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情人蠱
神都城的夜空接連綻開華美絢爛的煙花,像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流星,迅速隱匿在夜色之中。
她不過去妖界一趟,算上趕路時間有三五日,再回到人間,人間已經(jīng)入了秋。
從熱氣騰騰的盛夏到現(xiàn)在涼意森森的秋天,趙時寧對這時間的飛速流逝頗為唏噓。
她這次回人間并不準備待太久,只是想把破妄珠得到,然后就去靈山找佛子。
趙時寧知道那鮫人很厲害,她不一定能打過那鮫人,說不定殺了他還會給自己招惹別的麻煩。
她這次回來目的很單純。
把破妄珠偷走。
她坐在空曠曠的房頂看了一會煙花。
墻頭上呆立幾只零零散散的鳥雀,隨著煙火炸開,孤零零的鳥雀撲騰起翅膀,慌不擇路的在她周圍亂飛。
趙時寧隨意伸手抓了一只鳥,用手指摸了摸小鳥的腦袋,“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居然還能有煙花看。”
鳥兒自然不會回答她,在她手中來回掙扎。
趙時寧只能把手松開,急于逃跑的小鳥就飛遠了。
她站在皇宮最高建筑的房頂上,眺望著這燈火通明的神都城,神都城的上空璀璨的火光流瀉在夜幕,一顆顆碎開的星星四濺開。
她神情難得的落寞。
“我娘親也會看見嗎?若是重新轉(zhuǎn)世投胎為人,說不定她也能看見……”
無人回答她。
只有陣陣夜風回蕩在耳畔。
趙時寧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憋了回去。
她早已經(jīng)接受她在這世上再無親人的事實,只是回到家鄉(xiāng)還是會忍不住想起她的家人。
縱使娘親的外貌聲音早在記憶中模糊。
【你別難過了,你還有孩子們啊,你有那么多孩子,所以你在這世上還是有親人的。】
趙時寧并沒有被安慰到,但她還是收拾好了情緒。
“走了。”
她像是一只敏捷的貓,從觀星樓的房頂跳到了下方的房頂上,又接連在穿梭過好幾座宮殿,這才到了小皇帝寢殿的房頂。
這天窗被封得死死的,但趙時寧現(xiàn)在有的是力氣,沒一會就把天窗給破開。
她整個人趴在琉璃瓦上,偷窺著這寢殿里的情況,寢殿內(nèi)沒有點蠟燭,黑壓壓的,但好在沒有遇見上回美男沐浴……那種令人血脈僨張的場面。
趙時寧沒看到有人,就直接從天窗跳進了房間內(nèi),迅速在小皇帝的寢殿里到處翻找。
沒一會。
小皇帝的房間就被她翻得像是遇到了劫匪。
【你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房間里有什么密道,畢竟這樣罕見的寶物肯定得好好藏起來。】
趙時寧有當小乞丐時偷包子被逮住的經(jīng)歷,做賊也做得心虛。
尤其她這種命不好的,但凡做點壞事都會被抓住。
小時候偷剩飯是這樣的,長大在青丘偷拿夜明珠也是這樣的。
她精神高度集中,猶如驚弓之鳥,生怕有人隨時闖進來,明明秋天的夜晚很冷,瑩白的臉頰上不時就布滿了細密的汗。
“你是在找這個嗎?”
少年的聲音帶有變聲期特有的微啞,卻駭?shù)泌w時寧差點沒奪門而逃。
衣柜的門不是何時被推開,病弱的少年就坐在柜子中,如死了般看著她翻箱倒柜了許久,這時才緩緩出聲。
他從柜子中爬出來,站在月色下,晃了晃手中的紅色細繩,紅色細繩上系著個珠子。
“所以你在這看猴戲呢!”
趙時寧盯著他手中的破妄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想也不想撲了過去,將司鶴南狠狠按在了柜門上。
少年孱弱的身子“嘭”得一聲撞在柜門,他痛得微微蹙起眉,可唇邊的笑容越?jīng)]有收斂,反倒愈發(fā)張揚。
趙時寧輕而易舉就把破妄珠搶到了手,可看著病殃殃的少年卻突然吻住了她的唇。
要說向來都是她強吻別人的,尤其現(xiàn)在還被她眼中的一個小屁孩給吻了。
趙時寧簡直比看見鬼還震驚,連唇被咬破都沒感受到。
司鶴南殷紅的舌尖輕輕舔舐著她淌血的唇瓣,少年病態(tài)蒼白的面容因著喘息帶著些許鬼氣森森的欲渴,將舌頭一點一點,探入地更深……
趙時寧猛得將司鶴南又壓在了柜門上,力氣之重,幾乎要將他的肩膀都要捏碎。
他于她而言。
太弱了。
她殺死他,就像是碾死一只螞蟻。
“你怎么敢的?”
趙時寧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地掐著他的脖子。
這力道越來越重,幾乎要掐死他。
司鶴南被金冠束著的墨發(fā)散落開,漂亮的鳳眸因為無法呼吸,浮現(xiàn)出一層的水霧,精致的面容因著這種痛苦變得扭曲。
他完全是在瀕死的邊緣,可那灼熱的視線卻還死死地釘在她臉上,“殺了……我,你也……會死……”
趙時寧手中的力道驟輕,“你這是什么意思?”
司鶴南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捂著胸口發(fā)出劇烈的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好像因此要咳死過去。
趙時寧冷眼旁觀,“你把話說清楚。”
司鶴南的聲音很啞,“你不覺得你體內(nèi)多了什么嗎?”
司鶴南這么一說,趙時寧真的覺得體內(nèi)好像真多了什么,她靈力朝體中探去卻發(fā)現(xiàn)一只蟲子棲居在她的體內(nèi)。
趙時寧氣得當即揪住了少年的衣領,只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尸萬段,她咬牙切齒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司鶴南無力地仰著頭看她,并沒有回答她。
司氏一族從南邊的苗疆之地而來,靠著驅(qū)使毒物,下蠱這些陰毒手段,坐穩(wěn)皇位幾百年。
“你不說是吧。”
趙時寧冷笑一聲,她握著他的手臂,輕輕一擰,只聽見骨頭咔嚓一聲。
司鶴南摔在了地面,寬大袖袍里的手無力地下垂,以一種扭曲的姿勢。
他的左手竟然生生被她擰斷了。
縱使是這樣他連一句痛苦的呻吟都沒有發(fā)出,反而緩緩爬到她身前,眼眸里盡是灼熱的火光,“有了這情人蠱,你我之間便可白頭偕老,生死相隨。”
“說的好聽,還不是你這病秧子不想死,想逼著我給你續(xù)命。”
趙時寧毫無猶豫踹在了少年的胸口。
她看到他痛得悶哼一聲無力摔在地上,還是覺得不解氣。
司鶴南掙扎著想要坐起。
趙時寧氣得牙癢癢,只要想到以后被這小皇帝賴上了,就恨不得一劍捅死他。
她是可以從商店兌換讓人續(xù)命的丹藥,但她自愿給是一回事,被人強行賴上又是另一回事。
趙時寧直接踩在了他的心口。
司鶴南縱使以屈辱的姿勢被她踩在腳下,面上連惱怒的痕跡都未有,晦暗的視線流連在她粉色繡鞋,鞋底的泥污沾染了他衣袍上的龍紋。
她故意羞辱著他,把他當成一塊爛抹布,將鞋底的泥濘一點點抹在他的龍袍。
她就這樣將他踩在腳下,嫌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只蟲子。“上次馬車里裝模作樣就是為了算計我吧,虧我還之前還救了你,救你還不如救條狗,你連狗都不如。”
司鶴南沒有否認他陰暗的算計,他被她踩在腳下,渾身都在痛著,喉嚨里的癢意想讓他不停地咳嗽,他死死壓抑住,嘗到了一絲腥甜味。
“其實……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辰,我以為我還要等你很久,可能等到死也等不到……我不想等了……”
趙時寧蹲在了他身邊,手指掐住了他的臉。
他蒼白的臉頰很快落下鮮明的指痕,讓他看起來更加的脆弱,好像風中飄搖的蘆葦,一折就斷。
“快這蠱給我解開,否則我要你好看。”
她最后這幾個字咬字的音節(jié)都含著狠意。
司鶴南眼睫微顫,被她踩斷肋骨的殘破身體終于還是忍不住劇痛,徹底昏迷了過去。
第102章 很喜歡我的血
亙久的夜格外漫長,搖晃的燭光落在紗賬,像是姿態(tài)扭曲的怪物。
司鶴南生生被痛醒,身體每一處如同被車輪碾過,肉身成了一攤血做的泥。
他睜開眼就看到趙時寧背對著燭光,手微微抬起,紅繩纏繞在手指間,紅繩上懸掛著的破妄珠隨著她觀察的動作輕輕搖晃。
司鶴南想掙扎著坐起,卻發(fā)覺手腳都被捆著麻繩,完全動彈不得。
趙時寧聽到了動靜,立即收起破妄珠,轉(zhuǎn)過身看向他,神色平靜,“你醒了。”
司鶴南對上了她刺人的視線,如墨的眼眸閃了閃,只是垂下了頭,又恢復了乖巧的姿態(tài),像是溫馴的小羊。
趙時寧很想飚臟話,但忍了忍又咽了回去。
她現(xiàn)在就算罵他祖宗十八代,對這種司鶴南這種人也無濟于事。
“你到底解不解?”
趙時寧強行按捺著脾氣沒有動手,她再打他司鶴南指定撐不住,說不定體內(nèi)的蠱蟲發(fā)作,還要她一塊跟他死掉。
“我解不開。”司鶴南低聲道。
趙時寧聞言冷笑一聲,閉著眼都知道他在說謊。
“要不這樣,反正破妄珠我已經(jīng)拿到了,我也沒有幫你殺了你舅舅,不如你把我身上的蠱蟲解開,我給你續(xù)命的丹藥。”
她好商好量地說道,還算是溫言細語,心里卻早已打定主意,等她解了這蠱蟲,她就耗費點靈力把他傷治好,再往死里打他一次。
司鶴南卻只有一句話,“解不開。”
趙時寧氣得扼住了他的下頷,他太過瘦弱,臉也不過巴掌大,鳳眸微斂,唇薄又紅,下巴尖削,她掐著再用力些都怕把他下巴捏碎。
“你要是實在不想解開也行,那你有那種可以讓別人愛上我的蠱蟲嗎?”
她還在心心念念著靈山的佛子,但出家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與她雙修,若是這小皇帝真有這種蠱蟲,她就不用再耗費心思去騙別人。
司鶴南仰著頭凝視著她,但她卻沒有在看他。
“有,但……只對普通凡人管用。”
趙時寧毫不在乎道:“無妨,有沒有用我試試就知道了。”
她離開妖界后特意去了靈山一趟,得知那佛子居然很早之前就又轉(zhuǎn)世投胎歷劫去了。
靈山的老和尚雙手合十,目露悲憫,告訴她不必強求。
但趙時寧哭著喊著耍無賴,說是忘禪的信徒,千里跋涉就是為了見佛子一面,見不到佛子就死活賴在靈山不愿意走,攪得一眾和尚不得安寧。
老和尚終是告訴她,讓她在人間初雪的時候出門,若是相遇就是有緣,若是錯過便是無緣。
趙時寧覺得他什么也沒說,在心中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靈山。
不過在人間歷劫總比在靈山強,在人間時前塵往事都忘卻,還不是她想怎么騙就怎么騙。
她松開了司鶴南,語氣緩和了一些,“你若是能幫上我的忙,你也算是將功抵罪,我可以不計較你給我下蠱的事情。”
司鶴南只是不擇手段想活著,縱使心中有些不合時宜的酸澀,但他卻還是點了點頭。
“床頭柜子里白色瓷瓶,里面有兩只蠱蟲,大的一只是母蟲,小的一只是子蟲,你將母蟲種入自己體內(nèi),再將子蟲種入那人體內(nèi),同心蠱便可生效。”
趙時寧趕忙去拉開床頭的柜子,看到柜子里面擺放著滿排的玉瓶,有的白色玉瓶中盛滿各種各樣的毒蛇,蜈蚣,蟲子。
她手邊正摸著的一條竹葉青橫亙其中,正在嘶嘶地吐著蛇信。
只要想到司鶴南這么點年紀,就開始終日擺弄這些毒物,她情不自禁脊背生寒,連忙將白色瓷瓶拿出,立即把床頭柜子關緊。
“是這個嗎?”
趙時寧拿著手中的白色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司鶴南應是。
她欣喜地將瓷瓶放入儲物袋,可眼前卻開始變得模糊,鼻尖是奇異的甜香,誘使著她身體里的蠱蟲開始變得躁動。
整個人意識漸漸變得昏沉,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迫切地想要進食。
趙時寧發(fā)覺這身體異樣,立即就將這緣由歸咎于司鶴南。
“你又做了什么?”她惱怒地問道。
只可惜被她五花大綁的少年無力回答她,他躺在龍榻上,蒼白的面容像是夜晚含著露水的梔子花,眼尾因為高熱泛起了微微的紅,這些無一例外在引誘著她。
趙時寧清晰地辨別出,這份誘惑不是來自于色欲,而是體內(nèi)蟲子帶給她的食欲。
這種食欲來得太過猛烈,她根本抵抗不住,很快意識愈發(fā)昏沉,只憑著本能,半趴在他纖細的身體,尋著最方便吃掉他的姿勢。
隨后她溫熱的唇落在了少年的脖頸,牙齒咬破他如紙般的皮膚,接著便大口的吮吸起血液。
司鶴南仰著頭悶哼一聲,他被她咬得很痛,可他不僅沒有推開她,卻主動投入了她的懷中,尋求著那么一點溫暖,將他的鮮血盡數(shù)供奉給她。
趙時寧體內(nèi)的蠱蟲飲足了鮮血,漸漸安靜下來,她失去的意識也跟著回籠,口腔中的鮮血的味道尚且濃重,她后知后覺意識到方才發(fā)生了何種荒唐的事情。
她睜大眼睛盯著司鶴南脖頸上的牙齒印,而她就這樣把他壓在身下,與他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甚至明顯能感受到少年的情動……
趙時寧從未想過與司鶴南發(fā)生什么,于凡人發(fā)生關系對她沒有任何幫助,他這樣的身軀也不可能孕育子嗣,更何況在她心里他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縱使這鮮血現(xiàn)在于她而言是奇異的美味,但她還是想也不想立即推開了司鶴南。
少年重重地摔在龍榻上,壓迫在本就骨折的手臂,劇烈的疼痛讓他臉色慘白,但他卻露出了笑容,“你很喜歡我的血……不是嗎?”
第103章 捉奸
“誰喜歡你的血,明明是你搞出來的破蟲子喜歡。”
趙時寧嘟囔一聲,只要想起自己喝了他的血就膈應,非常嫌惡地掏出帕子,在殘留血跡的唇上擦了又擦,直到把唇擦得生痛才作罷。
司鶴南眼眸漸深,視線落在她嫌棄的面容,神情黯然,好像被她的嫌惡所刺傷。
趙時寧被他擺了一道,現(xiàn)在最見不得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你能不能別裝了?”
“裝?我何時裝過?”
他還被用麻繩五花大綁綁在龍榻之上,臉頰上的掐痕,脖頸上的咬痕分外清晰,臉頰疼痛遍布冷汗。
少年尚有幾分青澀的面容讓他更有一種被她蹂躪玩弄過的可憐模樣,倒顯得她在欺負人。
趙時寧還在惱怒著,又猛得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別以為你年紀小我不敢打你,你信不信我再折了一根肋骨,方才我就該咬死你才對,我就不信這蟲子有這么厲害,還能真把我一并帶走。”
除了昨夜突然吻住她給她種了蠱,在她面前,他一直都裝的很乖巧,好像人畜無害的少年郎,就連此時此刻被她揪著衣領也不例外。
“總之同心蠱我已經(jīng)給了你,破妄珠也在你手里,我對你已經(jīng)毫無用處,要殺要剮任君處置。”司鶴南說著便閉上了眼,好像真的隨意她作為。
趙時寧反倒驚疑不定地盯了他一會,又覺得晦氣地放開了他。
“我也不是什么不講理的人,我得了你的好處自然不會虧待你,你要續(xù)命我可以幫你,但方才又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以后我見著你便控制不住想喝你的血?”
趙時寧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場面,但卻怎么也沒辦法接受與司鶴南發(fā)生肌膚之親。
司鶴南低低地喘息著,因為過度失血本就病態(tài)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他的唇色愈發(fā)殷紅,聽著她的話唇角微微彎起一些弧度,“如果你能克制住吃掉我的欲望,自然不用飲血壓制體內(nèi)的蠱蟲。”
趙時寧聽著他說這話怪怪的,什么叫吃掉他,她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不過我們也可以商量個事兒,不如你先把我這蠱蟲給去了,我就給你一顆續(xù)命十年的丹藥。”她坐在了床榻邊緣,低垂頭看向他。
司鶴南卻不再信她的花言巧語,“你可還記得方才你跟我要同心蠱前如何說的,更何況我又如何能保證?你不會對我懷恨在心,在蠱蟲去除之后殺掉我吧。”
趙時寧眼眸一閃,摸了摸鼻子,“你這小孩兒怎么能這樣想我呢?雖然我們總共沒見過幾面,但對于你而言我們已經(jīng)算是相識快六年了,六年的情誼,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
她這樣說著又往他跟前湊了湊,垂落在肩頭的烏發(fā)又落在了他身上。
她或許并不很愛打理自己,發(fā)髻上只有根簡單的銀簪子,再用簡單的青色絲線束住發(fā)尾,連半點粉黛都未施,眼眸瞪的圓圓的,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這些鬼話,一如他初次見到她那般。
這占據(jù)他生命長度近乎一半的六年,在她身上如雪落無痕般,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記。
“情誼?”
司鶴南呢喃著這一句話,仰著頭往他跟前又湊近了一些,他此時與她離得分外的近,連彼此間的呼吸都在漸漸交融,不分彼此。
“也是,你救了我兩次,我做牛做馬,也無以為報你的恩德。”
趙時寧反倒是不習慣又離得遠一些,她倒是忘了挾恩圖報這回事。
第一次救他純粹不想背連累,第二次倒也沒想救他,純粹是是引玉把他擄來說讓她吃了皇族血脈的心臟就能成妖,事出在她,也說不上是要救他。
她聞著他衣袍上的血腥味,身體隱隱有有了某種沖動,立即連方才的糾纏都給忘了,火速遠離了他,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再做些什么荒唐事情。
與其說是怕喝他的血,不如說是怕與他做出什么事情,再鬧出人命。
神仙懷孕不會死人,他這種病秧子懷孕,指不定就死了。
她在他得到的好處已經(jīng)足夠多,也沒有想要他命的想法,頂多打他幾頓出出氣罷了。
“行行行,不愿意解就不解,別扯那些沒用的,我現(xiàn)在暫時還不能給你續(xù)命藥,等過段時間再給你,到時候你再把我身上蠱蟲解了行了吧。”
趙時寧有了一把劍便想著為自己換一把更好的劍,在來的路上就把引玉賺的點數(shù)花了個干凈,又去拿新劍練手殺了好幾只人面猿,根本沒多余點數(shù)去給他兌換續(xù)命藥。
“那我先走了。”
趙時寧避他如蛇蝎,恨不得一刻也不要留在他身邊。
司鶴南卻喚住她,“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麻繩解開……”
趙時寧與那些神仙在一塊,下意識便忘了司鶴南連繩子都解不開,又只能折返回來給他解繩子。
“你可真麻煩。”
她粗暴地拽住他身后的繩結,解了好一會,硬是沒有解開。
反倒是司鶴南被她的動作又壓迫到了斷掉的手臂,痛得低低地悶哼一聲,還被趙時寧咬牙切齒警告了一句“不許出聲。”
她本想節(jié)省因為在妖界殺妖本就耗費了不少的靈力,在人間修仙者的靈力本就是被壓制的,靈力恢復也特別慢。
但沒想到她昨天系的結這么緊,解了半天也沒有解開。
趙時寧耐心尚且有限,但只要靠近司鶴南,她就跟中了邪般想咬他脖子,想把他身上衣物都給撕了。
她忍了又忍,但又實在忍不住,連解繩結的動作都變得磕磕絆絆。
她最后索性放棄,指尖又凝聚起青色的靈力。
自從她在靈潭洗出了火靈根,青色的靈力也變成了攜帶著青色的火意,她隨意用火一燎就把繩結燎斷了。
沒成想繩結斷掉時候,她瞥見司鶴南手腕上繩子留下的痕跡,蒼白的皮膚,殷紅的紅痕,這些在她視線里胡亂地晃,眼前又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趙時寧鬼使神差地按住了他的肩。
而被她壓在身下的少年,乖巧地任由她動作,甚至主動攬住了她的脖頸。
她腦袋里繃緊的弦又斷了。
恰在此時,扶云微惱的聲音自外間傳來,“阿南,今日朝堂上為何不在?”
趙時寧頓時如夢初醒,恍若被人逮到了在輕薄無知黃花閨男,連滾帶爬的要從司鶴南身上爬起。
但已經(jīng)遲了。
扶云已經(jīng)推門而入,將她的混亂盡收眼底。
滿臉緋紅的少年還被她壓在身下,衣衫早已凌亂,龍榻旁還有沾血的麻繩。
好像趙時寧真的做了什么荒唐事。
扶云臉色變了又變,立即就認出了她是兩年前窗外偷窺他沐浴的女子。
他眼神立刻就變了,有些陰惻惻的,十分駭人,好像恨不得將她砍死。
趙時寧自認臉皮還算厚,但她身下壓著的少年渾身都是傷,而她又恰好偷窺過這鮫人洗澡。
他該不會認為她是什么采花賊,破窗而入把這小皇帝的清白給毀了吧
“是你,你為何在這?”*
扶云的聲音也很冷,充斥著顯而易見的殺機。
趙時寧這時已經(jīng)完全無心欣賞這鮫人的美貌,見他掌心已經(jīng)凝聚起駭人的靈力,連忙擺手,“國師大人,你別誤會,是他先勾引的我!”
她這話沒有半點作用,扶云眼中的殺意更甚,渾然已經(jīng)真把她當成了毀掉他“兒子”清白的賊人。
司鶴南眼眸微寒,冷聲道:“亞父,是朕心感情愿的。”
“哦?心甘情愿?那你肋骨和手怎么斷了?”
趙時寧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急匆匆瞪了一眼小皇帝,“你能不能別添亂了,我跟你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別污蔑我清白,我可是正經(jīng)人。”
她一把就推開了司鶴南以示自己的清白,力氣太重,疼得司鶴南蜷縮在床榻上,好不可憐。
趙時寧慢慢挪到了窗邊,隨時準備逃跑。
“或許我占卜有誤,這樣的女人怎么著也不該是你的命定之人,兩年前她就曾在我窗邊偷窺我洗澡,今日又強迫著你做這種事情,想來她與你也并非良緣。”扶云擰眉望向司鶴南道。
司鶴南聽到趙時寧偷窺扶云洗澡,神情終于有了波動,有些哀怨的瞥向趙時寧,“你不是有丈夫,怎么還偷窺別人洗澡。”
扶云聽到趙時寧還有丈夫,神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趙時寧頓覺司鶴南是故意火上澆油,氣得跳腳,恨不得再打他一頓。
但扶云掌心中的靈力已經(jīng)朝著她襲來,趙時寧匆匆忙忙躲過。
她身后的架子頃刻間破碎成碎片。
趙時寧罵道:“你心怎么這么毒,別以為我不敢跟你打。”
她掌心立刻出現(xiàn)一把烈焰劍,專門為了匹配她的火靈根,在商城里花了一萬五千點數(shù)兌換的。
【你真的要打嗎?鮫人生下來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唉。】
趙時寧因這話猶豫了一瞬,但現(xiàn)在不是她想不想打的問題,是別人誤以為她是采花賊要她賠命的問題。
“出去打,別誤傷他。”
扶云長袖一揮,瞬間周圍已經(jīng)變化了天地。
趙時寧左看看右看看,才發(fā)覺好像在這鮫人居住高臺的屋頂,這樣看過去周圍盡是火紅的楓樹林。
她謹慎地后退一步,又裝作輕松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扶云斂眉道:“扶云。”
趙時寧夸贊道:“真是好名字。”
他穿著華麗的紫色的束腰長袍,鮫人異域感十足的面容帶著很強烈的攻擊性的美感,微卷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部,狹長的眼眸,神情冷冽地看著她。
趙時寧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很吃這一口。
第104章 初遇佛子
“國師大人,你長得可真好看。”
趙時寧對于長相很美的人從不吝嗇于自己的夸贊。
雖然這夸贊十分不合時宜。
雖然現(xiàn)在二人還你死我活,刀劍相對。
扶云:“……”
任誰面對一個曾經(jīng)偷窺自己沐浴的小賊的夸贊,想必都開心不起來。
趙時寧又把劍收了回去,“你也知道,我在人間修為靈力都會被壓制,要不我們改日再戰(zhàn)吧。”
“我與小皇帝之間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外甥什么性格你應該比我清楚吧,而且我還被他下了蠱蟲,你不信來看看。”
她生怕他不相信,連忙捋起袖子,讓他正爬到手臂里的蠱蟲。
“國師大人,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你洗澡的,我是被他用蠱蟲操控來殺你的。國師大人,我都聽說了,你才是憂國憂民的好人,不如你幫我把這蠱蟲給解開吧。”
她表情可憐巴巴的,就差沒掉眼淚,好像真的受到了脅迫。
扶云怎會不知司鶴南暴戾偏執(zhí)的性格,也知道司鶴南想除掉他已久,但司鶴南到底是他姐姐的親骨肉,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棄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你分明折了他的手,又將他的肋骨弄斷,倒是半點不像被脅迫的樣子。”
趙時寧苦著臉,眉頭皺起,“他給我下的可是情人蠱,我怎么敢過分對他,要是他被我打死了,我也得跟著陪葬,明明是他身體太弱,把自己摔成了那樣。”
扶云自然不信她說的話辭,但她體內(nèi)的情人蠱卻不是作假。
“啊對,我若是死了,小皇帝是不是也得死。”
趙時寧才想起情人蠱的作用,她若是被扶云殺了,小皇帝也得跟著她陪葬。
“是這樣的。”
扶云在得知趙時寧身上種了情人蠱后,就已經(jīng)放棄了殺她的想法。
趙時寧頭一遭覺得這蠱蟲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從現(xiàn)在開始,她這條命在扶云那里就變得很值錢了。
“國師,那你能把我身上這蠱蟲給去掉嗎?”趙時寧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能。”
扶云言簡意賅,還不忘警告她,“不管你出于何種目的,莫要再讓他受傷,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趙時寧有了情人蠱這護身符,現(xiàn)在縱使靈力還未恢復,但已經(jīng)完全不怕他。
她大著膽子走到他身前,仰著頭看他,笑著問道:“扶云,你有喜歡的人嗎?”
扶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卻沒有答話。
“你要是沒有喜歡的人,那你與我在一起吧,總歸兩年前我已經(jīng)看光了你的身子,我也該對你負責的。”
趙時寧拍了拍胸脯,十分有擔當,十分有責任感。
“荒唐,你剛與阿南……”
接下來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我與他清清白白,你千萬別誤會,我初次瞧見他,他才十歲,我怎么可能對他有想法呢……而且他是凡人,我回去一趟再回人間,只怕他都七老八十了。”
扶云蹙眉,不悅地瞥向她,“你這是什么話。”
趙時寧想說她說的是大實話,但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固執(zhí)地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若是沒有喜歡的人,那她可就要對他下手了。
“這與你何干。”
扶云對她半分好印象都沒有,縱使司鶴南對她下了情人蠱,但以趙時寧元嬰期的修為,司鶴南根本不可能能威脅到她。
趙時寧也不惱,若是他對她不兇,反倒不正常。
她又是偷窺他洗澡,又那樣對待他外甥,扶云想殺她估計都來不及。
更何況美人有脾氣,她不是不可以包容。
趙時寧踮著腳湊到他耳邊道:“我就想知道,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就一直纏著你,擾得你耳根不清凈。”
趙時寧覺得儲物袋里的同心蠱就不錯,但司鶴南說了同心蠱只對凡人有效,更何況她的同心蠱還要留著給佛子。
扶云不想再與她多言,只能道:“沒有。”
趙時寧這才滿意了,“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最重要的是扶云能生養(yǎng)。
但這話趙時寧默默咽了下去。
扶云被她的輕浮之言氣得不輕,一甩袖子徑直離開了。
趙時寧有些無趣的“嘖”了一聲,扶云長得美,但怎么這么不好相處。
還是引玉,小月亮那種溫柔的比較好。
【其實鮫人一族挺戀愛腦的,但你這又是扒窗戶偷看人洗澡,又是把人家外甥打斷肋骨壓在身下,這放誰身上與你怕是也不好相處。】
趙時寧無奈地點了點頭,覺得生子系統(tǒng)說的也有點道理。
【不過你要吃小皇帝也不是不行,我們系統(tǒng)商城可是非常貼心備有避孕藥的喲,只需要五十點數(shù)。】
“避孕?”趙時寧“啊”了一下,對這藥物表示震驚。
“不過我現(xiàn)在好窮,就剩幾百點數(shù)了,五十點數(shù)太貴了,我還是找扶云或者是佛子吧,也不知道初雪什么時候會下。”
趙時寧只要想到老和尚的啞謎就生氣,明明可以說清楚忘禪究竟投胎在了哪里,但就是模模糊糊告訴她初雪的時候多出門轉(zhuǎn)轉(zhuǎn)。
這屋頂上的風實在是大,呼嘯的風聲卷著周圍的楓葉,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遠遠望去漫山遍野的楓葉紅。
趙時寧坐在屋頂上,百無聊賴地托著腮開始暢想新生活,“不過這次有意思,之前每天只能面對一個人,就算再好看時間長也膩了,這次又有扶云,又有佛子,這個膩了就去找另一個。”
【不一定,萬一小月亮找來,或者你師尊找來,你就可以面對四個人了。】
“呸呸呸,不許說晦氣話。”
趙時寧想起白琮月,有那么一點懷念,但一想到他對阿繡的手段又連忙搖頭。
“佛子現(xiàn)在是凡人,扶云是鮫人,若是小月亮真找來,把他倆都弄死怎么辦。”
【你師尊這些日子只怕快生了,懷的比引玉早兩天,引玉都生了,他估計也快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不回去,我才不回去了,他上次那么一通大鬧我算是看清他了,再也不想理他。”
趙時寧最討厭男人生事,尤其上次還用女兒威脅她,她就算現(xiàn)在想起還忍不住想扇他幾巴掌。
“在人間被壓制修為可真難受,不然我就去把扶云給強了。”
趙時寧已經(jīng)從心心念念著佛子,變成了心心念念著佛子和扶云。
反正她現(xiàn)在和誰都沒關系,到時候她兩手抓,哪邊先同意她就先和哪邊在一起。
趙時寧準備去尋個靈力充沛的地方去修煉,但她剛站起來,鼻尖上就突入其他一點涼意。
她皺了皺鼻子,“下雨了?”
趙時寧仰起頭去看,漫天的風中竟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淡淡的白色,絨毛一般落下。
這場雪下的不大卻足以讓趙時寧發(fā)出尖叫,“下雪了!”
【是初雪!快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趙時寧根本等不及,就算靈力不多,還是用法術縱身一躍,迅速飛出了皇宮。
她不知道佛子具體在哪,就尋了個神都城最繁華人最多的街道,也是她以前經(jīng)常沿街乞討的地方。
趙時寧遠遠地落在人群稀少的街尾,此時再也無暇去打量街道周圍的店鋪,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立即提著裙子拔足狂奔跑入泱泱的人流之中。
街道周圍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人群相互交談的聲音,抱怨著這鬼天氣太冷了,今年絕對是這幾年最冷的一年,地里的莊稼又要被凍死多少。
趙時寧茫然地走在人群中央,張望著路過人群一張張陌生的面容,心里浮現(xiàn)許許多多的茫然,怎么也不懂老和尚口中的有緣相遇的緣究竟會不會發(fā)生在她身上。
按理來說,她與佛子是不可能有緣的。
可趙時寧不死心,她連佛子具體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只知道佛子叫什么名字,從謝臨濯那知道他法號忘禪,從白琮月那知道他俗名叫季雪燃。
但是誰知道轉(zhuǎn)世投胎會不會連名字都忘了。
可若是真的連名字都變了,她又該去何處尋找他。
趙時寧很想在大街上大喊一聲季雪燃的名字。
她就這樣逆著人群走,視線從一張張面孔掃過,甚至連佛子轉(zhuǎn)世投胎成了女子這種猜測都浮現(xiàn)在腦海里。
趙時寧逆著人群一直往前走,一直快走到了街道盡頭,也沒有遇到一個和尚。
老和尚口中的緣,果然不可能出現(xiàn)在她身上。
趙時寧覺得自己白白暢想了那么多,難免唉聲嘆氣起來,打算再飛去靈山逼著老和尚把話說清楚。
她垂頭喪氣低著頭,她往著街道盡頭繼續(xù)走,周圍的景色也從繁華變得逐漸荒涼敗。
巷子里破舊的房屋擠在一起,泥濘的路面鋪著幾塊勉強墊腳的石頭,撲鼻而來的是臭烘烘的味道。
這雪還在下著,而且又越來越大的趨勢。
趙時寧走在這破敗的巷子里,對這里還算是熟悉,在她那個時候這里就是貧民窟,明明與方才那條繁華的街道相隔并不遠,但確實一天一地。
她當小乞丐的時候,常常在這里隨意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過夜。
趙時寧走著走著,人群逐漸變得密集起來,大多都是衣衫襤褸的窮苦百姓,還有許多乞丐排著長長的隊伍。
她對這比較熟悉。
經(jīng)常富人時不時施粥,偶爾也會有寺廟里的僧人前來施粥。
寺廟僧人……
趙時寧像是想起什么,連忙快步往前走,她穿過長長的隊伍,等她終于看清了施粥的人,又猛然停下腳步。
“季雪燃……”
她輕聲呢喃道。
第105章 季雪燃
在這破敗腥臭的街頭,大雪紛飛,眾生相各不相同,有人躲雪在街頭狂奔,有人捧著一碗熱粥露出由衷笑容,有人玉面慈悲,清雅如鶴。
縱使她從未見過佛子真容,但卻莫名篤定站在施粥攤前親自施粥的僧人就是季雪燃。
趙時寧剛才遍地找不到佛子很著急,現(xiàn)在找到了反而不是很著急,她站到了排隊隊伍的最后面,隨著烏泱泱的人群慢慢的往前挪。
曾經(jīng)她也無數(shù)次站在這泥濘的土中,等待著別人的施舍。
方才泥濘的路面因著這場雪泥土中的水分迅速結冰,變得沒有那么難走,很快積雪也會掩蓋這路面,只是等到積雪融化那一天,這爛泥堆成的路只會變得更臭更爛。
她離開人間十幾年,這十幾年人間只怕已經(jīng)過了一百年還要多,但這條泥巴路居然一直都還在。
趙時寧突然有些憤怒,很多時候她并沒有這種情感,無論是在長留還是在青丘,他們都是神仙過著神仙日子,亦或者快要成為神仙過著近乎神仙的日子。
她更多時候是難言的嫉妒,而不是憤怒。
可此時此刻,她回到了她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面對著這幾十年幾百年不變的破破爛爛的街道,她由衷覺得憤怒。
“我打小皇帝還是打輕了。”
趙時寧又順著隊伍往前走了一步,她越發(fā)覺得成仙的必要,若是她成了仙就可以大顯神通,可以長袖一揮修個路,長袖一揮讓她的鄰居們都能吃飽飯。
【等回去打小皇帝一頓,逼著他頒布政令不也一樣。】
趙時寧撇撇嘴,“昏君真是昏君,就他那惡毒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皇帝。”
【不過你救的了你的鄰居,但救不了天下人,如果你真能當成神帝那應該就可以了。】
趙時寧很認可地點了點頭,但她的憤怒也僅限于此。
縱使在貧民窟也并非全是善人,她從前在這也沒少受欺負。
“我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見過季雪燃。”趙時寧突然很認真地說道。
【啊?你居然見過佛子。】
趙時寧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她也不懂佛子生的這么好看的人她居然會忘記,并且這些年從來也沒有想起過,好像這點關于佛子的記憶被茫茫的大雪所覆蓋了。
直到方才再次見到佛子,她這被大雪的覆蓋的記憶才慢慢消融。
她肯定是見過季雪燃的,不過應該是他的前世了。
那時她在貧民窟做小乞丐,每天早出晚歸雖然辛苦但能吃飽,但她不知道每個區(qū)域的乞丐都是有組織的。
她這種屬于外來的,吃野食,因此半夜還睡著覺就被人拎去了乞丐頭子那。
乞丐頭子說要把她腿打斷,讓她能多要點錢,趙時寧當時個頭又小又矮,被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包圍著,毫無抵抗之力。
但也因為她泥土蒙著下的面容長得還算好看,她裝可憐說好話哄得乞丐頭子說要收她當壓寨夫人,洞房夜她打翻了蠟燭臺趁亂逃跑了。
她在前面跑,一群乞丐在后面追,直到她撞到了一個公子懷里。
那時候季雪燃還沒出家也沒剃度,蹲在她面前問她怎么了。
她不相信陌生人,梗著脖子不肯說,可季雪燃看到追過來的乞丐將她護在了身后。
乞丐總是欺軟怕硬的,尤其見到季雪燃那種衣著講究,看著就是世家公子的人,連忙低頭哈腰就走了,但趙時寧知道不可能這么容易結束。
她舊計重施,裝可憐學著勾欄里的女子說那些男人愛聽的話,試圖用自己那點好看,讓他再保護她一次。
她說:“要殺了他們。”
他只是蹲下來摸了摸她泛黃枯燥的頭發(fā)。
讓趙時寧記憶最深刻的不是他救了她,也不是他帶她去吃了一頓飽飯,給了女老板一錠銀錠子囑咐女老板多多照拂她,而是他蹲在他身前眼中極度的痛苦和悲傷。
他在為她的境遇而痛苦悲傷?還是為這個世道壞人這么多而痛苦悲傷?趙時寧就不知道了。
趙時寧知道的是乞丐頭子換了人,原本作惡的乞丐頭子被關進了大牢,幫助乞丐頭子作惡的小乞丐雖然沒坐牢但也被打了板子。
新?lián)Q的乞丐頭子人就比較好,會好好約束手下的乞丐,也不會管她這些單獨乞討的小乞丐。
那次遇見季雪燃后,她的生活并沒有發(fā)生驟變,她依舊是個小乞丐,但每天可以吃飽,可以安心睡覺,不過后來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后來就漸漸忘了這個人,包括這段記憶。
【你小時候居然吃過這么多的苦嗚嗚嗚,那個乞丐頭子真畜生,那時候你才多大啊居然敢讓你當壓寨夫人,坐牢都是便宜他了,就應該殺了他。】
【不過這些你怎么都沒提過。】
趙時寧翻了個白眼,“為什么要提這些讓我不痛快的事情,要不是遇見季雪燃這段記憶我都快忘沒了。”
【季雪燃人真好。】
趙時寧擰了擰眉,也不知該如何說。
季雪燃這種人就適合去當和尚,今日救她明日救別人,普度眾生,一視同仁。
但她是要讓他生孩子,不是讓他普度眾生啊。
趙時寧想的特別周全,甚至連孩子的去處都給想好了。
“不過我也不要他什么愛不愛的,同心蠱下完,他肯定愛我愛得死去活來,肯定也像我想靠近司鶴南那樣想靠近他,我火速與他睡覺讓他懷孕,等他生下孩子,我把孩子帶給引玉養(yǎng),到時候我把同心蠱一解開,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成了仙,他繼續(xù)做他普度眾生的佛子就好了。”
她愣了一下。
她又想起謝臨濯和白琮月說過的話。
趙時寧又跟著長長的隊伍往前走了一步,對著生子系統(tǒng)說道:“他們說他是要成佛的,故意以后不做和尚了,經(jīng)歷我這一遭劫難他肯定能斷情絕愛,立地成佛,本來我覺得這樣對救命恩人還有些愧疚,現(xiàn)在想想我這是在幫他渡劫啊,他應該感謝我才是。”
【本系統(tǒng)怎么覺得被你這么一搞,佛子根本成不了佛。】
趙時寧搖了搖頭,“你懂什么,不斷情絕愛,怎么能成佛。”
【好吧。】
這雪下的越發(fā)大了,趙時寧滿頭青絲成了白發(fā),她獨自一人站在隊尾,時不時看看天,時不時與系統(tǒng)瞎扯幾句,對著自己滿頭白發(fā)的樣子又很好奇,甚至脫離了隊伍跑到了一處水坑前,對著結成冰的水面看了又看。
她最后還要來了一句,“不愧是我,長白頭發(fā)也很好看。”
【還是銀發(fā)的小月亮最好看。】
趙時寧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都這么好看了,我的男人肯定要比我好看一萬倍才能配得上我。”
她看自己白發(fā)有些看煩了,又連忙在發(fā)上撣了好幾下,把白雪通通撣了個干凈,打了個哈氣望向隊尾的位置。
她在水坑面前看自己這么一會,隊伍竟然排的那么快,她又百無聊賴地繼續(xù)跑到隊尾繼續(xù)等待。
殊不知她這一身青色在一片灰蒙蒙中尤其顯眼,又因著跑來跑去在水坑邊對著冰面看了自己半天,無論是排隊的人還是幫忙的小沙彌都注意到了她。
趙時寧又等了半晌,這長長的隊伍終于到了盡頭。
她手里根本沒有端碗,季雪燃舀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手腕上還帶著一圈檀木佛珠,紅色繩子上懸著的青色玉珠分外顯眼,握著朱紅木勺的手指纖細如玉,手背因為要舀粥用力顯出些青筋。
趙時寧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忘禪?”
她又怕他轉(zhuǎn)世投胎換了法號,還不忘又問一句,“季雪燃?”
季雪燃平靜的視線投過來,竟沒有因她的話產(chǎn)生半點驚訝。
趙時寧反倒率先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為什么知道你的法號,我們之前明明從未見過。”
她從粥攤旁邊跳到了季雪燃身邊,湊到他身邊,看向他的眼眸很亮,灼熱得刺目。
她離得他實在是近,甚至能見到他烏青眼睫上的雪花,長長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
“你長得可真好看。”
她又湊近他一些。
季雪燃并沒有因為她連番幾句問話變得慌亂亦或者是耳根通紅,而是緩緩后退一步,雙手合十,斂目低眉,“施主,尋貧僧有何事?”
趙時寧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其實她來得突然,根本沒想好要找什么借口和理由接近她。
難不成她直接說她是來給他下情蠱的,可以讓他無法自拔愛她,然后還俗,與她成親,生孩子。
她偷偷湊近他,“這是個秘密,不能被別人聽到。”
季雪燃琉璃似的眼眸里盡是她面容,但卻又好像沒有她,他語氣柔和像是潺潺流過的泉水,“施主但說無妨。”
趙時寧卻還是湊近他耳畔道:“其實是觀音大士派我?guī)湍愣山伲氵剩最后一劫就可以成佛,只要你與我成婚就可以渡過情劫,然后斷情絕愛,原地成佛!”
她聲音又低又輕,可能趙時寧也知道她說的話聽起來就像戲言,所以語調(diào)里都帶控制不住的笑意。
趙時寧已經(jīng)設想過很多次季雪燃的反應,最主要的反應應該還是目瞪口呆然后臉紅羞澀喊非禮。
但季雪燃只是微微彎了彎唇角,眼眸里盡是柔軟的春天,他雙手合十,“謝謝施主的善意,貧僧并不想成佛。”
這下?lián)Q趙時寧目瞪口呆了,她滿頭黑發(fā)又染成了白發(fā),站在雪地中,也站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你為何不想成佛?成佛你不是就可以普度眾生了嗎?”
可季雪燃卻搖了搖頭。
“貧僧有何臉面成佛。”
第106章 姐姐
季雪燃這話沒頭沒腦的,說著好像是他不配成佛的意思,但趙時寧在謝臨濯那聽過他跳入惡鬼地獄,以身飼鬼的經(jīng)歷。
他臨死前發(fā)了個宏愿,說什么“地獄不清,吾不成佛”。
也因此真的蕩平了惡鬼地獄。
趙時寧緊盯著他那雙琉璃眸,她眼眸彎起,“你是說這世上的罪惡若是還在,你就沒有臉面成佛?那你豈不是一輩子都成不了佛。”
大多數(shù)出家人所求的無非就是死后可以成佛,好像生前的苦難都在死后能一筆勾銷,死后成佛到了三生天就能永享極樂。
若是不能成佛。
豈不是他做的這一切都付諸東流。
他圖什么呢?
季雪燃話中的未盡之意被她一語道破,他本人連半分訝異之感都未有,只是安靜的看著他,那雙琉璃眸好像能窺破人心。
趙時寧卻還在試圖戳他的心窩子。
“季雪燃,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壞人,不僅是這輩子,就算再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也成不了佛。”
季雪燃手中的檀木佛珠捻過一珠。
他出家后就再也沒用過從前的俗名,更多的人喚他忘禪,也只知道他叫忘禪。
季雪燃這個名字,若非趙時寧驟然喚起,他幾乎遺忘了這個姓名。
更沒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季雪燃雙手合十,圣潔如蓮的眉眼間無端有一種莊嚴的慈悲,“施主,貧僧自然渡不了這天下人,只能盡自己微薄之力多救一些貧苦之人,至于成佛……是忘禪所不敢想的。”
她怔了一會。
一時沒能答話。
本以為按他這種性格會說什么“要用一輩子去渡化世人”這種和尚最愛說的話,她都想好了趁機說上一句“求他也渡一渡她。”
這人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呢。
趙時寧視線落在木桶里的殘粥,上面落了厚厚的雪,嘴癟了癟,“忘禪師父,你可真無趣。”
她踩過泥濘的土面,繞到季雪燃身前,默默從儲物袋里掏出裝著同心蠱的小瓶子攥在掌心,“小師父,我有話跟你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趙時寧已經(jīng)完全沒了與他說話的心思,她也不知季雪燃在想些什么,她對他在想什么也不是很感興趣。
她對他感興趣的也只有可以讓她提升修為那點事。
這場雪一時半會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絨球般大的雪花不停地從烏蒙蒙的天頂砸下來。
趙時寧與季雪燃面對面站在搖搖欲墜的棚子下,這風刮著雪沫子刮進棚子里,刺得臉頰生疼。
她雙手搓了搓,又抬手捂住自己的臉,指了指對面的廊檐,“這還有其他小和尚,有些話不適合被別人聽見,我們?nèi)ツ抢镎務勅绾危俊?br />
季雪燃并不知趙時寧想與他談什么,也并非看不出她眼底的毫不掩飾的惡意,但出于本能的善意,還是跟著她一起走出施粥棚子。
就像他曾經(jīng)做過很多次類似于削肉飼鷹的事情,無論是割肉還是剔骨,于季雪燃而言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等徹底遠離了那幾個小沙彌,趙時寧才又重新打量起季雪燃,她對和尚并沒有什么興趣,但也不得不承認季雪燃生得出眾,但又完全是不可褻玩的慈悲莊嚴相,好像生出任何不堪的心思都是罪過。
更何況他的眼底常常都是悲憫的底色,不同于白琮月裝出來的溫柔假象,季雪燃是個干凈到骨子里的人。
趙時寧反復在強吻他還是不強吻他的念頭中反復跳躍。
她不是那種每日默默討好付出,等他心里終于有她,然后一切水到渠成那種人。
她只知道得不到的東西,去偷去搶去爭,總是能得到的。
手段卑劣些也沒什么。
趙時寧糾結再三,還是沒有去強吻他,主要怕他羞憤之下尋死覓活。
“季雪燃。”
她又喚了他一聲,很自然地抬手,指甲劃破他的脖子,暗自掐訣驅(qū)動蠱蟲順著他的脖頸的傷口爬進去。
季雪燃平靜如水的神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些波動,他下意識便后退一步,想要躲開趙時寧落在他脖頸的手指。
“姑娘……”
他略微有些沉凝的聲音響起,趙時寧也十分自然收回了手,還若有其事吹了吹手指,“剛才有只蟲子在你脖頸上,我把那蟲子趕走了。”
她早在方才排隊等粥時就給自己下了母蟲,這會心里暗自得意,默默數(shù)著數(shù)等著季雪燃的同心蠱生效,等著他狼狽混亂的糟糕模樣。
可季雪燃只是盯著她多看了一會,隨即便移開了視線,神情平靜,“施主究竟有何話要與貧僧說。”
趙時寧心里驚疑不定,眸光聚焦在他的毫無波瀾的面容,咬了咬唇,“季雪燃,你就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季雪燃蹙了蹙眉,頗為疑惑地望著她,“姑娘,你這是何意?”
趙時寧心里開始打鼓,眉頭也跟著皺緊,伸手在季雪燃面前晃了晃,“你沒有覺得突然很喜歡我嗎?你沒有覺得突然覺得我的血很香?很想喝我的血?很想跟我睡覺嗎?”
她說話直白又露骨,季雪燃一個出家人何時聽過這種話,他似是覺得受辱,面露難堪,但他的性格讓他難聽的話一句都做不出,能做出的事情也只有轉(zhuǎn)身離開。
“你怎么要走了,你不許走,我不準你走。”
趙時寧急匆匆地拉住他的手,她能清晰感受到他重重顫了一下,隨即又甩開了她。
她沒有再追上去,惱怒地在廊檐下走了幾個來回,把司鶴南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說好的只要種上蠱就能讓季雪燃愛她愛到無可自拔,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佛子怎么也不像是喜歡她。
要知道她在司鶴南面前就跟失了智一般,腦袋里只有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這種欲渴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耐的。
更何況季雪燃現(xiàn)在只是個普通凡人。
……是不是司鶴南又騙了她。
趙時寧頓時覺得這種猜想非常有可能,罵罵咧咧地消失在風雪中,準備去找司鶴南算賬。
風雪將季雪燃的身影徹底淹沒,他走至了無人處,身體失了力般墜落在雪地中,因著強行忍耐他不住地咳嗽,殷紅的血濺落在蒼白的雪地中。
季雪燃盯著雪地上的血跡,緩緩捂住了他瘋狂跳動的心臟,圣潔如蓮的面容難得露出些許迷惘。
幾個小沙彌久久不見季雪燃回來,急匆匆地過來尋,見到季雪燃坐在雪中懸著的心頓時放下,可又瞥見雪地上的鮮血無一不駭然。
“忘禪師兄,你怎么了?!”
小沙彌連忙扶住季雪燃。
“忘禪師兄,是不是方才那個青衣女子對你做了什么?我早就注意到了她,她剛到巷子里來時就一直盯著師兄你看,我瞧著她就不懷好意的樣子!”
他現(xiàn)下的異樣再結合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做了什么手腳。
季雪燃卻搖了搖頭,“是我意志不堅,不怪她。”
————
趙時寧一路走路帶風,氣鼓鼓地推開了司鶴南的房門。
司鶴南手中握著的筆一頓,下意識控制不住殺戮的戾氣,可抬起頭看到是滿臉怒火的趙時寧,而不是扶云。
他眼底的陰郁緩緩消失,而是轉(zhuǎn)變?yōu)榱硪环N潮濕晦暗的情緒。
司鶴南熟稔地揚起乖巧的笑容,對著她道:“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有事情要辦。”
趙時寧卻沒有搭理他,視線掃過他的左手,又掃過他單薄的身體,不陰不陽道:“你身上的傷這么快就好了?是扶云把你治好的嗎?你可真是畜生不如,你舅舅對你這么好,你還要千方百計去殺他。”
司鶴南走向她腳步滯了一下,神情有些委屈,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為何突然這樣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惹你生氣了?”
他比她還擅長裝無辜裝可憐,明明心都是黑的,卻裝著什么都不懂的樣子。
書房里文王蓮花爐里燃著的香料濃郁逼人好像是在掩蓋著什么。
趙時寧仔細聞了一下,果然聞到了香氣逼人下的一股血腥氣。
“不許靠近我。”
她冷淡的視線瞥向他。
司鶴南停下了腳步,他以為她還在為他算計她的事情生氣,“你要是不喜歡,你可*以再打我,我不會掙扎的。”
趙時寧也沒對他動手,只是冷冷地質(zhì)問他,“你給我的同心蠱為何不管用?”
司鶴南心中詫異,但他更在意的是,她對何人用了同心蠱。
“不可能不管用,除非對方并非肉體凡胎。”
他不死心地問道:“你對何人用了同心蠱?”
趙時寧不想回答。
可司鶴南卻執(zhí)著這一個答案,他快步走至她身前,“我做出的同心蠱,你至少得讓我知道蠱蟲的去處。”
趙時寧被問的煩了,本來在佛子那就碰了一鼻子灰,不耐煩地推了一下司鶴南。
她就算再收斂著力氣,司鶴南這樣病弱的身軀也是承受不住的。
他就這樣被她推得摔在地上。
一國至尊,狼狽至極。
他仰起頭努力去看她,束發(fā)的金冠滾落于地,滿頭的墨發(fā)散落開,拖曳于地的黑色龍袍上金線繡著滄海龍騰,但他病態(tài)蒼白的臉頰沾染著病氣帶來的潮紅,鳳眸里氤氳的水霧蒙蒙。
“若是我騙你,便讓我五雷轟頂,死無全尸。”
趙時寧又不是沒說過賭咒發(fā)誓的話,這種狡辯的鬼話她是一點都不信。
她緩緩蹲到了司鶴南面前,“我才不信你,看來不打你……你是不會說實話的。”
司鶴南聽到她又要打他,難免委屈,“姐姐,你又要打我。”
第107章 發(fā)春的貓
他那些斷骨的傷雖然好了,但脖頸上咬痕,手腕上斑駁的紅痕卻沒有痊愈,好像經(jīng)歷過一場極為暴烈的情事。
趙時寧靜靜地看著他,若有所思道,“算了,我不打你,我要是打你……你舅舅又該找我算賬。”
她可還指望著讓扶云給她生孩子呢,不能把扶云給得罪了。
司鶴南卻敏感地捕捉到她話中的難言的曖昧,“我們倆之間的事與他有什么關系,難不成你是給扶云下的同心蠱?”
“你怎么知道。”趙時寧故作驚訝道。
扶云是鮫人法術高強,而季雪燃現(xiàn)在是凡人,手無縛雞之力,她自然要把佛子轉(zhuǎn)世藏得好好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那條魚有什么好的……”
司鶴南低垂著頭輕聲道。
“你方才說了什么?我沒聽見。”趙時寧掐住了他的下頷,讓他抬起頭。
司鶴南被迫仰著頭,眼眶微微有些紅,像是快要落淚。
趙時寧不僅不憐惜他,反而嗤笑道:“喂,不會吧,這就要哭了,你都十六歲了還動不動哭鼻子,真丟人。”
她又想到剛才聞到的血腥味,探究的視線掃過他微斂的鳳眸,又嫌惡地放開了他,“你怎么燃這么濃的香,該不會這書房里剛死過人吧?”
別的皇帝身邊伺候的人烏泱泱一大堆,這小皇帝身邊伺候的人好像就那個老太監(jiān),但老太監(jiān)她這次來也沒見到。
司鶴南跌坐回地面,“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又不是喜歡殺人的暴君,不過是為了掩蓋難聞的藥味。”
趙時寧一挑眉,卻沒有全信。
“算了,天道有輪回,你要是敢騙我,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她懶得與小孩計較,慢悠悠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要走,準備去找扶云玩。
“趙時寧,你信這些?”司鶴南卻喊住了她。
趙時寧自然不信,但司鶴南相信就行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語氣冷淡,“為何不信?”
趙時寧說完就走出了門。
這場雪下了個沒完,她一推開擋風的簾子,亭臺樓閣間滿目都是刺眼的白。
趙時寧在雪地中站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門,“哎呀,我光顧著生氣,怎么就忘了問佛子住在哪個寺廟……”
【沒事,就沖你對他說的那些話,哪怕你問佛子住在哪,人家也不會告訴你的。】
趙時寧聽著深以為然,“說的也是,我若是問他,他要是連夜逃跑怎么辦。”
【噓,小皇帝在你身后,別說話了。】
趙時寧連忙轉(zhuǎn)過身,果然看到司鶴南只身站在雪地中,像是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倒。
他輕聲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趙時寧,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趙時寧覺得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他算計她,難不成她還不能討厭他嗎?
不過她還是不冷不淡地回道:“我怎么會討厭你。你想多了,你身體弱別站在外面吹冷風,要是生病該怎么辦。”
司鶴南卻走至她身前,兩年的光景也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他還是那副病秧子的短命樣。
他低聲問她:“你要去找扶云?”
趙時寧猶疑地望著他,猶豫著點了點頭。
“是啊,我要去找他,你不是都知道我把同心蠱用在了他身上,雖然沒管用,但不妨礙我喜歡他。”
司鶴南本就失了血的臉色越發(fā)慘白,他還記得昨夜她咬著他脖子,伏在他身上的情動,可現(xiàn)在她卻口口聲聲告訴他。
她喜歡他最厭惡的舅舅。
司鶴南忍不住問:“為何要喜歡他?是我不夠好看?還是我不夠聽話?”
趙時寧縱使見多了各種美人,但也絕說不出司鶴南生的不夠好看這種話,更何況他現(xiàn)在也不過才十六歲,假以時日定是最為好看的病美人。
“你別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與你之間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沒有。”
趙時寧再喜歡漂亮的東西,也不會讓自己招惹不該招惹的麻煩。
司鶴南顯然就是這種麻煩。
她在白琮月那見識過一遭,對這種人美心毒的惡毒男人敬而遠之。
縱使司鶴南只是個不會術法的凡人。
趙時寧拍了拍司鶴南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不是很想讓扶云去死嗎?我若是與扶云在一塊,扶云定然不會再管著你,約束你,這不是很好嗎?”
他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隨即撲在了她的懷中。
趙時寧被他抱著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未見過如此主動的男人,甚至以他這種年紀甚至都算不得男人。
司鶴南趴在她懷中仰著頭癡癡地看她,如瀑的墨發(fā)被雪染白,殷紅的唇像是抹了血,好像被下了蠱的人不是佛子,而是他。
“為何不愿意要我?扶云曾經(jīng)占卜過……你與我就是命定的一對,我從初見你那次就開始喜歡你,我喜歡了你那么多年,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就算你不愿意喜歡我,為何就不能可憐可憐我?”
趙時寧更習慣于自己主動,主動去吻別人,主動去說喜歡別人。
可現(xiàn)在她被他主動吻過,又被他主動抱著說喜歡她,趙時寧難得有些不自在,甚至萌生了些許逃跑的沖動。
更何況她非常明白司鶴南動機不純,可能是單純見不得扶云被人喜歡,也可能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趙時寧將這一切想的清清楚楚,但頂不住司鶴南已經(jīng)主動地吻住了她。
他笨拙又小心翼翼地親吻著她,霧氣迷蒙的眼眸里也只有她的身影,偶爾堅硬的牙齒還不小心咬到了她的唇瓣,隨即又很緊張地停下。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還從未與別的女人做過這種事情,我知道你有夫君也有孩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這么小的年紀,怎么可以說出這種話。
趙時寧很想斥責他,但轉(zhuǎn)念一想在人間十六七歲也該到了成親的年紀,她也不該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
反正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趙時寧體內(nèi)的蠱蟲又開始活躍起來,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脖頸間的齒痕,想咬下去,但理智又告訴她,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說不定就含有劇毒呢。
司鶴南卻像是明白在她想些什么,修長的手指落在脖頸間的咬痕,隨即將自己的衣襟扯下,讓她看見他黑色龍袍下藏著的雪色的肌膚。
他指了指鎖骨處,“要不今日就在這咬,我脖子上的傷還沒有好,咬下去會很痛。”
趙時寧站在冰天雪地里,但渾身都是熱氣騰騰的汗,她強撐著剩余的理智罵道:“你怎么這么賤,上趕著被人咬。”
司鶴南被她罵得面色難堪,卻還是主動扣住了她的手腕,“那你是我又該如何能留住你,除了這破爛的身體,我又還有什么是你能看上的,你是神仙,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凡人,我能有的已經(jīng)都給你了,只求你不要嫌棄我。”
他說著又要靠近她。
趙時寧還惦記著扶云生孩子的事情,更何況她在人間修為被壓制,扶云又那么厲害,他要是知道他外甥被她睡了……
她混沌的理智又因著害怕被打,慢慢回來了一些。
趙時寧趁著腦袋尚且有一絲清明,她準備原地跑路,可司鶴南卻像是早就預料到她要做什么,他死死地撲在她懷中,就是不愿意松手。
她頓時也來了氣,手中頓時幻化出一捆麻繩。
“你別以為你年紀小,我就不敢對你動手。”
司鶴南卻道:“那你將我打死好了,我寧愿你把我打死,也不愿意你去找我舅舅,難不成你真的要做我的舅母嗎?”
他單薄的身體緊緊貼著她,像是柔軟的藤蔓緊緊的纏繞著她僅剩不多的理智,在這風雪之中司鶴南的聲音變得破碎迷離,“我不要你對我負責,我只想將我自己獻給你,只要你不去找我舅舅就好。”
“就算你去找了他,我也會不顧人倫殺了他,把你搶回來。”
司鶴南最后這句話陰惻惻的,像是終于藏不住他無處安放的戾氣。
“你這種人只適合被捆著。”
趙時寧實在被他纏得煩了,反扣住司鶴南的手腕,拽著他往身后的房間里走。
她走得實在是太快,司鶴南跌跌撞撞地跟上她,然后殘破的身軀被她摔在椅子上。
他痛得蹙眉,眼眶有些紅,但癡纏的視線仍舊落在趙時寧身上。
“姐姐,你若是真的要當我舅母,還不如將我一刀給殺了。”
“閉嘴,煩死了。”
趙時寧拿著麻繩幾下將司鶴南捆在了椅子上,她看到他手腳都被死死纏在龍椅上,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心中的煩躁才褪去不少。
“你還是這樣捆著比較好。”
她呼出一口氣。
司鶴南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他索性就不掙扎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姐姐,你把我放開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
趙時寧又從他懷中掏出個帕子,胡亂團成一團塞進了他口中。
這下周圍終于安靜下來,趙時寧體內(nèi)的蠱蟲沒了司鶴南的撩撥,也漸漸的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趙時寧這才看到桌案上的折子,每一道折子都被扶云仔仔細細批復過,而小皇帝只需要在折子上重新抄一遍。
她拿過那根紫竹毛筆,用筆桿挑起他的下巴,嘲笑道:“原來是個傀儡小皇帝,怪不得這么討厭你舅舅,恨不得要他去死。”
司鶴南并沒有惱,他嘴巴里被塞著帕子說不了話,只能眼眸濕潤地看著她。
而趙時寧卻在折子下發(fā)現(xiàn)了另一樣東西。
她將那張紙抽出來一看,她打量一會兒,才看出這畫里的有點好看美人居然是她……
她從未被人畫過像,一時還真沒反應過來。
就是他畫的……好像是她昨夜衣衫不整伏在他身上的樣子。
她重新看向被她綁在龍椅上的病弱少年,他眼尾緋紅,活像是發(fā)春的小貓。
趙時寧將紙團了成了一團,然后砸在了司鶴南身上。
“司鶴南,你畫的還挺好看的,要不我也在你身上留下一幅畫吧。”
第108章 一夜夫妻
司鶴南的神情終于有了些許慌張,他緊盯著她手中沾滿墨汁的毛筆,便能想到她要做些什么。
他想掙脫她的桎梏,可手腳都被緊緊捆住,連口中都被塞了帕子,只能發(fā)出“唔唔”的聲音。
趙時寧好心將他塞在口中的東西拿開,有些不懷好意地問他,“你想說什么?司鶴南,現(xiàn)在知道后悔招惹我了?”
司鶴南漂亮的眼眸里沾染著陌生的情緒,又帶著幾分少年所特有的青澀懵懂,他方才在外面被冷風一吹,因著劇烈的咳嗽好聽的聲音也變得很啞,漂亮又破敗的身體像是某種易于破碎的玉器。
他艷紅的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好一會才讓自己的聲音沒那么難聽,“不要再在臉上畫好不好?會很丑……”
趙時寧莫名笑了一聲,又掐住他的下頷,仔仔細細打量了片刻,“行啊,就在你身上畫。”
她對他也沒什么憐惜之情,甚至對他偷偷畫她的行為頗為不滿,這種惱怒實施在對他的報復上就頗為粗暴。
司鶴南的腰帶被她一把扯斷,連帶著玉佩墜落在地面。
他寬大的外袍敞開,單薄的雪色中衣松松垮垮地替他遮掩著最后一絲體面,粗壯的麻繩從他的脖頸,再到腰身,手腕,盡數(shù)被捆住束縛在龍椅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天下至尊,倒像是任她褻玩的玩意。
司鶴南應該也是覺得屈辱的,連唇都被咬破,可他就這樣被她捆著,一聲都不吭。
趙時寧手指落在他沾著血的唇,只要聞到他的血腥味,體內(nèi)的蠱蟲又開始蠢蠢欲動。
“這么能忍?”
司鶴南望著她卻沒有說話。
怎么可能不覺得屈辱,縱使在她面前他姿態(tài)已經(jīng)足夠低下,但司鶴南自出生起便是天下的君主,被高高供奉在神壇上,從未體會過今日這遭折辱。
若是旁人這么對他,他定要將那人剝皮抽筋,連誅九族。
可現(xiàn)在這人是趙時寧……
“你這么纏著我,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如你所見,我一窮二白,你跟我在一起什么也得不到。”
趙時寧這樣說著,手中的毛筆落在他的中衣上,柔軟的筆尖一頓,黑色的墨汁迅速洇濕了他的衣衫。
她卻覺得這還不夠,又將他的衣襟扯開,冰涼的手指從他尚且不明顯的喉結,流連到那點櫻色,像是把玩著極為名貴的瓷器。
他雪白的皮膚沾著斑駁的潮紅,不是因為情欲,而是因為見風便涌起的高燒。
“我在你身上寫什么好呢?寫你是不知羞恥的小畜生,還是上趕著犯賤的小賤狗?”
趙時寧每罵他一句話,司鶴南的呼吸便更沉一些,身體像是被刀子在割,這份恥感像是在凌遲著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他小聲辯駁,“才不是”
“不是?不是為何幾次三番主動勾引我?你就這么想被人干?”
趙時寧出身市井有些粗俗的話不是不會說,但她若不是被逼急了輕易不會說臟話,但司鶴南的種種又是下蠱,又是主動勾引她的行徑,她罵他一句“欠干”都是輕的。
司鶴南被她這樣罵,臉上毫無血色,無意識又開始咬起自己的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想被你……干……”
趙時寧沒搭理他,而是專心致志想著該在他身上寫些什么字。
她手中握著的紫竹毛筆慢慢靠近他,略有些堅硬的狼毫落在了他的胸口,濃郁的墨汁滴落到那抹櫻色,將這名貴的瓷器終于涂抹上專屬于她的印記。
趙時寧聞著好聞的松香味以及他身上藥的清苦味,然后一筆一劃在他胸口認認真真寫下“小賤狗”三個字。
她滿意地將筆放下,故意問他,“好看不?”
司鶴南目光落在胸膛歪歪扭扭的三個字。
他自幼在心中奉為神明的女子,帶著玩弄與羞辱的意味在他身上寫下“賤狗”兩個字。
這種被羞辱的恥感幾乎將他淹沒,可隨之而來的又是另一種很晦暗復雜的情緒。
若是她愿意要他……
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趙時寧還是第一次對人做這種事情,來回對著她寫的幾個字看了又看,她湊得極為近,溫熱的呼吸傾灑在他的胸口。
司鶴南手指攥得愈發(fā)的緊,陌生的異樣感再度侵襲著他的身體,他極度的厭惡著這種愈發(fā)洶涌蓬勃的趨勢,上次她就是因為觸碰到他那里,才會滿臉嫌惡推開了他。
他長到十六歲,皇族子弟早該成親的年紀,他卻還從未接觸過情欲二字,破敗的身軀常年泡在藥罐子里,浸透出滿身的戾氣,沒有留給他一點關于人類的情緒。
司鶴南試圖偷偷將自己的難堪遮掩住,可趙時寧卻還是眼尖地瞥見他的異樣。
她總是不憚用最惡毒的語言毒殺算計她的人。
趙時寧想也不想便罵道,“你是隨地發(fā)情的公狗嗎?”
若是別的男人被貶低成一條狗,只怕早已氣到跳腳,破口大罵。
但司鶴南不是個正常男人。
他也不在乎她罵他是條狗,而是在意她說他隨地發(fā)情。
司鶴南幽幽道:“我也不喜這樣,你現(xiàn)在把我放開,我去凈身房割掉便是。”
趙時寧被他這話逗笑了,“割掉?你想當太監(jiān)嗎?”
司鶴南側(cè)過頭不說話,因著她罵他胡亂發(fā)情而委屈。
他長到十六歲,也只因著她,才頭一遭有過這樣的反應。
他何時有過隨地發(fā)情。
司鶴南胸膛上的墨漬已經(jīng)完全干了,衣衫凌亂地被她綁在椅子上,像是剛剛遭受過一場凌辱。
趙時寧手指輕輕點在他胸口上的字跡,“喂,你怎么不說話了?”
司鶴南還是不言語。
趙時寧反倒有些不快,存了些壞心思想讓他難受,她的手直接鉆進了他衣袍里,隔著層單薄的衣物粗暴地掐住了他。
司鶴南神情頓時慌亂,有些驚惶地看向她,像是被她輕薄似的,想要躲開她的觸碰。
“別碰那里……”
“就碰就碰就碰,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嗎?我想碰哪里就碰哪里。”
趙時寧根本沒存讓他舒服的心思,反倒是粗暴地掐著他,更像是在折磨著他,心中絲毫沒有柔軟的情意。
司鶴南何曾遭受過這樣的對待,被捆住了雙手動彈不了,手指只能死死地掐著掌心,直到將掌心掐得血肉模糊。
“不要……不要這樣……”
他承受不住只能不住低聲祈求著,漆黑的眼眸里滿是迷離的情意。
“閉嘴,不許說話。”
她這句話說完,接著就是更粗暴的動作。
司鶴南再也無力掙扎,身體倒在椅背上,因為呼吸艱難,胸腔劇烈地起伏,好像連靈魂都被她徹底掌控,難以掙脫。
他到底沒經(jīng)歷過這事。
她隨意弄了幾下,他便沒出息地丟了身子,將他的第一次了結在她的手里。
趙時寧把手上的東西胡亂地抹在了他衣服上,神情冷然地瞥向被她玩得不成樣子的少年。
“真是沒用。”
她輕聲嘀咕一句,起身想要離開。
司鶴南卻牽住了她的手,“姐姐,不要丟下我……”
趙時寧被他叫得心煩意亂,轉(zhuǎn)過身視線從他脖頸的咬痕,落到他的鎖骨處。
司鶴南還在不知死活地撩撥著她,“姐姐,我做錯了什么嗎?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僅剩不多的理智告訴她要忍住,不應該再做這種事情,她原本只是想玩玩他,可沒想過要再喝他的血。
司鶴南卻像是知道她在掙扎之中,溫熱的唇輕輕落在她的耳垂,然后緩緩含住。
“姐姐……我是你的,你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
趙時寧再也忍不住,手中靈力一揮,揮斷了他綁在身上的繩子。
書案上的折子盡數(shù)被掃落,司鶴南被她按在書案上,無力地承受著來自于她的掠奪。
她可以清晰聽見他低聲的喘息,司鶴南以為她不喜他發(fā)出聲音,一直盡力壓抑著自己。
趙時寧眼眸低垂看到溫熱的鮮血從鎖骨處不斷地冒出,他的身體愈發(fā)的燙,好像快能把人燙傷,久久不退燒的身體像是患上了無藥可救的疾病,直至病入膏肓。
“姐姐的同心蠱真的是下給扶云的嗎?他是鮫人,同心蠱不可能生效的……姐姐要是想……我將他送給你好不好?”
他乖憐地將自己獻祭給她。
包括他世上僅剩的親人。
“我知道我活不長,不能永遠留在你身邊,我給你下情人蠱也不是為了茍活,只是想讓你多留一會,我不知道該怎么能留住你……”
司鶴南主動攬住了她的脖頸,輕輕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我沒有騙你,從我年少時初見你那次,我就喜歡你……”
趙時寧理智還尚存,就算司鶴南說了這么些是個人都無法拒絕的話,她也沒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情。
“你我之間,沒有可能。”
她與司鶴南在一起修不了合歡道,甚至若是司鶴南不小心懷了孕,還有可能會搞出人命。
趙時寧得了失心瘋才會要了他。
司鶴南鳳眸中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心中對她生不了怨,只能將怨都記恨在扶云身上。
他已經(jīng)卑微如此,她還是不愿意,無非就是因為扶云勾走了她的心。
“姐姐,你想得到扶云是不是?”
趙時寧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司鶴南咬了咬唇,他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這種刺人的疼才能讓他從昏昏沉沉的病痛從獲得一絲清醒。
“我有辦法可以幫你得到他。”
趙時寧一挑眉,“什么辦法?你會這么好心幫我?不會又是下蠱吧。”
司鶴南搖了搖頭,“鮫人一族出癡情人,我母后是如此,我舅舅自然也不例外,我了解他的喜惡,你只需要照我說的做,便可以得到他。”
“那你想要什么?”趙時寧問道。
司鶴南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姐姐與我做一夜夫妻。”
第109章 求姻緣
與其說是想要與她一夜夫妻,不如說是司鶴南想要個屬于她的孩子。
六年前司鶴南燒了引玉的宅子后,就一直派遣暗衛(wèi)監(jiān)視著引玉的宅子,想著尋到機會找個道長將這蛇妖殺了。
沒有過很長時間。
暗衛(wèi)回稟蛇妖又回到了那宅子,只是腹部隆起,像是懷孕五個多月的婦人。
司鶴南知道那蛇妖對她情根深種,不可能有二心,也知道她與蛇妖在一起前與旁人就有了孩子。
她會讓男人有孕這事。
他早就知道。
司鶴南看出她的猶豫,將半掛在身上凌亂的外袍理好,擋住自己一身的狼狽。
“只一夜就好,我不會賴著你,更不會纏著你。”
“真不會賴著我?”
趙時寧對他說的這些話抱有懷疑。
她自己是個不會愛人的,怎么也不相信司鶴南說愛她的那些話。
她猜測著總歸他想圖她些什么。
可司鶴南到底圖她什么,連獻身這招都使了出來。
趙時寧沒有立即拒絕,也沒有立即接受。
“讓我考慮考慮。”
若是與司鶴南睡上一覺,趙時寧倒也不吃虧。
她就是害怕……他要是懷上孩子纏著她怎么辦。
就司鶴南這病弱身子,她輕輕推他一下都怕把他骨頭給推折,更不要說是懷孕。
他若是真懷孕了,天天拿孩子要挾她,她又該怎么辦。
趙時寧縱使被他撩撥得有些心動,但也堅決不想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商城里避孕藥呢,只需要五十點數(shù)!很便宜很實惠的!】
趙時寧眼睛眨了眨,這才想起系統(tǒng)之前也跟她說過這事,系統(tǒng)商城有男子服用的避孕藥。
若是有這種藥,那她便沒什么顧慮了。
【不過你現(xiàn)在沒有點數(shù)兌換唉,再等等吧,你師尊馬上應該就會生了。】
司鶴南還坐在書案上,滿頭的墨發(fā)披散開,臉色白得不正常,神情有些委屈,“姐姐,你嫌棄我一身病是不是?”
趙時寧抬手碰了碰他潮紅的臉頰,不是很走心地安慰道:“我只是擔憂你的身體,何時又嫌棄你了,只是你還發(fā)著燒呢,等你這病好一些……”
她剩余的話沒有再說出來,可司鶴南卻已經(jīng)聽懂她話中的未盡之意。
司鶴南漆黑的眸中多了些破碎的光,露出些許笑容,連身上終年不消散的陰郁之氣都少了許多,這會看著倒有些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姐姐,我會養(yǎng)好身子的。”
趙時寧輕輕點了點頭,裝作不經(jīng)意問道:“那你能告訴我扶云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嗎?”
司鶴南眼眸中的碎光又漸漸黯淡,消失在這眼底平靜無波的深海中,他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唇,能夠清晰地嘗到口腔里濃重的血腥味。
他的唇彎出些不明顯的弧度,“等姐姐滿足我的心愿,我自然也會幫助姐姐實現(xiàn)心中所想。”
趙時寧沒得到答案,也沒有過多惱怒,反而幫著司鶴南理了理凌亂的衣襟,隨即手指掐住他脖頸,力道之重讓司鶴南難以呼吸,才止住的咳意又瘋狂上涌。
司鶴南不愿在她面前失態(tài),拼命忍著,任由她掐著他不松手。
“司鶴南,記住你說的話,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殺了你。”
“我怎么會……騙你呢……”
司鶴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仰著頭癡癡地盯著她,嗓音艱澀沙啞。
趙時寧這些威脅的話說夠了,又露出溫柔的笑意,抬頭掐了掐他的臉頰,“好呀,那我就相信你。”
她玩夠了他,也覺得累了,便想尋個地方打坐休息。
“那我就先走了,你養(yǎng)好身體。”
趙時寧說完這話后,便頭也不回走了。
司鶴南再也支撐不住身子,重重地摔在桌案上,捂著胸膛開始劇烈地咳嗽。
—————
神都城的初雪下得沒完沒了,到第二天一大早還在下著,這不停歇的雪好像要將大半個神都城都淹沒。
趙時寧夜里隨意尋了個沒人住的宮殿,半夜打坐聽著窗外轟隆隆的聲響,隱約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終年飄雪的無羈閣。
她推開了門,抬頭看著天色陰沉,還在飄著雪,只是地面堆疊著一望無盡的積雪。
昨夜她在黑暗中打坐一宿,消耗的靈力又恢復了一些。
趙時寧只身站在積雪之中,又開始動起了對佛子的心思。
扶云也很好,但終究比不上季雪燃。
用系統(tǒng)的話來說,季雪燃是男主,歷經(jīng)十世輪回,修為高深,遲早是能修成正果,立地成佛的。
她若是能與季雪燃雙修,修為肯定能提升一大截,更何況趙時寧留在人間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季雪燃。
趙時寧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就算連季雪燃所在的寺廟都不知道,還是興沖沖地瞬身到昨日領粥的巷子里,又尋人仔細問了路。
季雪燃常常在附近布施行善,附近的人基本都認識他,趙時寧隨便一問就問出來他在附近的澄明寺。
巷子里的小孩得了幾塊糖果,十分樂意領著趙時寧去澄明寺。
“忘禪師父大概來了才兩三年,不過他人特別好,不僅會施粥給我們,還會教我們附近的小孩讀書寫字。”
澄明寺與趙時寧在靈山見到占據(jù)連綿幾座山的寺廟截然不同,這座寺廟更像是坐落在山野之間的寒酸小廟,但坐落在山中的竹林之中,好似隔離在這人世之間。
巷子后面的后山并不是很高,也只坐落著澄明寺這座寺廟。
小孩應是常常跑去后山玩,一提到澄明寺便有一堆說不完的話。
“這廟里原本只有一個老和尚,以及幾個小和尚,原本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忘禪師父來了后才變得沒那么破,而且忘禪師父一來,每逢初一十五都多出許多人來這廟中上香。”
趙時寧跟著小孩一階階臺階往山上爬,天上還時不時飄著雪花,石階上的雪卻已經(jīng)被清掃得干干凈凈。
“忘禪是很有錢嗎?所以他到了這里花了很多錢修繕,這廟就不破了。”
小孩轉(zhuǎn)過身,很不贊成她這句話,“才不是,忘禪師父出家前肯定是干木匠的,他把澄明寺的門和窗戶都修好了。”
“木匠?”
趙時寧有些想不出來季雪燃當木匠的樣子,他那樣看著就像是超脫世俗的圣人,她也根本無法將他與俗世的瑣碎聯(lián)系在一起。
這并不是很漫長的石階爬完了,小孩抬手指著一個方向,讓她順著這條路往前走,便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在蒼翠的竹林陷在雪地中,趙時寧隱約可見有白色的煙霧從竹林中升騰而起,以及遠遠眺望著屋檐的一角,像是振翅欲飛的鳥兒,屋檐角下還懸掛著金色的鈴鐺。
趙時寧順著踩出來的雪路,走在這靜謐的山野之間,連心情都跟著輕快不少。
她上次對季雪燃說了一些輕浮的話語,想來上次說的那些話肯定會把他嚇到。
趙時寧怕他看見她就逃得遠遠的,今日特意沒有穿常穿的青色衣衫,而是也學著穿了一身素雅的白。
讓自己瞧著不起眼,可以一眼被淹沒在這茫茫雪色中。
她也并沒有走多遠,很快就到了寺廟門前。
她踩著兩截木頭做成的小木橋,木橋的溪水已經(jīng)完全結成了冰,薄薄一層冰面下隱約可見有游魚飛快從冰面下掠過。
小溪兩岸的草木早已枯敗,只有環(huán)繞在這寺廟間的竹林尚且保留一些綠意。
方才那小孩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澄明寺就是破破爛爛的一個小寺廟,不氣派,不體面,就連廟前斑駁的墻體都訴說著破敗的痕跡,任誰也想不到這是佛子的落腳之處。
澄明寺也根本沒有守門的僧人,四周十分安靜,連見鳥獸的聲音都聽不見,只余下山中陣陣風聲卷著雪聲。
趙時寧站在門前看著門上隨風搖晃的燈籠,好像她的到來會破壞這份寧靜祥和的安定。
她也不知該如何作想,這些日子見慣了奢華莊嚴的宮殿,如今走到這村野間破敗古樸的寺廟,竟然心生平靜之感。
趙時寧抬手不過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門就打開了。
這里到處都是破破敗敗但卻收拾妥當整齊,破敗但不見凌亂,她站在門口不過幾步地就是佛堂。
這座澄明寺真的是小的可憐。
趙時寧沿著青石板路往佛堂里走,不過佛堂里也是空空蕩蕩,沒有見到季雪燃在那。
她對著供奉的金佛行了個禮,行完禮后又覺得不夠,跪在蒲團上又磕了幾個頭,甚至還上了三根香。
“佛祖保佑,讓我早日飛升成仙。”
趙時寧繞著佛堂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找到季雪燃,旁邊幾個房間里有人說話但都不是季雪燃的聲音。
她又往寺廟的后院走去,柴房后面就是一大塊菜地,不過這個時節(jié)*也沒有什么菜可以生長。
趙時寧視線緩緩落到了坐在臺階上的僧人。
漫天飄著急促的雪。
季雪燃膝上放著一只灰色的野兔子,那兔子大概是受了傷。
他低著頭正仔細地為那兔子包扎傷口,月白的僧袍上沾染了那兔子身上的泥濘,他好似無知無覺,只是溫柔地摸了摸兔子的腦袋,手腕上還扣著紫檀木的佛珠。
趙時寧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一時間有些看得呆愣住了,等季雪燃注意到她時,她已經(jīng)完全躲避不及。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趙時寧想也不想為自己辯解道,說完又意識到這話又更顯得她欲蓋彌彰,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沒有向前。
她還不忘為自己找補幾句,“我真不是什么小賊,我是來拜佛求姻緣的……”
第110章 情劫
風雪吹拂,懸在檐下的金鐸隨著風搖晃,清泠泠的響聲空靈又悠長。
“原來是你。”
季雪燃仍舊在看她,澄明的眸里是滿目眾生,有她又好像沒有她。
“你還記得我。”
趙時寧忍不住道,心中有些高興,但轉(zhuǎn)念想到上回她將他嚇跑的事情,又有些高興不起來。
她上次都說些什么來著。
“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是不是想喝我的血。
是不是想和我睡覺。”
趙時寧想起她說的這些話,又想到同心蠱根本沒有作用。
現(xiàn)在她恨不得立刻遠遠地逃了,臉頰也不由自主變得有些燙,想原地挖個洞鉆進去。
季雪燃抱著受傷的兔子站起身,雪色的僧衣隨風而動。
明明身在此間,卻又不像是俗世中人。
趙時寧難得有些手足無措,素日里對著別人張口就來的瞎話,今日在季雪燃面前通通都忘了個干凈。
無非他太過干凈,以至于讓趙時寧覺得無論她做些什么,都是在褻瀆。
更何況在她很小的時候。
他還救過她。
趙時寧不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人,就算現(xiàn)在的他不知是第幾個轉(zhuǎn)世,她待他也總歸是沒什么惡意的。
趙時寧瞥向他懷中那只可憐兮兮的小兔子,以及兔子腳上纏著的幾圈白布。
“這個兔子好可愛,我可以摸摸嗎?”
季雪燃聞言猶豫了片刻。
趙時寧連忙道:“我不是什么壞人,上次只是一場誤會,是我將師父你錯認為一位故人,這才說了那些胡言亂語的話。”
“我今日來也是特意來尋你的,為我昨日說的那些話道歉。”她言語真摯,好像真的在為昨日的輕薄舉動懊悔。
季雪燃沒有接她的話,對她那日說的那些話語有所介懷,但卻還是將懷中的兔子遞給了她。
趙時寧連忙接過兔子,歡歡喜喜地摸了好幾下兔子耳朵。
小兔子很乖也沒有在她懷中掙扎。
季雪燃應是很忙,將兔子交給她后,便又開始坐到一旁,拿著木鑿刻刀一點點雕塑著手中的木頭。
趙時寧抱著懷中的兔子湊得近一些,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中的木頭隱約已經(jīng)有了佛頭的模樣。
她不由得想到方才帶路的小孩說他未出家前肯定是個木匠,現(xiàn)在來看倒真的像是一個木匠。
“季雪燃,外面還在下雪呢,你怎么不進屋呢,外面好冷。”趙時寧忍不住道。
季雪燃手中的動作停了一瞬,眉目平靜疏朗,單薄的僧袍上也堆疊了積雪,他抬起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冷。
“再過一會兒,雪就會停,施主若是覺得冷,可以帶著兔子進佛堂。”
“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趙時寧小聲嘀咕一句,到處張望著澄明寺四周,開墾好的土地上鋪滿了稻草,不知地里面種了什么。
“忘禪師父,這里地也是你種的嗎?”
季雪燃手中的刻刀還沒有停下,低著頭輕聲道:“嗯。”
趙時寧更無法將季雪燃與種地聯(lián)系在一塊,在她心里佛子是不染世俗的,終日坐在蓮花臺上講經(jīng)接受香火供奉,而非像季雪燃現(xiàn)在這樣洗衣做飯種地樣樣都來。
“你為何要留在這么偏遠寒酸的小廟,神都城的那個皇覺寺就很好,皇覺寺里面的僧人也是體面又氣派。”
趙時寧索性也坐在了臺階上,像是與季雪燃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我十幾歲時曾做過一場夢,在夢中有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告訴我讓我躲得遠遠的,讓我躲到深山老林里安然度過這一生,便可以躲過命中注定的劫難。”季雪燃給出的回答出乎她的預料。
“那你相信嗎?”
趙時寧幾乎以為是靈山那老和尚偷偷給徒弟通風報信,讓他躲她遠一些。
季雪燃將鑿子放下,用砂紙仔細地磨平手中的木頭,沒有回答她的問話。
趙時寧這才看清,他修長漂亮的手指上,早被磨出了薄薄的繭子。
她猜他是不信的。
這后山還在神都城內(nèi),怎么著也算不上深山老林。
更何況無論他躲去哪里,她都會找到他的。
“他們都說忘禪師父修為高深,那么師父可有算到,你命中的劫難是什么嗎?”趙時寧抱著兔子慢慢走近他。
這天上飄著的雪漸漸變小了,萬里的烏云破開了一道口子,耀眼的太陽光從這道口子里洶涌地傾灑而下。
季雪燃打磨木頭的動作緩緩停下,他自然去算了,這么些年他算了很多遍,也沒有算出究竟是什么需要讓他躲避的劫難。
初雪那日在巷子里,他見著她的一面,就覺得很熟悉,大概是什么時候見過她。
他回到廟中照常跪在佛前誦經(jīng),佛前的簽筒驟然滾落于地。
他隨手抽出一支,細細讀過簽文,這才了悟居然是情劫。
趙時寧眼眸中閃過些什么,她忍不住露出些笑,沒有抱兔子的手想落在他肩上,但又停在半空,最后又緩緩收回手。
“忘禪師父,莫非那老和尚要你躲的……怕不是情劫吧?”
季雪燃側(cè)過身,想要說些什么,就看到趙時寧“噗嗤”一聲,眼眸彎彎,“忘禪師父,我說笑呢,你可別把我的胡言亂語當真呀。”
他聽見她說的話微微皺了皺眉,疏離清淺的眸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
“施主,慎言。”
趙時寧又將懷里的兔子遞給了他,“師父,你可真無趣,我不過是隨便開個玩笑,你怎么還生氣了。”
季雪燃從她手中接過兔子,將兔子放在懷中,抬手輕輕撫了撫灰兔子毛茸茸的腦袋。
“施主,貧僧并沒有生氣。”
他彎下腰將兔子放在地上。
兔子蹦蹦跳跳地慢慢跳進了田地里,直至消失在田野中,再也看不清。
季雪燃緩緩站起身,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趙時寧跟在他身后,與他肩并肩踏入佛堂,“既然沒有生氣,你怎么都不搭理我,怎么都不跟我講話。”
季雪燃在佛前的蒲團跪下,“施主來自的目的,只怕并非與貧僧說話。”
趙時寧也跟著跪在另一側(cè)的蒲團上,“那你說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季雪燃又不說話了。
趙時寧卻沒有因他的沉默而惱怒,而是又在佛前拜了一拜,“方才來之前我不是都說了,我今日來此是來求姻緣的。”
她忽然側(cè)過頭,眼眸微彎,看向跪在佛前的季雪燃。
“忘禪師父,我知道你修為高深,你能告訴我以后的姻緣在哪里,你能告訴我……我未來的夫君又是誰嗎?”
她就是故意這么問的,季雪燃現(xiàn)在是肉體凡胎,不可能中了同心蠱還若無其事,除非他一直在忍著。
趙時寧是嘗過這蠱蟲的滋味的,但凡她靠近司鶴南就不受控制想靠近他。
這同心蠱是讓人情根深種的,只會比司鶴南給她下的蠱更難以忍受。
趙時寧這樣想著,身體便湊近他一些,打量著他究竟有沒有異樣的反應。
季雪燃跪在佛前,神情異常平靜,好像真的沒有因為她的突然湊近而心生波動。
“你怎么又不說話……”
趙時寧嘆了一聲氣,又跪了回去,若有其事地又在佛祖前拜了一拜。
“佛祖保佑,讓我早日尋得如意郎君,然后生幾個孩子吧。”
季雪燃聽著她說的這些話,手中握著的佛珠越攥越緊,心中默念著經(jīng)文,可越念心反倒越不寧靜。
趙時寧還在問他,“忘禪師父,我以后的夫君又該是什么樣的,以后我與夫君會生男孩還是女孩?若是我能尋得如意郎君,到時候定要感恩師父。”
季雪燃驟然瞥向她,就連聲線都變得不平穩(wěn),“施主,你究竟想做什么?”
趙時寧盯著他清雅的面容,露出無辜的笑容。
“忘禪師父,你怎么了?你怎么好像在生我的氣?出家人不是說不可以生氣的嗎?”
季雪燃因她這句話,心徹底亂了。
縱使明知他對她沒有任何的情意,可身體里因她的話,不受控制無端涌起的嫉恨憤怒,這些陌生的情緒讓他幾欲作嘔。
這便是師父口中的……情劫嗎?
“忘禪師父,就算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會生氣的,誰讓我……這么喜歡你呢。”
趙時寧這下看出來了,同心蠱不是沒有作用,而是這季雪燃太過能忍。
季雪燃手中捻著的佛珠,一珠又一珠捻過,每一珠都是一句“阿彌陀佛”。
“忘禪師父,我是什么吸人精氣的妖精嗎?你怎么不僅不敢看我,連跟我講句話都不敢。”
趙時寧規(guī)規(guī)整整地跪在蒲團上,仰頭看著供桌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她方才忍了半天,現(xiàn)下已經(jīng)有些忍不住了。
她體內(nèi)有母蠱。
同樣不受控地想親近他。
“忘禪師父,你救這世間的貧苦百姓,連一只兔子都會救,那你為什么不能救一救我呢?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呀,師父我求你救一救我吧。”
趙時寧可憐兮兮地跪坐在他身側(cè),見他一直閉著眼睛念佛,索性一把拽住了他手中捻著的紫檀佛珠。
“季雪燃,你跟我說話呀。”
季雪燃這才睜開了眼眸,連趙時寧都忍不住驚了一瞬,他琉璃似的眼珠充斥著血絲,好像正在忍受著錐心的煎熬。
趙時寧將手指放在口中,用牙齒咬破手指,血珠不斷地從指尖涌出。
她緩緩湊近到他身邊,像是擾亂高僧修行的妖精。
她甜蜜的嗓音有幾分羞澀,“忘禪師父,我比較怕疼,咬脖子太痛了,你先將就著一些吧。”
“昨日你對我做了什么?”季雪燃視線落在她冒著血珠的手指。
趙時寧十分坦蕩,“哦,也就是對你下了情蠱,說是對喜歡的男人下情蠱,就可以讓他無可自拔愛上我。”
“忘禪師父,那你現(xiàn)在到底愛沒愛上我呀?”
“情蠱……”
季雪燃手中的佛珠突然斷開,圓圓的珠子四濺開,滾落在兩人周圍。
趙時寧偷偷撿了一顆紫檀珠子,認得這一顆珠子都價值千金,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儲物袋中。
“為何要對我下情蠱?”季雪燃又問。
趙時寧隨口答道:“方才我不是說了,你與我一位故人生的很像,我一見到你便忍不住心生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