,你又不缺錢!

    “如果是家事大事,臣妾自然責無旁貸,但如今風調雨順,朝中也無大筆用錢的時候,恕臣妾不愿。”

    “銀子誰會嫌多?”

    元豐帝真覺得自己很冤枉,國庫是還存了一筆銀子,但也僅僅只夠一兩場災禍的用度,但天災來臨之前又不會提前告知,而且也不一定是單獨前來。

    這銀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最好能把國庫填滿!

    “朕參的股,所得分紅,全進國庫,又不是朕的私庫!

    “皇后!

    元豐帝的神色也冷了兩分,“你拿這么多銀子在手里,是要做什么?”

    “呵!

    皇后嗤笑一聲。

    “為了兩個孩子啊!

    她的眼眶漸紅,積攢許久的怨氣實在沒忍住泄了幾分,赤紅的眸子看著神情也跟著恍惚起來的元豐帝。

    “皇上,您有諸多子嗣,您要考慮所有的皇子和公主!

    “但臣妾,只有那兩個孩子,臣妾只會為他們考慮!

    “太子早晚有被廢的那天,他的身子骨不好,大約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是,他不缺錢,也不缺好東西,但臣妾還是想盡可能的讓他過好一點,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臣妾都要滿足他!

    說到岑扶羲還好,畢竟他那身子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幾年下來,早已有了他會先一步離開自己的心理準備,“而扶光……”

    提到岑扶光,皇后深深閉上了眼,滿心悲切。

    “他大概,也會步上哥哥的后塵……”

    “不可能!”

    元豐帝也一下子站起身來,徹底失態,只著襪子站在地上也顧不得了。

    “你在說什么混賬話?”

    “你把朕當什么了?”

    元豐帝的眼睛也紅了,“是,扶羲會有如今的身子骨,我這個父親確實要負一大半責任,我也承認,我當初為了得到江山,確實忽略了他的身體!

    “我有錯我認,是我對不起老大!

    這一聲認錯,元豐帝一直說不出口,巨大的愧疚讓他只想躲避,甚至都不敢再和太子親近,如今情緒上頭,對著妻子,終于說出了口。

    “可是我從未想過放棄老二!”

    “從來沒有!”

    “要不是他突然離京,朕已經開始著手讓他行太子之職了!”

    元豐帝自己也清楚,這個江山,就是前面兩個兒子一起打下來的,后面的兒子,都是跟著撿便宜的,他們沒有任何功勞卻享受了龍子鳳孫的待遇,他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

    怎么可能放棄老二呢,再放棄一個身體健全功勞巨大的兒子,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從來沒有?”

    皇后眼淚早已決堤,又哭著笑了出來。

    “你所謂的從來沒有,就是剛坐上龍椅的時候就任由貴妃和老三滿京城傳扶光的謠言,明明才下戰場,明明才得天下,明明他功勞巨大卻和那個無事生產的老三一個待遇!

    “我好好的一個軍神兒子,不過兩年,就成了全京城人人都認定的紈绔!”

    “外人只認定他紈绔,忘卻了他過往數年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榮譽!”

    “而在朝廷之上,他還要作為你的刀,把所有人都得罪得一干二凈,提及秦王,滿朝大臣無不人人色變!”

    皇后眼睛已經*7.7.z.l赤紅。

    “這就是你所謂的從來沒有?”

    她的情緒也跟著激烈,手一揮,案上的杯盞悉數落地,杯盞碎裂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皇后即使極力克制但仍舊悲憤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斷了他的從軍路,又不讓他結交朝臣,還提老三起來和他打擂臺,又得罪了所有人……”

    “誰家的太子,是走孤臣的路子來培養的!”

    自己,對老二有這么過分嗎?

    聽到皇后此刻真情實意的怨懟之言,元豐帝退后一步,竟雙腿一軟,又癱坐在了榻上。

    皇后卻還是不想放過他。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索性說個完。

    “孩子都生了,你依然不肯下賜婚的圣旨,我就不明白了,江鏖已經上交了軍權,西南那邊,你也已經派心腹將領接手了!

    “江鏖手里都沒兵了,你依然還是不愿意下旨。”

    “你防備扶光至此,你跟我說從來沒有?”

    “而且老大老二在外面這一年多,你若真心想要他們回來,你有一萬種法子讓他們回來,可你沒有,你除了不停派人監視,甚至都不愿意主動給他們去信!

    “拉不下臉也好,心中暗自竊喜也好,論跡不論心!

    “我實在看不出來你有多想念他們!

    “而在京城的老三,他明明已經和劉問仙攪合在一起了,身后不知跟了多少勢力,你居然忍下了。”

    皇后笑得格外嘲諷,“你從我這撈錢,可金碧輝煌的襄王府,里面所有的奇珍異寶,哪一樣不是你賞下去的?”

    “老三連裝點門面的家伙都沒了……”

    對襄王和劉問仙攪合到一處在朝上煽風點火的事避而不提,元豐帝只說銀子,“朕給他的,全是中看不中用的,還多是前朝舊物,只為了他不丟人而已。”

    皇后不想和他爭論這些,沒有必要。

    反正要錢沒有,絕對不給。

    也不想和他討論老二的事,因為都清楚他接下來會如何狡辯,無非就是作為一個皇帝的本能,要平衡,會忌憚,也存了打壓打磨的意思,但絕對不會放棄老二之類的等等話語。

    這些說辭,早就聽夠了。

    相信皇帝,就是把自己送上絕路。

    反正現階段的自己就是攢錢,余下的,就看兒子們要怎么做。

    總之絕對不會把希望放到眼前之人身上。

    “算了——”

    皇后正要說些什么,有人在外面敲門,甚至還高著嗓子隔門大喊。

    “皇上,十萬緊急的事!”

    元豐帝抹了一把臉,皇后也整理了一下衣裙,等她重新在榻上端坐之后,元豐帝才開口。

    “進來!

    “皇上!”太監一臉慌張入內,磕了個頭后就迅速道:“閩越傳來消息,仙人墓坍塌,太子和秦王都在其中!”

    “什么!”

    皇后一下子站了起來,又眼白一番,直接暈了過去。

    “皇后!”

    元豐帝想伸手去接她,自己的手腳卻都已經發軟,人沒接到,自己也癱坐在了地上,緩了片刻也顧不得已經暈到在榻上的皇上了。

    站起身來,直直盯著太監,眼神卻空洞,嗓子也啞了。

    “什么叫太子和秦王都在其中?墓塌了,他們沒出來?”

    “說啊!”

    第168章 這章是皇上和襄王哈,男女主依舊木有出現

    跪在原地死死垂著頭的太監哆嗦了一下, 顫著聲音回話,“目前傳回來的消息,仙人墓是從內部坍塌的, 疑似火藥所致, 幾處出口都堵死了, 而兩位殿下,都沒有出來……”

    “暗一他們沒有跟著進去嗎?”

    “沒有!

    太監的聲音更輕了,“自從兩位殿下在駐地出現后,人多眼雜, 且兩位殿下只讓各自心腹入營帳商議,暗一他們只能在周圍警戒, 無法隨行!

    元豐帝:“在營地的時候不得近身隨行朕相信,那下墓的時候呢?”

    “他們為什么沒有跟著進去?”

    太監:“秦王殿下殿得后,等王爺進去后, 外面還有人值守!

    “心大了。”

    元豐帝沉著臉給出了這三個字。

    是, 老二掃尾, 他們是暗衛又不是盜墓賊,一時間不得其法好像也能說得過去, 但他們可是暗衛!

    老大和老二在進墓前在山林里停留了那么多天,而那座所謂的仙人墓吸引了那么多人, 進墓的隊伍那么多,但凡他們早做打算, 早就該以‘合理’的身份進墓, 絕不可能被攔在外。

    可是沒有, 一個都沒有。

    朕的暗衛何時這般沒用了?

    無非就是不上心。

    (斷了他的從軍路, 又讓他得罪了所有人……)

    皇后才說不過片刻的怨懟之言又在耳畔清晰響起,原來不止是朝臣, 就連朕的心腹暗衛,也對秦王有怨言了?

    雖然派他們去到兩個孩子身邊,下的也是監視命令。

    但,那是太子和秦王。

    就算朕沒有明言,他們也該清楚,這兩人的安危絕對不容半分差池!

    是兩個孩子的親衛出色到他們可以完全放心,還是有別的緣故?

    別的緣故,是私心,還是他們已經接觸了旁人?

    旁人是誰?

    元豐帝從地上站起身來,先給仍舊暈厥過去的皇后蓋上了薄毯,又著人進來伺候的同時還宣了太醫。

    太醫還沒到,皇后先醒了。

    “孩子——”

    皇后一下子翻身坐了起身,伸手攥著元豐帝的胳膊,“到底是什么情況,兩個孩子如今如何了?可有生命危險?”

    “應當無事!

    元豐帝已經回過神來,“墓地坍塌是火藥所致,要把所有出口堵住,火藥的用量必然十分大,這樣的量,只有一手造出仙人墓的老大能瞞過所有人帶進去!

    應該是他們計劃好的事。

    元豐帝放心了,皇后卻放不下心,她并非對戰場一無所知的閨閣女兒,事實上自從有了老二這個軍營常駐的兒子,她也是看過很多冊兵書的。

    也是因為了解,才對現在此刻坐在榻邊一臉鎮定的元豐帝更為怨恨。

    “什么叫沒事?”

    她甚至推了一把元豐帝。

    “皇上穩坐高堂太久了,是否忘了火藥的威力?”

    看著震驚的元豐帝,皇后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那是墓地,那是坍塌,但凡火藥出點誤差,兩個孩子就都埋在里面了。”

    “還有太子那個身體,便是沒有碎石砸在他的身上,便是坍塌那瞬間的煙塵,就足夠他犯病了!

    “兩個孩子生死未知,皇上您居然只有輕飄飄的,應當無事這四個字?”

    “你是皇上沒錯,你也是個父親!”

    “是朕讓他們這么做的嗎?!”

    元豐帝也惱了,“他們膽子太大了,而且事先并未告知朕,若朕提前知曉這件事,朕絕對不會讓他們行如此險招的!”

    “是!

    “老大老二都錯了!

    皇后不用人攙扶,自己就從榻上掙扎著下地,看著元豐帝,冷冷一笑,“他們就該看著那些毒瘤繼續在閩越作威作福,這些腐肉是在你的江山上生得根,跟他們兩兄弟有什么關系?”

    “他們確實錯了!”

    皇上:“皇后你——”

    皇后壓根不理會他的震怒,抬腳就往外面走,對剛提著藥箱趕過來的太醫也是視而不見。

    “娘娘?”

    “不用太醫,本宮身子好得很,快去準備,本宮要去祈福!”

    ——

    皇后在祈福,一心祈禱兩個孩子平安,皇上心里也是擔憂,雖然他回過神來后第一反應是惱怒,惱怒老大和老二膽子太大了,居然以身做局。

    但惱怒之后,巨大的憂心又很快占據他整個心海,皇后說的沒錯,孩子們以身做局卻是為了自己這個父皇,這件事,得利的只有自己。

    對他們兩,沒有半點好處。

    皇上也想去求神拜佛,想要求佛主讓兩個孩子平安歸來,但他身為一國君主,身上的擔子實在太多,只能在閑暇時在殿后的佛龕下虔誠跪求。

    端正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的元豐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地藏菩薩本愿經》后才抬眼看向一側站了好一會兒的太監,疲憊道:“又是誰來了?”

    太監:“皇上,是襄王來了!

    “他來做什么?”

    “他不好好在王府呆著,又來添什么亂!”

    本來以為又是重臣來商量要事的元豐帝一聽到是襄王,身上的火氣瞬間就起來了,一下子站起身來,攥著佛珠長鏈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來做什么?”

    岑扶晞不意外父皇此刻的冷臉,雖然那兩人叛逆離京,到底是親生兒子,擔心是應該的。

    “父皇放心,太子和二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

    這話一出,元豐帝原本只是煩躁的面色瞬間冷凝,微微抬起下顎,半垂著眼簾直勾勾看著岑扶晞,意味深長的應聲,“哦?”

    岑扶晞壓根沒發現元豐帝驟然的神色,他只一門心思想著自己的事。

    太子也就罷了。

    這聲二哥,喊得自己真是心肝疼。

    但為了母妃,喊就喊了。

    今日好好勸慰父皇,再多乖巧一段時間,說不得母妃就被放出來了,還能宴請名醫為母妃診治,太醫院那群無能的,母妃好好一個人,怎會有瘋。慷际撬麄儫o能!

    等母妃好了,本王再找太醫院那群庸醫算賬。

    他忍著心中猙獰,繼續道:“不過不是兒子這個做弟弟的背后說人,大哥和二哥的膽子也太大了,怎么能把好好一個墓地都搞塌了呢?”

    明明想著安慰父皇的,但兄弟間長年累月的怨恨,以及自己數年不能生育的痛苦橫在其中,挑撥之語自然而然就出了口。

    “而且還不帶其他人,那幾位駐軍將領急得都快上-吊了,可見大哥二哥做事之前,是完全沒和他們商量的!

    “等他們這次平安出來,父皇您一定要好好管管,以后可不能膽子這么大了……”

    “你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元豐帝本來以為老三長腦子了,誰知又是熟悉的,沒有意義的,一大串的鋪墊之語,已經失了耐心,直接問出口。

    岑扶晞心里一個咯噔,抬眼,怔怔看著上面站著的,面無表情的元豐帝。

    “說話!

    元豐帝緩緩從龍案后面繞過來,“朕已經下令隱瞞了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岑扶晞面上冷汗驟起,終于反應過來。

    今日不該來的。

    “說話。”

    元豐帝在他面前站定,面無表情又重復了一遍。

    “兒、兒臣……”

    支支吾吾半晌,嘴唇幾度開合,又不知該如何狡辯,面色也漲成了紫紅。

    元豐帝深深閉眼。

    還是這么沒用。

    劉問仙領著他上躥下跳一年多,依然沒有長進。

    還是蠢得讓人不忍直視。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畢竟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孩子,還是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說話!

    這樣明著問了三次,但元豐帝又何嘗不知,除了劉問仙還有誰?

    他想聽老三親口說出這三個字。

    可惜岑扶晞不明白皇上這同樣三問的意思,他完全想到領會到這三問之下的意思,吭哧了半晌,竟來了句,“是兒臣偶然從宮人口里聽到的……”

    他自己都清楚這個借口很扯淡,還沒說完,就羞愧得低下了頭。

    元豐帝:……

    “你知道朕為什么一直縱容你和劉問仙胡來嗎?”

    突然起這個做什么?

    元豐帝不看一臉迷茫的岑扶晞,直言道:“因為朕知道你就沒那個腦子,也不是那塊料,不管蹦跶得多高,朕隨時都可以收拾你!

    “若是劉問仙真能讓你長點腦子,朕或許還會欣慰一二!

    岑扶晞:……

    父皇,這是在說自己,蠢?

    元豐帝看著前面的襄王,腦海里回想的是他幼年時的一舉一動,蠢到讓人發笑,又覺得他很可愛,因為毫無威脅。

    “老大是太子,不僅是因為他是朕的嫡長子,更是因為他曾經憑一己之力掌控岑家所有的后勤數年沒出半點差錯,不管岑家占據的疆域擴大了多少,老大一如既往。”

    比朕這個領頭羊還讓人覺得可靠,他是太子,也必須是太子,即使他身體不好。

    “老二獲封秦王,是因為他在戰場多年未嘗一敗,他是秦王,所有人心服口服,秦字,也只有他受得起!

    元豐帝看著眼前依舊一臉迷茫的岑扶晞,扯了扯嘴角,又問他,“你呢,你覺得你憑什么和他們兩一起,被封襄王?”

    自己憑什么,被封襄王?

    “因為朕疼愛你。”

    元豐帝不需要他回答,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因為你懵懂,因為你孝順,因為你一直都承歡膝下,因為你一直都和朕無話不說!

    “是,你確實朝堂無功,既無才干又無口齒,但你是朕的兒子,就算無能,朕也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老三確實社稷無功,但作為兒子,他一直孝順自己,能讓自己笑,那就是好兒子,這才明知老大老二不滿,還是給他封了王。

    “可是如今……”

    “朕問了你三次,你居然還不肯說出劉問仙,你的心,已經偏向他了。”

    岑扶晞還是不太明白父皇這些話的意思,但他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之感,尤其是看著面前面容和熙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的父皇,驚恐感更甚。

    “父皇!”

    噗通一聲直挺挺跪下,張口想說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只紅著眼眶看著元豐帝。

    元豐帝也垂眸看著他。

    父子兩沉默對視。

    岑扶晞眼中的殷切祈求越來越重,元豐帝眼中的溫情卻是慢慢退去。

    他退后兩步,宣了太監入內,竟是直接朗聲道:“襄王岑扶晞,于社稷無用,于朝廷無功,少時張狂,青時無能,不孝不悌,不堪為人子!

    “著,革去王爵,于府中圈禁,無詔不得出!

    “父皇——”

    第169章 皇上其實是個慈父,不是么?

    皇上突然就處置了襄王, 所有人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對,不可能。

    太子和秦王離京這段時間, 襄王用上躥下跳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 就算前段時間他忽然斷腿養傷了半年都不耽誤他興風作浪, 王府門前的車水馬龍就沒停過。

    本來以為貴妃出了事,襄王至少會蟄伏下來一段時間,誰知皇上對襄王的容忍度真的是出乎意料的高,明明貴妃都得了瘋病還差點傷了皇上, 可她被幽禁之后,皇上好像又把對貴妃的情移到了同樣因母親病情而快瘋癲的襄王身上。

    那段日子, 宮中送出去的賞賜幾乎一天沒斷。

    皇上用堅定的態度告訴所有人,即使貴妃廢了,襄王這個兒子, 他的態度依舊。

    可是!今天!

    皇上突然就處置了襄王, 不對, 現在不是襄王了,而是三皇子。

    沒有任何預兆, 朝中也沒有任何有關三皇子的大事發生。

    到底發生什么了?皇上怎么就突然改了態度?

    但,即使元豐帝下令封鎖了消息, 消息靈通的人家也隱有所感,即使他們不知道具體情況, 但家中的情報也不是擺設。

    太子和秦王, 好像出事了。

    雖然沒有探知到具體事件, 但這兩人好像沒消息了。

    皇上這態度, 不會真出事了吧?

    三皇子這個頭鐵娃,不會跑到皇上面前去落井下石了吧?那可是太子和秦王, 他哪來的膽子這樣做?

    可是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不然皇上怎么會毫無預兆就廢了他?!

    一時間,眾人的心緒都飄入了云端,始終落不到實地,有擔心太子和秦王的,也有看好戲的,更有投靠了三皇子麾下而惶惶不安的,更多的,卻是直接把視線投向了宰相府。

    劉問仙,這次還能翻身嗎?

    不能了。

    自從知道那道旨意后,即使皇上暫時還未發落自己,劉問仙也明白,這次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連身為親子的三皇子,皇上都發落了,就更別說罪魁禍首的自己了。

    劉問仙一身素袍站在廊下,風把他披散的發絲吹亂,他身后的是妻兒的哭喊詢問,他恍若未聞,只緩緩抬頭,怔怔看著依舊云卷云舒的蒼穹。

    自從和三皇子綁定后自己就清楚是注定得不到善終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契機來得這么快,這么急罷了。

    還以為至少可以把孩子們送出去……

    原本以為皇上對太子和秦王沒那么在意,結果判斷錯了。

    那邊還不確定是否真的出事,自己這邊就已經率先沉沒了。

    “爹——”

    原本的襄王妃如今的三皇子妃的小女兒也回來了,看著她通紅無助的雙眸,劉問仙眼珠動了動,又緩緩回身看著等著自己主持大局的一大家子,他扯著嘴角勉強露了一絲笑意出來,“放心,最壞的結果就是粗茶淡飯,不會沒命的……”

    就算皇上真的把所有怨恨都宣泄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也有法子讓他不牽連族人,劉問仙深呼吸了一口氣,回了書房,去整理自己的‘籌碼’,總要保住這一家老小的命的。

    皇上確實沒有馬上處理劉問仙,他現在滿心都在等待閩越那邊的消息。

    好在又過幾日,終于收到那邊傳來的消息。

    兩個孩子都平安無恙。

    迅速打發人去把好消息告訴依舊求神拜佛的皇后,皇上站在龍案前,聽著太監詳細回稟那邊傳回來的消息。

    消息是駐軍將領傳回來的,那幾人都是自己的心腹。

    倒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個遍,言語中并無怨懟。

    哪怕老大老二擺了他們一道。

    還滿是悲切懺悔,說是自己之過,沒有率先察覺到太子秦王的計劃等等。

    但是——

    元豐帝的神情沒有半分動容。

    老二是桀驁沒錯,但只要你沒有招惹他,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下你臉,更何況,還有個更周全的老大在,只要老大愿意,他可以做到體貼所有人。

    所以,營地那么多人,老大老二定下計劃的時候,不僅沒有用他們的人手,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是為什么呢?

    元豐帝馬上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其他人從閩越傳回來的消息。

    讓江鏖暫代閩越總督之職,雖然那個老小子滾刀肉滿心不樂意,但也確實鎮壓了那邊的亂象,不止商甲流民,‘流放’至那邊的貴族子弟也有了很好的對應措施。

    就是和那邊的軍隊極其生疏,生疏到城內的巡邏居然也是侯府的人頂上的。

    是江鏖不和他們聯系,還是那幾人,故意不理江鏖?

    最初收到消息的時候,元豐帝認為是前者。

    但聯系到今天這件事,老大老二做局都不告訴他們……

    江鏖和老二都有可能耍性子,但老大不會。

    那就必然是后者了。

    元豐帝眉宇一動,腦海里浮現著的,是前幾日皇后眼含熱淚的質問,字字句句,都仿佛篆刻在心頭,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自己。

    或許是真錯了。

    自己真的以為曾經對老二所做的種種,就算心有忌憚,也是以平衡打磨為主,可在旁人眼里,自己對秦王,是純粹的打壓。

    不僅皇后這般認為,就連遠在邊境的將領都是這般認為的。

    所以,他們才會明知江鏖身后站著的是太子和秦王,還堂而皇之的冷待江鏖。

    暗衛沒跟上就罷了,他們不能現于人前,還能勉強掰扯一二,那駐軍呢?那么多位將領都在營地里,就算老大老二沒有提前告知他們計劃,但居然是太子和秦王做先鋒進墓?

    心都大了。

    或者說,他們‘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上行下效罷了。

    太監早已回稟完,但上方的皇上一直沒有出聲,他也恭敬垂首跪在原地,直到雙膝又麻又疼之際,正要悄悄挪動姿勢,上方終于傳來了皇上略顯沙啞的聲音。

    “研墨,鋪紙!

    “是!

    ——

    京城因為襄王被圈禁一事而暗地里風起云涌的時候,閩越這邊,居然是明火執仗的干起來了。

    準確來說,是受害者單方面想要敷衍的報復一下,結果提到了鐵板,不僅腿被踢瘸了,就連命都交代在了這里。

    今天也是湊巧。

    兩個孩子依舊在總督府,是外祖父在照看,江瑤鏡左右無事,又有劉媽媽叫人來傳話說東西做好了,她索性就回家一趟。

    誰知距離家門還有一條長街的距離呢,火藥爆炸的聲音就轟隆隆傳來。

    江瑤鏡不覺害怕。

    她只是恍惚想起了曾經的,岑扶光畫的宅邸圖。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自家門外,是不是埋了許多火藥來著?

    這炸的,不是自己家吧?!

    一直隨行護衛她安全的囚惡在爆炸聲想起之際就尋索找到了躲避處,讓人把江瑤鏡團團圍住之后才打馬前行過去查探。

    兩炷香之后木著臉回來了。

    江瑤鏡:“是咱們家嗎?”

    求惡點頭。

    “誰干的!”

    囚惡:“大概查清是仙人墓那邊的人!

    老家伙都死在墓地了,還有心腹在外面,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縮頭烏龜,還真有那么一兩個有骨氣的。

    但這骨氣也有限,甚至只是做做樣子。

    畢竟王爺還在林中駐地,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夫人和孩子們都在總督府,也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他們的報復,偏偏是在沒有主子在的家里。

    這些話沒有囚惡沒有明言,但江瑤鏡一想就明白了這所謂的報復水份有多重,她扯了扯嘴角,神情也和囚惡一般難言,再問,“可有人員傷亡?”

    囚惡:“咱們這邊沒有。”

    那就是對方有事了。

    “走,過去看看!

    那邊已經徹底控制住了局面,沒有危險,囚惡也不阻攔,一聲令下,馬車再度前行,很快又停下,江團圓率先跳下馬車,又伸手扶著江瑤鏡下去。

    江瑤鏡頭伸出車廂的那一刻,看著自家門前的場景時,嘴角一抽。

    大門沒事,就是外間圍著的一片原本規整好看的花草,這會子已經東黑一塊,西塌一片,還在冒著黑色殘煙,翠綠的枝葉上布滿了血痕。

    現場并未看到尸體,應當是囚惡吩咐挪開了。

    留在府中值守的人聽到動靜也早就出來了,看到江瑤鏡,劉媽媽領著一隊人迎了過去。

    “姑娘可有嚇著?”

    “沒有!

    江瑤鏡確實沒有嚇到,只是想的有點遠。

    還有小十天的功夫就過年了,這外面能恢復原樣不?

    年下時家里坑坑洼洼總歸是不美的。

    她搖了搖頭,又問劉媽媽,“你們如何了,可有賊人進去,可有傷到哪里?”

    “有人進去。”

    “但一進去就被拿住了!”

    劉媽媽興沖沖朝江瑤鏡展示她已經血紅的銀針,“那人剛翻墻,我一瞅這人眼生得很,直接一針就扎過去了,哎喲,蹦得老高了!”

    “對對,還有我,我也給了他一針!”

    “還有我,我把他頭發都薅下了老大一撮!”

    江瑤鏡:……

    她是知道家里這些人在杭州時就被岑扶光狠狠折騰過一回的,警惕心超強,莫說生人,就連外院的人忽然進內院都會被盤問再盤問,就算有管事的牌子都不好使!

    但沒想到,她們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如今。

    就算沒有親眼所見,只靠想象也能想到翻墻那人有多慘。

    江瑤鏡哭笑不得搖頭,又看著她們沒有絲毫懼怕甚至躍躍欲試還想再來一回的神情,抿了抿唇,無奈道:“今日都守家有功,都賞一月月銀。”

    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還有銀子拿,所有人都歡呼謝賞。

    江瑤鏡側頭看向囚惡,“這外面都炸了一回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沒必要再埋火藥了,都刨了吧。”

    囚惡點頭,“已經吩咐下去了,同時內院火藥點已經開始布置!

    江瑤鏡:……

    不愧是主仆,都對火藥愛得深沉。

    ——

    既然已經回了家,江瑤鏡索性開始處理家事。

    馬上就要過節了,雖然過年要用的東西都大概采買完畢,但江瑤鏡還是忍不住過一遍,畢竟今年不僅有外祖父,還有太子也在。

    太子的口味,和自己祖父是截然不同的。

    還要顧忌著南方年節時的習俗,外祖父也不能忽略了。

    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事,竟也從日暮忙到了深夜。

    江團圓也陪到了現在,見終于忙完,服侍她洗漱的同時又詢問,“姑娘,明兒是咱們去總督府還是把小主子們接回來?”

    江團圓是主張把小主子們接回來的。

    雖然那邊有姜老太爺看顧,奶嬤嬤們也一直跟著,但到底不如家里方便。

    “過幾日吧!

    雖然今天這場報復顯然是鬧劇,但囚惡還在布置內院的火藥和機關。

    江瑤鏡:“等囚統領布置好再接孩子們回來,總督府那邊兵力充足。”

    今天是鬧劇,萬一明日就上真格的呢?

    江瑤鏡不會拿孩子們的安全去賭這個萬一。

    她這樣說,江團圓也有點怕,“那咱們明天早點回總督府,等家里防守完全了再回來!

    “不用怕!

    “今夜囚惡親自帶隊值夜,侍衛們也將內院圍得嚴嚴實實的,不會出事的!

    江瑤鏡說著就坐到了床邊,“我這邊已經忙完了,你也別站著了,快回去睡覺吧,若是心里實在害怕,就喝一碗安神湯再睡!

    江團圓點頭應了一聲,又按照慣例檢查了門窗,又留了一盞小夜燈在床前,確定江瑤鏡沒有其他吩咐后,才無聲退了出去。

    江團圓離開后,江瑤鏡打了一個秀氣的哈切,也直接上床睡覺。

    只意識朦朧之際,忽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一個機靈驟然清醒,坐起身子撂開床帳看向外面。

    沒有驚呼,沒有大喊。

    因為她有預感,不可能是賊人,只能是……

    果然。

    下一刻岑扶光的身影就出現了。

    “還沒睡?”

    看到江瑤鏡勾著床帳正看著這邊,岑扶光挑了挑眉,又加快速度幾步就跨了過去,坐在床邊只問她,“是不是下午的事嚇到你了?”

    “沒有。”

    “我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江瑤鏡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披風,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滿是冰冷風霜之感,眉頭緊蹙,“你該清楚,我根本就沒有直面碰上,何必忙忙回來?”

    岑扶光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我擔心你害怕,總要親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而且,我也想跟你說說話!

    他半垂著眼簾,神情有些莫名,像是感傷又像是想要嗤笑,總之有些詭異,江瑤鏡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輕聲詢問,“出什么事了?”

    “老三被圈禁了!

    江瑤鏡呼吸一頓,再問,“什么理由?”

    岑扶光:“不孝不悌!

    不孝不悌?

    孝順二字過于重要,但凡有官員被人告發不孝,一旦查實,不僅官位保不住,還會被判流放,皇上用這四個字來斥三皇子,是直接斷了他的青云路。

    除非皇上將來只剩三皇子一個兒子,不然他絕無可能登上寶座了。

    江瑤鏡自然是開心的,畢竟她和三皇子沒有情分,只有仇恨。

    但到底是他的弟弟……

    而且,他的情緒也很復雜吧?

    快意有,惆悵也有。

    江瑤鏡收手撫上-他的臉頰,微微用力,他抬起眼皮直直看過來,江瑤鏡偏頭,淺淺一笑,“皇上是個慈父,不是么?”

    “他算哪門子的慈父……”

    “如果他把不孝不悌換成結黨營私朋比為奸,那才是真的沒給三皇子留退路!

    是,不孝是大罪。

    但他是皇子,只是失了恩寵而已。

    若只是被說不孝,只是斷了青云路而已,以后還能出來,還可以錦衣玉食,若換上江瑤鏡口里那兩個成語還下了明旨的話,就算元豐帝在世時就一直圈著他不做其他懲罰,新帝也一定會加懲的,哪怕他一直被圈禁什么都沒做,也依然會被拿出來殺雞儆猴。

    岑扶光今天知道這個消息后,心里就有些亂,不知該喜還是悲,又有物傷其類的感慨,可這些心思不能和大哥說,因為老三哪怕被圈禁,他也是健康的,大哥卻早就……

    此刻被江瑤鏡的話語點醒,才驚覺父皇其實留了情。

    不想承認自己沒想到這一點,只哼哼兩聲,滿臉嫌棄道:“他從來都是如此,永遠都做不到真正狠下心來!

    皇上若是真正狠下心來,你此刻怕是要哭出來了。

    江瑤鏡沒有戳破他的偽裝,只捏了捏他的臉,又說起一事。

    “皇上大概要讓你和太子回京了!

    “要回么?”

    雖然是用不孝不悌圈禁了三皇子,但這個事件出現得太巧合,岑扶光又沒說京中發生了其他大事,那,大概就是跟他們兩先前困在墓地里生死不知的事情有關。

    都能懲治三皇子了,應該不會再繼續做逃避狀對他們兩兄弟不聞不問了,很大可能要召他兩回京了。

    “不回!

    岑扶光回答得毫不猶豫。

    第170章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死亡,我也不覺得晦氣

    “不回?”

    江瑤鏡有些愕然, “你要抗旨?”

    是,他曾經頂撞過皇上很多次,但都是私下里, 而且, 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過錯, 父子兩也不會有什么隔夜仇。

    但抗旨就不一樣了。

    金口玉言,皇命不可違。

    大印一蓋,論得就不是父子關系而是君臣了。

    “對啊!

    “抗旨!

    岑扶光煞有其事點頭,又笑著湊近, 問她,“怕不怕?”

    “怕。”

    江瑤鏡一本正經點頭, “這誰能不怕呢?”

    她也跟著湊近,眼波笑意流轉,輕輕淺淺的語調卻滿是悵然, “我自是舍不得你的, 只是我也干涉不了你的決定。”

    “只盼著你抗旨之前, 給我一封放妻書可好?”

    岑扶光愛極了她的眼睛。

    本該溫潤輕巧的杏眸,初見卻是清冷天上月, 冷得叫人不敢輕易靠近,生恐褻瀆了月華的純粹, 那時的自己總覺得,這雙眼睛, 喜也好, 嗔也罷, 總得填了情緒進去才行, 哪怕是生氣都好過看似淡然實則淡漠。

    那樣的她幾乎無懈可擊,因為你不知如何撬開她的心防。

    近乎兩年的努力終于看到了成果, 不止巧笑嫣然,還會故意演戲打趣自己了。

    岑扶光看著她煙波氤氳的眸子,眉梢一挑,“放妻書?”

    江瑤鏡眼巴巴點頭。

    一聲輕笑之后伸手挾制著她的下顎,看著她的眼睛,明明白*7.7.z.l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什么放妻合離書,本王的人生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東西。”

    “你的位置我早就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

    江瑤鏡一時間還真沒想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

    岑扶光低頭啄了一下她粉嫩的唇瓣。

    “生同衾死同穴!

    你只能睡在我的身旁,無論生死。

    江瑤鏡眨了眨眼。

    “不是哦!

    “就算咱兩大婚,以后也沒辦法合葬的!

    岑扶光愣住了,“為什么不行?”

    江瑤鏡挺直背脊,振振有詞,“誰能決定生死?若你去在我的前頭,我是不會開館打擾你安眠的!

    “若我去在你前頭,你想開館我自然也拿你沒法子。”

    “所以你要打擾我的安眠?”

    “還是說,你現在就打算好了,你走的時候把我也帶上?”

    岑扶光:……

    好刁鉆的角度。

    這兩個問題怎么回答都是錯的!

    “不是,你這妮子,你一點浪漫都不懂是不是?”

    “啊?”

    生同衾死同穴,多美好的六個字,多少相愛夫妻的共同盼望,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打擾她安眠的動機了?

    岑扶光擰巴著一張俊臉,兩只手齊上,把江瑤鏡的臉當面團一陣揉搓。

    “誰說我不懂浪漫?”

    江瑤鏡一把推開岑扶光作亂的手,翻身下床。

    “你做什么去?”

    “等著,馬上回來!

    江瑤鏡披著衣裳去了外間,很快抱著一個黑金錦盒噔噔小跑著回來了。

    把盒子放在岑扶光腿上,下巴一點,“自己看,看完就知道誰不懂浪漫了!

    這是,她給自己準備的驚喜?

    說實話,雖然兩人一起在一起許久,但岑扶光還真沒收到過江瑤鏡給的什么東西。

    從前在杭州時隨手買的那些小玩意不算,唯一算得上用心的,就是她親手打的那串香珠手串了,而且那手串也是為了讓自己幫江鏖把太監頂回去才出現的。

    根本就不能代表情人之間互贈禮物的情誼。

    這次居然有了?

    岑扶光仰頭怔怔看著江瑤鏡,一時間竟有些不敢打開。

    “快點!

    “你會喜歡的!

    “看完就知道我很懂浪漫的!”

    叉腰站在床邊的江瑤鏡還在計較前面的問題。

    岑扶光抿了抿唇,低頭,手指凌空一頓,又迅速打開錦盒蓋子。

    燭光暈黃,但仍不掩寶器光華,一盒子的玉佩,都是用的最上等的玉料,即使在朦朧燭光里,依舊熠熠生輝。

    以岑扶光的家底來看,再如何上等的玉佩他都不會驚訝。

    他在意的,是這些玉佩的圖案。

    每一個都不一樣,每一個都很眼熟。

    因為每天都會見。

    他伸手拿起一塊墨色玉佩在掌心細細觀摩,上繪的重劍圖案之上月掛點點,是曾經自己使用過一段時間配劍,雖如今愛上了軟刃,但從未放棄過重劍,每日晨起時的練武都有它。

    如今不是晨時,也不在練武場。

    它又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還是由,小月亮送到自己手上來的。

    “我也有!”

    江瑤鏡不知何時又抱了一個小盒子過來,蹬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伸頭看了一眼他此刻手里玉佩的圖樣,在小盒子里翻啊翻,很快就找出了一枝重劍模樣的長簪出來,墨翡灑金,恰似月掛蔟簇。

    “看!

    她把簪子放在手里又把手伸過去和岑扶光的手一側放著。

    “配套的!

    岑扶光看著她的手心,又低頭翻了翻自己的大盒子,再探頭去看她的小盒子。

    兩盒是對稱的,一眼看過去,所有玉佩和簪子,都是配套的。

    玉佩上是什么圖案的武器,她就有什么樣的簪子。

    他就這么來回看,江瑤鏡還沒放棄先前的問題。

    “我比你會浪漫多了!

    “人死萬事消,死后如燈滅,誰也不知道死后是怎樣的世界,活在當下才是最好的!

    江瑤鏡收回手把簪子放回了錦盒,“而且才二十出頭,居然就想到死后的事情了,你也不嫌晦氣……”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亡,我也并不覺得晦氣!

    這話把江瑤鏡說得一楞,岑扶光卻不再多言,也把玉佩放回了錦盒,蓋上蓋子,又伸手把江瑤鏡手里的小盒子也拿了過來,兩盒相疊,起身,視線環顧了里間一圈,最后把兩個盒子都妥帖放在了梳妝臺那邊。

    還往里推了又推,生怕它們被人蹭落掉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才回身往床邊走去。

    看著依舊盤腿坐在床邊,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月亮。

    展顏一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幾步就跨過了過去,伸手一撈,跟抱小孩似的把人抱了起來。

    言笑晏晏,輕聲細語的邀請。

    “大齊最會玩浪漫的江姑娘,可否賞臉,讓我伺候你沐。俊

    還不知道誰伺候誰呢?

    坐在他手臂之上的江瑤鏡俏臉一紅,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下顎一揚,矜持點頭。

    “準了!

    岑扶光愛極了她此刻這極為罕見的傲嬌模樣。

    甚至都來不及去浴池,半道就給她換了姿勢,手動把她的兩條玉腿盤上了自己的腰,身體貼合的同時,彼此都已炙熱的唇瓣也貼合在了一起。

    ——

    江團圓早起后,還沒進屋就知道王爺昨夜回來了。

    她也不覺意外,昨天的事鬧得這么大,雖然姑娘沒受傷,但以王爺在意姑娘那架勢,他肯定是要回來瞧一瞧的。

    就是看到廊下站著的見善時明顯一愣。

    “還沒起來?”

    見善搖頭。

    江團圓也在門外站著,低聲再問,“王爺前面在營地累狠了?”

    按照往常的作息,這會子王爺已經出現在練武場了。

    是,她自然是知道夫妻小別重逢自然要酣戰一番的,晚起也是常態,但家里這位王爺實在不一般,以前姑娘起不來身的時候,這人依舊精神奕奕,晨起的練武風吹雨打都沒停過。

    所以今天才覺得奇怪。

    見善也覺得奇怪呢,但主子們的……事實在不好討論,只低聲回,“等著吧,反正再過一會就到夫人日常起身的時間了!

    江團圓點頭,也不再多話,就在門外安靜等著。

    又過了大約兩炷香的時間,終于聽到了搖鈴聲,江團圓領著一眾端著洗漱用品的小丫鬟和婆子進了正房。

    剛進去就看到了從里面出來的兩位主子。

    頭發還沒梳,但衣裳已經穿戴好。

    同色的紗氅暗紋墨金,一看就知是夫妻,江團圓并不覺異樣,就連不怎么進房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不在意了,夫人和王爺,經常如此穿戴。

    但江團圓眼尖的看到了岑扶光腰間佩著的玉佩。

    那上面的圖案,格外的眼熟呢。

    江團圓伺候江瑤鏡洗漱,完事后去了梳妝臺,江瑤鏡自己動手護膚,江團圓都不用詢問她,直接從匣子里尋了和玉佩同樣圖案的簪子出來。

    也不吭聲,就拿著簪子在江瑤鏡眼里一晃,朝著鏡子里的她不停挑眉,笑得很是猥瑣。

    被打趣太多次了,江瑤鏡已經面不改色了。

    看了鏡中的她一眼,直接垂眸繼續淡定護膚。

    江團圓癟癟嘴,不再作怪,安靜給她梳頭。

    主仆兩的無聲交流,都被岑扶光如數收入了眼底,他心里美得狠,又在心里暗罵見善。

    人家小丫頭都比他有顏色。

    剛一進門就發生了本王今天的玉佩格外出彩,不用商量就知道怎么打扮小月亮。

    見善呢?

    平時尖得很,結果剛才在他面前晃了幾圈他都看出任何端倪!

    莫名其妙被瞪了好幾回一腦門霧水的見善:?

    王爺今天奇怪得很,抽抽了吧他!

    *

    收拾完后,兩人一起去用早膳。

    吃飯的功夫江瑤鏡問他,“你待會兒要去做什么,是呆在這邊,還是回駐地那邊?”

    “就在家里待著!

    “都要過年了,那邊留著別人收尾吧,本王要休息了!

    岑扶光想著昨天的那群人,雖然他們的報復來得很水分,明顯只是場面活,但為防萬一,“我一會兒去審審昨天那幾個活口!

    “好。”

    江瑤鏡點頭,又嘆了一聲。

    “怎么嘆氣?”

    “好討厭過年。”江瑤鏡木著一張臉,“自從管家后,過年都是我最煩的時候,只有小孩子才會盼著過年!

    雖然岑扶光沒有經歷過主母過年有多忙碌,但皇家那些繁雜的過年程序,他想起來也是心有余悸,想了想,“沒事,今年有大哥,你不用忙,我去找他。”

    “太子?”

    江瑤鏡手中筷子一停,“可他的身體?”

    “這事對大哥來說根本就不算忙碌,本能就足以。”

    岑扶光笑著道:“大哥可太擅長調度管理了,他天天養著也不行,還是稍微活動一番。”

    “放心,這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累。”

    見他說得篤定,江瑤鏡想了想也同意了,既然不用管過年的事情,江瑤鏡用過早膳,陪著岑扶光閑聊了一會兒,就去總督府接兩個孩子了。

    又過兩日,太子和祖父也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們兩兄弟怎么聊的,反正過年諸事都被太子接過去了,江瑤鏡看一眼岑扶光,又看一眼岑扶光。

    岑扶光一臉淡定,“看什么?”

    江瑤鏡:“……你耳朵好紅!

    還只是紅單邊耳朵,明顯不是風吹,而是被人掐的。

    至于是誰?

    除了剛把所有事情接過去的太子爺,不做他想了。

    “還笑!”

    “我都是為了誰?”

    既然小月亮都看出來了,能屈能伸能笑能哭的岑扶光馬上就順桿往上爬,“你看看我這耳朵,你要怎么回報我?”

    “啵~”

    江瑤鏡直接墊腳給了他一個親親。

    親完就轉身跑了。

    岑扶光伸手摸了摸自己剛被襲擊卻一觸即離的唇,長腿一邁就追了上去。

    只一個親親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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