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斑斕奶凍蛋糕
一起吃午飯的計劃落空了，急診來了位情況危急的患者，沈逸青緊急加了臺手術，溫川來不及跟他說幾句話，人已經走遠了。
臨走時，沈逸青說晚上沒有夜班，會回家，溫川看他忙碌的程度，覺得他不一定回得來。兩人難得在工作場合約吃飯，溫川多少有點遺憾，但心疼更多一點。
他走出活動廳，和一群急救人員擦肩而過，每人身上都帶著血，護士拿著點滴給病人輸液，病床的輪子轉得飛快，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哭泣。
“聽說是車禍，顱骨骨折，內臟出血，怕是活不了了�！币晃徊∪苏驹诼愤叄÷暩笥颜f。
溫川看著滿地獻血，呼吸都慢了好幾拍，不是害怕，他不暈血，只不過依然會跟著難受，不知道受傷的人是哪家的孩子，又是哪家的家長。
沈逸青經常要經歷生死，是習慣了，還是每次都會經歷從共情到看開的過程，溫川不知道，他對沈逸青的內心世界似乎知之甚少。
這么一想，不免懊惱。
溫川懷揣心事，直接去了甜品店，打算用工作消磨精力。
[那你怎么辦？]蘇秦喜歡熱鬧，家里冷清，他肯定如坐針氈。
蘇秦道：[有時候回家，有時候值班，還那樣。]
溫川問：[不會無聊嗎？]蘇秦點子多，他想問他有什么消遣娛樂的方式。
蘇秦道：[你說的是寂寞吧？]
這兩個詞有什么區別嗎？溫川奇怪，模棱兩可道：[嗯，差不多吧。]
蘇秦噼里啪啦傳授秘訣：[羅景程經常出差，要是時間長了，憋得難受，我一般都自己玩。]
溫川：[對啊，所以你在家都玩什么？]總不會是一個人下象棋吧。
再說了，沈逸青對羅景程可不好，經�；ハ噢揶�，兩人隱約不對付。
不對不對，這些帖子說得都不對！溫川越看越煩，甚至有點生氣了！
就不該聽羅景程那家伙的，花花公子看誰都像喜歡自己，高中的時候，還鬧過笑話。
羅景程家世好長得又帥，對他感到好奇的人很多，羅景程在眾人的表揚和奉承中，長成了一個不普通且特別自信的大男孩。
網吧有個戴眼鏡的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經常偷看他，羅景程有天忍不住了，斜靠在柜臺旁邊，問她：“是不是喜歡哥？”
結果姑娘臉紅透了，說：“不……不好意思，不是，我沒有，我就是奇怪你每天打游戲，為什么不近視。”
據說羅景程臉都綠了，身邊人全笑瘋了，溫川那時候是個乖孩子，平時跟他玩得好，但網吧那種地方他是不去的，聽說這件事，全因為羅景程身邊的好友們。
這么糗的事，當然要全世界擴散，做不到，就全校擴散。
羅景程后來把那些大嘴巴好友們全打了一頓，只留下看起來很乖的溫川，溫川沒告訴別人，只告訴了溫又青。
碰巧溫又青在住院，于是知道這件事的人變成了整個住院部。
溫川深覺，羅景程年紀漸長，自信可能也隨之膨脹，不僅影響他自己，還要影響周圍的朋友。
溫川有可能就是“受害者”之一。
那天，四人聚餐，餐桌上只留下他和羅景程兩個人，羅景程只憑一句“誰說沈逸青不喜歡你，我看他喜歡你喜歡到想把你吞了”，就讓溫川碾轉反側三天，每日忐忑猜疑，外加渾渾噩噩。
天知道，他多想直接相信！但是不行！他臉皮遠不如羅景程那么厚，對自己也是自信心不足，他在驚愕過后，腦海里只留下“不可能”三個字。
羅景程仿佛看透了他，緊接著丟出一句：“你試他幾次，就知道了�！�
至于怎么試，羅景程還是那套，撲倒在床上看看。
溫川很無語。
帖子被蓋了很多層樓，溫川眼花繚亂，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嘆了口氣，重新編了個問題：
【用什么方法能試探出對方的心意？】
回帖依舊很快，溫川定睛看去，有那么一條很快被各種點贊頂了上來，帖子寫著：
【搞個大的！】
【超出兩人現階段交往邊界的，讓對方措手不及！】
【人吶，只有在最慌張的時候，才能露出真面目！】
他發了個表情包，道：[是我哥想你啦！]
沈逸青那頭停頓了幾秒，問：[你怎么知道？]
溫又青巴拉巴拉：[他回家以后往玄關看了十八次，抬頭看鐘表二十多次，一直拿著手機，翻來覆去地看，哼哼，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他打了一大段文字，見沈逸青回道：[嗯，我知道了。]
溫又青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他繼續編輯，剛準備發，屏幕那頭，出現了另一條消息：[你開門，把門口的東西給你哥哥。]
溫又青“蕪湖”一聲，連跑帶蹦的去開門，門把上果然掛著一個盒子。
他把盒子拿下來，反身去了廚房，塞進溫川懷里。
“逸青哥哥送給你的�！�
溫川抱住盒子，微吃一驚，心下卻雀躍起來，沈逸青不是第一次送他東西，但這一次，感覺不一樣。
溫又青好奇：“是什么？”
溫川立刻就要拆開，忽而手上一頓，道：“你卷子寫完了嗎？”
溫又青愣住，明白溫川這是不想讓自己看，他皺眉，道：“哥，你小氣！東西還是我幫你拿來的呢！”
溫川假裝沒聽到，在溫又青的抱怨聲中，走進臥室才打開盒子。
盒子里是兩個小玩偶，布做的，一個穿著白大褂，一個套著印有草莓的圍裙，雖然臉型是Q版的，但職業形象鮮明，醫生和甜品師，不就是沈逸青和他嗎？
溫川完全想不到沈逸青會給自己送玩偶，還是這么萌的，他拿起來看了又看，醫生玩偶衣裳輕擺，掉出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練習專用。]
幾秒后，取而代之的是滿屏尖叫聲：[寶寶誒！真的是助手嗎？]
[誰家助手這么叫老板啊，哦，是溫寶家的！]
[嗚嗚，我就知道我喜歡的博主名草有主了！虧我還去甜品店偷看！我好酸！]
[直播結束，請開始發狗糧！溫寶男朋友長什么樣，想看！]
評論區這回徹底干凈了，秒變磕CP現場，溫川都不知道他們哪里摳出來的糖。
蘇秦道：[對啊，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海內外各種，有的還帶情節呢。]
溫川發了個小兔子點頭的表情過去：[那我仔細看看。]
蘇秦道：[也不用太仔細，你現在還是要好好休息，等好了再實踐也不遲。]
溫川將這句話看了好幾遍，愣是沒明白他在說什么，他囫圇謝過蘇秦，點開其中一個視頻，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電影讓蘇秦欲罷不能。
僅僅過去五秒，溫川的手機砸在了臉上。
滾燙滾燙，比巖漿溫度還高幾百度，從天而降，跟導彈一樣把他轟碎了。
這……這都是什么！
沈逸青將筷子撿起來，道：“我去給你再拿一雙吧�！�
溫川一呆，臉紅了紅，尷尬地想哭：“好……謝謝�！�
沈逸青拿了筷子反身回來，放下時，空著的右手似乎為了找支撐點，撫了下溫川的背，溫川一下子就僵了，后背連著睡衣要一起燒起來。
“桌子太小了是不是。”沈逸青微俯身，道。
溫川忍著丟臉的情緒，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嗯？什么？”
沈逸青語氣沒有任何變化，道：“伸不開腿�！�
溫川：“……”
溫又青視線從沈逸青身上飄到溫川身上，左顧右盼，一臉莫名：“這桌子怎么了，我覺得挺好呀！”
溫川垂著眼，盯著瓷磚上一道道縫隙，想著找哪條鉆進去。
他果然是個直男，連追人都不會！
第 32 章 黃油餅干
沈逸青把倉鼠拿回來了，溫又青將它取名為薯餅。
“金黃色的，多好吃�！�
溫川覺得好笑：“怎么什么都能聯想到吃的？”
溫又青哈哈一笑。
倉鼠被沈逸青訓練得很好，溫川沒養過倉鼠，不知道一般倉鼠的習性是怎樣的，但是薯餅非常乖巧，不咬人也不折騰，像坨棉花，在自己的木屑房子里天天睡覺。
溫又青把它拿出來玩，它也不亂跑，甚至還會跟在溫又青腳跟后面顛顛地跑，讓兩人大為驚奇。
溫川負責定時投喂薯餅，溫又青負責溜倉鼠，因為薯餅的加入，他站起來動彈的時候更多了，就想看看薯餅能不能跟上他的步伐，溫川每天看一人一鼠在眼前晃蕩，生怕溫又青一個不小心踩到薯餅。
跟薯餅沒什么交集的反倒是沈逸青這個主人，反正在溫川和沈逸青短暫照面的時候，沒見過他們互動。
是的，溫川近幾日又有點躲沈逸青。
“老板坐在那兒多久了？”甜品店里，小可問小詞。
小詞正在往蛋糕上抹奶油，聞言抬頭瞧了眼，道：“大半天了吧？”
小可很擔心：“從沒見過老板這個模樣�！�
什么模樣？
失魂落魄。沈逸青照舊到醫院值班，今天科室出診的只有他一個人，蘇秦出差了兩天，現在已經回家去了。
他把病歷和出診記錄整理好，看到蘇秦發來的消息。
[你為什么從家里搬出來？]
沈逸青掃了眼，沒管。
蘇秦連續發了好幾條，在他眼前念叨：[當初不是你花心思、想盡辦法才同居的嗎，現在說走就走，你舍得？]
沈逸青停筆，打字：[舍不得，但時候到了，得走了。]
[�。坎焕斫�。要是你倆分開，溫川去找其他人相親，你不得氣死！
[我知道你工作忙，搬出去的時候，你不是說了么。]
沈逸青：[嗯。]
溫川：[又青挺想你的，還有幾道題等著問你呢。]
沈逸青：[好。] 半個小時很快，他們也就打了三盤，朋友意猶未盡，嚷嚷著：[再來再來！]
溫又青已經答應溫川了，自然要說話算話，于是他道：[我先下線了。]
其他人很奇怪：[現在才幾點你就睡覺�。块_始養生了？]
溫又青道：[我哥這幾天跟我睡，他不讓我玩太久。]
沈逸青回得很快：[他心情不好？]
溫又青看著這句話琢磨起來，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樣子，更像是懶懶地放空，多數時間在發呆，做事提不起勁頭來。
昨天溫川做飯的時候就因為走神，把紅燒帶魚給燒糊了。
除此之外么……溫又青認真回想這幾天的生活瑣事，抽絲剝繭，很快抓住了重點，最大的變化似乎不在某個人身上：[你們是不是好幾天沒說話了？]
他等了很久，沈逸青都沒回復，溫又青想追問，就見沈逸青的頭像再度亮起，說：[又青，我要搬出去住了。
溫川以為兩人的對話就此結束，對話框再次亮了起來，沈逸青道：
[又青的哥哥想我么？]
手機驀然發燙，溫川心頭似被撞了一下。
“老板，你沒事吧？”店里暫時沒有顧客，小可端著蜂蜜檸檬茶送到溫川面前。
溫川看見小可，微微一頓，似乎想要說什么，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抱著杯子，說：“沒事�！�
就是心里亂，想四處抓人問，卻又不敢，他好像站在大霧前面，有人告訴他霧里是世外桃源，但他卻不敢邁步嘗試。
萬一是假的呢，萬一他們看錯了呢，萬一那個人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呢？
這個結果他好像難以承受。
溫川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直到觸及小可擔憂的目光，他才意識到自己耽誤了工作，甚至影響了自己的員工。
真是不應該。
溫川收拾好自己亂飄的心思，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挨到下班，他火速回家，把自己鎖進屋子。
面對面問別人，實在開不了口，他打開網頁進了一個討論小組，這還是他意外發現的，喜歡上沈逸青之前，他對帖子嗤之以鼻，如今他奉為圣旨，細細研讀。
小組里全是各類情感問題，有人分手求怎么走出陰影，有人暗戀求變成明戀的方法，各種各樣，堪稱戀愛百科全書。
溫川想了想，輸入自己的問題：【怎么確認對方喜歡自己？】
很緊張，打完字深呼吸兩秒，才有勇氣發出去。
晚上下班高峰期，大家通勤閑得無聊，回帖也快，溫川這條帖子發出去，瞬間變出三條評論。
沈逸青彎彎唇，像引誘呆頭書生主動上鉤的精怪，道：“你自己想想，下次換個稱呼�！�
溫川渾然無覺，滿眼懵懂，道：“好……”這一刻，他想得還是不能給沈逸青添麻煩。
沈逸青到家時已經九點，溫川開著門但沒出屋，在自己房間里編輯蛋糕圖片，上傳到各個自媒體平臺。
他聽到碗筷輕微的碰撞聲，判斷沈逸青吃飯的進度，動靜很小，后來聲音就沒了，溫川想著，會不會上樓休息了，就聽門口忽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轉頭一瞧，竟然是薯餅！
薯餅兩腮鼓鼓，背著一個卷好的小紙條，從門邊溜進來，一路晃到溫川腳邊。
溫川怔了半晌，指著自己：“給我的？”
薯餅當然不能說話，溫川把小紙卷拿起來，打開，見上面寫著：
“今晚天氣很好，出來看星星嗎？”
是沈逸青的字跡。
第 33 章 可可爆米花
南城的冬天不太冷，很少下雪，如果天氣好的話，戶外也不會凍手凍腳。
溫川只穿了毛絨絨的睡衣就出去了，經過客廳，他把薯餅放進籠子里，薯餅睜著綠豆眼看著他，溫川給它多加了幾顆小瓜子，薯餅啃完就去睡覺了。
小院有兩排架子擺著花盆，藤桌藤椅，桌上暖著一壺茶，藤椅上鋪著厚厚的墊子和軟綿綿的靠背，為了防雨，做了個可折疊的天幕，如今天幕已經收起，天空開闊。
沈逸青只點了一盞燈，很古樸的油燈形狀，中間模擬燭火，顫顫巍巍的光點散落在兩人之間，這片樓群很分散，每戶的燈光影響不到視線，因此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星星。
今天云霧也少，星空尤其璀璨。
兩人幾乎沒怎么說話，又或許這樣的氣氛不需要太多言辭。沈逸青溫過茶杯，遞給溫川一杯熱茶，還有一塊毛毯，溫川就算不冷，也來者不拒，將自己裹成蠶蛹，捧著茶杯一口口啜飲，身體很暖和，眼睛很享受，日子很美好。
上一次覺得生活美好是什么時候來著？溫川有點想不起來了，但遇到沈逸青之后，他莫名覺得自己的日子好起來了。
每天都充滿驚喜，不再是平靜的、淡淡的樣子，就像吃慣了減脂餐，突然鹽油醬醋全部加重，外加N種甜品組合，帶來全新的體驗。
溫川看一眼星空，偷瞄一眼沈逸青，只覺得茶都是甜的。他沒談過戀愛，不懂什么是浪漫，但這一刻，真的浪漫極了。
肖主任樂了，拍了拍手里的餅干箱子，道：“那你得感謝沈醫生的愛人，他可是做甜品的，日子甜了，心情當然好起來了�！�
溫川點點頭，他捏著自己慘不忍睹的卷子，準備打道回府，轉身又聽沈逸青道：“課后別總畫我，多畫骨頭�！�
溫川一個趔趄差點被門檻絆倒，他聽出了些什么，慌張站好，匆忙轉頭看向沈逸青，卻見對方眼里一片淡淡神色，和從前沒有不同。
但他覺得，學長好像……在撩他。
呃，不確定，再看看。溫川臉頰升溫，低頭搓面。
哎呀，怎么那么夸張，不過是一聲“寶寶”而已。
沈老師每天都這么叫他呀。
在亂七八糟的彈幕里，溫川又播了十多分鐘，等芋泥麻薯出爐，他就下播了。
最新鮮的甜品，要分享給最喜歡的人，芋泥麻薯糖分少，是低卡零食，溫川卻甜到齁，細致講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做甜品呢。
芋泥外殼有些酥軟，他正吃著，沈逸青抬起手指，在他唇上抹了一下。
“有餅渣�！鄙蛞萸嗾f。
很正常的對話，很正常的動作，溫川卻呆愣片刻，他側頭，靜靜瞧著身邊的男人，好像他的指尖帶著電流，連著他的心房，輕易便能簇起乍然的春色。
春水汩汩漫過心頭，灌滿了胸腔。
是幸福的感覺。
他捧著熾熱又溫柔的心，親了親沈逸青的側臉，掛著芋泥香的唇碰到他的皮膚，留下一點印記，沈逸青在短暫的停頓后，噙了笑，轉眼化為主動那方，捉住他討吻的唇珠。
小朋友越來越主動還不夠，他想讓他更囂張一點。
溫川腿不能動，斜坐在沈逸青懷里，兩人微喘著親吻，溫川睡衣的扣子都被吻掉兩顆。
喉結下，鎖骨上，落了微小的紅色印記，沈逸青順著他的臉蛋線條親上去，停在眼角。
手掌下肩胛肌肉緊繃著，那是小朋友情動的標志，沈逸青知道他羞澀的界線在哪里，故意踩著線，問他：“除了親親，寶寶還想要什么？”
溫川揪著他的衣襟抿唇，眼睛霧濛濛的。
他對親昵事所知不全，但他很貪心，什么都想要，他想起箱子里的那些東西，心尖像被魚竿勾著，挑起老高。
他記不清沈老師身體的輪廓和細節了，他想再看看高領毛衣底下的他是什么樣子的。
補考試卷果然簡單了些，溫川順利及格，七十多分甚至超過預期。
沈逸青課下請他吃小蛋糕，道：“給你的獎勵�！�
溫川喜歡芋泥紅豆的味道，吃得很開心，兩口吃完，沈逸青又買了個開心果口味的，推到他面前，溫川說：“吃不下了。”
沈逸青點了點頭：“那就裝起來回去再吃�！�
溫川覺得沈學長真好，但他心里有些忐忑，分不清沈逸青這么對他，是不是因為自己幫了他的忙，還是他對所有人都這樣。
“學長太客氣了，”他說完，頓了頓，道，“聽說蘇秦也幫了忙，不如送給他吃？”
蘇秦就是他的選修課同桌。
沈逸青聞言看向他，目光在他的臉頰上碰了碰，道：“你想讓我送給他嗎？”
溫川心跳一滯，忽而如擊鼓：“什……什么？”
沈逸青緩緩道：“我以為你喜歡我，才送我畫像，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溫川沒想到被這么揭穿，他慌成一團，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不是的，學長。”
沈逸青彎了彎唇，問：“那是什么？”
溫川張了張嘴，臉頰爆紅！
他現在腿還不行，使不上力，不會有這個環節吧？沈老師之前都很克制的！
蘇秦仿佛猜到他的想法，發了個“呵”，短促有力，充滿調侃，也不知針對誰。
溫川余光瞥了眼開車的沈老師，水潤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溫川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哪里會這些彎彎繞，眼見瞞不住了，干脆紅著臉一咬牙，道：“是，我喜歡你�！�
他低頭看著面前狼藉的盤子，小聲問：“我可以追你嗎？”
怎料沈逸青卻道：“不用追了�！�
溫川愕然抬頭，根本等不到下一句，胸口就升起酸澀來：“我……我……”
沈逸青倏地一笑，摸摸他的頭，道：“你已經追到了�！�
蘇秦道：[等我傳給你啊，我照片糊，但角度挺好的，可有氛圍感了，跟拍偶像劇似的。]
照片傳輸速度比視頻快，唰唰兩下，二十多張鋪天蓋地砸下來，溫川深呼吸，調整了半天心態，才敢點開大圖。
最前面的幾張照片，是做游戲的時候沈逸青親他。
沈逸青手掌包著他的臉，鏡頭里看不清溫川自己的神情，兩人角度很奇妙，說借位拍吻戲都是可以的，但溫川知道，不是的，蘇秦跟他說，沈逸青親了他的唇角，速度比較快，他們來不及按快門，沒拍幾張。
溫川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緩了好久。
他明白這幾張照片不算什么，更可怕的在后面，他只是不想面對，對現狀束手無策，就這么拖延到半夜，他才做完后半段的心理建設。
閉了下眼睛，點開最后一張被蘇秦稱之為“神圖”的照片。
沈逸青坐在沙發上，溫川跪在他兩腿之間，身位比他高一截，捧著他的臉吻上去，嘴對嘴，嚴絲合縫。
這張照片是蘇秦得意之作，他表示：[這張最有張力，而且小溫川，你看起來很攻哦！]
彼此體溫融在了一起，隔著衣服都覺得燙人。
溫川撲進了沈逸青懷里，被他牢牢抱住。
他抬頭，看見沈逸青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他們兩人的唇連半寸都不到。
溫川仿佛被蠱惑，怔然出神，一動不動。
沈逸青抱著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他，像對待一個寶寶：“沒事吧？”
就是這個動作、這句話，讓溫川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感到幸福的瞬間。
那是某一年過生日的時候，爸媽帶他出來買新衣服，途徑這個公園，六歲的他走在獨木橋上，嘻嘻哈哈，爸爸守在他身邊，看著他笑。
他身體一歪，爸爸立刻接住了他，將他抱起來舉高高。
“我們家小乖真厲害！”
他笑得開心極了，覺得自己往后的歲月，也一定會像今天一樣開心。
溫川怔怔望著沈逸青，抱著他，許久沒有松手。
第 34 章 清酒轉濃
當晚，溫川翻來覆去睡不著，在床上烙餅，酸的、甜的、期待的、猶豫的各種感受一并涌上心頭。
眼前和腦海里全是沈逸青，他的臉、他的手、觸碰他時的體溫、笑起來時眼底的溫柔……溫川知道自己淪陷了，從前只是喜歡，每天想見他，如今是身心都陷進去，難以自拔。
人就是這樣，感受到幸福和快樂以后，一點苦都吃不得了。
溫川不禁想，什么時候自己能把糖徹底揣進口袋。
就這么一直琢磨到半夜，溫川坐了起來。
他摸到桌子下面的第一個抽屜，拿出計劃表，苦思冥想，比往日更加認真，一條條看過去，又一個個劃掉，最后只剩下一條，他停筆猶豫了一下：
求助朋友，配合推進。
網上說，談戀愛這事也可以團隊配合，很多契機就藏在朋友身上。
溫川回憶羅景程和蘇秦在一起的契機，就是他和沈逸青偶遇的蛋糕博覽會，雖然沒有“求助”，但“配合”兩字卻是沾了點邊的。
心動不如行動，溫川翻開朋友列表，在羅景程頭像上短暫停留一瞬，隨即跳過，給蘇秦留了個言，想約他時間，一起聊聊。
深更半夜，不可能收到回復，溫川發完就把手機放一邊了，沒想到，僅僅過了兩秒，蘇秦的頭像就亮了起來。
溫川輪椅轉得飛快，沖進臥室，把門關上，立刻給小詞打電話。
那邊沒人接，溫川改成發信息：[收到快遞了，廠家送錯了。]
小詞過了幾分鐘回復：[在忙定制蛋糕，稍后我聯系他們。]
作為目前店里唯一的閑人，溫川體貼接過任務，道：[你把電話號碼給我，我來聯系吧。]
小詞發過來廠家名稱和號碼，溫川打過去，溝通貨品送錯的問題，并詢問甜品店周邊重新發貨的日期。
“非常抱歉，周邊我們會盡快發貨，保證明天，最遲后天送到，”通話的工作人員問，“您收到的貨物需要退貨嗎，我們把地址發給您�！�
廚房的操作臺太高了，沈逸青幫他把東西都挪到客廳的茶幾上，鏡頭和布光位置，由溫川指揮，沈逸青來調試，兩人搭配著將要用的東西擺放齊整。
直播打開，很快就涌進了熟悉的ID，有很多人是溫川直播間�？土�，開心得跟他打招呼：
床底下那一堆東西！
好不容易結束出差行程，村子里的村民和救援人員送沈逸青一行人離開，飛機穿越云層，三四個小時落地在南城的機場，南城下了薄薄一層雪，窗戶上掛著屬于嚴冬的冰晶。
行李運送時間不一致，同事們各自散去，沒再同路。
沈逸青是最后一個離開提取大廳的，他提著行李箱步履匆匆往出口走，預約了回家的出租車，正要下樓，遠遠便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身影時快時慢地往他這里跑。
他跑得不快，但眼里的急切穿過了人群，烙在沈逸青的身上。
沈逸青怎會讓他獨自走那么遠的路，幾乎瞬間就調轉了方向，在半路將人抱住了。
溫川喘了口氣，緊緊抱著沈逸青的腰，埋在他懷里。
他呢喃道：“沈老師，歡迎回家�！�
這些天，他在夢里說了好多遍，多年前他便覺得這句話份量很重，如今短暫的分別談不上驚心動魄，卻動了他的心弦。
他的愛人、家人，帶著他的思念平安回來了。
好像彌補了漏風的洞，好像將破碎的圓漸漸補全。
沈逸青察覺到他的震動和不安，親了親他的發頂，道：“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又看著他的眼睛，道：“寶寶，別怕�！�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悚然而驚，爬上輪椅，往臥室沖。
小倉鼠收藏松子果仁，他收藏這些……一個小玩具就把沈老師逼成這樣，要是有一箱，他還活得了？
他往床底下摸。
咦，沒摸到？
“寶寶，你在找這個箱子嗎？”
溫川回頭看去，沈逸青抱著箱子，出現在門邊。
溫川臉蛋耳朵嘭就炸成了深紅，沈逸青抬手撥了撥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間或有小鈴鐺的聲音，令人眼紅又肌肉發酸。
他像做錯事一樣不敢說話。
卻聽沈逸青道：“寶寶買得好，留著以后用�！�
溫川又快哭了，道：“不是我買的，是別人送錯了！”
沈逸青笑而不語，一看就是不信。
溫川除了臉紅，別無他法，好了，沈老師現在認定他是徹頭徹尾的黃心火龍果了，小饞貓的稱號洗不掉了！
他小聲嘀咕，妄圖掙扎：“真的……”
沈逸青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按了按眼鏡邊框，擋住眼睛里的笑意，道：“知道了，昨晚寶寶叫我什么？再叫一聲，我就信你。”
溫川如遭雷劈，險些化成一縷青煙。
“好奇怪……”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點，再度看去。
那只手的每根手指，皮膚都皺皺巴巴的，像浸泡在水里很長時間，泛出一點白來，指尖還帶著微痛，像被什么動物吮咬過。
難不成他把手指塞進薯餅嘴里了？？
他抖了抖，拍了自己額頭一下，趕快上完廁所，把手洗了。
望著鏡子，他懊惱地想，一喝酒就耽誤事，真是……
下次！
下次他一定不能喝醉了！
第 35 章 紅豆牛角包
溫川回到房間，想等沈逸青出門以后，自己再出臥室。
昨天他又丟臉了。
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去客廳吃早餐，桌上擺著牛角包和牛奶，還有顆胃藥。
溫川問溫又青：“你胃疼？”
溫又青抱著薯餅，道：“這個藥是——”
他才開口，門突然從外面又打開了，溫川轉頭，眼看著沈逸青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玄關。
他嚇得牛角包都掉了：“你……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溫川也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就像沒料到沈逸青會早回來三個小時。
玩具被扔到了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唇和骨節分明的手指，他抖得厲害，每塊肉都被人捏碎弄成了肉餡，為了更好吃，摻了很多油。
沈逸青沒有親吻他，在燈光下追著他瞧，還會實時提問，什么“碰這里會舒服嗎”“寶寶為什么哭，痛嗎”“再重一點能接受嗎”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溫川在他手下被折騰，一會兒大口喘，一會兒閉著氣，除了哼唧的鼻音，嗓子出不來聲。
沈逸青道：“要去三天，你不能自己在家�！�
原來是擔心他，溫川感受到了他的在意，開心之余，又不想耽誤他的工作，就說：“我可以的，這幾天點外賣就好，你已經歇了兩周，如果上司布置的任務也拒絕，醫院領導們肯定不高興�！�
他還特意說了句：“我不是小孩了，可以一個人在家。”
沈逸青噙著笑，和他比，溫川就是成年沒多久的孩子，是剛畢業進入職場的年紀，需要人耐心地教，妥帖地護著。
“會不會無聊？”
溫川道：“有游戲機和手機呢。”
“洗澡呢？”沈逸青列舉出諸多不便，頗有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態勢。
溫川還沒聯想那么遠，只聽到洗澡的事，臉習慣性的泛紅，嘴上卻回得很快：“先擦一擦，等你回來再說�！�
“三天而已。”也就72小時4320分鐘，溫川覺得自己能忍住。
沈逸青確認小朋友是真的擔心他的工作，事實也許與小朋友想的有出入，這個論壇在他看來可去可不去，而溫川關心的是他在醫院里的人際關系。
他沒有立刻否定和拒絕，醫院里技術實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超過人情往來，他不在乎上級看法，倒是可以接下小朋友的好意。
仿佛經過了認真的盤算，他最終點了頭，道：“好，聽溫老師的�！�
新鮮出爐的溫老師彎了彎眼睛，滿意了。
論壇舉辦地點在隔壁城市，不太遠，沈逸青只拎了個手提包，裝了幾件衣服就走了。
溫川在他離開前信誓旦旦，結果過了一天，就開始心煩。
房子很大，只有他和薯餅一人一鼠兩兩相望，白天，他把薯餅放在花盆里曬太陽，美其名曰補鈣，又把它的瓜子偷走，再趁其不備放回食盆，觀察它震驚的小眼神。
薯餅性子好，沒有跟無聊的人類生氣，反而把自己的食物分給他一點點，弄得溫川很是愧疚，不忍再“欺負”他。
到了夜晚，屋子的空曠感更強，溫川身邊冷冰冰，原本定好今晚要視頻，兩人才說了兩三分鐘，沈逸青就被叫走了，溫川舍不得，卻只能大度，畢竟沈老師出差還是他鼓動的呢。
趴在床上，他百無聊賴地扒拉通訊列表，點開蘇秦的微信，蘇秦回得很快。
溫川從對話中得知，羅景程也出差了，而且要去十天，比沈逸青要長很多。
微光下沈逸青的眼睛濃黑，攝人魂魄，溫川失了力氣，眼前迷糊，沒怎么細瞧，就暈了過去。
沈逸青被他一句話撩到火起，好懸沒將蛋糕直接吞進去，心里涌動的情緒無處發泄，只得暴力鎮壓，難耐的將寶貝收拾干凈，緊接著去了浴室。
襯衣扣子解開，喉結脖頸都已經紅了，濕漉漉的水珠一碰，就散成了蒸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皮膚泡皺，冷水沖刷過，只留下滑膩的觸感。
足足花了半小時，才離開浴室。
小朋友團在被子里，眼皮都是紅的，他俯身親了親，將人裹進自己懷中。
一覺睡到翌日晌午，陽光照在肩背暖烘烘。
沈逸青很少睡這么久，哪怕值夜班，白天補覺也只會睡五個小時左右，今天是個意外，或許心頭是滿的，讓人完全松弛下來，從精神到身體。
他是在細小的抽泣中醒來的。
循聲看去，聲音來自懷里，溫川背對著他，像小倉鼠被人欺負還不給飯一樣，抱著肩膀，抽抽搭搭，沈逸青用了點力道把人翻面，對著自己。
小朋友果然在哭鼻子。
沈逸青定睛，摸摸他的臉，問：“寶寶怎么了？”
溫川這輩子的眼淚都要在沈逸青面前流干凈了，記憶里他不是個愛哭鬼，好像一下子不知怎么就變嬌氣了，磕碰一下就要找人哭討抱抱，這不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嗎，他現在這樣恐怕三歲孩子都會笑話他。
溫川將臉埋在沈老師懷里，半天憋出一句來，說：“昨天我那樣……你會不會不喜歡？”
沈逸青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悄無聲息地笑：“哪樣？”
溫川嘴唇動了動，看樣子還是害羞，沈逸青本以為自己想得夠多了，瞻前顧后，已然太過，沒想到溫川信息加載和處理量也如海洋般廣而深。
心里包袱太重，不利于身心健康。
沈逸青撫了撫他的背，說：“寶寶，無論你是什么樣子，我都喜歡，戀人之間，這些都是正常的，別怕�！�
懷里人哽咽聲減弱，沈逸青依然耐心哄他，道：“就算你變成小花小草，變成小倉鼠，變成小兔子，變成小老虎，變成小蛋糕，我都喜歡你�！�
這些比喻像哄小孩子，溫川臉紅了，開心之余，扭扭捏捏，不大好意思地小聲嘟囔：“不會……不會變成小動物。”
言罷，卻是一副不大信的樣子，道：“真的嗎？”顯然對自己的魅力沒自信，又對沈逸青的接受能力將信將疑。
沈逸青將懷里人的碎發別在耳朵后面，問：“證明給你看？”
溫川迷茫，這怎么證明？
事實上，沈老師還是有很多辦法的，昨晚的記憶重新涌現，輕了點，但路徑相同，而且現在是白天，更直白，溫川嘴唇都被親破皮了，唇線變得模糊不清。
混沌中，溫川想，沈老師好像說的是真的。
他不討厭小饞貓。
這次清理時間更久，直到胃里打雷，餓得前胸貼后背，溫川才被抱下床。
雖然很舒服，但不能再來了，他的小彈夾空掉啦，溫川害羞地想。
沈逸青簡單炒了幾個菜，溫川趴在沙發上恢復血條。
無聊放空時，手機震了震，蘇秦的頭像亮了。
溫川表情從怔忡到錯愕，從錯愕到震撼：“什么穩定？”
羅景程察覺不對，奇怪：“你和沈逸青的感情�。 �
溫川明白了，可能沈逸青習慣照顧別人，讓羅景程誤會了，他趕快解釋：“我們沒有在一起，我還在追他呢，他不知道�！�
又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你別跟他說。”
羅景程：“……”
第 36 章 蜂蜜檸檬茶
“老板坐在那兒多久了？”甜品店里，小可問小詞。
小詞正在往蛋糕上抹奶油，聞言抬頭瞧了眼，道：“大半天了吧？”
小可很擔心：“從沒見過老板這個模樣�！�
什么模樣？
失魂落魄。
今天甜品店剛開門時，溫川和往常一樣，按照計劃研究三款定制的生日蛋糕。
溫川醒來，眼瞳依舊無法聚焦，在偏厚的羽絨被里緩了許久。
奇異的酸軟從腰間，沿著脊椎骨攀到后頸，體內空空的，精神卻有是滿的，像有人把水抽走，灌滿了濃稠的氣體，給他換了個芯子。
待思緒回籠，還在回味的舒適度驟然歸零，羞恥感如海嘯瘋狂的漫上街道，吞沒了他。
溫川將自己卷緊，沁出點淚花。
工作上，他幫不上忙，只能默默替對方加油。
期待一天的晚安吻落空了，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溫川還能忍，他們還有很多個明天可以繼續實踐。
他摩挲半晌，終是拿出了那個“練習專用”的玩偶。
醫生玩偶很可愛，他親了親他的臉，把玩偶揣進懷里。
燈光調暗，他撐著等了一陣，沒撐住，滑落進夢鄉。
沈逸青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這臺手術緊趕慢趕還是太久了，他身上沾著晨露，攜著清晨的冷風進門，客廳暖燈照在他身上，驅散了寒意。
他一眼便看見了溫川，溫川個子不算矮，蜷縮著手腳卻變成了小小一團。
沈逸青心頭顫動，脫了大衣便向他走去。
沙發上睡得并不舒服，沈逸青看到溫川皺了皺眉，他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眉宇，指尖涼意卻驚擾了睡夢里的人。
溫川翻了個身，被子微微下墜，露出他整張臉龐，在朦朧的晨曦里散著微光。
沈逸青隱在墻壁的陰影中，逡巡著自己的每一寸領地，他并沒有收回手，而是順著溫川的鼻尖，滑向他的嘴唇。
溫川感受到嘴唇上揉按的力度和溫度，半夢半醒之間，睜開了眼睛。
沈逸青悄無聲息地抽離手指，嗓音微啞，道了聲：“早安�！�
溫川醒了，他眨眨眼，看清楚眼前人，露出一個笑容來，帶著驚喜，又懶懶的。
“你回來啦�！�
沈逸青“嗯”了聲。
溫川好不容易等到人，潛意識里都想著多說兩句話，就算困得不行，嘴也要自己動，問他：“工作累不累呀？”
聲音軟軟糯糯，像塊糖糕遞到人的嘴邊。
沈逸青唇齒發癢，一天而已，便有些忍不住了，他說：“有點。”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外，溫川呆了呆，清醒了幾分，問：“那……怎么辦？”
沈逸青溫聲道：“有個辦法。”
溫川抬眼，沈逸青手指略過他的眉眼，道：“親我一下，就不累了�！�
話說半截，頭頂猝不及防由暗轉亮，中午的陽光直照在他眼皮上，厚實的被子就這么輕易被拉開了，溫川遲鈍地瞇眼，適應了房間的亮度，再睜開。
沈逸青的臉撞進他的眼睛，滿滿當當，離他只有兩三寸距離。
他推了推金色的鏡框，眼角唇邊盡是打趣，問他：“真不吃？”
溫川：“……”
溫川欲哭無淚，他好笨，他忘記鎖門了！
結果就是溫川被沈逸青挖起來，像娃娃般扣好睡衣紐扣，抱去廚房吃飯。
他被安置在椅子上，面前四菜一湯，還有外賣附贈的酒釀甜品。
沈逸青給他盛飯夾菜，還大發慈悲地沒有提及昨天的事，溫川低著頭，心里小小松了口氣，但又不是很放松，他別扭著，對沈逸青的反應竟有些不滿意。
仔細想來，大約是沈老師太過平淡無波動的表情，挑起了他的勝負欲，永遠一絲不茍、哪怕濕透也保持整齊的衣服，讓他產生了一絲挫敗感。
反正林林總總，既嫌棄醋太酸，又討厭菜太苦，想吃口辛辣味道的，又怕嘴上起泡，困在四方格里哪都不對。
他越想越憋屈，干脆一言不發，晾著沈逸青，埋頭苦吃。
沈逸青意外地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不像之前會哄他，問他哪道菜好吃，或者將他瓦在手里認真親吻。
餐桌上安靜得不像話。
溫川吃到一半，抬起眼，余光輕瞄，看不懂也猜不透，注意力一轉移，怨念竟淡化了些許，反而升起幾分忐忑。
時針沒給他答案，溫川吃完最后一塊肉，放下碗，道：“我吃完了�！�
沈逸青聞言，也停下來，碗底磕碰桌邊，發出很輕的響聲。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溫川被沈逸青的目光壓住，難以安坐，偏他這兩日被抱來抱去，用不到行走工具，輪椅不在身邊，跑都跑不掉。
像被猛獸抓到，坐等審判是抓是放的兔子，連逃竄的機會都無。
沈逸青喝了口檸檬水，檸檬水里有海鹽和薄荷，這搭配非常不冬天，溫川視線飄忽，盯著漂浮的薄荷葉悄悄移動，偶爾瞥到沈逸青，還假裝自己沒偷瞧。
沈逸青自然捕捉到了他的小動作，杏仁形狀，時常濕漉漉的浸滿星子，睜大時又圓又漂亮，瞇起來時像饜足的小貓。
乖且甜。
他用目光描摹他的輪廓，手指握在杯身，勾勒上面的花紋，心里則挑揀著合適的言辭。
他充值的進度條不打算搞滿減，但昨天畢竟少了些克制，不比親吻純情，還是要顧及小朋友的情緒。
眼見小蝸�？s回觸角，小魚藏回水底只剩條尾巴，他得哄一哄，把他的心思搞清楚，后面才好慢慢把他……
圈定好詞語，沈逸青沉穩開口，問：“寶寶，為什么躲在房間里不出來？”
這句輕聲細語，但落在溫川耳中如雷鳴，出口的話被震得七零八碎：“沒……我困，所以……”
沈逸青仗著小朋友動不了，言辭保留了溫柔的態度，卻也直接，問道：“昨天，是不是弄疼你了？”
談戀愛原來要面對這么尷尬的事嗎？溫川哪里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耳朵仿若被熱水燙過，紅得滴血，他呆了兩秒，說不出話來，只能閉上嘴，搖了搖頭。
溫川很無語。
帖子被蓋了很多層樓，溫川眼花繚亂，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嘆了口氣，重新編了個問題：
【用什么方法能試探出對方的心意？】
回帖依舊很快，溫川定睛看去，有那么一條很快被各種點贊頂了上來，帖子寫著：
【搞個大的！】
【超出兩人現階段交往邊界的，讓對方措手不及！】
【人吶，只有在最慌張的時候，才能露出真面目！】
第 37 章 火山巧克力熔巖
一晃就到了平安夜當天，南城罕見的下了一場雪。
雪還不小。
溫川早起被興奮的溫又青拉起來看雪，大清早連吃飯都忘了，兩人穿著厚開衫，蹲在院子里堆雪人，不一會兒，墻頭和圓桌上就擺滿了小雪人，兩人鼻尖都凍紅了。
“要是有模具就好了�！睖赜智嗬鄣冒c坐在椅子上，手凍得打哆嗦。
溫川問：“什么模具？”
溫又青道：“可以直接夾出小鴨子形狀的雪球夾。”
溫川思量著要不要找個類似的蛋糕模具先用著，突然聽到身后有人道：“是這個嗎？”
兄弟倆轉頭，見沈逸青捧著熱茶，將黃色的雪人模具遞上前，溫又青在短暫的呆怔后，開心接過，道：“對對，就是這個！”
晚安吻這件事，在溫川看來非常重要，本想著談戀愛是場難度很高的閉卷考試，結果變成了開卷，還有人給他劃重點，他也不用把所有題做完，只需要按照步驟一道道來就可以。
這讓他聯想到自己的甜品考試，學會幾款經典蛋糕，考試范圍很小，操作流程在心里倒背如流，站在操作臺前一點都不慌。
他找到了當時的感覺。
于是和沈逸青約定好的第二天，溫川按時下班，吃完飯就在客廳坐著，一邊陪溫又青復習功課，一邊等著沈逸青下班。
中間還去刷了個牙，準備每天換一種牙膏，他自己喜歡水果味道，就是不知道沈逸青喜歡哪種，反正沈逸青的沐浴露和他是同款，大概牙膏口味的選擇也差不多？
做足了準備和心理建設，就剩實踐了。
溫川忍不住翹起嘴角。講座開始，沈逸青和喬安博士入場，觀眾們掌聲如浪。
喬安博士已經五十多歲了，頭發稀疏，把職稱成就放在邊上，沈逸青在喬安博士的襯托下，實在英俊到令人發指，寬肩窄腰長腿，金絲邊眼睛，一絲不茍的得體穿著，是走在路上會被星探遞名片的那種。
然而不等溫川說話，蘇瑾年緊接著道：“你長得真好看，有男朋友了嗎？”
他話題跳得太快了，溫川差點沒跟上他的思路：“算有吧。”他隨口一答，態度很敷衍，畢竟他現在沒談戀愛，離目標差一大截，而且他本身就不是自來熟，不喜歡被陌生人盤問，總覺得過界了。
蘇瑾年卻對他的回答不滿意，撇撇嘴，道：“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怎么還有這么含糊的�！�
溫川蹙了下眉，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蘇瑾年道：“我有個哥哥，特別喜歡你這款，你要是沒有男朋友，不如考慮一下……”
這次溫川直接拒絕了：“不用了，謝謝你�！�
蘇瑾年：“好吧……”
他這股扯紅線當紅娘的勁頭，來得快去得也快，見溫川拒絕，就不說了，但他還是擠不進人群，干脆挨著溫川坐下來，和他閑扯聊天。
蘇瑾年感慨：“沈醫生長得真高，比別人都高半頭呢，我聽蘇秦醫生說，沈醫生當年大學是校草人選，天天被人掛在論壇上�！�
溫川：“嗯�！�
蘇瑾年興奮：“沈醫生可真帥！怪不得他畢業那么多醫院搶，是為了當醫院招牌吧。果然，我就說沈醫生值班表怎么比別人的滿！”
溫川：“哦�！�
蘇瑾年瞇眼：“沈醫生領帶也好看，還是深藍色適合他，金色和紅色都太俗了，黑色又單調。嘖！”
溫川：“……”他買領帶的時候確實是這么想的。
蘇瑾年忽然“唉”了一聲，溫川轉頭，看他滿臉不快，道：“怎么連口水都不給沈醫生喝，不是泡了菊花茶嗎，他喜歡的胖大海也放進去了，就這么擱在臺上�。俊�
溫川看著蘇瑾年的模樣，沉默不語。
蘇瑾年最終沒等到沈逸青，他被蘇秦拉走了，蘇秦和溫川打了個照面，臉上罕見的帶著尷尬：“這死小子沒跟你胡說八道吧？”
溫川搖頭：“沒有，你們都姓蘇，他是你親戚嗎？”
蘇秦：“當然不是，我們倆沒關系，他也就算是我和沈逸青的學弟�！�
溫川聽蘇秦道：“你坐著吧，我們去工作了。”
目送兩人離開，沈逸青也差不多結束了，他堪堪脫離熱情的人群，走到溫川面前，額上帶著大燈烤出來的細汗，問：“是不是等久了，餓不餓？”
溫川遞給他紙巾，道：“不餓�！�
又道：“我剛才碰見你的實習生了，他好像有事找你�！�
沈逸青沒說什么，就說了句“好”。
溫川見他神色如常，既放心又不放心，假裝不經意地道：“他一直跟我說你的事，看起來挺喜歡你的�！�
沈逸青微微一頓，笑了，也裝作不經意閑談的樣子，道：“你怎么看出來他喜歡我的？”
溫川別扭起來，抿唇片刻，丟出一句：“我就是知道�！�
他在蘇瑾年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終于明白那天為什么能答出NPC的問題了。
因為是關于沈逸青的，所以他一定能答出來。
“哥，你干嘛對著數學卷子笑？”
溫又青的聲音充滿疑惑和怨念，溫川嘴唇一僵，重新調整面部表情，道：“我看你最近學得挺快，這幾道題都對了�！�
溫又青看著自己滿篇飄紅的卷子，試圖找到一道做對的大題，犄角旮旯里有幾個對鉤，還是他硬背下來的解題思路。
他很聰明，只是自學依然跟不上初中的進度，經常需要沈逸青輔助講解，他一時也搞不清楚溫川是鼓勵他，還是神游天外。
而且怎么說呢，溫又青覺得，自家哥哥自從談了戀愛，有點傻傻的。
談不上擔憂，他就是有些感慨，小大人嘆了口氣。
打開門前深呼吸十次，他攥著衣擺走了出去。
“姜茶好了，記得……”沈逸青站在廚房，聞聲轉身，原本一句簡單的叮囑，尾音卻斷在滴落的水漬里。
溫川能感覺到沈逸青的視線，從他的腳尖一路攀上他的臉。
他輕輕發抖，故作無事：“我睡衣濕了，隨便穿了一件，我……我去換一下。”
他倉皇轉身，半步都沒走，就被人抓住了。
“這件太薄，會冷，我給你拿條毛巾�！�
沈逸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溫川微微錯愕，抬頭望著他。
第 38 章 草莓奶油蛋糕
溫川被結結實實包進浴巾，腦袋里一片木然。
他失敗了嗎？
果然，沈逸青根本就不喜歡自己，他都這樣了，沈逸青也沒反應。
緊接著，溫川被抱起，喂了姜茶，塞進了被子里。
像個木訥的玩偶。
片刻后，溫川聽到沈逸青離開的聲音，他沒出聲，靜靜躲在被子里，蓋著頭，閉著眼睛，把自己縮成蝦米。
他從沒做過這么出格的事情，一次就用掉了所有的勇氣，靈魂被鋪天蓋地的失望沖擊成碎片，從身體里抽離，現在什么都不剩了。
就剩個空殼子。
屏幕另一頭，溫川消失了。
一連幾天，溫川都沒見沈逸青，早上等沈逸青上班再出發去甜品店，晚上打著時間差溜進屋子，連自己的臥室都不回了，直接躲在溫又青房間。
溫又青原本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每天晚上貓在被子里玩游戲，享受鉆洞射擊的樂趣，反正溫川也不知道，現在好了，溫川每天和他睡一起，他都不敢玩游戲了。
“哥，你房間里有蟑螂？”
溫川：“？”
溫又青十分不解：“那為什么要來我這里睡？”他每晚假模假式看書寫作業真的很累的好嘛！
溫川在床上抱著抱枕翻了個身，面朝墻壁：“你床軟�！�
溫又青：“？”
溫川幽幽道：“咱們很久沒在一起睡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還尿床來著�！�
溫又青：“……哥，你一股大人味�！�
溫川：“……”
在溫川斥責的眼神里，溫又青嘆了口氣爬上床，和溫川躺在一起，可惜身在曹營心在漢，他看著天花板滿腦子都是游戲，半天沒睡著。
終于他忍不住，問出口：“哥，我能玩會兒手機嗎？”
溫川本想拒絕，但看溫又青一臉可憐像，便心軟了：“那……半個小時？”
溫又青麻木地點頭，心道，果然家長在身邊就是不好，他本來可以玩到十二點的！
溫又青唉聲嘆氣地打開游戲軟件，同組隊友已經上線了，深夜打游戲是他們共同的小秘密，大家組隊偷水晶，配合向來默契。
溫又青“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
“哥！哥！你醒醒！”他猛拍溫川肩膀。
溫川本來就沒睡著，現在被溫又青打清醒了，他問：“出什么事了？”
溫又青道：“逸青哥哥說，他要搬出去住了�！�
溫川猛地睜眼，難以置信：“為什么要搬出去？”
溫又青說：“要不哥你自己問問他，他沒跟我說�！�
溫川坐起來，披上夾克：“他在樓上嗎？”
溫又青說：“不知道啊，你自己去看看？”
溫川出了臥室，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上走，直到走到二層，滿腹心事才重新涌上來，他停停又挪挪，站在沈逸青房門前。
人都說近鄉情怯，他自己滿腦袋漿糊，更是羞于言表，舌頭都沒捋順。
溫川頭抵著門扉，緩了半刻，終于伸出手去敲門。
心臟跳動，用頻率計算時間的流逝。
臥室傳來腳步聲，代表人沒走，溫川松了口氣，呼吸卻停頓了剎那，沈逸青穿著睡衣，拉開門。
幾日未見，再見時竟有種奇異得歡喜，溫川眼眶發燙。
開場白永遠都是沈逸青先說，他問他：“怎么還沒睡？”
溫川越著急越說不出口，他咬唇猶豫了很久，道：“你呢？”
沈逸青道：“在整理行李�！�
猝不及防從沈逸青這里聽到，和從溫又青嘴里聽見，沖擊力全然不同，溫川張張嘴，心中更急：
“為什么，是這里住得不舒服嗎，還是我們打擾到你了？”
沈逸青聲音還是一貫溫柔，給出的理由也很尋常，道：“這些天我想了想，醫院工作太忙，每天半夜回來會打擾你們休息，另外，我最近出急診比較多，離診室近點，也好及時應付突發狀況�！�
溫川聞言沉默，而后道：“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沈逸青沒有瞞他：“還有你說取消協議這件事。”
溫川霍然抬頭。
沈逸青道：“我最初提出這個請求，是為了應對好家里人，但我思量不周，沒想到時間長了，會對你產生壓力，你那天說得沒錯，我們取消這個合約會更好。”
溫川隱約覺得沈逸青說得不對，但又找不到任何借口反駁，明明每句都妥帖，卻讓人心里難受。
他想來想去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最后道：“要搬走也是我們搬�！�
沈逸青：“你們有付房費，不是嗎？”
全無死角的答案，溫川瞬間潰敗，他說不過他，也想不通自己，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臥室，靠著門蹲了下來。
為什么沈逸青走，他會這么難過呢？
親他的時候，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溫川坐了整宿，陽光從窗戶灑進來，才發現天亮了，門外傳來行李箱拉動的聲音，溫川沒出去，卻覺得沈逸青把自己的魂也一并打包帶走了。
溫川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他好累，舌頭和嘴唇也麻了，說不出話，只好囫圇點頭。
“是不是不習慣？”沈逸青輕撫他的背，繼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以后每天多練幾次，就習慣了�！�
這話有道理，熟能生巧嘛，而且能親到喜歡的人，溫川想，是他賺到了！
于是兩人定下每天晚上練習晚安吻的事。
追人方案敲定，溫川腦袋里一直在嘮叨的小惡魔終于安靜，他松了口氣，復盤今天凌亂的情景，決定拿出當年學做甜品的心力，好好經營他和沈逸青的關系，爭取早日修成正果。
讓沈逸青很喜歡很喜歡他。
第 39 章 軟糯甜糕
晚安吻這件事，在溫川看來非常重要，本想著談戀愛是場難度很高的閉卷考試，結果變成了開卷，還有人給他劃重點，他也不用把所有題做完，只需要按照步驟一道道來就可以。
這讓他聯想到自己的甜品考試，學會幾款經典蛋糕，考試范圍很小，操作流程在心里倒背如流，站在操作臺前一點都不慌。
他找到了當時的感覺。
于是和沈逸青約定好的第二天，溫川按時下班，吃完飯就在客廳坐著，一邊陪溫又青復習功課，一邊等著沈逸青下班。
中間還去刷了個牙，準備每天換一種牙膏，他自己喜歡水果味道，就是不知道沈逸青喜歡哪種，反正沈逸青的沐浴露和他是同款，大概牙膏口味的選擇也差不多？
做足了準備和心理建設，就剩實踐了。
溫川忍不住翹起嘴角。
沈逸青跟陳最解釋，首先他沒彎，其次兩人是朋友，沒那個意思。
陳最沒信，說：“彎不彎我能看不出來？”
沈逸青還真覺得他沒這種本事：“怎么，你們蚊香圈自帶火眼金睛？”
陳最氣笑了：“不至于啊，談個戀愛還能藏著掖著，這不是明擺著么。”
沈逸青無語：“那你說說剛才那一大桌子，誰是彎的�！�
陳最：“你倆就不提了。”
沈逸青：“……”他快三十了，也沒被人這么肯定的歸納總結過性取向，就算懷疑，也不能直接扣帽子吧？
“行，我不跟你掰扯，還有誰？讓我開開眼界�！�
陳最道：“路南喬。”
沈逸青差點把剎車踩成油門：“你說什么？”
“他很明顯吧？”
沈逸青閉口不言，眉間已然起了紋路。
路南喬剛跟溫川拍完親昵戲份。
陳最跟他掰扯許久，到底沒問出來，臨下車跟沈逸青留了句話：“你這叫什么，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好守著你的大美人，娛樂圈那么亂，你不守好，別人就搶了，別怪兄弟我沒提醒你啊。”
沈逸青直接把車門拉上了：“滾吧�！�
陳最笑著罵他混蛋。
這天晚上，沈逸青沒睡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陳最說的話，還有鏡頭里的溫川。
他是個感情苦手，更是個母胎單身，他左思右想也理不清自己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每種情緒都很陌生。
百般無解的狀況下，他只好套用攝影師的方式，先聚焦一個點，再去想其他的。主體構圖清晰，才是完成一幅作品最基礎步驟。
他沉心靜氣，打算慢慢摸索，按照某些網友的指示，翻墻聯網，找到了某個小眾網站，他想，自己也許可以從最簡單的入手。
五分鐘后，他從墻外翻了回來，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溫川沒想到自己還真猜對了，給路南喬打電話的就是他之前死命追的那個男人，一直到兩人進了片場，路南喬都在回憶他們之間的故事。
他甚至不太記得兩人發生過什么，他說：“……我給他送過鞋，他劇組殺青時，我送過花，但他都沒收啊，我追了老半天，還以為失敗了呢。”
溫川不好評論，路南喬這樣追人成功率不可能高，像小孩子暗戀，給隔壁男生送情書一樣，成年人往往不吃這套。
路南喬滿臉不解，問他：“現在他為什么會回來找我呢，覺得我人還可以？”
溫川面色淡淡，戳破了他頭頂冒出來的粉紅泡泡：“不一定，也有可能他現在身邊沒人了，找你當備胎�！�
冷水劈頭蓋臉澆下，路南喬換上了震驚的神情：“這樣嗎？難道我追求的姿勢不對，所以他才覺得我能做備胎？”
溫川想說點什么，又有幾分泄氣，好為人師的前提，是自己做出了成績，他現在……哪有成果可言。
遠處，目光所及，沈逸青正和陳最聊天，陳最說著，沈逸青在旁邊笑。
傻兮兮的，溫川頗有些怨念。
“C站平臺有個叫顏學家的賬號，你可以看看�！甭纺蠁毯紒y想一陣，突然聽到溫川開口。
“�。抠~號？”
溫川：“你花1000塊去網上報個課，專門教追人的�！�
路南喬一呆：“你報名了？”
溫川淡淡：“沒有，分享一下而已�！�
路南喬呆住片刻，還真拿出手機來搜索了，他覺得這也不失為一種另類的解決方式。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沈逸青實則并未像溫川看到的那樣，認真溝通工作，他余光始終關注著兩人，睡覺時的糾結還殘留在腦海里，他清晰的記得，路南喬是彎的。
如果他自己在拍戲的過程中，都不可抑止的產生過沖動，那么作為溫川搭檔的路南喬，又會是什么心情呢，他們關系本就好，日夜黏在一起，真的不會產生其他的感情嗎？
他亂七八糟想了許多有的沒的，忍了許久，眼見兩人下了戲依然在聊，他默不作聲地往溫川所在的地方挪了幾步，等路南喬離開，找準時機，看似隨意地插入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溫川說完，他裝作好奇地問：“你們剛才在聊什么？”
溫川拿著水杯的手頓住，看著他，隔了兩三秒，眨眨眼，悠然道：“你猜？”
沈逸青心里有鬼，心臟猛地跳動，舔了下發干的嘴唇，他道：“我怎么猜得到�！�
溫川于剎那間奪回了主動權，笑得狡黠，留下一句“不告訴你”，撣撣衣袖走了。
那身影卻仿佛帶著小勾子，將沈逸青的目光也勾走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讓人心癢難耐。
沈逸青伸著脖子看了好久，溫川也沒回頭。
沈逸青“嗯”了聲。
溫川好不容易等到人，潛意識里都想著多說兩句話，就算困得不行，嘴也要自己動，問他：“工作累不累呀？”
聲音軟軟糯糯，像塊糖糕遞到人的嘴邊。
沈逸青唇齒發癢，一天而已，便有些忍不住了，他說：“有點�！�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外，溫川呆了呆，清醒了幾分，問：“那……怎么辦？”
沈逸青溫聲道：“有個辦法�！�
溫川抬眼，沈逸青手指略過他的眉眼，道：“親我一下，就不累了�！�
第 40 章 蕎麥面包
親吻是不是真的能緩解疲勞，溫川不大清楚。
他聞言咬了咬唇，心臟咚咚跳，沈逸青也不催他，耐心等著，但眼神極具誘惑性，仿佛成熟的獵人，在野生叢林里放置了一塊香噴噴的食物，專門來誘捕某只小動物。
溫川覺得，沈逸青恐怕早就看出來，自己對他眼饞得緊，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眼睛悄悄勾勒著沈逸青唇瓣的形狀，不太厚，但濕潤，親上去的時候有電流直通大腦皮層，他是禁不住這種引誘的。
“親一下就可以？”溫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問，明明自己想要親很多下的。
矜持，還是要矜持！
沈逸青不出聲，縱他予取予求的樣子，溫川舔舔嘴唇，非常小心的在沈逸青的唇上親了一小口，而后直起身，靠著沙發觀察沈逸青的神色。
沈逸青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
沈逸青從溫川那里回來，洗了澡，穿著短褲走出浴室，水滴順著發絲，從紋理鮮明的肌肉流下，滴落在手機上。
沈逸青手指擦去水漬，盯著屏幕發愣，微信那頭是陳最，兩人平日聊工作居多，這個時間卻不是，沈逸青給他發了條信息，陳最正在瘋狂回復中。
[fine，你上次問我小Q的事我就懷疑了，你這棵鐵樹是不是要開花？]
沈逸青一滯：[滾，不是我的事。]
陳最發了個冷笑的表情：[哦，現在還流行“我有一個朋友”啊，太落伍了吧，那你跟我再描述一下，什么叫‘看見對方心情不好，就覺得自己做錯了’？]
沈逸青沒跟他糾結是不是真有個朋友，只回答了后半句：[我說得很清楚了，你理解有問題？]
路南喬“嘶”了一聲，站也站不安穩，坐也坐不舒坦。
溫川拉他衣袖一下，像喂貓一樣遞給他一塊沾滿佐料的雞軟骨，路南喬終于定住了，他把軟骨塞在嘴里，重新坐了下來。
嚼了會兒，他問：“你喜歡他是什么時候的事��？”
溫川：“十幾歲的時候，我們在同一個學校上學，不過不是同班�！逼鋵嵾@里他隱去了一個事實，他們相遇的時候，并不是十幾歲，還要更小，但這些并不重要。
路南喬又是一波心理沖擊：“你們是校友啊。”
他很快捋清了思路，說：“那……先來后到，我不跟你搶�！�
這句話幼稚得不行，跟幼兒園小朋友搶玩具有的一拼，溫川問他：“你真的喜歡沈逸青嗎？”
說開了，兩人索性也聊得更自如，路南喬聳聳肩：“我只是覺得他長得帥，是我喜歡的類型，誰不喜歡帥哥呢�！�
溫川挑眉一笑：“你說得對。”
“不過你也知道，我追人沒有執念�！甭纺蠁躺裆呀浕謴驼！�
溫川自然明白，他們骨子里是一樣的人，對感情非常悲觀，安全感不足，只是表現形式不一樣罷了，路南喬非常需要被人愛，溫川則縮在叢林深處，拒絕旁人的追求，因為不信任。
路南喬有過很失敗的感情，聽說是在大學，很用力的愛過一個人，掏心掏肺那種，對方卻是漫不經心的。
約會經常遲到，約好的旅行，路南喬已經到了地點，對方說自己沒買到票，讓他自己玩，路南喬現在朋友圈還能看見那時他自己拍的雪景。
很美很荒涼。
后來他才明白，票只是借口，對方想陪的人，另有其人。
路南喬不常提起這段，兩人認識那么久，也只說過一次，今天恰巧是第二次，他說：“十幾歲能喜歡到現在真好，說明是有緣分的，”
“不像我，好像總是趕不上�！�
兩個二十多歲，在影視圈摸爬滾打那么多年的人，說這種愛不愛的話，其實挺奇怪的，明明經歷過很多，卻還像個不開竅的孩子。
溫川不希望看到路南喬這種表情，路南喬一直都像他的弟弟，跳脫的、天真的，大家都喜歡他，也很愛他，所以都心疼他。
“南喬，你會遇到更好的人。”他摸了摸他的頭。
路南喬蔫噠噠的，不過好在他是個樂天派，不會陷進悲觀情緒太久：“放心，不就一個男人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溫川笑了一下。
心里有塊大石頭，很急地搬起，輕輕地落下，路南喬總是有本事，將他從情緒旋渦里拉出來。
路南喬問了一大堆問題，他太好奇了，娛樂圈追溫川的人非常多，沈逸青能把美人拿下，太了不起了，好奇心占據了上風，他就差開兩瓶白酒，過把癮了。
溫川挑揀著回答，倒不是故意藏著，而是他和沈逸青目前沒有任何進展，只能算朋友，他對此并不著急，路南喬反倒比他還要急。
“你沒直接上去跟他表白，多簡單啊，開門見山�！�
路南喬不喜歡拐彎抹角，他追人都是很直接的，曾經有兩三任就是被他這么追到手的，當然，由此可見，他對沈逸青也沒幾分上心。
溫川說：“他是直男�！�
路南喬哽住，一時間沒轉過彎來：“那……也能直說吧，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溫川注視他好久，說：“要不然，你還是吃飯吧�！�
“哦。”路南喬低頭選了幾串苕皮和蘑菇。
像只小倉鼠一樣往嘴里塞，興許吃飽了，腦子轉得快了些，他在吃飯的中間抬頭又問：“那他知道你是彎的嗎？”
溫川道：“我沒說。”
路南喬戀愛腦回路簡化得厲害，他想不通，問道：“如果你說你喜歡男人，至少可以在他面前留個印象，沒準以后能成呢�！�
路南喬皺眉：“那么復雜啊�！�
溫川笑笑，他對有關沈逸青的事很謹慎，美夢都很脆弱，一不小心會碎掉，他不敢輕易嘗試，至少現在沒到時候。
路南喬看著溫川的神情，有些不爽，畢竟在他的認知范疇，沒有人能讓溫川煩惱，他狠狠地啃了兩口肉，心里琢磨起來，要不要幫溫川試探一下。
萬一沈逸青有彎的可能呢？
這么想著，他眼睛忽然亮了。
溫川頓時委屈起來，他眼睛本就紅，如今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清凌凌地泡了一窩淚，只為讓沈老師心軟一點。
沈老師不僅不為所動，還在他心神不寧時趁火打劫：
“寶寶，叫我一聲，就可以變成兩分�！�
溫川張了張口，道：“沈老師？”
沈逸青道：“不對�！�
溫川在混沌的記憶里搜索，篩掉了最為平常的兩個，終于挑挑揀揀，吸了吸鼻子，叫他：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