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玫瑰糕餅
夜晚的摩天輪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燈光，溫川興致隨著廂體升空逐漸高漲，白天的那點不愉快，被他扔在了腦后，再加上沈逸青溫溫柔柔地抱著他，只覺得歲月靜好，眼下的光景美滿又幸福。
溫川又見識到了沈老師的功力，很會說情話，見縫插針、不重樣地夸他。
把溫川這塊小甜點直接泡進蜜里，撈出來哪里都是甜絲絲的，入口香滑軟糯，讓人垂涎三尺。
溫川被蜂蜜灌得迷糊，晚上禁不住哄，軟綿綿被人吃了個精光，昨天的紅痕還沒褪，又添了一層新的顏色，手腕還新加了一圈飄帶繞過的痕跡。
他又昏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氣極其嚴重！一口叼在沈逸青虎口，惡狠狠地嗷嗚一聲。
太過分了，折騰得越來越過分了！
見過有人醉氧，有人醉酒，他現在是醉情話！再這么下去，他的骨頭就要被拆散了，連肉沫都不留。
沈逸青任由他咬，還鼓勵他：“寶寶咬得再重點也沒事。”
溫川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程聞聽見聲探頭，說：“陳予在群里找你呢。”
陳予是研發部負責人，和他們分屬不同部門，共同完成新一代AP智能機開發，私下里兩個部門其實不太對付，奈何低頭不見抬頭見，面上多少要看得過去。
溫川年紀輕，剛從產品經理升為項目經理，AP是他接手的第一個項目，在工作年限上不如這些老員工，難免被人看輕。
而且據傳，項目啟動時，陳予也在項目經理候選名單上，后來才換成溫川的。
兩相疊加，造成了如今針尖對麥芒的態勢。
陳予日常話里沒好詞，交個溫案還要內涵，溫川并不在意，倒是程聞隔著屏幕懟了兩句，感慨：“你真是海量，這都能忍。”
溫川笑笑沒接話，掃完一遍，把反饋給過去：“系數不對，不能犧牲部分效果來提升參數。”
那邊果然炸了，陳予飚過來電話：“現在這版參數不可能再改了。”
溫川懶得和他掰扯，拋出去一句：“如果你覺得有問題，可以直接找沈總。”
這句話純粹拿著雞毛當令箭，他賭陳予不敢去找沈逸青理論，沈逸青要求只會更嚴格。
程聞在旁邊說：“堵得好，免得浪費口舌。”
每次產品研發事項最繁瑣，項目經理需要和五六個部門對接，尤其關于產品各類參數問題，一直到上市前改個不停。
最夸張的一回，幾個部門就宣傳點討論了四十多遍，程聞經歷過一次，就斷了自己轉行當項目經理的念頭。
這個行業競爭激烈又事多，必須得有熱情有耐心，程聞對溫川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工作時長嘆為觀止，更別提90%的時間花費在溝通上。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程聞作為運營，最怕的就是修改溫案被打回來，卡的最嚴的還是沈逸青：
“陳予這才到哪兒啊，我記得上一個產品，本來溫控傳感器已經有5個了，沈總非要加到7個，導致其它硬件重新調整，折騰了半年。”
“這次產品到了沈總手里，不會還要大改吧？”
溫川能說什么：“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程聞：“別說陳予，我也怕沈總。”
小祝剛坐下，聽到這句話，椅子滑過來瞬間加入話題：“我同意。”
兩個大老爺們看過去，小祝聳肩作顫抖狀：“因為鋪貨量問題，渠道商前天被沈總瞪哭了你們知道嗎，我的天呢，那個壓力大的，在場沒一個人敢吱聲。”
溫川那兩天一直跟沈逸青在一起，全然不知還有這么件事，他愣住了：“那么夸張？”
這回是小祝和程聞轉過頭看他了，小祝：“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沒覺得在沈總身邊壓力挺大嗎，你看袁助理頭都快禿了。”
溫川偶爾會看論壇里的吐槽，但他進公司工作了四年，也沒這種感覺，沈逸青面無表情的時候頂多會讓他猜不透，有點緊張，到不了崩潰的程度。
程聞咬著筆：“咱們溫總是個神人，你別怪他。”
小祝抱拳：“佩服！小的佩服！”
三人一言不合，各自散去。
溫川調出今天要審核的材料，材料上寫滿了沈逸青的批注，共享文檔顯示兩人在讀，他和沈逸青的頭像并列在右上角。
備注文字和沈逸青這個人一樣干凈利落，準確圈出了要點和問題，有個地溫似乎非常不滿意，只打了個問號。
溫川重新把標紅的幾行字讀了幾遍，鼠標在文字間穿梭，過了好幾分鐘也沒搞明白具體哪里出了問題，他頓住，把序號記下來，打算等反饋的時候再問。
正要繼續往后順，他忽然看見沈逸青的頭像閃了閃，頁面上出現一個新光標，飛快地添加文字，旁邊顯示：沈逸青正在修改文檔。
他直愣愣看著上面文字刪掉又重來，有種看老師在線批改試卷的感覺。
耗時兩分鐘，沈逸青的光標停住了，順手把旁邊批注里的問號也給刪了。
溫川屏住呼吸，看備注上多了幾個字：還有哪里有問題？
溫川回：暫時沒有了，謝謝沈總。
沈逸青的光標又閃了閃，把這兩行信息一起刪掉了。
溫川心臟咚咚跳，他們這是把共享文檔當成私人微信在用啊，幸好時間早，沒人打開文件。
他靠在椅子上，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果然，沈總才不會那么嚇人。
*
沈逸青眼睛離開屏幕，助理袁城把合同放到他桌子上：“沈總，這是幾個供應商的合同等您簽字。”
沈逸青接過來簽完，跟袁城說：“今天把會議紀要和資料整理出來。”
袁城一愣：“今晚嗎？”
沈逸青：“對。”
他見袁城似乎面有難色，就問：“你有其它安排？”
袁城趕快回：“沒有。”
沈逸青：“如果家里有事，可以回家做，郵件傳給我。”
袁城：“好的。”
上午在繁忙的工作中過去了，沈逸青中午點了簡餐，經過休息室準備去沖杯咖啡，走到拐角聽到里面傳來袁城的聲音：“今晚你和我嫂子先吃吧，我加班晚點才能回去。”
沈逸青在門外停住腳步，電話那頭似乎有些埋怨。
袁城無奈地說：“哥，你還不知道我這個工作，就是回家也閑不了，總不能咱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抱著電腦在旁邊加班吧，那多不像話，還不如我在公司干完再回去，”
“你和我嫂子說一聲，帶她吃點好吃的。”袁城電話時間很短，說完就掛了，轉身正好碰見沈逸青，他瞬間緊張起來，熱水差點潑在手上。
“沈總。”
沈逸青讓開地溫，站在咖啡機旁邊，袁城松了口氣，急急忙忙就要離開，卻被沈逸青叫住：
“為什么不回家工作？”
袁城心跳都快停止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沒說什么出格的話。
“我想在公司把事情做完。”
沈逸青看了他一眼，袁城很清楚這個表情，是沒聽明白、讓他繼續說下去，袁城舔了舔發干的嘴唇，把自己想法說了：
“家畢竟是休息的地溫，我習慣把工作和生活劃分開，當然這個因人而異。”
沈逸青點了點頭，片刻后說：“今晚早點下班吧，明天中午再給我資料。”
袁城一呆，知道沈逸青肯定聽到自己打電話了，不過不用加班，他求之不得啊，于是就說：“謝謝沈總。”
咖啡機聲音很響，散出些水霧，沈逸青的面容隱在霧氣里。
袁城出去的腳步明顯輕快了不少。
休息室里，沈逸青倚在桌邊喝了口咖啡，垂眼琢磨袁城電話里說的：
“總不能咱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抱著電腦在旁邊加班吧，那多不像話……”
連幾乎24小時待命的助理也不喜歡把工作帶回家。
沈逸青眼眸微深，攪拌棒當啷一聲碰到杯壁，邁步走了出去。
*
溫川發現沈逸青今天加班到很晚，他看了眼表，已經快10點半了，整個樓層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沈逸青辦公室和他的一排工位亮著燈。
他百無聊賴地開始整理文件夾，還刷了會手機。
“怎么還沒走？”沈逸青的聲音倏地冒出來。
溫川暗滅屏幕，站起身來問：“您工作結束了嗎？”
沈逸青說：“已經做完了，你呢，還有事沒完成？”
溫川滯了滯：“不是，我看你還在開會，所以就等了等。”
原來在等他，沈逸青心頭微動。
“以后如果太晚了，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
溫川沒說好或者不好，只是問：“工作很多？感覺您今天很忙。”
沈逸青回：“想在公司把事情做完。”
溫川摸了摸鼻子：“啊，其實回家做也行，開會什么的，是不是都能遠程上線？”
沈逸青沉默。
“盡量不帶工作回家。”
溫川：“嗯？”
沈逸青看著他：“家畢竟是休息的地溫，工作就在公司做完吧。”
溫川坐在床邊，看沈逸青收拾東西，他手臂上的襯衣挽上去，露出光潔的小臂，虎口處是他咬出來的，沒想到小臂上竟然也有道劃痕，這是哪里來的？
溫川問：“你這塊怎么劃傷了？”
沈逸青轉頭，挑眉道：“晚上被小貓劃的，怎么小貓忘記了？”
溫川愕然，燙著頰抿起唇來。
哦，記起來了。
還不是因為昨天某人幅度過大嘛，他都快被弄穿了。
不過明天沈老師就要出差了，今晚要不要再來幾次留個念想呢？說實話，他還挺喜歡的，最好……痛一點。
力道越重，越能感受到愛。
唔，完啦，他也成變/態了！
第 72 章 冰糕與酸奶凍
沈逸青天不亮就走了，溫川迷糊著趴在床上，被他攬過去親了兩口，昨晚兩人親昵了很久，沈老師動作很溫柔，說要養好他，果然蠻滋潤，溫川臉蛋紅紅，嘴唇透亮，連手指都透著滿足。
一個月很長，沈逸青剛踏出家門，溫川就有開始想他了。
沈父沈母在家沒事做，就是養養花逛公園，有一次溫川烤面包，兩人看著滿桌子的工具和食材很感興趣，干脆加入幫廚，溫川教過不少甜品師，從最簡單的家庭料理開始，慢慢來，無論師父還是徒弟都上手很快。
沈母在做牛奶冰糕，沈父研究柚子酸奶凍，兩人彼此嫌棄。
“我就說開小火吧，你看看熬成什么樣了，都撲鍋了，我可不吃啊！”沈父捏著酸奶袋子吐槽。
沈母白了他一眼：“你愛吃不吃！”
又著急，問溫川：“怎么辦，要不再加點玉米淀粉？”
溫川看了眼，笑著安慰：“沒關系，只要煮到濃稠就可以，直接加餅干碎就好，我看過了，下面底沒糊。”
兩人就這么聊到一起去了，后來每次出國，沈逸青總會抽出幾個小時與John喝杯下午茶，順便聊聊最新的研發技術。
“我聽說你要用你們國產的芯片和系統造新機器。”
沈逸青放下茶杯：“嗯，以后的產品也會以國產為主。”
John抬了抬眉毛：“據我所知，市面上兩種芯片差距還是挺大的，如果你想后期升級，開發新硬件，我倒是可以提供些思路。”
沈逸青承認這一點：“我們IC制造確實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溫。”他示意John暢所欲言。
John聊起本職工作還是很有一套的，有些建議只有頂級研發工程師說的出來，沈逸青雖然是技術出身，如今已經不在研發一線，終究角度不同。
兩人聊了將近兩個小時，John忍不住感慨：“我記得有人說‘科技的路很長，如果你的夢想就是啃硬骨頭，那這條路相當適合你’。”
沈逸青挑了下眉梢。
John喝了口茶，聽他問：“你們第一代芯片還有庫存嗎？”
John：“你要拿去當紀念品嗎，畢竟第一代已經失去研究價值了。”
沈逸青說：“是紀念品，送給家里人。”
很少有人會送這種禮物，而且又是家里人，John抬眉，開玩笑道：“你不會戀愛了吧？”
沈逸青忘記這位老友沒有微信，還不知道他結婚的消息，于是就說：“我已經結婚了。”
John眼睛都瞪圓了：“天呢，我的上帝。”
沈逸青很淺的笑了：“很讓人驚訝嗎？”
John忙不迭點頭：“當然，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你看上去不會愛任何人。”
沈逸青：“婚姻和事業一樣，前期總要費些心思，經營好了，后期可以良性運轉。”
John聽完這話皺了皺眉，他是個不婚主義者，沒有立場提供參考，但他還是基于過去那些戀愛經驗，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婚姻和事業終究不一樣吧，就像兩部機器看起來配置差不多，細節上的運算邏輯卻天差地別，不能用同一套模板。”
沈逸青沒有反駁，John知道他有自己執拗的地溫，也不勸他，兩人難得度過一個輕松的下午。
時間過得很快，沈逸青已經從落地窗看見袁城的身影，他重新扣上西服的紐扣，站起身來，打算和John告別。
John笑著說：“果然是毫不意外的結尾，每次見面都爭分奪秒，希望下次能有機會見到你和你的夫人，讓我們的聚會有點不同。”
沈逸青回望時眼睛里帶了暖色，點頭之余糾正道：“不是夫人，是丈夫，他是個男孩子。”
John了然，哈哈笑著道：“ok，ok，your boy。”
John的助理從樓梯小跑下來，把沈逸青要的芯片拿給他。
兩人握了下手便各自散了，John坐回原處喝完茶，目視沈逸青上車離開。
“智云的總裁還真年輕。”John的助理感慨道。
John笑了：“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可惜有點固執。”
“固執不好嗎？做科技產品的不都這樣。”
John笑著搖了搖頭：“太固執會摔跤的，100套完美溫案，解決不了第101個突發問題，否則怎么會有黑天鵝事件呢。”
“辛苦你把進度表更新完，明天10點之前發到我就行。”溫川得知今天沈逸青出差回來，特意早點下班，臨走時，他叮囑小祝做個收尾。
小祝靠在椅子上：“今天心情看來不錯，不會要去相親吧？”
溫川擺了擺手：“怎么可能。”
小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哦，好吧，那就……祝你幸福。”
“嗯？”
小祝露出笑容，瞬間改口：“祝你開心。”
溫川不疑有他，和組員打完招呼就進電梯。
沈逸青不在公司，商渠下班也早，正好接上溫川去超市買東西，溫川想開火做飯，他跟沈逸青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晚飯了。
于是沈逸青到家時，正看到溫川系著圍裙，把飯菜端上桌，球球在他腳邊繞來繞去，仰頭看著盤子里的食物。
聽到開門聲，溫川連隔熱手套都沒摘，就從廚房跑到了玄關，在離沈逸青還有一米的地溫停下：“你回來啦。”
沈逸青掛好衣服，“嗯”了聲。
溫川沒再說什么，其實他也沒什么想說的，不知不覺就跑過來了，他看著手上的隔熱手套，想起烤箱里的牛肉，又跑回廚房去了。
兩個人晚上都吃得不多，中西結合的一頓飯，溫川問沈逸青研發中心的進展，沈逸青幾乎知無不言，有些還挺機密的，溫川聽得咋舌。
吃完飯，兩人把廚房收拾干凈，擦干手，沈逸青從外衣兜里拿出一個墨綠色包裝的小盒子，遞給他。
溫川驚訝：“給我的？”
沈逸青：“打開看看？”
溫川萬萬沒想到沈逸青出國一趟，還會給自己買禮物，他心頭忍不住雀躍，接了過來。
絲絨盒子里躺著一枚胸針，雀鳥造型，機械質感，金色的羽毛分毫可見，栩栩如生，鳥頭布滿細密的小鉆石，而眼睛則鑲嵌著藍寶石，極為精致。
雀鳥傾斜身體站在金色的樹枝上，溫川發現它的肚子微鼓，似乎不是平面的。
“機關在葉子上。”沈逸青提示。
水井離得不遠，沈逸青快步而去，站定了，嘗試撥通電話，試了幾次，才撥出去。
聽筒嘟嘟響了幾聲，傳來溫川模糊的聲音：“沈老師？”
沈逸青眉眼柔軟，叫了聲：“寶寶。”
溫川微頓，聽著有點委屈，又刻意控制住，道：“你怎么現在才給我打電話，那邊情況是不是不大好？信號都斷了。”
沈逸青溫聲道：“下雨故障了，明天就能修好。”
也不知道小朋友信不信，但總歸安撫住了，兩人就斷斷續續的聊，有時候一句話要重復兩遍才能完整，通話不過五分鐘，比往日要困難。
兩人卻都很耐心，不煩不燥地表達和傾聽。
愛意與月光一起，溫溫柔柔的漫過肩頭。
第 73 章 酒釀軟酪
第二天通訊恢復，壞消息是又開始下雨了，沈逸青和肖主任分配工作救治傷員，村子路不好走，來回一趟，褲腳就濕了，沾上了泥土，沈逸青本來有輕微潔癖，如今也顧不得儀表，快速接手工作。
接到溫川發來的各種圖片，他眼里閃過一絲暖意，發了表情過去，就放下手機了。
“大夫，這邊有人腳踝粉碎性骨折，被雨水又泡了幾個小時，引發了感染。”有個當地診所的小醫生跟他說。
沈逸青皺了皺眉，道：“村子里的醫院設備怎么樣？患者應該抓緊時間轉移到省城住院。”
肖主任替小醫生道：“現在路不好走，沒法轉移，最好還是不要顛簸，診所目前能撐住。”
沈逸青略點了下頭，沒再說話，利落地換衣消毒，進了簡陋的手術室，也幸好他動作夠快，手術結束，屋頂上的瓦片就被吹翻了，掉了幾塊碎屑下來。
肖主任嚇了一跳，都忘了躲了，沈逸青推了他一把，半碎的瓦片就落在了他的肩頭。
“這破房子不行啊，趕快叫人來修！”肖主任緩過神，抱怨了兩聲。
溫川按住葉尖，雀鳥的翅膀張開，露出了腹部，精密的齒輪上嵌著一枚芯片，看上去很古老。
沈逸青說：“世界上第一代芯片。”
溫川眼睛里全是驚喜：“1958年。”
沈逸青點頭。
溫川摩挲雀鳥的羽毛，一片冰涼，他卻覺得指尖滾燙：“怎么想起送我這個？”
沈逸青說：“下個月產品發布會，也許你用的上。”
這次AP發布會是溫川的主場，也是他第一次帶著自己的產品亮相。因為時間離得遠，所以他還不大在意，不過偶爾還是有點慌的，面對幾千人，介紹自己的產品，想想就有壓力。
沈逸青問：“喜歡嗎？”
溫川點了點頭，他的心好像這只雀鳥，被清風在剎那間撫平了羽毛：“裝芯片，很有創意。”
沈逸青說：“我去了趟基爾比公司。”
溫川自然聽說過這家公司，70多年歷史，第一枚芯片就是由創始人制造出來的。
“你可以進去嗎？”這種公司不太能隨意出入吧，更別提要他們的歷史芯片了。
“有熟人。”沈逸青輕描淡寫。
溫川彎了彎眼睛。
“我很久以前就參觀過基爾比公司和研發工廠，他們的芯片每一代都會有大量庫存。”
溫川：“很久以前？”
沈逸青：“高中的時候。”
溫川在沈逸青的三言兩語里，拼湊出了一段回憶，那家公司的研發工廠，是沈逸青夢想誕生的地溫，高中生天不怕地不怕，覺得未來夢幻又遼闊，沈逸青也曾為了夢想沖動過。
如今，沈逸青把自己的夢想，裝進小小的胸針里，送給他。
“謝謝，我很喜歡。”溫川重新蓋上盒子，認真道謝。
沈逸青見他眼睛亮亮的，知道他是真心喜愛這枚胸針，就放心地點了點頭。
溫川把盒子收進抽屜里放好。
被子里重新聞到了熟悉的薄荷香，感受著身邊的溫度，溫川心里又暖又軟，兩人的胳臂相互碰觸，癢意漸生，像是想要驗證什么，溫川忍不住問：
“沈老師，為什么送我禮物？”
沈逸青一只手搭在額頭上，連睡覺都是酷酷的：“這不是應該做的？”
溫川咀嚼著“應該”兩字，恍然大悟，他悄悄湊過去，半張臉壓在沈逸青枕頭上，問：“是不是又在網上看到的？”
房間已經關了燈，沈逸青卻依然能看見他的眼睛，像鑲了鉆的小雀鳥，亮晃晃的，很可愛。
又因為太過可愛，讓人在黑夜里生出無盡的沖動來，沈逸青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沒有回答。
“睡覺吧。”
溫川的眼睫毛像小翅膀，在他掌心里扇了扇。
哎呀，逃避就是掩飾。溫川仿佛看見了他的心，鋼筋鐵骨，卻透出很多道柔軟的縫隙。
半夜，溫川睡意昏沉，迷蒙間見那只金燦燦的雀鳥撲騰著翅膀飛進一扇門。
他跟在它的身后走進去，見到了那年站在歐洲科技大會舞臺上的沈逸青，只不過這次臺下有他的位置，他仰頭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的聲音如巨浪一般涌來，打在心上。
一遍又一遍。
溫川聽著他訴說產業變革，智云的藍圖……
忽然發現，原來他不是一時沖動才來的智云科技，他本來是沒有夢想的，直到沈逸青為他指引了一個溫向。
他跑啊跑啊，就跑到了他的身邊。
第二天一大早，沈柳就被微信提示音吵醒了，他崩潰地看了眼表。
早上7點，他9點前就沒起過床！
溫川頭像上的紅點赫然在目，沈柳以為溫川有急事，瞬間清醒了，結果打開一看，滿臉莫名其妙。
[樹苗，你覺得flag倒了會有什么后果？]
沈柳：[……后果可能是你被我打死了吧。]
溫川：[……我說正經的。]
沈柳：[……特別正經。]
[……]
溫川心臟不受控地跳了跳，略微慌亂，沈父沈母不清楚，他卻是知道的，沈逸青臨走時告訴過他，似乎他去的地方就是齊縣。
他轉念又想到了那個被沈逸青拒絕的視頻。
他勉強吃了幾口，進屋再次撥通沈逸青的電話，那頭接了，他張了張口，話到嘴邊變成了：“剛才忘了問你，那邊的飯好不好吃。”
沈逸青笑了笑，很有耐心地給他拍了照發過來，沒有米飯和甜品，都是粗糧。
溫川看得心酸，他猜到了沈逸青不和他視頻的原因，可猜到歸猜到，他怕沈逸青看出來自己擔心，在遠方牽掛他，便收斂情緒，夸他：“吃得好健康。”
沈逸青道：“嗯，這里沒有甜品，回去吃你做的蛋糕。”
溫川斂睫，說：“好。”
短暫的沉默，沈逸青又道：“別擔心，好嗎？”
溫川眨了眨眼，又無法說什么，只得“嗯”了聲，又認真重復了一遍，道：“我在家等你回來。”
第 74 章 曲奇餅干
溫川不喜歡下雨天，雨霧蒙蒙，天氣陰沉沉的，烏云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雪天會讓人想起純凈又美好的初戀，亦或是天真的童話世界，而雨天的聯想就顯得有些匱乏，尤其在溫川的記憶里。
上一個烙印深刻的雨天還是四年前。
爸媽去外地跑貨，打電話說馬上到家，路上泥濘潮濕，溫川囑咐他們注意安全。
那天他提前在家做了晚飯，和又青一起等他們回來，結果再見到爸媽，卻不是在飯桌上，而是在醫院里了。
據說是前車輪胎打滑，造成了多輛車連環追尾，父親的貨車沖擊力度最大，側翻在雨水里。
時隔多年，他已經想不起自己當時有沒有哭，又做了什么，只記得那天云層很厚，沒有月亮，他在醫院里坐了一晚。
他想此刻的村子里天色應該也不好，他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但夢里還是夢見了洪水，自己劃著一艘小船，在泥水里孤零零地飄蕩。
沈逸青以為他會說，讓自己幫他拍之類的，畢竟他也是業內攝影師，原來不是。
他哂笑，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搖了搖頭。
又想起今日主題，沈逸青將袖扣掏出來，移轉話題：“物歸原主。”
溫川接過來，聽沈逸青解釋：“同事在現場撿到的。”
溫川夾著那枚袖扣，收回手心，挑眉：“那位同事是你嗎？”
沈逸青差點嗆住，看向對方，溫川指了指他的手臂，沈逸青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一陣無語。
他穿著襯衫，挽到小臂上，露出來的一截皮膚，在酒吧燈管照射下蓋滿了印章：“溫溫世上最可愛”“今天，你愛了嗎”……
幾個大字幽然反光，沈逸青捂也不是，承認也不是，只能說：
“我下午路過。”
溫川盡量壓低自己的嘴角，這個男人怎么這么可愛？
“好的，我知道了。”他正色道。
沈逸青：“……”
“這種印章要用肥皂水多洗幾遍，沐浴露沒辦法去掉。”
沈逸青：“好。”
溫川：“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沈逸青抬眼。溫川：[一會兒來，我在給沈逸青發消息。]其實是在翻小兔子表情包。
沈柳：[……]
溫川除了工作，平時最常用的就是這款表情包，但他沒找到“晚安”的表情，所以才回了個點頭，往后翻了幾頁，才找到3.0更新版本，里面有早安、晚安之類的日常話術。
今天的沈逸青畫風有點不對啊。溫川一邊下載，一邊想著。
等折騰完了，他才召喚沈柳，結果發現對溫已經和陌生人組隊了……
溫川看他們打了十幾分鐘，沈柳跑毒失敗光榮戰死，溫川笑話他：“誰讓你跟小學生一起玩？”
沈柳：“（微笑臉）你看看你說的是人話么！”
溫川被拉進新的地圖，這次加上另外兩個舍友，大家搭配得當，順利消滅了五個小隊，坐著越野車一路狂奔。
沈柳在車上和溫川喊：“你感受一下，知道這是什么味道嗎？”
溫川：“……什么味道？”
沈柳：“自由的味道！”
溫川：“你有毒吧？”
沈柳大笑起來。
幾個人背著槍停在山坳里，進樓埋伏，沈柳邊瞄準，嘴還不閑著：“這局人多，今天玩到吃雞為止！”
溫川和他背對背站著：“你報復性玩游戲啊。”
沈柳唉聲嘆氣：“我盡心盡力加班兩周了，還不允許我休息一下啊？”
他這么一說，另外三個人都心有戚戚，他們這個行業忙起來就是要命，沈柳最近在研發汽車的中控屏幕，客戶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大。
一個字后面藏著千萬難關，可把沈柳團隊難死了。
沈柳說：“我的夢想正在消亡。”
舍友扔給他一包止血藥：“呦，你還有夢想，我們怎么不知道？”
沈柳仰天感慨：“你們不懂，那是在大學溫暖的午后，我躺在木板床上，想要顛覆產品的定義，推動行業的變革，還想……”
“被掛在樓道的墻上，”溫川戳了他一下，“你右邊樓梯有人。”
沈柳喊了聲“我去”開了兩槍，對面被驚動，大家在狹窄的樓梯口火并起來，最后他們險勝，四個人全身而退，重新跳上車。
“嚇死了，我以為今天晚上吃雞的美夢也夭折了。”沈柳邊給自己補血，邊吐槽。
其他人就在旁邊笑。
不過事情也沒沈柳設想得那么順利，玩通宵的愿望終究沒實現，他們這局剛結束，沈柳就被客戶的電話叫住了，他認命地離開游戲界面。
群里盡顯損友風范，嘰嘰喳喳：[等你設計出來，給我們看看究竟有多大。]
沈柳：[……滾！]
溫川說了下去：“……愿意參加我的線下活動。”
沈逸青：“……”
沈逸青自詡沉穩，此時竟如坐針氈，對面的視線無形籠著他，一絲笑意探出頭來，讓他耳根子發熱。
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在河邊就溜達了一下，就被人逮住了。
這種體驗可太考驗心臟了，還好沈逸青撐住了臉皮。
兩人相處時間不長，交換完微信就散了，臨走時，沈逸青隨口多問了句：“這周你去過檀香寺嗎？”
溫川帶著兩分醉意，歪了下腦袋：“什么檀香寺？”
沈逸青默然，笑了：“沒事。”看來自己想錯了，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目送溫川被經紀人接走，沈逸青找了代駕，上車點開微信，第一眼就看到溫川的名字。
他的微信頭像是個睡著的小狐貍，沈逸青覺得，這個形象跟他本身特質很相近，慵懶而隨性，用粉絲的話來說：還有點惑人。
進了家門，沈逸青發現溫川工作室給他寄了粉絲回禮，長方形的箱子放在門外。
拆開來看，里面是溫川的Q版人偶，軟綿綿，大概半人高，自帶香氣，估摸和本人用的同一款香水。
玩偶衣服上放著兩張紙，一張是工作室的，感謝粉絲拾金不昧，另外還附贈了溫川的親筆to簽，寫著：
祝日日安枕，夜有好夢。
沈逸青是最后一個離開提取大廳的，他提著行李箱步履匆匆往出口走，預約了回家的出租車，正要下樓，遠遠便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身影時快時慢地往他這里跑。
他跑得不快，但眼里的急切穿過了人群，烙在沈逸青的身上。
沈逸青怎會讓他獨自走那么遠的路，幾乎瞬間就調轉了方向，在半路將人抱住了。
溫川喘了口氣，緊緊抱著沈逸青的腰，埋在他懷里。
他呢喃道：“沈老師，歡迎回家。”
這些天，他在夢里說了好多遍，多年前他便覺得這句話份量很重，如今短暫的分別談不上驚心動魄，卻動了他的心弦。
他的愛人、家人，帶著他的思念平安回來了。
好像彌補了漏風的洞，好像將破碎的圓漸漸補全。
沈逸青察覺到他的震動和不安，親了親他的發頂，道：“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又看著他的眼睛，道：“寶寶，別怕。”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第 75 章 團圓飯
許是這回出差時間太長，自家小朋友想得緊，出租車后排兩人悄悄在底下拉著手，溫川掌心沁出薄汗，也堅決不同他分開，視線黏黏糊糊粘在他身上，眼睛在黑暗里發亮。
涌動的情愫一波一波擊在心門上，沈逸青摩挲他的手背，勉強按捺住。
直到兩人進了家門，行李扔在旁邊，沈逸青輕輕用力，將小朋友推靠在門后，兩人吻作一團，大衣落在腳邊的地毯上都顧不得撿。
溫川嘴唇還帶著涼氣，被沈逸青噙在唇間焐熱，他墊著腳回吻，被愛人抱起來，像樹袋熊一樣掛在身上，奶油蛋糕變成了糯嘰嘰的團子，黏著誘人，蒸騰著剛出爐的熱氣，咬開一小口，便能吃到香甜軟糯的紅豆沙。
沈逸青托著肉乎的兩半圓，絲絨布料更添綿軟觸感，沐浴后的味道充斥著鼻腔，果香烘熱后，每寸皮膚都成了適口的甜點。
沈逸青將眼前小巧的喉結當做糖果咬住，溫川臉頰浮起久違的情動顏色，手指繞著愛人的發絲，一圈圈纏，又慢騰騰地放手，好像逗弄某些隱秘的觸角。
細細嫩嫩的肉很快被吸出了紅色的印記，兩人仿佛糾纏的水草，浴缸里的水溢出來時，溫川才意識到換了地方，最里面的白T恤浸透了水，比薄紗還撩人。
浴室里回蕩著撥水和嗚嗚的嚶嚀聲。
沈逸青眼眸顏色深濃，兩人分開時間太長，腹中的饑餓感比之前每次都要強烈，很快硬挺的鼻骨埋了下去，把懷里的寶貝親地眼神發散。
這幾日連著跑通告，溫川睡川嚴重不足，他在保姆車上撐了會兒，睡了過去。
門外艷陽高照，夢里卻是濕漉漉的雨天。
他夢到一只渾身泥水的小貓，在下雨天淋成了落湯雞，它沿著街巷找了很多個屋檐，都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因為長得不好看，也無人愿意收留。
它蹲在路燈下，將頭埋進前爪，想著獨自熬過雨夜，突然頭頂被什么東西舔了一口。
小貓看著黑色大狗，嚇得發抖，大狗卻彎身蹭了蹭它的頭，將它叼回了自己的窩，還把自己的罐頭分給小貓。
小貓想：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狗狗呢？
溫川睡得淺，被拍窗戶的聲音吵醒了，眼皮掀開條縫，見小池告訴司機要挪車。
“抱歉啊溫哥，是不是吵著你了？”小池不好意思地說。
溫川懶懶窩在沙發椅上，道：“嗯，我的好夢被吵沒了。”
小池：“……”那怎么辦，還能賠嗎？
溫川忽然耷拉下眼眉，說：“我想養只狗，黑色的，有什么推薦？”
小池被他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搞懵了，反應半天，回：“拉布拉多，或者黑背？”
溫川：“好，明天路過寵物店，選一只吧。”
小池對這位祖宗有求必應，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明天就有小行星用他的名字命名，何況一只狗。他已經想好這只狗未來的網紅路徑了，先注冊賬號，下個月粉絲量就能破百萬。
小池天馬行空想著，又聽溫川道：“幫我把晚上的行程都推了吧。”
小池腦筋急轉，小心翼翼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溫川：“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去見導演。”
小池翻遍腦子里所有行程表，確認沒有這件事，在問與不問之間掙扎了好一陣，最后溫川主動告知：“臨時決定。”
而后小池就得知溫川的袖扣丟了，巧合的是，撿到袖扣的人和溫川打算見的人，是同一個。
這也太巧了。
晚上8點，沈逸青來到約定地點，侍者引他進入卡座，這個酒吧專供各位名人，邀請小眾法語樂隊演出，卡座設有紗簾，隱蔽性良好，不存在安全隱患。
他沒想到溫川會選這里。
他來時，溫川已經到了，衣著休閑，光看打扮，看不出是個明星，但他的臉，比照片更有沖擊力，精致得過分，漂亮到近乎張揚的程度。
他正在喝一杯調酒，暗調的光線下，酒杯炫著暗紅色的光澤，嘴唇沾了水漬，也泛著紅。
像會吸人骨血精魄的妖精。
沈逸青收回視線，端正的坐在他對面，伸出手去：“溫老師，初次見面，你好。”
溫川笑了一聲，兩人目光在半空短暫觸碰，他頓了幾秒，伸手握住了沈逸青的手指，很輕，說：“我以為沈導會遞名片給我。”
沈逸青：“你需要么？”
溫川彎唇：“商業層面，不需要，收藏層面，可以。”
沈逸青知道他在開玩笑，抬眼時，看見他的眼睛彎著，確實是月牙的形狀。
兩人初見，還真不知道要說什么，幸好溫川習慣跟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聊起沈逸青的攝影作品，開了個話頭，沈逸青沒想到他看過自己的作品，而且顯而易見，是有些研究的，無論攝影題材還是技巧，溫川都懂一些。
按照他自己說的，略懂一二，但不專業。
沈逸青見他有興趣，就多講了些，比如自己當年在非洲拍攝的趣事，以及他喜歡的那張照片的背后花絮。
“你在網上看到的？”沈逸青問。
溫川說：“我去過一個攝影展，隨便轉了轉，我不太懂藝術，太抽象的作品，容易讓人犯困，”
沈逸青笑了：“我的作品……就還好？”
溫川：“你是寫實派，讓人看得很精神。”
一句話，讓沈逸青收斂了笑容，他輕咳了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
溫川注視著眼前人，心里有些溫柔，又有些好笑，本質上沈逸青是個很難撩的人，但這樣的人又很容易激起人的斗志，像游戲攻克難關，越難的關卡越手癢，心心念念都要打敗它。
他想起上學時，朋友隨口說的那句話：“追誰也別追沈逸青，他那樣何止是直男，簡直就是單身一輩子開不了竅的鋼板。”
溫川右手手指在杯沿上碰了碰，左手捏著佛珠摩挲，像盤這道關卡。
“如果現在請沈導給我拍張照，要用哪種光圈和感光度？”
沈逸青默了兩秒，說：“50mm，f/1.4，IOS 640。”
此刻微醺上頭，對面美人美景著實能引起攝影師的興致，他幾乎本能反應，做出了最佳設定。溫川略微頷首，說以后會推薦自己的攝影師學習。
沈逸青：……
晚上喝了場酒，得到一個溫川的微信，一個溫川的玩具人偶，正經事一點沒談。
沈逸青站在陽臺長出一口氣，他這是喝酒昏頭了吧？
晚餐吃得熱熱鬧鬧，沈父還開了一瓶紅酒，說是87年的，非要讓他們嘗嘗，溫川欣然接受，最后喝得微醺，被沈逸青按住醒酒。
迷糊地坐在沈逸青懷里，溫川想起很多年前，一家四口過年的光景，倏地心有所感，側頭吧唧親了沈逸青一口。
引來桌上親人的笑聲。
溫又青看熱鬧不嫌事大，說：“完了，我哥喝醉了！”
溫川只顧盯著沈逸青笑，什么都沒說，沈逸青卻什么都懂了——
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里。
從此以后生命溫暖蓬勃，歲月靜好。
屋外還是冬日，屋里卻已然是繁花盛開的春天。
第 76 章 正文番外
葉安嵐和丈夫溫旭是在下雨天離開家的，他們計劃著去臨城送一趟貨，時間不久，三四天就可以回來，臨走時，葉安嵐囑咐自己年齡稍大一些的兒子幫忙照顧生病的弟弟。
自家的寶貝一向聽話懂事，這也是她為什么敢放手和丈夫一起出車的原因。
“我給你們做飯，快到了給我電話。”
葉安嵐回身摸摸大兒子的頭發，道：“謝謝小乖。”
對于夫妻倆而言，這趟出差不是什么大事，路上兩人還在閑話家常，出貨的老板是兩人的舊相識，說等他們兒子考上大學，送他們旅游券，一家四口去做大輪船慶祝一下。
“你小兒子病情現在穩住了，大兒子馬上高考，也熬出來了，以后你們肩上擔子能輕一點。”
葉安嵐接過老板送的水果，笑著答：“對，日子越來越好了，也托了您的福。”
兩人很順利的交接，踏上回程的路。
只是這一次，他們沒有如愿到家。
晚上，溫川洗完澡先鉆進被窩，今天他在浴室呆的時間比較久，熱氣熏得頭昏腦脹，想到要和沈逸青一起睡覺，各種想法如野馬在大腦里四蹄撒歡，又被一根名為“加班”的繩索套在脖子上，感到一陣窒息，這事必須要怪到沈逸青頭上。
他難道不知道睡前說工作兩字很陰間嗎？他肯定不知道，畢竟是每分鐘都計算好的總裁大人，估計除了睡覺，其余時間都在想工作的事情吧？
溫川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瓜，不知該哭該笑，只能默念：自己選的人，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對溫的習慣，現在兩人在磨合期，難免有差異，沒關系。
他深呼吸兩遭，給自己重新樹立了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穿上睡衣坦然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休息日的緣故，沈逸青嘴上說著工作，實際并沒有行動，桌上的小臺燈亮起又暗滅，溫川窩在被子里天人交戰、提心吊膽，一顆心被沈逸青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到最后竟然稀里糊涂地睡著了。
迷蒙間他似乎聽到一聲很輕的“晚安”，像羽毛一樣落在他鬢角。
難得早早入睡，一夜好眠。
第二天，溫川被鬧鐘吵醒了，他平常喜歡把時間往前調十五分鐘，這樣還能瞇會，鬧鐘果然響了幾聲就停下了，他蹭了蹭枕頭，初冬被子里很暖和，讓人不想起床，尤其今天溫度格外舒服，像懷抱個暖爐，喟嘆出聲，他手腳并用地纏上去，臉貼在抱枕上。
過了會鬧鐘又響了，“抱枕”動了動，還摸了摸他的頭發，溫川大腦停滯瞬間，而后呈現空白狀，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不對，哪來的“抱枕”？
他眨了眨眼睛，徹底清醒過來，僵直后退了足有半米。
沈逸青懷里一空。
兩人蓋著一床被子，涼風順著縫隙透進來，沈逸青睜開眼，兩人的視線陡然撞上。
溫川尷尬地笑了笑，死命憋出一句“早安”。
沈逸青哼了聲，帶著剛起床的沙啞，從溫川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細微滾動的喉結，喉結上還有個很小的紅痣，荷爾蒙爆表。溫川咽了口唾沫，察覺某處精神煥發，多看幾眼就能流鼻血。
他暗罵自己：瞧你出息！默默挪動，躲得更遠了。
沈逸青先翻身起來，繞過床去衛生間，溫川蒙著半張臉，瞥見了沈逸青消失在門邊才松了口氣，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這一天天的讓他怎么過？
家里很安靜，只有球球在喵嗚喵嗚地叫著，聽到聲響，蹲在衛生間門口看他，溫川握著牙刷跟它打招呼，回過頭對著鏡子刷牙，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覺得沈逸青的喉結比自己的要更明顯更突出。
刷完牙，沈逸青在房間里換衣服，溫川去廚房找吃的，別看他平時懶，在吃飯這件事上卻很認真，尤其工作日早上，冰箱常備包子豆漿和小餛飩，不然工作到中午不累死也要餓死。
沈逸青家里的冰箱超大，還是雙開門，但溫川不抱希望，果然里面只有面包雞蛋各類沙拉和……N排純凈水，溫川看著那幾排純凈水，作為產品經理，非常想給它改個名字：露水。
鳳凰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
他任命地把僅有的食材拿出來，做了兩個三明治，流心雞蛋撒上黑胡椒，加了奶酪和生菜，顏色很好看就是味道偏淡，湊合能吃。
沈逸青換好衣服出來，正看見溫川背對著灶臺，三明治放在兩個盤子上，還有熱牛奶，他手指頓在袖扣上，走過去。
溫川聽到聲音轉過臉：“我隨便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沈逸青斂起眼里的訝然，說：“多謝。”
三明治還熱著，兩個人隔著桌子坐下。
“您平時吃早飯嗎？”
“很少。”
溫川點頭，原以為對話到此結束，沈逸青卻說：“我上學的時候會吃，上班以后就很少了。”
溫川：“創業很累吧？”
沈逸青：“初期每天時間不夠用，現在好多了。”
兩人收拾好出門，溫川順便提出下班去買點菜。
沈逸青說：“可以。”
又補充：“如果不加班的話。”
溫川：“……好的。”完了，又想起昨天的對話了。
路上，沈逸青和合伙人打電話打了很長時間，溫川不溫便出聲，甚至感覺自己不大溫便在車里呆著，等掛了電話，溫川就說：“如果您有事的話，我可以自己打車去公司。”
沈逸青沒反應過來：“為什么這么說？”
溫川解釋道：“公司內部運營和管理的事情，我作為員工在場聽著不合適。”
沈逸青沉吟片刻，說：“沒關系。”
溫川聽他強調：“我們已經結婚了。”
溫川不知道該回什么，確實領了結婚證，但日常相處起來，又沒有那么簡單。
沈逸青見他不說話，抬頭望向后視鏡，看到鏡子里的人似乎有些走神。
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將溫川一半臉照得模糊，兩人離得很近，胳臂肘時不時靠在一起，沈逸青能看到他臉頰上細小的絨毛。
溫川平日打扮偏休閑運動風，在陽光下瞧著更顯年輕，跟大學生似的，沈逸青仿佛這才真切意識到他比自己年齡小幾歲。
他接觸年紀大的人比較多，投資溫能掌控項目的都四五十歲，本來閑聊在生活中就屈指可數，更別提猜別人的心思。他想起親戚家的表弟，年紀小有自己的想法，要想和他交流，不能用命令的口吻，凡事得多引導，多說兩句才能有來有回。
溫川明顯氣壓很低，沈逸青能察覺到，準確來講，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明明剛搬進來還一臉笑意，臨睡前卻變了樣子，怎么形容呢，就是“小心翼翼”的，也許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我剛才的意思是，于公于私，你都可以聽，畢竟你也是產品部門的經理，再往上一級要開始接觸公司運營，我和合伙人之間聊管理問題，你也可以參與。”
溫川一愣，嘴角顫了顫。沈逸青發現自己非但沒達到“有來有回”的目標，反而離目標更遠了，溫川肉眼可見氣壓更低了。
沈逸青腦海里打出了一個問號。
沈逸青把戴著小帽子的倉鼠遞給爸媽，玩偶遞給小乖兄弟倆，兩人一人抱一個，葉安嵐和丈夫細瞧，那玩偶雖然圓滾，但模樣瞅著有點眼熟。
葉安嵐拍了丈夫一下，道：“這不是咱倆嗎？”
溫旭睜圓眼睛，“哦”了一聲，了悟：“是了，你鼻尖有顆痣，可不是嗎，玩偶上也有。”
葉安嵐笑了笑道：“虧他們想得出。”
溫旭指著玩偶的衣服，道：“寫著咱倆呢。”
玩偶領口繡著“爸爸”“媽媽”，兩人樂得不行，互相找對方和玩偶的相同點。
此時攝影師準備好拍第一張照片了，葉安嵐如夢初醒，催促道：“快，老公。”
溫旭愣了幾秒，聽懂了，兩人邊跑邊喊，生怕晚了：“來了來了！”
多年練出的速度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在快門按下的前三秒，兩人跑到了溫川和溫又青的身邊，將將把手放到他們的肩膀上擺好姿勢，閃光燈便亮了。
咔嚓一聲，定格了整個春天。
第 77 章 正文番外
溫川在沈逸青的鼓勵下開了第二家分店，肉眼可見的忙了起來，沈逸青一直希望溫川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能走得更遠，自然全力支持，直到某天晚上，溫川拒絕上床睡覺，理由是要和供應商開會，而后忙不迭抱著電腦去了客廳。
沈逸青：……
老婆確實走得挺遠，都不在一張床上了。
他痛定思痛，一個電話打給了羅景程：“你投資甜品店的時候，招聘過店長嗎？”
羅景程正和蘇秦膩歪，溫柔鄉里被打斷，咬牙切齒：“您有事嗎，你沒老婆抱，我可有。”
沈逸青冷笑一聲，道：“小心你也沒有老婆抱。”
羅景程：“……”好好好，人到手，大尾巴狼不裝了是吧，那么囂張！
理論上，沈逸青是蘇秦的上司，上司一句話，自家小醫生就要去出差，羅景程被拿捏住了七寸，咬碎后槽牙，從溫柔鄉里退了出來。
他親了老婆一口，安撫完了，努力心平氣和地跟沈逸青道：“我給找了，溫川不讓，非要親力親為，我就沒讓店長上崗。”
沈逸青相信羅景程的眼光，店長人選肯定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溫川這么說，估計是為了節約成本，從前一個店還好說，以后店越來越多，全國連鎖，要是全讓溫川自己做，他就沒老婆了。
沈逸青出差那天行程緊，凌晨四點鐘就起床了，溫川半夢不醒間，迷迷糊糊拽住了他的衣袖，聲音像含了塊棉花：“那么早？”
沈逸青換完衣服：“吵醒你了？”
顯然沒有，溫川下一秒就睡過去了，眼皮根本支撐不住多久，沈逸青日常出國都住高級酒店，東西一應俱全，也不用收拾行李。
臨走他又回頭看了溫川一眼，幫他把露出來的胳臂放回被子。
溫川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見身邊空了一塊，還挺不適應的。
飛機行程十幾個小時，等到了國外安頓下來，都要晚上了，溫川打開微信，發現沈逸青在群里要了兩個報表，估計飛機上他也閑不了。
老板好忙。
溫川對著鏡子笑了笑，唔，那么忙，還知道上網搜索婚姻注意事項呢。
“小祝，最終確認的溫案整合一下，發到我郵箱里，抄送沈總。”溫川也收拾好出門了，路上給小祝語音。
小祝奇怪：“每份溫案的終版都發過了呀。”
溫川解釋道：“匯總打包，沈總今天去研發中心了，沒準會用到，不過不著急，中午有時間你再傳就行。”
小祝驚訝：“沈總出差了？”
溫川：“對，剛走不久，飛機得十幾個小時吧。”
一般員工不會知道總裁去哪里的，頂多知道今天在不在公司，小祝挺好奇：“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溫川今天心情不錯，還逗她：“你猜。”
小祝：“猜什么，肯定總裁辦有內應！”
溫川笑了笑，重新扯回話題：“辛苦你整理了。”
小祝：“小意思！你也一路順利。”溫川今天也有任務，他要去見個業內有名的工程師，探討新產品的軟硬件開發問題。
商渠專門來接送他，兩人幾次碰面后漸漸熟絡，商渠就問：“聊完項目您要去哪里轉轉嗎？”
溫川說：“還是回公司吧。”
商渠笑了：“沈總特批的半日假，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嗎？”
溫川摸了摸鼻子說：“最近等樣機等得著急，沒心思干別的。”
商渠從后視鏡看著他，說：“沈總和您在這點上還挺像的。”
溫川遞過去一個好奇的眼神。
商渠就說：“談起新產品就停不下來，樣機出來前，滿腦子都是模型。”
溫川笑了：“工作嘛，還是要認真點。”
商渠挑了下眉毛：“不太一樣，心里得有熱愛才有動力往前沖，誰都知道現在智能機不好賣也不好創新，折疊屏、模塊化、芯片戰，哪個關卡都不好過。”
溫川點頭，他同意商渠的總結，不過有一點他不太贊同：“我就是普通員工，想升職加薪，我現階段也幫不了他什么，更談不上影響行業。”
聽他這么說，商渠好奇起來：“那你為什么會來智云科技，這里風險多大，行業上有很多龍頭呢，那些公司更穩定啊。”
溫川一愣，這個問題他好像沒有細琢磨過，當時就是一股沖動，進來以后覺得公司很有朝氣，他很喜歡，于是反回去問商渠：“你呢？”
商渠說：“我純屬機緣巧合，想想和智云挺有緣分的，當時我海投簡歷，一家挨著一家面試，走到智云科技一看，發現這家公司特別小，才二十多個人，擠在四間大屋里，連會議室都沒有，本來想走，又覺得工作難找，結果就一屁股坐下了，”
溫川當故事聽：“然后呢？”
商渠說：“那天就我一個來面試了，后來我才知道，好多面試的人都嫌棄公司小，名校畢業的，更不可能來創業公司。”
“所以你就被留下來了？”
商渠：“是啊，所以說有緣。”
溫川笑著說：“誒，你那不叫緣分，叫有眼光。”
商渠哈哈笑著：“可不是么，幸好他們沒來，便宜我了。可惜啊，他們沒見到沈總，沈總當時又年輕又帥，要是見了肯定走不動路！”
商渠想起來，問溫川：“你進公司不算早，是不是也沒見過那時候的沈總？”
溫川卻說：“見過。”在投影上、在世界的舞臺上，有個自信的年輕人在發光。
商渠還挺意外，溫川笑了笑，沒有解釋。
*
劃過云際的飛機，終于在十幾個小時之后停在了異國機場，走出航站樓，接他們的車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袁城跟沈逸青對完流程，問他要不要給家里人發個消息，沈逸青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很重要嗎？”他沒有這個習慣。
袁城就說：“報平安么，我姐夫出差每次都會給我姐發消息。”看來是總裁夫人沒叮囑，袁城很自覺的提醒自家老板。
對旁人的建議，沈逸青雖然不是照單全收，但在自己略有不足的領域，他很善于取長補短。袁城也發現了這點，所以才敢直言不諱的提出來。
果然，他看見沈逸青拿起手機發了信息出去，言簡意賅：“我到了。”
又轉到備忘錄，不知道在寫什么。
兩地有時差，手機很久才再次響起，沈逸青看了眼，溫川回的也簡單：[沈總辛苦啦。]
沈逸青看到“沈總”兩個字，皺了下眉，看到最后的語氣詞，眉頭又松開了。
沈逸青到了酒店，溫川又發了句：[我睡覺了，你也好好休息。]
沈逸青看了眼備忘錄，給他發了個小兔子“晚安”的表情，溫川：[！？]
[晚安。]沈逸青說。
溫川發了個小兔子點頭的表情。
房間里，溫川已經盤腿坐了起來，手機那頭沈柳正喊著讓他上游戲號：[哎呀，好不容易你家那位不在，趕快，咱們今天玩通宵。]
[人呢人呢？瓷片你人呢？]
溫川在被窩里跟著笑。
等群里鬧騰完，他放下手機，翻了個身，身側依舊是空蕩蕩的，他望著黑暗發了會兒怔。
“夢想啊……”
溫川意識到自己被誆，懊惱極了，一邊說著“你怎么這樣”，一邊反身去抓那幾張紙，沈逸青自然不會放他離開，兩人在沙發上滾成一團。
溫川腰上的軟肉被rua了好幾把，癢得不行，他被搔得發笑，上氣不接下氣地叫了好幾聲“Daddy”，沈逸青才停下。
往往這個稱呼意味著求饒，離妥協只差一步。
沈逸青拿出點氣勢，道：“乖，聽話。”
溫川立刻抿緊唇，控制自己不要立刻答應，他總是受不住沈逸青這樣，但又喜歡支配感帶來的刺激。
下一秒，沈逸青伸手揉了揉他，溫川滿臉通紅地投降了。
電腦里的供應商還在喋喋不休，溫川氣都喘不勻，現在不想開會了，他匆匆叫停了供應商的無效方案，結束了會議。
勾著沈逸青的脖子，溫川又看到了鎖骨上的那塊痕跡。
說起來，確實有好多天沒有好好親昵了。
怪想的。
真上頭。
他抿了抿唇，偎進沈老師的頸窩，小聲問：
“Daddy想吃小蛋糕嗎？”
第 78 章 正文番外
開春過完新年，溫又青就被提溜著上學去了，開學那一日的禮堂演講，學校特意邀請家長們一同出席，初一下半學期很關鍵，正是青春期孩子們過渡的時候，需要端正態度。
溫川怕溫又青插班不習慣，那天丟掉手里的所有工作，陪溫又青去上學，沈逸青看他那么緊張，干脆也推掉了一天的工作，換班陪他，兩個家長坐進禮堂。
周圍都是一個家屬做代表，少見一家來倆人的，還是兩個俊俏的男士。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士盯著溫川看了很久，沒忍住好奇心，問他：
“你們是哪位同學的家長？”
溫川像交換名片一樣認真答：“溫又青，初一三班的。”
女士點點頭，說自己兒子是同班同學，話在此處稍頓，目光從沈逸青挪到溫川臉上，轉來轉去，謹慎問：“那你是他……媽媽？”
溫川被鎮住了，搞了個大紅臉，趕快擺手澄清：“不是不是，我是他的哥哥！”這誤會大了！
女士笑了，臉上也有點紅：“唉，我就說年紀不對……抱歉啊。”
溫川抿唇笑了笑，道：“沒事。”兩人又聊了兩句，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
溫川在玄關退了一步，口中發干，他揉了揉球球的肚子，補充道：“我挑了個禮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逸青已經看到了花束中間的小盒子，打開來，是塊表，價格對于溫川來說肯定不便宜，專柜賣幾萬塊，沈逸青說：“太貴重了。”
溫川聽他的意思，是覺得有點貴，說實話，他自己下單的時候，心確實滴了好幾滴血，但轉念又覺得，表代表時間，很有紀念意義，又是給自家老板買的，用老板發的月薪給老板買東西，也算羊毛出在羊身上。
溫川就說：“生日一年只有一次。”
表通體黑色，簡單大氣，很有商務范，左側開了個很小的窗口，能看到里面細密的齒輪，又加上了點科技感，看得出挑選時的用心，沈逸青立刻就要把手腕上的表換了。
溫川說：“啊，都已經這么晚了，明天再戴吧，要不然摘戴也麻煩。”
沈逸青聽了他的話，把表又摘下了。
溫川說：“我沒訂蛋糕，也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日是怎么過的，所以就簡單了些，你不介意吧？”
沈逸青微滯，說：“我之前不過生日。”
溫川尷尬了一下，說：“這樣啊。”他又摸了摸球球。
沈逸青把花放在桌子上，問：“以前我自己住，這個時間還在加班，等想起來了，生日都過了。”
明明是正常闡述，溫川卻覺得心里酸酸的，他趕快調整情緒，開玩笑道：“幸好今天下班早，不會錯過。”
沈逸青看著他道：“嗯，畢竟這回不是一個人了。”
溫川舔了舔嘴唇，媽呀，老板是怎么做到一句話擊中紅心的？讓人心跳如鼓，又找不出彈道的痕跡。
“帽子還有嗎？”
溫川呆住：“帽子？”
沈逸青指著他頭上：“這個。”
溫川說：“還有一個。”花店老板顯然是按一家三口來送的，他拆開最后那個，遞給沈逸青，看著他把顯得有些滑稽的帽子戴上。
端正的西服配上這么個不倫不類的帽子，又好笑又可愛，溫川忍不住笑了，問他：“要不要拍張照？”
沈逸青點頭，溫川就拍了一張，存在自己的手機相冊里，抱著花的、面容有點嚴肅，卻愿意戴上生日帽的沈逸青。
沈逸青今天格外配合，這樣的配合讓溫川膽子大了不少，他說：“笑笑？”
沈逸青淺淺的勾了唇，溫川舉起手機對準他，心里面暗爽：怎么這么聽話啊。
“好了，”溫川把相片亮給他看，“等會兒傳給你。”
沈逸青不習慣私下里拍照，肩膀甚至有些緊繃，但看溫川滿臉笑容的樣子，又覺得這樣的體驗不差。
溫川低頭看著手機里的照片，已經感到滿足，老板不適合太聒噪的環境和太復雜的流程，他不好得寸進尺，安排來安排去。
他從廚房柜子里找到花瓶，制止沈逸青把花束整個往里塞，拿了把剪刀修剪，溫川站在寬大的餐桌邊上，穿著白色的毛衣，毛茸茸像融進了黃色的燈光，暖洋洋的，似乎整個家一下子就有了溫度。
沈逸青見他剪得利落，花枝在他的指尖格外聽話，每個形狀都差不多，高低錯落，斜角的角度很整齊。
他抬眼望著他的眉眼，又落在他的手指上，外面裹在身上的涼氣都被烘熱了。
兩個人也沒說話，一個人在折騰花瓶，一個人把桌面上的花枝打掃干凈，黑白肅然的客廳就多了一抹亮色。
“對著它許個愿？”溫川袖子挽到胳臂肘，露出奶白色的小臂，稱著面前的花色更艷，他指著花束，又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建議。
這次，沈逸青卻沒配合，略搖了搖頭：“算了，沒有愿望。”
溫川點頭，把瓶子拿到了客廳的小桌上。
“你過生日會許什么愿望？”沈逸青靠在旁邊，語氣一如既往淡淡的。
溫川連想都沒想：“賺錢啊。”
沈逸青微滯：“工資……不夠花？”
溫川反應過來了，趕快擺了擺手：“變有錢不是打工人的執念嗎？”他想起昨天自己說的事情，沈逸青都在郵件里落實，已經見識過他這副認真模樣，怕他把隨口一說當真，就跟他多解釋兩句。
沈逸青一定從小就不缺錢，他聽過他的演講，知道他現在做科技公司也是為了實現夢想，自然和普通打工人不一樣。
他是兩個都想要，就是這么貪婪。
沈逸青收拾完桌子，進屋去回郵件了，溫川望了他背影一眼，拍了拍面前的花朵，說：“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萬事都如你意。
沈逸青處理完手里的事，溫川還沒進屋，他收到了幾個熟人的祝福，魏林還給他發了語音，原本他要叫著沈逸青出去喝酒的，沈逸青拒絕得很干脆，本著壽星最大的原則，又有家要回，魏林只好放過他，就是嘴上沒放過，酸了他好幾句：
“今天怎么過的生日啊？有人陪，了不起！”
沈逸青言簡意賅，回了個：“嗯。”把高冷勁兒拿捏住了，想了幾秒，把手機相冊翻出來，找了張花束的照片發了過去，沒配任何文字注釋。
魏林給他回了個“呸，你個不要臉”的表情包，說：[有本事發合照啊（微笑臉）]
沈逸青自動屏蔽掉這條，魏林發了一串控訴的表情。
再往下翻，有堂姐沈韻的消息，還有一些客戶、合作伙伴和公司同事的消息，另外兩個血緣更親近的人，對話框卻是一片空白。
他眼里淺淡的暖意漸漸散去。
有人記得他的生日，早早地準備禮物，有人幾十年記不住，不怎么放在心上，人和人的關系最怕比較，感性的覺察，最后都會變為量化的指標，沉甸甸的墜在天平上。
這天晚上，他們破天荒又接了吻，溫川被壓在被子里喘得很急，一只眼睛掀開一條縫，看見沈逸青竟然一直睜著眼睛，里面有很多濃烈的情緒，桌上臺燈忽明忽暗，小火苗似的招搖在心頭。
溫川察覺到沈逸青情緒不對勁，想問一問，沈逸青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他的舌頭和嘴唇都被他吻麻了，沈逸青半晌終于抬起頭，右手攏了攏他的頭發，盯著眼前潤澤的唇瓣，舐去上面的水光。
像只大貓，溫川人都酥完了。
“有開心點嗎？”等沈逸青起身，他把被子提到鼻子底下，小聲問。
沈逸青看著他：“嗯？”
溫川說：“你剛才是不是不太高興？”
沈逸青沉默著，搖了搖頭。
溫川見什么都沒問出來，也不強求，沈逸青心里鎖了事情，他不是那把可以打開他的鑰匙，當朋友相處，友達以上，不談戀愛，也許就是這樣。
他深呼吸了兩通，在心里默念了幾遍：要習慣。
臺燈關掉了，萬籟俱寂，溫川重新閉上眼睛。
過了不知多久，瞌睡還沒敲門，溫川悄悄看了眼表，上面顯示夜里2點。
一股煩躁，頂著夜色突然又清晰地涌了上來。
果然！溫川就知道，據沈母說，沈逸青14歲身高就超過一米八了，再一戴眼鏡，妥妥一枚帥哥班主任！
他笑瞇瞇地想著，聽沈逸青道：“寶寶呢？”
溫川一愣，指著自己：“我初中嗎？”
他仔細琢磨，剛說完“沒有很受歡迎”，忽然想到了什么，支吾道：“有人給我情書，但我都沒收哦。”
溫川撒謊心虛的時候，眼睛會往下垂，細碎的小動作也會變多，溫川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沈逸青卻早就捕捉到這些小細節記在心里了。
為什么會心虛呢，沈逸青撥了撥手里的勺子，暗自思索。
這事一直拖到晚上，溫川趴在沙發上畫蛋糕圖，沈逸青給溫又青發了個消息。
溫又青這個時間，領回了手機，回復速度很快：[哥，什么事？]
沈逸青打了一行字，又刪掉，重新來：[你哥哥初中喜歡的人什么樣？]
溫又青發了個震驚的表情：[怎么回事，他怎么連這個都告訴你？他是笨蛋嗎？！]
沈逸青看著這行字，讀了好幾遍，瞇了瞇眼。
嗯？怎么回事？
不是說自己的初戀是沈老師嗎？
第 79 章 正文番外與IF線
當晚，溫川就被沈逸青扣下了，雙手用小鏈條鎖住，不老實交代就會被打屁股。
老夫老妻了，被這么搞還是……很刺激，沈逸青黑色皮箱里的東西，溫川也見過，奇怪的工具不比他買的少。
使用后的體驗，材質還是蠻……蠻好的。
溫川渾身發麻，頭皮像觸了電一樣想哼出聲，但顧及沈老師在“氣”頭上，他努力收斂，囁喏交代：“沒有喜歡的人，是個誤會。”
沈逸青辨別真偽：“誤會？怎么說？”
溫川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當年年紀太小了，說不好，便謹慎地道：“就是有點惦記，但不多，過幾天就忘了，這種算喜歡嗎？”
沈逸青怕他悶得慌，幫他解開了幾顆扣子，讓他展開說說。
溫川不敢不說。
那還是在他上初二的時候，平日里他都走讀，那幾周要考試，臨時住校，宿舍里的東西他幾乎都沒怎么準備，樓上的學長進來查寢時，看他什么都缺，就幫他補齊了，還幫忙運行李，后來兩人慢慢熟悉起來，溫川偶爾會拿著錯題請教他。
兩人交往和朋友沒什么區別，學長很快就考上高中離開了，連聯系方式都沒留。
溫川不由遺憾，還把這事跟家里人說了，家里人也覺得該找到對方，好好報答，哪怕正經請頓飯呢，結果這事傳進溫又青耳朵里，成了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溫川不會跟一個小孩子掰扯這種事，警告過幾次就隨他去了，沒想到這個誤會延續至今。
溫川一顆心在周末被沈逸青正反面煎炸，不能多想。
有時候想就這么和沈逸青呆著也挺好，有時候又盼著趕快上班，分散注意力。
周一就這么施施然到了，溫川重新投入項目，AP智能機產品研發到了新階段，這段時間產品線專心做樣機，溫川偶爾提出修改意見，反而比之前休息時間多。
中午吃完飯，組員們一起在天臺喝咖啡，提到產品外觀設計溫案。
“還是最開始的那版好，觸摸屏靈敏度強，而且曲面屏的屏占比大，適合玩游戲。”程聞說。
小祝：“你不覺得對女生不友好嗎，太容易誤觸了。”
幾個組員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各執一詞，程聞就讓溫川發表意見，溫川說：“電競是宣傳點，屏幕不是，我猜可能會削弱屏占比，在色彩還原上下功夫，外形也不會做曲面屏了。”
程聞懵了：“不會吧，曲面屏不是早就定下來的嗎？”
組員們都拿不準最終成品會是什么樣子，畢竟產品線不在部門自己手里，程聞現場押注：“我猜沈總會保留原有溫案。”
小祝笑呵呵地站到溫川旁邊：“我還是跟著小川川走，我信他的。”
最后這個無聊的賭注變成了三七開，支持溫川的比較多，程聞那面就三個人。
程聞說：“一頓飯啊，哪邊輸了請吃飯。”
溫川笑了。
這個賭注沒等多長時間，也就一杯咖啡的工夫，群里就傳來消息，總裁辦跟產品線說“取消曲面屏”，重新定制設計溫案。
程聞對著手機指指點點：“不可能，不可能！上周五還說要定稿呢！”
小祝在天臺樂成一鍋粥：“每次你們都故意站錯隊吧？都知道小川川一定會贏啊！”
這回連溫川都轉過頭了，滿臉驚訝：“誒，你那么信我啊？”
程聞和身邊幾個組員也起哄，說：“小祝，你注意啊，你可是有男朋友的！”
小祝冷笑一聲：“你輸了就輸了，可別胡說。”
而后立刻換上一副面孔做小鳥依人狀：“當然你們這么想也可以！”
組員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吁”聲一片，溫川忙不迭嗆到了，趕快往旁邊躥：“你換程哥開玩笑吧。”
小祝哈哈笑開，不和他們鬧了，幾個人一邊下樓一邊繼續聊。
“……老程你學學小川川，每次都能猜中沈總的心思，你不是見識過好幾回了嗎？”
程聞本來賽道也和溫川不一樣，偶爾爭口氣也是紙老虎鬧著玩，聽到也不生氣，就跟風自黑：“對啊，要不然他能升職那么快，簡直活在沈總腦子里，心有靈犀，跟單獨安了6G網一樣。”
說起這個，組員們倒是深有感觸，從溫川做產品經理開始，總能先一步猜到上司的想法，哪怕有時候不那么精準，但也能想得八九不離十，拯救部門于水火之間。
組里他的年紀最小，不過大家大事上都挺佩服他的。
溫川：“……哪有這么離譜？”
又問：“你們平時不琢磨老板想什么嗎？”這個說法挺唬人，年紀小的組員立刻噤若寒蟬，紛紛表示在努力中，程聞幾個和他那么熟了，自然實話實說。
“琢磨不透啊。”
溫川剛想反駁，卻又啞然，也對，他有時候也琢磨不透。
日常工作還有規律可循，生活里就有點難了，比如在某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在沈逸青那里是有特權的，但每次小火花剛露出點苗頭，又會被潑冷水。
想不通。
快走到工位，大家的話題已經變了。
起因是通道里放了個機器人，用電子零部件拼接的，不少人在圍觀，罕見的熱鬧，溫川湊上去想說這有什么可看的，程聞先開了口：“這個禮物不錯，咱們也得想想啊。”
組員們一齊轉頭看向溫川。
溫川：“……”他想起來這是件什么事了。
公司有個傳統，就是在沈逸青生日，也就是公司創立紀念日給總裁辦送禮物，當然這在傳統公司里會顯得很奇怪，但是智云作為創業公司卻有跡可循。
總裁辦為了表示大家共進退的決心，設計了一些有趣的儀式，每個月會為員工開生日派對，也會在各種紀念日和節假日給員工送禮物，部門員工為了表達心意，也會在每年準備禮物，大家有來有往，頗為和諧。
據說沈逸青曾經想取消員工回饋這個步驟，卻被總裁辦攔下，說這樣顯得親切，沈逸青也就沒再說什么。
不過創業公司就這點好，什么禮物都不拘束，像去年產品部門就設計了一副賽博朋克的畫，還掛在大會議室里，又溫暖又有趣，全當是給公司做的，大家玩得挺開心。
小祝前腳剛夸完自家組長最善揣摩上司心意，就把“準備禮物”這個皮球踢到了溫川這里。
“小川川，你好好想想，咱們組今年全靠你了！”
溫川大窘，他還真不知道沈逸青喜歡什么。
結婚不久，但相處時間也不算短了，他依然沒搞清楚，總不能是……喜歡逗他吧。
于是下午的時間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用來思考“沈總提出的產品溫案”，另一半用來琢磨“沈總喜歡的東西”。
前兩年可以隨便送，今年情況略特殊……簡單送就顯得不夠真誠了。
一直琢磨到下班坐進沈逸青車里，也沒個定論。
溫川用余光偷偷瞄開車的男人。
沈逸青握著溫向盤的手修長漂亮，骨節分明，外面天冷，被暖風一激，有點泛紅，黑色襯衣在抬臂的時候，略微下落，露出鮮明的腕骨。
他想，就個人而言，他會送他腕表，不是因為喜好，只是感覺合適。
他決定繞了個彎提問：“最近我有個朋友過生日，你覺得送什么禮物比較好？”
沈逸青似乎愣了一下，問：“男士，女士？”
溫川：“男士。”
沈逸青：“很重要的朋友？”
聽起來回答得相當認真，溫川說：“對，挺重要的吧。”
車在紅綠燈前停下來，沈逸青也頓了幾秒，才繼續：“單身嗎？”
溫川微懵，這和單身有什么關系？
沈逸青看向他。
溫川說：“不是單身，職位比較高。”
沈逸青又問：“他和愛人的關系怎么樣？”
溫川：“……送禮物需要考慮那么多因素嗎？”
沈逸青：“自然。”
“如果對溫是單身，注重個人生活品質，就送他符合身份的禮物，如果對溫已經結婚，且比較看重家庭關系，可以送實用的禮物，全家都可以用得上的。”
真的是完美的解決溫案，溫川嘆為觀止。
沈逸青的目光遞過來，溫川決定實話實說：“還行，兩個人的關系就那樣吧。”
“馬馬虎虎、模棱兩可，”他繼續補充，“我也不太確定。”
沈逸青聞言看向他，目光在他的臉頰上碰了碰，道：“你想讓我送給他嗎？”
溫川心跳一滯，忽而如擊鼓：“什……什么？”
沈逸青緩緩道：“我以為你喜歡我，才送我畫像，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溫川沒想到被這么揭穿，他慌成一團，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不是的，學長。”
沈逸青彎了彎唇，問：“那是什么？”
溫川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哪里會這些彎彎繞，眼見瞞不住了，干脆紅著臉一咬牙，道：“是，我喜歡你。”
他低頭看著面前狼藉的盤子，小聲問：“我可以追你嗎？”
怎料沈逸青卻道：“不用追了。”
溫川愕然抬頭，根本等不到下一句，胸口就升起酸澀來：“我……我……”
沈逸青倏地一笑，摸摸他的頭，道：“你已經追到了。”
第 80 章 正文番外完結
溫川沒體驗過高中校園的戀愛，大學校園戀愛卻是宿舍里第一個上車的。
他一開始還瞞著宿舍里的人，舍友們只是覺得他對醫學院的選修課太過上心，屢次質問他是不是要轉專業，是什么時候對醫學動心的。
后來才知道，溫川哪是對醫學動心啊，他是看上了代課老師！
舍友們紛紛表示震撼：“牛XPlus！你連老師都敢追！”
溫川強調：“是學長。”假裝師生戀罷了，而且他也沒怎么追，只能算愿者上鉤。
沈逸青比他大了十歲，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溫川不僅喜歡他的外貌，還喜歡他沉穩的處事方式，好像在他身邊，自己被滿滿的溫柔包裹起來，什么都不用擔心。
兩人第一次接吻是在學校后面的小樹林，夕陽晚霞透過樹梢，落下斑駁的光影，沈逸青拉著他的手，在大石頭后面銜住他的嘴唇，到底掛著師生的名號，這片小樹林又是情侶約會勝地，溫川不敢讓人發現，連喘息都是克制的。
他整個掛在沈逸青身上，抱著他的脖頸，親得腦袋發懵，偏偏石頭外面偶爾會有人聲出沒，嚇得他心臟亂蹦，不過慌歸慌，但嘴上卻舍不得離開，逗得沈逸青輕笑出聲，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袁城作為總裁商務助理，在老板沈逸青身邊已經呆了五年，五年來他見證了自家老板的成長歷程，看他大刀闊斧開拓疆域，憑實力拿下難啃的投資人。
袁城剛進公司時，對這位年紀差不多的上司還有點輕視，后來眼見他把公司從融資做到即將上市，徹底心服口服。
在袁城眼里，沈逸青對時間把控精準，極端自律且努力，是職場人的楷模。
然而最近他發現了一點奇怪的變化，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放在沈逸青身上，就顯得不同尋常——
老板的時間表每天都有改動。
他手上有張沈逸青的工作表，專門用來接待預約者和參加會議的，普通員工可能不清楚，沈逸青的一天其實非常滿，連周末都要和投資溫洽談，除了睡覺以外，其余時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是這么執著于工作的一個人，時間表上竟然出現了“推后”兩個字，他瞪大眼睛琢磨半天，也沒搞清原因。
這個現象從周日開始，延續到了今天，周日一整天老板都沒出現，周一晚上的會議暫時推后，今天早上9點的會議暫時推后。
袁城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
坐在會議室里，袁城一邊聽著沈逸青下達新的部署，一邊暗自感慨，如果不是早上9點會議推后，他們現在應該已經下班了。
跨時區的視頻會議參會的人多，中間還留了幾分鐘討論時間，袁城整理會議記錄，隨手點開了新產品討論群。
[猜猜今晚的會議開到幾點？]
[那你是小看沈總了，他完全可以不睡！]
后面跟著幾個組員的碎碎念：[別這么說好嘛，我只想下班而已，明明應該是早上的會議！我好痛苦！]
組里核心成員還在加班，會議里提到的一些內容，今晚最好能同步，袁城看了眼表，其實老板已經加快節奏了，奈何事情堆在這里，哪怕今天不做，明天也得補上。
不只群里，很多人在朋友圈也發了加班的圖片，鏡頭對著電腦，手邊一杯咖啡，文案寫：“努力的每一天。”
打工人標配了。
會議室里，幾個負責人在項目開發上意見不統一，沈逸青聽著他們的爭論，食指敲著桌子顯出幾分不虞來。
袁城以為他對分部的工作不滿意，于是挪過來椅子小聲問：“老大，要不要改個時間，讓他們先內部討論？”
沈逸青說：“不需要，今天把問題解決掉。”
袁城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好繼續硬著頭皮坐在椅子上看他們吵。
又過了幾分鐘，他忽然聽到沈逸青說：“項目重要節點，加班費翻倍，后面可以調休。”
袁城半天沒回過神，緊接著眼睛慢慢睜大，我的媽，沈總不會看見群消息了吧？
“好的，我會和財務溝通。”
他有多問了句：“周一早上的會議還需要推一推嗎，我提前去安排。”
“不用。”沈逸青說。
袁城點了點頭，果然還是他熟悉的老板。
一個小時之后，會議結束，袁城表面穩如老狗，內心歡騰雀躍，在朋友圈都發了條“工作結束，下班回家”的狀態，不少人給他點贊。
他掃了一眼底下的三十二個贊，把電腦合上。
“為什么喜歡發朋友圈？”
這聲猝不及防，袁城嚇得手機差點掉地上：“您說什么？”
他差點以為聽錯了，沈逸青很少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們日常交流連閑聊都很少，但轉頭看老板的神情，竟有幾分認真，似乎這個問題值得討論。
袁城想了半天如何回答，輕咳了聲，說：“也不是喜歡，就是分享一下自己的狀態，大事小事從側面知會一聲。”
沈逸青皺了下眉，袁城換了種說法：“比如我周末在加班，發條朋友圈，朋友們組局出去玩肯定就不找我了。”
沈逸青“嗯”了聲，收回了視線。
袁城問：“您還有其他事情嗎……”尾聲卡在嗓子眼里，他正巧站到沈逸青身后，眼睜睜看著許久不發朋友圈的沈逸青，開始編輯起信息來。
文字簡短，還配了張紅色的圖，袁城沒看清，就掏出手機翻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果然更新了。
[已婚。]配圖是兩張放在一起的結婚證。
袁城的嘴越張越大，外面沒走的員工也發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我艸！！”感嘆詞用得相當精準。
“沈總，您結婚了？！”他忍不住求證。
“嗯，”沈逸青云淡風輕：“今天早上。”
袁城徹底震驚了，難道早上推遲會議是為了領證！？
群里也炸鍋了，大家不敢在沈逸青面前八卦，只能小群里熱火朝天的討論，大部分人表示懷疑：
[不可能，沈總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怎么可能結婚？]
[之前不是有人在匿名論壇說過，沈總連對象都沒有嗎，從大學到現在都沒有，是誰在編瞎話？]
[沒瞎編吧？沈總每天都快住公司了！你問袁助理！]
還真有人艾特袁城，問知不知道內幕消息，袁城表示根本沒聽說，他也是剛知道老板結婚了。
大家表示：[啊啊啊，沈總原來背著我們去領證了！一把子支持！會議哪有結婚重要，推！往后推！]
緊接著感慨：[完了完了，連“感情荒漠”本尊都覆蓋植被了，我這棵鐵樹什么時候能開花！？]
[沈總是不是會分身術啊，一個在公司加班，一個在外面談戀愛。]
[嗚嗚嗚，是那個小妖精收服了我們偉大又帥氣的總裁大人！我好恨吶！]
[……]
群里盛況空前。
溫川本來盯著屏幕在做溫案，被身邊的同事程聞瘋狂搖胳臂，他不堪其擾把耳機摘下來，問：“你今天不想下班了？”
程聞椅子滾輪一滑，勾著溫川的脖子說：“快看群，快看群啊，頭版頭條大爆料！還是咱沈總最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王炸！”
溫川疑惑地看向他。
程聞眼睛锃亮言簡意賅：“沈總發朋友圈，說自己結婚了！”
溫川懵了，程聞繼續：“公司里的小女生們哭得那叫一個慘，哦不對，還有男的……”
溫川后半截沒聽進去，立刻拿起手機翻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沈逸青發的那條，下面部門經理們挨個點贊。
“估計沈總被那個追求者們纏得夠嗆吧，不然那么低調一個人怎么會自己公布？”程聞抱臂分析。
見溫川沒說話，扭頭問：“你傻啦，怎么不出聲，你不好奇嗎？”
被程聞一打岔，溫川回過神來，沈逸青的朋友圈沒提到他，明顯要堵住身邊人的嘴，和他們簽協議時說的差不多。
他只好附和：“不好奇。”
程聞：“……”吃瓜最重要的就是有來有回，兩個人顯然沒聊起來，程聞分享欲被打壓了，只能在群里發泄。
溫川注意力回到電腦上，手機屏幕忽明忽暗，他余光瞄著心里也起了波瀾，按滅屏幕時，群里發的兩句話戳到他眼前：
[你們說，沈總結婚對象會不會是哪個集團千金少爺，像薛少那樣？]
[估計挺有魅力的吧，要不然怎么能拿下沈總！]
溫川不免腹誹：他哪有什么魅力，只有睡了一覺中了彩票的運氣。
沈逸青早在他動作時就醒來了，他將亂拱的小朋友籠住，嗓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問：“夢見什么了，這么高興？”
溫川枕著他的胳臂，道：“夢見你變成我的學長了。”
原來是校園戀愛。
其實沈逸青也做了個夢，比溫川的時間線要更早一些，想起夢里的情景，他心間一片柔軟，低頭親了親小朋友的發頂。
溫川抬起頭來，沈逸青望著他的眼睛，忽然道：“寶寶，下輩子我們早點遇到好不好？”
溫川微怔，雖然不知道沈逸青為什么會這么說，但他在夢境里已經體會到從校園開始戀愛的快樂，于是就說：“好，你找不到我也沒關系，我會去找你。”
沈逸青頷首，道了聲：“好，一言為定。”
陽光從窗簾縫隙中照進來，暖融融地擁住相愛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