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還是給故事點掌聲吧
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會很熱鬧。
柯南·道爾點燃了一支雪茄, 看著膝蓋上放著的書,很是悠閑地吸了口煙霧,瞇著眼睛這么想到。
但他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反而很饒有興致地思考著接下來自己能遇到什么樣的異能者。他們能給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煩。
“橫濱可真是個有趣的地方。”他笑著對自己說, 把書隨意地往桌面上一丟,拿起自己的手杖掂量了兩下,然后往未曾關閉的大門外看去。
他用那種好奇的語氣問道:
“這里是因為被書選中了,才變得這么有意思,還是一直都那么有趣?”
鉆過了彎彎繞繞的下水道,才終于暈頭轉向地來到這里的中島敦剛好聽見了這句話。他抬起頭, 瞳孔微張, 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沒有做出立刻的行動。
——這是什么東西?
他把這句本能的話咽了回去, 緊張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敵人。
柯南·道爾的外表沒有什么異常。
或者說, 他是大眾刻板印象當中的那種彬彬有禮、博學多聞的英國紳士,甚至會讓你覺得他是某個皇家學院的教授。但除此之外, 他就再也沒有更多的特征了, 就像是在人海里的任何一個平平無奇的男人。
但不管怎么說,他看上去不像是很能打架的人。
但中島敦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感覺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快要豎了起來,一種濃烈的危險感從尾椎骨飛快地傳遞至大腦, 讓他近乎本能地啟動了自己異能, 但沒有貿然發動任何襲擊。
就算如此,異能的存在也沒有讓他更有安全感一點。中島敦毫不猶豫地喊道:“芥川小心, 這家伙給人的感覺很危險!”
藏在黑暗中的芥川龍之介對此只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羅生門化作的惡獸在轉瞬間便從地下冒出, 尖銳的牙齒直直地朝著柯南·道爾咬了下去,發出牙酸的嘎吱聲。
——但最終沒能合上。
柯南·道爾用手杖成功地抵住了羅生門張開的雙顎。他緩緩地收回手, 若無其事地朝兩位不速之客聳了聳肩,看樣子對于這場有意識的偷襲并沒有什么想法。
“人性黑暗面匯聚的貪婪餓獸……啊,確實很危險。”他對芥川龍之介禮貌地點點頭,顯得毫無危機感,就像是在面對一場表演賽,“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異能。”
芥川龍之介對此毫無反應。中島敦甚至能發誓,對方連臉色都沒有變。他也沒有延續之前戰斗中喜歡和敵人拋下狠話或者諷刺的習慣,而是沉默不語地連續發動了異能。
——連招式名字都沒有喊!
中島敦大為震撼。
柯南·道爾也有點無奈。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和人聊聊的。”他用有些遺憾的語氣說,“不過看樣子有人告訴了你們關于我異能的事情……啊哦。”
這次羅生門的形態變成了自下而上的突刺,強而有力的鋒銳尖刺瞬間覆蓋了小半個空曠的場地,甚至戳穿了上面的支撐板,順便摧毀了旁邊那個本來就不甚結實的簡易房屋。
這次柯南·道爾選擇了閃開。
他的表情也嚴肅了不少,直接原地消失。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芥川龍之介的身后,并且抬起了手中的杖尖。
但這次他也同樣無功而返。
中島敦的速度比他要更快,幾乎就在意識到這次羅生門形態后,他就意識到了什么,并且飛快地跑了過去,虎爪直接拍向了柯南·道爾。
“非常準確的戰斗判斷和戰術選擇,非常有趣的配合。”對方充滿著從容氣息的點評聲響了起來,“挺不錯的。”
那根手杖穩穩地抵住甚至穿透了虎掌。鋒銳的杖尖沾染著血的顏色,然后又如饑似渴地將這些血液全部吞噬殆盡。
這玩意怎么看都有很大的問題吧!
中島敦連疼得抽氣的時間都沒有,直接一把將其握住,發狠用力地拽住這根手杖,另一只爪子捏成拳頭,狠狠地朝著面前的人揍去。
對方再次消失了,他的拳頭差點收不住砸在芥川龍之介的臉上。
中島敦尷尬地笑了兩下,看著芥川龍之介徹底黑成鍋底的臉,終于知道了一個看得見打不著的敵人到底有多惡心。
這次他們兩個都站在一起,共同警惕地看著對面悠悠閑閑,甚至還看了眼懷表的柯南·道爾,并沒有選擇馬上再次發動攻擊。
“他的異能需要欺騙成功才能使用。”
芥川龍之介用危險的眼神看了眼中島敦,冷聲說道:“不要相信他的話。”
從兩個人剛剛攻擊地點錯誤的情況來看,雖然抱有強烈的警惕,但他們還是中招了。
“咦,你們把我異能的限制條件猜出來了?不過也不奇怪,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別難猜的東西。不過在這里,我要提醒你們一下——”
柯南·道爾停下了看手表的動作,臉上的笑容顯得相當無害:“謊言可不僅僅局限于語言,親愛的小朋友。”
謊言只是區別于真相的存在。它包括語言,自然也包括行動。
“也就是說,如果你們覺得我的某些戰術目的是真的話,那么也會受到我異能的影響哦。不過在這種時候說出真相好像已經有點晚了……哎呀,真抱歉。”
道爾爵士毫無歉意地說道,然后再次消失在了現場。
“他走了?”中島敦下意識問道。
“不可能,我們的異能甚至都還沒有被他試探出來。”芥川龍之介冷靜地回答,“他的目的都還沒有達成。”
為了防止偷襲,他們兩個人都貼近墻壁。
現在的問題是:到底該相信什么?
如果相信對方剛剛說的內容,那么萬一里面有假話呢?而且如果這樣的話,那么他們接下來面對很多攻擊時都要花不必要的時間來思考這個攻擊的真實性。很多原本依靠本能可以避開的攻擊,閃避的動作反而會被思考打斷。
而且他們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受到了異能力的影響……他們現在要怎么判斷哪些攻擊是真的,哪些攻擊是假的?
恐怕就連最優秀的戰士,也會被這個問題困擾吧。
但很快,芥川龍之介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毫無疑問,當然得是之前就和中島敦討論過的“大范圍無差別攻擊”。沒有盲點,沒有死角,一只蒼蠅進來都要慘叫著離開的那種。
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中島敦尾巴上的毛真真切切地炸了起來。
他有些驚恐地看了眼芥川龍之介,然后毫不猶豫地抱住對方在地上一滾。這他的身后,后面的柯南·道爾再次稍顯遺憾地露出本來的樣子。
“大范圍攻擊,這個能力還挺不錯。如果捅出來,的確對我來說很麻煩。可惜只要提前攻擊打斷的話,你也沒有辦法用出來。一心二用對你的要求還是太高了。”
他拍了拍手杖,很有經驗地點點頭:“不過竟然敢這么用,你的搭檔肯定是個有自愈能力的異能者。話說回來,你要不要一口氣把異能的所有形態給用了?這樣我們都能省點時間。”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說道:“謝謝。”
中島敦表情有些僵硬地點點頭。
柯南·道爾打了個哈欠,重新用幻覺隱藏起自己的身形。
這種貓戲老鼠的打架說實在的,給雙方都提供不來任何的樂趣。他本身也相當討厭戰斗。如果不是為了搜集異能信息,他隨便取代一個地下幫派人員的身份就能讓那些家伙找上很久。如果再謹慎一點,拖到橫濱那群家伙等不下去也不是不行。
“好無聊。”他拿手杖敲敲地面,無趣地看著這兩個警惕的小家伙,“該不會是在拖時間吧?嗯——都怪這個異能,現在戰斗都懶得思考對方的行動邏輯了。”
他現在思考起了自己是不是可以一邊戰斗,一邊看那本之前只讀了大半的書,最后決定在下次可以嘗試。
然后他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有必要再攻擊一下,逼對方繼續動手:打架打得這么斷斷續續,這么敷敷衍衍到底是怎么個事?難道敵人消失了你們就不進行火力轟炸了嗎?就站在這里發呆?
雖然以不變應萬變和保存體力都是相當不錯的策略,但真的一點都沒有青少年戰斗故事的活力啊,毫無激情和觀賞性。
柯南·道爾沉痛地搖搖頭,閑庭信步走到了這兩個小朋友的身邊。
他的異能可以完全地修改人的五感,就像是那個缸中之腦的理論一樣,他能夠用異能為別人完全模擬出另一個現實。所以對手一旦受到了他的異能影響,那么想輸都是件麻煩的事情。
所以道爾爵士對于戰斗真的不怎么上心,這也是相當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懶得欺負幼崽,還有點喜歡啰里啰嗦和教育學生的毛病,他甚至能立刻讓這兩個小家伙表演一出標準的自相殘殺。
“現在試試這位小朋友受到致命傷還能不能愈合?”柯南·道爾摸著下巴說道,然后提起了自己光潔如新的手杖,打量了一會兒,覺得最好從肺部入手。
畢竟雖然肺部是致死區域,但如果自愈能力特別強的話,那肺部致死也不太可能。
不過在此之前……
柯南·道爾先勉為其難地塑造出了一個自己攻擊芥川龍之介的幻象,準備到時候別讓那個喜歡放無差別攻擊的小子影響到自己,然后才發動了攻擊。
“希望不會有事……死人的異能情報可是賣不出去的——啊哈!”他看著自己被杖尖戳穿的身體變成了破碎的光影,有些驚訝地挑眉,當即也意識到了什么。
幻覺異能嗎?
他眨眨眼睛,笑了一下。
但就算是意識到了什么,這個時候也沒有用了。他雖然有著這種特殊的異能,但敏捷并沒有比平常人快到哪里。而被另外一種幻覺異能隱藏起身形的中島敦已經向他揮出了拳頭。
就在此時,芥川龍之介的范圍攻擊也接踵而至,徹底封鎖了他逃離的路線。
——沒有辦法找到敵人的準確位置?
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尤其是當敵人是只能進行近戰攻擊的情況下:如果你想要攻擊到我,那你肯定也進入了我的攻擊范圍。
“干得漂亮!”中島敦情不自禁地說道。
谷崎潤一郎的細雪作為幻覺類的異能,用來對付這種精神控制類的異能簡直剛剛好。但因為不確定對方到底有多少底牌,這種方式不能上場就使用。所以他們就采取了暗號的方式。
谷崎其實在戰斗開始之前就藏在了這高低錯綜復雜的下水道上方。羅生門切割出的裂縫能讓他們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對方的耳朵中。
而暗號,就是那句“謝謝”。
嗯,你不會真的覺得芥川會平白無故地從嘴里蹦出這個詞吧?
于是在小老虎期待又不失警惕的目光中,他們兩個的攻擊都切切實實地落在了實處。
對方在被中島敦擊倒在地后,立刻被拔地而起的尖刺穿過胸膛,頂在了半空中,像是個晃來晃去的晴天娃娃,羅生門構成的銳利鉤刺也戳破了心臟的位置。
一般情況下,這種傷勢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
“我就說,我超級不擅長戰斗的。”
被掛起來的柯南·道爾嘆了口氣,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猙獰的傷口:“順便一提,你們橫濱的異能種類還挺多樣。不過我早該想到的,畢竟你們這兒連貝希摩斯都能看到。嘖,頭疼。”
從傷口里,與人類絕不相似的綠色血液正一滴滴地滑落,散發著那種仿佛早已死去多時的尸體氣味。
“順便一提,你們可以不用擔心。我的異能是被接觸到后就會對你們效果消失的類型,除非你們又又被我騙了。哈哈,別擺出那么緊張的樣子,我這句話可是完全沒有騙人。”
他有些艱難地聳聳肩,看樣子對自己這副被掛起來的樣子沒有什么意見。
然而中島敦只感覺到頭皮發麻,站到芥川龍之介的身邊,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感覺到的濃濃危機感到底是什么。
沒死?這家伙到這種程度都沒死?還有這種看上去就不像是人類的鮮血顏色是什么情況?這也是新的幻覺嗎?他們根本就沒有攻擊到對方?
他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同樣不想是人類的洛夫克拉夫特,還有那個與他戰斗的巨大怪物。
“說實在的啊,”
道爾爵士喋喋不休地說道,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又被芥川龍之介冷著臉補了幾次攻擊,渾身上下都在流著好像流不完的綠血:“你們知道嗎?我以前總是被說‘天啊,你竟然不會拉小提琴’,但實際上我倒是挺會彈尤克里里的。你們知道我為什么很喜歡這個樂器嗎?”
他眨眨眼睛,甚至顯得有點古怪的幽默感:
“哈,因為它的發音就很像我們女王陛下那只喜歡‘tekeli——li’叫的小可愛。”
從他的身體里流出的那些綠色血液逐漸凝聚和凝固,變得仿佛具有某種膠狀的、覆蓋著油層的柔軟黏滑的身體。然后它的表皮黯淡下去,變成了灰蒙蒙的顏色。
它蠕動著,膨脹著,表皮翻滾著無數發著光的滲人眼睛,發出那尖利的、如同褻瀆長笛的聲音:“Tekeli——li!”
“陪他們好好玩玩,小家伙。”
柯南·道爾攤開手,面帶微笑:“我去外面看看橫濱人給我準備的更多驚喜去了。不過這次可要小心點才行,畢竟我身上又沒你其他的兄弟姐妹,嗯哼。”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看到了面前的“小家伙”以不符合自身敏捷的速度沖上前去,張嘴一吞就要把中島敦的腦袋咬下來。
“我命令你攻擊,夜叉白雪!”
上方少女堅定的聲音響起,其中有著微微的顫抖,還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上層的隔板在耀眼的刀光中徹底被摧毀,鋒銳的異能武器被散發著光輝的女性人形操控著,向怪物斬下,幾乎把它一斬而斷。
紅衣服的少女從上面跳了下來,站到中島敦的面前,用那對湛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面前巨大的怪物,同時也拔出了自己的劍。
“小鏡花?”躲到一邊的中島敦愣了一下,連忙開口喊道。
尾崎紅葉也跟著跳了下來,滿臉無奈地看著不聽勸的小姑娘:這小子明明就能躲開的,根本不用這么慌張地暴露自己。更不用說使用自己的異能了……
“未成年小朋友打未成年怪物。女王在上,多么不符合未成年保護法的一幕。”柯南·道爾搖搖頭,打了個響指,“不管怎么說,我先走嘍,諸位。希望今天大家心情愉快。”
第062章 為他們所有狼狽的地方
“早知道我真該聽阿加莎的, 把衣服換成綠色。但這件事又不怪我,黑色衣服真的看上去要更好看一點。”
從未成年戰場匆匆離開的柯南·道爾有些惆悵地看著身上的貫穿傷,拽拽衣服, 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勉強更體面一點。但很顯然, 他的行動并不是很成功。
“行吧。”他很快又在現實面前恢復了樂觀,“接下來說不定還要再被捅幾下,也不用這么在意這件事。”
除了這條道路之外,所有能夠通向外界的通道都已經被炸毀了。這件事并沒有讓柯南·道爾感覺到意外,他只是嘆了口氣,想著接下來還要發生的事情。
“我為什么要自告奮勇地跑到橫濱來搜集情報呢?哦對, 因為好奇……人真不能對某些事情抱有太大的好奇心。不過話說回來。”
他看了看這個拐角:這里的空間顯得有些逼仄, 周圍各種笨重的廢棄物體四處堆積著。看樣子是堆過來后,人們懶得把這些垃圾運走導致。
“……這里好像很適合某些除了力氣大就沒有別的優點的家伙。”柯南·道爾緩緩地挑起眉, 用相當沉痛的語氣說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憶。
幾乎就在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少年從這堆廢棄物里面跳了出來。
“誒, 先生你是在說我嗎?”
少年很是開心地喊道。他抹了抹臉上的灰, 從那張充滿著興致勃勃的臉上可以感覺到,對方不像是過來戰斗的, 更像是來秋游的。
柯南·道爾默默地看著對方:嗯,面前的人有著金燦燦的短發, 朝氣蓬勃的臉, 露出燦爛而天真無邪的笑容。
還有一根巨大的、銹跡斑斑的、看上去被破傷風病毒強效附魔過的鋼筋。
“我討厭力量系異能者。”
來自倫敦的偵探先生面無表情地對自己說:“尤其是這種使用大型重武器的家伙。還有,為什么偵探社的戰斗成員有這么多的未成年?”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有時候就連中島敦自己在看到比自己矮了二十二厘米的鏡花時, 也會想到對方才十四歲的年齡, 然后內心的情感就突然變得復雜起來。
尤其是在看到泉鏡花戰斗的時候。
目前為止,中島敦自認為自己在夢境中已經被芙蕾因女士安排過了不少戰斗, 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戰斗風格。
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精準、輕巧、危險、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優勢,絕不拖泥帶水的攻擊。
泉鏡花的每一次出刀都是在嘗試攻擊這個怪物身上的要害。雖然割出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但在她身邊夜叉白雪刀光的掩護下,怪物吃痛下笨拙的反擊頂多只能吞下她的一片衣角。
很多時刻她就像是在游走在刀尖上,中島敦的心就算提到了嗓子眼也不敢插手,只能盡可能地吸引著怪物的注意力,生怕擾亂對方的節奏。
他突然想到了芙蕾因當初對他的評價:
“在殺人的天賦上,鏡花比你的天賦要強一百萬倍。”那只玳瑁貓是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這么說的。
殺人的天賦嗎?
中島敦深吸了一口氣,虎爪撕開向他包裹而來的粘稠液體,讓面前的怪物發出如同鳥類般尖銳沙啞的嘶鳴。
但很快,它就恢復了原貌,憤怒地沖向這個讓他感受到鉆心痛苦的生物。那些表面的眼睛在飛快地溶解,流動的膠狀身軀中伸出巨大的鞭型觸手,上面布滿了不知用什么生成的尖銳骨刺。
看上去和中島敦虎掌上的鉤爪一模一樣。
中島敦面色一變,趕緊從旁邊滾動著離開。
“他正在向我們學習!”他喊道,“這個家伙能夠模擬出武器的樣子!”
如果不是對方現在的身體不太靈活的話,他毫不懷疑,對方早就已經開始嘗試學習他們躲開自己攻擊的方式了。
羅生門轉瞬出現,切割下了怪物那帶有骨刺的觸手。但那兩個東西就像是還存在著意識的活物那般蠕動著,然后重新被巨大的怪物吞下,溶解在了腹中。
“把它對半切割開來可以嗎?”尾崎紅葉也發現了單純的刀劍對它造成的傷害有限,于是只讓自己的異能繼續牽制著面前的怪物,本人后退一步,詢問著臉色難看的芥川龍之介。
“我不覺得它會死得這么簡單。”
芥川龍之介語氣凝重地說道:“如果這種方式沒有辦法解決它,那么它體型降低后,靈敏度反而會提升到很難對付的地步。”
這是他從中島敦和柯南·道爾那里得出的經驗:永遠不要小瞧自愈能力的極限。當你覺得自己的一招可以解決敵人的同時,最好也要做好對方沒有死的準備。
“那看樣子只能通過游走來牽制它了?”
尾崎紅葉皺眉說道。
她也很頭疼:主要是他們對于面前的這種不定型生物一無所知,對方看上去也不存在任何弱點。在這個東西似乎有著模仿別人進行戰斗的本能后,這家伙就變得更加麻煩了。
“小心!”泉鏡花急促的提醒聲響起。
那個龐然大物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看上去就像是長大了嘴巴,里面的條形膠狀物質裹挾著帶著濃濃臭氣的不明物體從內部射出,向他們橫掃而去。
中島敦下意識地把芥川龍之介提起來,一個高跳躍過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芥川也本能地使用了自己的異能——當然,不是用來防御,而是羅生門利爪構成的攻擊。有中島敦在,他這場戰斗中幾乎都不用考慮保護自己的問題(這是事實,但你最好別和芥川說這件事,他意識到后肯定不會很高興)。
但是攻擊只擦到了膠狀長舌的末梢。它就像是彈簧那樣被急劇抽回,重新回到了怪物身軀的內部。只是在回去的過程中,被夜叉白雪的刀尖狠狠地切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讓里面裹挾著的建筑碎片和骨頭渣子撒了一地。
“Tekeli——li!”怪物吃痛,發出了尖銳的聲音,但其他人的表情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它已經意識到自己不夠靈敏了,而且在嘗試更加敏捷、快速和出其不意的方法進行攻擊。
中島敦突然想到了之前柯南·道爾離開前所說的話,深吸一口氣,表情越發緊張起來。
他說,它還只是個未成年……
接下來的戰斗果然變得更加麻煩了起來。怪物開始有意識地學習著更靈巧的攻擊,時不時就變化出幾根長長的觸手開始大范圍地掃蕩。其中有幾次他還真的得了手,但好在觸手可以被刀劍割斷,除了一身黏糊糊外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這樣下去不行。
中島敦喘了幾口粗氣,拽住滿臉不情愿和不爽的芥川龍之介重新起跑,躲過向他們襲來的觸手,但下一刻就被從地下鉆出的觸手絆倒。
連藏在地下的攻擊都學會了嗎?
他用虎爪撕開裹挾來的觸手,有些擔心地看著體力已經逐漸不支、開始采用更加危險的小范圍騰挪閃避的泉鏡花。
他們的體力肯定是比不過眼前這個怪物的,而且它還可以繼續學習和模仿……
在中島敦的視線下,怪物像是突然不耐煩了。它發出那種如同長笛或者鳥叫的怪異聲音,然后——
中島敦的內心突然被某種突如其來的驚恐感充滿了。他撐著地站起來,松開抓住芥川的手,朝著前面跑去,大聲喊道:“鏡花!”
怪物這次選擇把自己身軀小半的物質都發射了出去。它把自己的身軀突然拉長,呈現出某種被壓縮的彈簧陡然伸長的姿態。充滿威脅性的膠狀身軀朝著被觸手限制住了躲閃空間的泉鏡花直直地沖了過去。
這個攻擊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誰都沒立刻反應過來。
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與夜叉白雪做出了最快的反應,但面對這樣大的一塊膠狀物質,刀劍的切割顯得杯水車薪,沒有辦法阻止對方的前進。
我要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快一點!
中島敦目眥欲裂地看這一幕,第一次痛恨起了這份本來被他視之為洪水猛獸的力量不夠。如果鏡花被那個東西吞下來的話……如果她真的因為這個而出事的話……她還沒有成年呢!她甚至才剛剛離開了黑手黨,在陽光下甚至還沒有生活多久的時間!
“噫惹!不是說你們今天過來是要揍那個鐘塔侍從來的混蛋的嗎,這個惡心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東西啊!”
帶著十足嫌棄的少女聲音響起。泉鏡花的身影消失了,怪物發出的聲勢浩大的攻擊最終只是撞在了墻壁上。
頭上頂著一塊布團的紅發雙馬尾女孩從天而降。她警惕又嫌棄地蹦到了滿臉茫然的中島敦身邊,揮手又讓泉鏡花重新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她很有氣勢地扭頭問道:“喂!大貓咪,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中島敦本來還帶著眼淚的目光逐漸變成了不解,最后又切換成了驚訝和驚喜。
“是你?”他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看向泉鏡花,“鏡花你沒事……”
小姑娘看上去顯然對自己定位的換來換去感到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變成了一如既往的認真。她點點腦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尾崎紅葉也到了泉鏡花的身邊,她很擔心地上下打量了鏡花一眼,站在了對方的身邊。
“喂喂!所以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么啊!我在偵探社待得好好的,結果被那個叫夏目的家伙喊過來了,然后被你們那個叫谷崎的家伙帶到了這里。現在什么情況都沒搞懂耶!”
露西看了看中島敦,又看了看泉鏡花,滿臉不爽地叉著腰喊道。
中島敦愣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回憶著,手忙腳亂地解釋道:“呃,這個就是從道爾先生的身體里冒出來的一個……呃,一個未成年?總之它能學習我們的攻擊方式,而且能把它接觸到的東西卷入內部消化,小心!”
他喊了聲,但很快就發現怪物雖然發動了攻擊,但出現了很明顯的偏差。
“我暫時給它設置了一個幻覺,希望它不會很快就進化出來判斷真假的能力。”谷崎潤一郎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顯然,帶著露西這么快就感到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在聽到那個“Tekeli——li”的聲音后,他就意識到大事不妙了。然后他快速地聯系了太宰治,太宰治似乎又快速地聯系了什么人,最后讓他去一個地方接之前那個用異能帶走了直美的紅發女孩,讓她來幫忙。
“你的異能能夠把它丟進內部空間里去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空間內部有一個絕對出不去的房間吧?”
谷崎潤一郎有些急促地詢問道。
“那個房間的門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這個大家伙給塞進去吧!”露西快速地搖搖頭,“而且安妮肯定不會喜歡這種東西的……等等,這是什么東西?”
在好幾次無功而返后,怪物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問題。它沒有進化出看穿幻覺的能力,但采取了和當初芥川同樣的方式:
大面積無差別攻擊。
看著從四面八方掃過來的觸手,露西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從頭頂拽下來那個非常礙事的東西,朝著前面和扔手榴彈一樣丟了過去。
“嗷,嗷嗚——”
有些茫然的聲音從布團下面傳來。但很快就變成了同樣茫然但似乎在努力讓自己變得兇神惡煞的人類說話聲。
“嗷嗷,你你你你完蛋啦!”
伴隨著奶聲奶氣的聲音,里面的東西似乎把布料掀開了一角。下一秒,就是讓在場所有人都往后倒退一步的洶涌熱流。
滾燙的空氣撲到了他們的臉上。中島敦甚至在恍惚之間還能聞到某種可怕的焦糊味。他愣愣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從那團布料下面,近乎透明的淡藍色火焰朝著四面噴出。
周圍被火焰觸碰到的磚頭在瞬間變成了耀眼的白色,金屬的武器被瞬間融化,那些觸手也只是多撐了幾秒,就被燒出了蒼白干裂的外殼。
羅生門的利刃再次探出,把那些被火焰波及的觸手切割下來。它們幾乎剛掉下來就在火下喪失了自己的活性。而看著怪物撲過去想要收集殘骸的模樣,露西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把那些掉落物給送到了空間里。
在無意間完成了一次相當完美默契的配合的幾個人很顯然都沒有這個自覺。他們都在用微妙的眼神看著那個噴完火后從空中啪嘰掉下來的小不點。
“哦,哦。”焦黑的布團下面,那個發出奶聲奶氣人聲的小東西還迷迷糊糊的,“原來洛賓前輩說的熱氣是上升氣流是真的啊……我還以為剛剛是我會飛耶。”
“這是什么?”芥川龍之介皺眉問道。
“呃,非常兇猛的超自然生物?”露西干巴巴地說道,“那個男人告訴我,如果遇到沒有辦法解決的麻煩,可以把這東西丟出去。”
她現在真的有點相信,這是“非常兇猛”的超自然生物了。
“……”中島敦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復雜起來,他從“洛賓”這個詞里察覺到了什么,但他最后還是沒說出自己的猜想,只是有點尷尬地點了點腦袋,“不過不管怎么說,現在我們有辦法解決這個家伙了,對吧?”
的確,在知道火焰可以削減被切下身軀的活性,而且有露西的異能可以隔離這個怪物和被切下肉塊后,解決它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快速地各自行動起來:現在他們的目標是,盡可能快地為這個大家伙做一場完美的凌遲手術。
嗯,希望它能喜歡。
十分鐘過后,這一團龐然大物儼然已經在他們高效率的切割和布團里小家伙興致勃勃的噴火中被變成了毫無氣息的一堆灰白灰燼。
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習慣了這種高強度戰斗的中島敦倒是還好一點。他看向露西,表情帶著有些微妙的糾結。
“那個。”他小聲地問,“你拿著那個布團的時候,感覺像是在摸什么動物?”
“貓啊。”露西回憶了一下,很肯定地說道,“不過肯定不是貓啦。雖然感覺自己摸到了尖尖的耳朵,但完全沒摸到尾巴呢。”
中島敦:“……”好極了,這下他算是徹底確定所謂的超自然生物到底都是什么在披著皮套出場了。
雖然完全不知道這些貓到底是怎么學會在現實當中說人話的,但怎么想,面前的這個小東西都肯定是千晴吧!還有那位夏洛克先生,那能漂浮起來的能力百分之一百和芙蕾因前輩有關系!
他表情有些復雜地休息著喘了幾口氣,然后向其他人:“我們要追過去嗎?”
“追。”芥川龍之介費力地喘息著,但毫不猶豫地說,“那個家伙肯定還有別的底牌。如果別人也被類似的方式拖住了,我們還要去幫忙。”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辦法忍受被這家伙逃走——更不要說如果這次任務失敗,自己以后的指揮位置就要讓給那只愚蠢的人虎了。
第063章 為他們所有古怪的地方
此時的柯南·道爾還在唉聲嘆氣。
他其實并不在意那個嘰嘰叫的很大的小家伙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也不是很在意后面的人會不會追上來,他只是對自己的運氣感到有點惆悵。
“我討厭力量系異能者。”
柯南·道爾說:“這里面有一個相當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力量這個詞其實包括了很多東西:更好的協調性、更強的爆發力、更快的速度、更強的體質。”
“還有更大的武器。”他著重強調了這一點。
當你能夠把一面巨型門板揮舞地虎虎生風的時候, 你會發現戰斗是一件如此不用動腦子的事情。你甚至不需要判斷對方的攻擊方向, 只需要把武器當成盾牌往前面一甩就行。
如果你能夠拽著一個巨大的武器像陀螺一樣旋轉,那就更……好吧,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會有人嘗試攻擊你了。
純粹的數值,純粹的強大。但也是中很是無賴和無趣的戰斗方式。
“不,我覺得你單純是在嫉妒別人的戰斗方式比你更不需要腦子。”當初他吐槽這件事時, 阿加莎·克里斯蒂只是冷酷無情地這么回答。
實際上她的話也不算錯。習慣在戰斗上惡心別人的人不一定喜歡被別人在戰斗上惡心, 我們可以把這簡單地稱之為“雙標”。
柯南·道爾對這一點坦然承認:
如果是平時,他遇到這種異能者絕對會一臉嫌棄地有多遠離多遠。
但很可惜, 就像是他之前說的那樣:這是一個非常適合力量系異能者發揮的戰場。它適合的原因就在于, 這些沉重的雜物形成了對普通人非常難以解決的行動障礙。但對于這些力量系異能者來說,只要隨手一扔就能解決。
柯南·道爾看著被宮澤賢治當成網球, 用鋼筋拍過來的大型貨箱, 還有現在滿地的狼藉,重新消失了, 只是不滿地用英語嘟噥了幾聲。
“果然,我最討厭力量系異能者了。精神系的異能我都不會覺得有這么煩。”他說。
幸好對方的智力和力氣不怎么匹配, 隨便出現引誘幾下, 就讓他把這些擋路的障礙全都給掃除了。雖然這些木頭和塑料貨箱被打碎后到處亂飛的碎片同樣很麻煩……
柯南·道爾“嘖”了聲,但還是很輕松地從這片“破片手雷海洋”當中閃了過去, 順便把這條通道甩到了后面。當然, 代價是身上多了幾處新的傷口,左臂有點脫臼。
“雖然他們不可能真的存在什么大殺傷性的異能, 但偵探社的人還真夠麻煩的……”
他用手把自己的脖子“咔嚓”一下掰正,估摸了一下,覺得對方應該至少得過去十分鐘才能意識到自己大概真的跑了,于是臉上重新出現了愉快的笑容:“還挺有趣。”
他走在道路上,頗有幾分輕松地計算著:
“嗯……現在偵探社還能派出幾個人?他們的社長和那位小偵探肯定是不會出現在這里,那位太宰先生也并不是戰斗成員。也就是說頂多還有兩位?真可惜,當初組合不愿意分享偵探社的情報,否則我也不用自己上場。”
雖然說是咨詢偵探,但本質上還是皇室和鐘塔侍從打工人的道爾爵士聳了聳肩,為自己的命運嘆了口氣。
“接下來是誰呢?不過有一說一,如果碰到了黑手黨的那位重力使還挺麻煩……話說回來,黑手黨竟然同時有斥力異能和重力異能,感覺很適合打橄欖球賽啊。不過在這種時候遇到還是算了吧,黑手黨的異能情報我都差不多摸完了,就算是打一架也沒用。”
他摸了摸下巴,念念有詞地說著,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笑容。
一個聲音幽幽地從上面傳來:“哈?那看來你的思路和那個繃帶青花魚還挺接近的嘛。”
柯南·道爾默默地朝著上方看去,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我突然有點認同,阿加莎當初說我一個人頂得上倫敦塔的二十多只烏鴉的話了。還有你們橫濱人為什么都喜歡從上面冒出來……哦,這個下水道是我選的啊,那沒事了。”
這位先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同時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轉而很是好奇地問道:“既然連你都冒出來了,你們的首領就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嗎?”
“黑手黨的事情還用不著你來關心。”
中原中也壓了壓自己的帽子,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嘖,真是我最討厭的那種敵人……不過我還以為之前的那群家伙就能把你給收拾掉呢。”
他發動了攻擊。
看著朝自己踢過來的鞋子,柯南·道爾發自內心地確定:自己是絕對躲不開的,同時他也稍微有點感慨,這群家伙真的是不介意把自己變成尸體。
真不公平啊,他還想著留一堆活口呢。這樣他就可以擁寇自重……啊呸,擁有一段更長更自由的假期了。
“真巧,我也對你們這種異能者沒有什么興趣。不過看來偵探社應該是沒有多余的戰斗異能者可以派出來了,我也沒必要繼續逗留。”
柯南·道爾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還有,你一開始就找錯我的位置了。拜拜啦,重力使先生。太宰先生沒有讓你來打頭陣是很合理的事。”
他的身影在被輕而易舉地擊中后迅速地淡去了,只有聲音幽幽地漂浮在空氣當中:“比起那位實在頭鐵得過了頭的芥川先生,您真的太好忽悠了。”
“啥?”中原中也這次終于愣了一下,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戰斗的本能就讓他發動了自己的異能,一把捉住了一條從背后朝著他“咬”過來的手杖。
……或者說,吐出一條細劍的蛇?
他抓著這個甚至在自己手掌心奮力扭動著的玩意,表情有些茫然,然后用力嘗試把他掰成兩段。
手杖發出尖銳的叫聲,表示他的嘗試沒有什么結果。嗯,主要是重力異能在掰斷東西時并不能發出多大的作用。
“這什么東西?”他茫然地打量著,“看樣子像河馬會喜歡的地獄特產。”
另一頭,柯南·道爾正在為自己的新手杖的報廢而有些憂郁,同時思考著回國后自己是不是該申請報銷。
“我上個月才從皮卡迪利大街杰克專賣店買的手杖。”他郁悶地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這肯定是要報銷的吧,否則有點太虧本了。”
不過能這么快就逃走,他還是很慶幸的。
——雖然說他特意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就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傷口,但真的沒有想到對方會相信他沒有受到什么傷。
不過也對,正常人根本不會覺得有人都快被開膛破肚還能四處溜達,甚至沒有表現出因為疼痛造成的行為變形吧。
柯南·道爾很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他把手杖靠在胸前,朝著下水道不遠處的出口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不過真的挺嚇人,反正我覺得不會和他試著打一架的。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讓我想到魏爾倫那個敢刺殺女王陛下的家伙……嗯。他也是實驗室制造出來的?”
他自言自語道,然后突然挑了下眉:
“哦,我想起來了。魏爾倫和蘭波當初最后的任務,還有魏爾倫最后出現的地點似乎都是日本橫濱——嗯,這樣啊。沃爾斯通克拉福特博士的機器人隱瞞了這個消息。”
不過他琢磨這個干嘛,鐘塔侍從又沒有因此付額外的價錢。而且他看橫濱的這群人還挺好玩的,要是被那群絲毫沒有幽默細胞的英國人給毀了就糟糕了。
“最重要的是,湊個熱鬧和搜集個情報真的沒必要被人造黑洞砸,真的沒必要。”
柯南·道爾心平氣和地對自己如是說道,同時越發覺得自己之前看到對方就跑路的行為相當的正確。
接下來應該沒有人了。
至少他覺得應該沒有人。按照之前的烏鴉嘴來看,所以就肯定沒人。
“往好的方面想,沒有遇到魏爾倫本人還真的是好消息呢。要是真的遇到,怎么想都會徹底完蛋的吧,哈哈……哈哈……哈。”
柯南·道爾兩只手交疊在一起,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嗨?”
那個同樣有著湛藍眼睛的金發男人則是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用看死人的那種目光看著面前的人。
“柯南·道爾。”他過了幾秒才說,然而還沒有說出下半段話就被搶答了。
“等等我知道了,我猜到的東西一個字都不會告訴給鐘塔侍從的!就算是你不站出來威脅我我也不會說。我也不會把你還活著的事情告訴前面的那個橘色頭發小朋友。”
對方對答如流地保證道。最后,他依依不舍地咂吧了一下嘴,有些遺憾地瞧了瞧魏爾倫。
“不過這位朋友,我感覺你好像有點遺憾。我這里有一種可以復活死人的方法,你真的不想嘗試一下嗎……好吧,我覺得我現在還是消失比較好。”
柯南·道爾消失了。他原來所站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魏爾倫冷漠地看了眼出口的方向,最后還是沒有追出去。
“喵嗚。”一句話都不可信的家伙。
藏在暗處的伯曼貓低低地喵嗚了一聲,搖搖頭。她看了眼魏爾倫,有點猶豫,但最后還是悄悄地跑開了。
不過他確實沒機會把那些話說給鐘塔侍從的那群人了。要知道,拉克賽維、虛無小姐和浮島的超級惡作劇組合技還等在前面。
而且,那家伙已經無處可逃了。就算是往回走也不可能。如果只有中原中也的話,柯南·道爾可能還會嘗試一下,但魏爾倫……
他絕對不敢再撞見第二次的。
“行吧行吧,我承認橫濱可真是個超級驚喜大盲盒。接下來就算是出現任何熟人我都不會驚訝了,蘭波真的活了都不會讓我吃驚。”
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來的柯南·道爾搖了搖頭,表達了他對這個地方的強烈譴責。
不過如果自己反應夠快的話,這群家伙也沒有辦法阻止自己離開。接下來還需要擔心組合的那個狙擊手和周圍的植物……往好處想,戰斗地點選在下水道他至少只用面對兩個組織的人。
準確的說,是兩個組織的人加上魏爾倫。
……
總感覺這個戰斗選址虧了。組合的人絕對打不死他,但魏爾倫冷不丁冒出來真能做到。
柯南·道爾又有點想要嘆氣:早知道把隊友給賣了,通過戰斗搜集情報又不一定是要自己湊上來。
不過幸好魏爾倫百分之百會受到自己異能的影響,他也算是還有周旋的余地。如果真的遇到那種能破解自己異能的人……實際上目前還沒有這種人存在。
“是的,是的。沒有人,但是有貓,您怎么能把貓給忘記呢,先生!”
一個戲劇化的腔調響起。
下水道外面刺眼的陽光里,搖搖擺擺地晃進來了一只奶油色的貓。
他笨拙地站著,搖搖晃晃地站著,嬉皮笑臉地站著,他帶著花里胡哨的鳥類羽毛和植物制作成帽子,金色的眼睛就像是金色的紐扣,帶著大笑的嘴角幾乎能咧到耳朵邊。
他說:“哎呀!道爾先生,好久不見!能遇到您是多么高興的一件事啊,我都快要哭了。但是我還是堅持我上次的觀點——人類都是無聊的蠢貨,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
柯南·道爾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斂了起來。
“哦,是你。”他平靜地說,“那只曾經在倫敦和牛津生活過,然后又突然消失的貓。”
“哦,不用嘗試用您的異能了。我們都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我們也都知道你那個成功地欺騙了所有人的謊言。我知道,我知道……”
拉克塞維彬彬有禮舉起他那華麗得可笑的帽子,禮貌地鞠躬,然后發出尖銳的、甚至有些令人害怕的貓的笑聲。
“拉克賽維是說瘋話的貓!”他說,“拉克賽維知道誰在說謊!那么,就像是開頭那樣,在這一卷接近尾聲的時候——讀者們,由親愛的拉克賽維先生來為你們揭開答案!”
“我們已經派烏鴉們去橫濱邊界了。任何靠近邊界兩百米內的可疑人類都會被它們報告。”
烏鴉頭頭念了一遍烏鴉們的行動,抖了抖自己身上在陽光下五彩斑斕的羽毛,很是期待地看著面前的虎斑貓。
虎斑貓萊特先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認真地聽。
烏鴉于是繼續念道:“嘎嘎,還有就是昨天我們家的烏鴉和你們家的貓一起出任務,和人類進行交流的過程中,遭到了來自人類在性別方面的言語攻擊,受到了不可估量的精神創傷。這在工傷范圍內,因此我們還要額外申請五枚亮晶晶的賠償!嘎!”
說到這里時,烏鴉挺了挺胸脯,一副相當理直氣壯的模樣。
萊特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說的有道理。”他說,“區區一只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怎么能定義你們烏鴉的性別。”
然后他從旁邊的口袋里多數了三枚亮晶晶的玻璃彈珠,交給了烏鴉頭頭。
數目有些對不上,但終歸是多給了。所以在得到可愛的玻璃珠子后,大烏鴉的心情顯然還是相當好,在樹枝上面蹦來蹦去的,伸長了脖子,嘎嘎地叫喚。
“嘎嘎,差不多就是這些了,不過目前確實沒有發生什么異常。”烏鴉說,“看來這次能夠順利解決。”
虎斑貓晃動了一下尾巴:“下水道呢?”
“這怎么能知道!”烏鴉覺得自己被挑刺了,于是氣憤地喊道,“烏鴉不去下水道!烏鴉不知道下水道的分布!這你應該問老鼠們!”
萊特咳嗽了一聲。
“老鼠見到我們都嚇昏了。”他說,“他們都覺得這是貓在他們臨死前用來折磨他們的新樂子,所以很有骨氣地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我猜是他們在說出口前,就有貓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烏鴉毫不客氣地說道,“老鼠不信任你們是理由的,嘎嘎!”
萊特不以為意地抖抖耳朵。
“貓吃老鼠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他理直氣壯地說道,“更何況大家這年頭都不吃鳥了,就更該吃點被人類養得肥頭大耳的老鼠補身子。”
烏鴉像是才想起來貓也可以吃鳥一樣。他驚恐地“嘎”了一大聲,撲棱棱地飛到了樹上更高的地方,最后像是覺得這個位置還不太安心,于是干脆飛了起來。
“嘎嘎!”他戲劇性地扯著嗓子,大喊大叫起來,“救命啊!貓們為了吞下亮晶晶的尾款,計劃把我們都吃啦!”
虎斑貓默默地瞇起眼睛,順著樹干爬到了更高的地方,然后一個飛撲,拽著烏鴉的尾巴就把對方重新按回了樹上。
烏鴉勉強拍了幾下翅膀,然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自己面前的貓,若無其事地隨便找了另外一個話題:“話說回來,那家伙的確用行動暴露了自己是在下水道。但所在的具體區域你們是怎么這么快確定的?”
“人類解決的。”
萊特抖了抖耳朵,懶洋洋地說道:“我把這幾天大家傳遞給我的信息畫在了地圖上,包括各個時間段的人流流動和變化,部分特殊個體的行動與行為軌跡……差不多就是這些,然后讓莫布斯和芙蕾因交給了偵探社。”
“哦,是江戶川亂步那小子。他確實挺厲害的,能通過這些信息發現對方躲在哪里也不是很奇怪。”烏鴉這下倒是不驚訝了,它歪著自己的腦袋,“不過我也不記得你有畫地圖的才能啊。”
“從偵探社里面翻出來的地圖。我就說那個地方很適合當據點和開會吧?幸好我足夠爪疾眼快,搶在偵探社成員自救之前救了他們,好光明正大地住進去。”
萊特甩了一下尾巴,得意洋洋地哼了聲,向烏鴉比劃了起來,語氣分明是在炫耀:
“那里還有一張特別大的白板哦!我把地圖用磁鐵吸在上面,然后用下面的水筆稍微涂畫幾下就可以完成了。”
烏鴉聽得拍拍翅膀,也面露向往之色:如果有這么大這么豪華這么先進的會議室的話,那么他也能用樹枝指著白板,給那群笨蛋烏鴉們下達最新的外貿指令了吧?
“嘎,那你們要大家在這里警戒,是擔心那個能突然消失的家伙把他帶走?”他問道。
“以防萬一啦。你是不知道,這次的抓捕行動到底有多豪華……”萊特哼哼了兩聲,看起來特別想要賣關子,但又充滿著想要把所有的內情都說出來的躍躍欲試。
但就在他即將說出口的前一刻,烏鴉就打斷了他的施法。
“哦,我明白了。”他說,“洛夫克拉夫特也要參加?你確定他去不是產生反作用?”
“咳咳咳,這怎么可能嘛!”
萊特沒好氣地說道:“洛夫克拉夫特當然不參加此次的行動了。他現在主要是在白鯨上面啃他的小甜點呢。”
“唉,我就知道。這年頭的邪神也不需要可愛小女孩獻祭,喜歡起小姑娘們最喜歡的巧克力點心了。”
烏鴉抖抖羽毛,用滄桑的語氣說道:“那就是河馬了?”
“呃……不,河馬現在還要應付森鷗外的譴責呢。這位首領好像終于知道自家的貓被偵探社的社長給摸了。”萊特尷尬了一秒,但最后還是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那別的貓會參加?”
“當然啦。”虎斑貓的胡須晃動了幾下,終于用帶著幾分得意的語氣說道,“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家伙肯定都會出現的。”
“?”烏鴉歪著頭,用考究的眼神打量著面前正在炫耀的虎斑貓,毫不客氣地說道,“可我看你這幾天也沒有和那些貓聯系的樣子啊,看樣子你像是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兒。”
“喂!這話也太失禮了!”
萊特不太高興地喊了起來:“而且就算是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么情況,我也敢說,這種場面大家都肯定是要來湊熱鬧的。”
“也對。”烏鴉說,“那我們走了!記得給我們付加班的報酬,嘎嘎!”
烏鴉撲騰著翅膀離開了這里。
萊特說的這句話很對:如果這種熱鬧都不想要再參與一下,那絕對算不上真正的貓。但烏鴉就沒有那么喜歡去危險的地方湊熱鬧,在稍微遠的地點吃瓜才比較符合這群精明生物的思維。
但萊特先生顯然不是這種喜歡沒事就往危險上面湊的貓。
他打了個哈欠,支棱著耳朵左看右看了一會兒,決定好好地在樹上休息片刻,也方便觀察附近會不會出現什么危險分子。
“反正我也不算是貓。”萊特理所當然地對自己這么說,然后趴下來,瞇上眼睛試圖睡覺,但沒睡著。
雖然為了和人類接洽,還有給各個管不住的貓進行指揮,他這三天可是累得不行,但他現在對于事情的結果還挺好奇的。
就和太宰治思考著的那個問題一樣,他同樣正在思考著有關圖那位道爾爵士看似天衣無縫的身份問題,并越想越覺得這個謎題的答案有趣。
萊特在樹上抬起頭眺望著遠處:“所以,那家伙真的是柯南·道爾?”
幾乎是說完這句話,他就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帶著欣賞意味的、無比狂妄的無聲笑容。他笑得那樣厲害,以至于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卻幾乎全部露出了屬于捕食者那帶著危險氣息的尖銳牙齒。
“怎么可能!”
虎斑貓笑得咳嗽了幾聲,亮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如果想要塑造一個瞞天過海的謊言,那么為什么不能是一個更為宏大、更為有趣和獨特的方案呢!”
——并非是沒有說謊。
而是只有那個名字才是真正的謊言。
他確實是鐘塔侍從的咨詢偵探,他確實知道如何把死人復活的方法。在這個世界觀里,他甚至也可以理所應當地知道著有關洛夫克拉夫特的事情。
“因為先生您的真正名字叫做尼爾·諾曼,而不是柯南·道爾。你的異能真名為綠字的研究,而不是血字的研究。”
拉克賽維抖了抖耳朵。這只貓的臉上帶著同樣浮夸的微笑,他右爪舉起自己五彩斑斕的羽毛高帽子,在夢境當中滑稽無比地鞠躬,差點一頭栽倒地上。
他尖聲說道:“瞧瞧啊,您用這個謊言欺騙了全世界的人!如果人們不知道某些名字確實是只有某個人才能擁有的命運。那么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從別人那里搶走一個姓名到底存在著什么意義。”
在他們看來,如果你從別人那里搶來了一個名字,那就是屬于你的。因此就算在自我介紹環節使用了這個名字也不算說謊。
比如……要是你執意改名為“李狗蛋”,那么你說“大家好,我叫李狗蛋”也算不得謊話。
只有對于“某些人”來說,他們才知道:某些獨特的名字是無法被奪走的,它其實從始至終都只屬于一個人。
一個特殊的、足以匹配這個名字的人。
“但多么可惜!”他說,“貓可不是單單只活在這個世界的生物!我們能看到某些人類看不到的東西,知道一些人類無法言說的秘密。嗯,比如說——”
圓滾滾的奶油蛋糕貓轉過頭。
那對漂亮的、圓溜溜的銅銹色眼睛朝你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用得意洋洋的愉快喵嗚聲說:“當然啦,我知道你們都很喜歡拉克賽維先生!還有,拉克賽維先生是最可愛的貓!”
第064章 為他們自負和驕傲的地方
在許多人的世界里, 名字唯一的作用便是用作稱呼。姓名的選擇本來就是自由的,重名也不過是正常的事情。只要不違法,你愛怎么起就怎么起, 想怎么稱呼自己都可以。
但這并非是一個普通的世界。“柯南·道爾”也并非只是一個普通的稱呼, 而是指代著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一個獨特的身份。
一個通過名字與身份之間的混淆,以此來進行欺騙的漂亮的敘述詭計。一個只有借助來自世界之外的信息才可以解開的謎題。
“哦天哪,我簡直都快要忘記了!”
正得意洋洋炫耀自己推理方式的拉克賽維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不過更有可能他什么都沒有想起,只是看到角落里索麗埃科慢慢走來后被嚇了一跳。
總之, 這只神經兮兮的奶油貓只是熱情洋溢地蹦跳著, 滔滔不絕地說著:
“這里我還要感謝索麗埃科女士!她知道一本名為《綠字的研究》的書,并且了解其中的內容。而且她曾經給我說的有關蘭波和魏爾倫先生的故事讓我有了這個思路。她告訴我名字, 名字其實是一種命運, 先生!你要知道,這個故事太了不起了。”
“哦, 命運。真難想象命運竟然會體現在這么荒謬的地方。一個名字, 令貓發笑!就像是在糖漿井畫畫的三姐妹一樣的……真見鬼,她竟然也比我會講笑話!”
說到這里時, 拉克塞維突然改變了嗓子,神經質地跳了起來。
“砍掉他的頭!”他喊道。
在場所有的生物都下意識地朝周圍的方向看了過去, 但幸運的是, 他們并沒有看到什么類似絞刑架和劊子手的存在。是的,甚至連紅桃王后都沒有。
“嗯……很精彩的推理。”
柯南·道爾——或許我們現在也可以稱他為尼爾·蓋曼, 但現在還是用這個名字吧——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 微笑著說道。
他壓了壓衣領口,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禮貌而克制的, 甚至顯得有些漠然,看上去并沒有因為被揭穿而感到震驚,甚至都沒有之前看到魏爾倫時那樣驚訝。
“這給了我一個提醒:不要小瞧一只貓到底能知道多少的秘密。”他說,“不過我還是真沒有想到,你們原來也知道有關世界的事情。嗯,如果現在有讀者在看這一段的話,我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更禮貌一點?”
他微微地笑著,就這樣站在這里,朝著空無一人的周圍看去,像是突然有恃無恐了起來。
“您這是什么意思,先生?作為人類,您表現得可真是太失禮了!”
拉克賽維看著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金色的貓眼圓溜溜地睜大了,胡子劇烈地抖動著,發出氣憤的聲音:“難道以為這是個童話故事,又在讀者的眼睛下,就不會出現死人的事故嗎?照我看,這真是大錯特錯,錯得沒邊啦!童話難道就不會出現點意外?”
“比如?”柯南·道爾想了想,不恥下問。同時他注意到了有另外一只有漂亮藍眼睛的伯曼貓走了過來。
“比如在《格林童話》里!”
奶油貓在左邊跳了起來,急不可耐地說。
“比如在《安徒生童話》里!”然后他又跑到右邊跳起來,同時用更大的聲音嚷嚷著。
“比如在《彼得潘》里!”他又跑到了左邊繼續跳躍,用最大的聲音叫道。
“甚至在《愛麗絲夢游仙境》里!天哪,真的會有人覺得童話是沒有死亡的嗎?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誰只讀過這種沒有愚蠢的童話……”
貓的聲音逐漸低沉了起來。
“哦,拉克賽維。”
伯曼貓嘟噥道:“這個世界上這些童話連一個都沒——”
“砍掉他的頭!”拉克賽維打斷了她的話,用氣急敗壞的語氣嚷嚷道,但還沒等到他說出更多話,那個浮夸到可笑的帽子就從上面一歪,整個兒蓋住了他的腦袋。
他滑稽地摔了一跤,然后以為自己摔到臉邊上的尾巴要偷襲自己,怪叫著開始四處亂跳,一邊跳一邊喊著要砍下“尾巴的頭”。
柯南·道爾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
事實上,就算拉克塞維不說這個世界是個童話,他也不可能害怕這兩只貓。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只貓看上去有著相當大的年齡。
不過他不會動手的。
他瞧了瞧那只貓頭頂上用鳥類羽毛和植物編織成的帽子:雖然不知道這些貓會不會與人類進行合作,但考慮到約翰·斯坦貝克的存在,他必須得對這些植物抱有最大的警惕才行。
他往前面走了一步,打算繞過這只貓——反正就算是貓把詭計的真相說出來,也沒有多少人類會相信的。
畢竟它聽起來就像是妄想癥患者說出來的胡話,從這樣的貓口中說出來時更是如此。聽到貓開口說話的人,估計也只會覺得自己一覺沒有睡醒,或者產生了幻覺吧?
“話說回來,你知道下水道其實也可以長出植物嗎?”在被自己的尾巴連續絆倒了好幾次,最后稀里糊涂地滾到了臟水里,渾身臟兮兮的奶油貓咪突然咕嘟咕嘟地說道。
柯南·道爾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青苔倒確實可以,但它們倒也沒有什么用處。”他平靜地說,“頂多讓人類跌倒幾回?”
“很多人會忽略青苔也是植物的一種。它們太小太多也太難以辨識了。”
拉克賽維嘻嘻地笑著,嘿嘿地笑著。他用貓爪子抓著腦袋上的帽子,搖搖晃晃地在臟兮兮的水里面朝柯南·道爾先生又鞠了個可笑的躬,鼻尖差點又沒入水里面。
他用尖細得意的聲音說道:“這其中的寓意是:人類都是群又傲慢又無趣的、甚至解不開最簡單謎題的家伙。”
“也許只是一群只有最簡單的謎題解不出來的家伙。”柯南·道爾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人類說幾句話。
“如果是這樣,”臟水里面的拉克賽維突然莊嚴起來,“那只能說明人類更傲慢和無趣了。”
這次就連索麗埃科女士在旁邊都覺得很有道理,并發自內心地點了點頭。
“我想您應該知道黑手黨那個叫Q的孩子異能到底是什么,也知道組合的約翰先生異能的本質是連通植物和人的感覺。那么,我覺得我接下來似乎不用說明什么了——”
這只頂著荒謬帽子的貓粗魯而彬彬有禮地嘻嘻笑。
他毛茸茸的臉上嘴角拉扯到了耳根附近的位置,露出尖銳整齊的捕獵者牙齒。但那對金色眼睛中的瞳孔如同被刀刃割出的一條滲人細縫,一眨不眨地瞪著面前的人類,其中沒有任何在笑的意味。
在幅度夸張的嘴角上面,這兩只眼睛只是在睜大,睜圓,毫無目的而似乎頗感興趣地瞪視著柯南·道爾。
“哎呀呀。”
柯南·道爾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他似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拉開自己的袖口,果然看到了上面青色的詛咒手印。
“這樣來看的話,我還是棋差一招。”他聳了聳肩,“但如果只是這個的話,你們還是沒有辦法拿它威脅我什么。讓我陷入混亂狀態,我也可以給橫濱造成相當大的麻煩哦。”
“但如果還有別的呢?”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位有著三種顏色頭發的中年男人拄著手杖走了進來。他看向柯南·道爾,后者則是在有些郁悶地看著他的手杖。
“老夫是夏目漱石,是來跟你談判的。”
男人敲了敲自己的手杖,語氣充滿了有把握的平靜:“以防你不知道,異能特務科這里還有一位特殊的異能偵探。被他知道的兇手會以無法逃脫的因果律方式死亡。而恰巧,我們還有一位異能者,可以看到某件事物上發生的過去。”
“在破解了你的謊言后,想來找出你犯罪的證據也是輕而易舉。而且他們作為非戰斗人員,估計也沒有辦法再遇到你,被你用戰斗中的小動作誤導了吧?”
因果律一般的即死能力,還有可以看到過去的能力配合。
柯南·道爾長出一口氣,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橫濱給他的“驚喜”。
于是他很真誠地舉起了手。
“好啦好啦。”他說,“我投降——而且說句實話,我早就不想在鐘塔侍從干活了。那里只會動不動用‘獎勵就是你又活了一天’來威脅人,到這種鄉下地方養老也不是不行。”
夏目漱石揚了下眉:“……那就恭喜你了。”
“不用恭喜我,恭喜別人還差不多。”
柯南·道爾放下手,抬頭望了望天花板:“所以接下來我是不是走出去的時候不用擔心被突如其來的子彈給掀開天靈蓋了?雖然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總會造成一點心理陰影的。”
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想起了之前河馬說的話,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所以你應該是人類?”
“V·馮·F公司。倫敦切普街,1B號。”
柯南·道爾只是微笑,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輕松地說:“將生命帶給死亡:古老的家族秘方和最尖端的現代科技相融合*,最新科技讓你永久遠離死神的召喚。很厲害吧,但我可不敢賭它對因果律般的異能能起到作用。”
“這樣嗎,聽起來倫敦也挺熱鬧的。對了,坡那本小說的謎題答案是貓。”
“有點過于熱鬧了,先生。我說這里是鄉下地方不是沒有原因的,這里就算是再怎么鬧騰,也肯定比倫敦適合養老。不過貓?啊哈,還真是適合坡那家伙的異能名字。現在我已經知道了,貓的犯罪天賦絕對比人類要高得多。”
柯南·道爾跟著夏目漱石走了出去,出去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淡然的樣子,甚至表現得比貓還像是這里的主人。他點燃了雪茄,悠悠閑閑地看著周圍,還對天上飄來飄去的布料打了個輕松的招呼。
拉克賽維抖了抖渾身的臟水,抱著自己的帽子,突然變得乖巧了起來,“咪嗚”一聲就要往夏目漱石的肩膀上面跳,但被老先生毫不猶豫地用拐杖推到了一邊。
雖然用人類的形態……用本來的樣子抱一下拉克賽維也不是不行,畢竟奶油色的長毛貓給人的感覺還是挺蓬松可愛的,但絕對不會是在對方臟得令人頭疼的現在。
至少也得讓這家伙到足夠干凈的水里面洗個幾遍澡才行。
“對了,如果我能舉報某些危險行為。接下來我可以待在這里自由行動……好吧,自由行動好像不太可能。我能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嗎?我對你們這的年輕人還是很感興趣的。”
在凝視著城市上空幾分鐘后,他突然很感興趣地對夏目漱石開口說道。
夏目漱石剛剛好給自家的兩個學生打完了電話,并有些心累地嘆了口氣。聽到這句話后,他立刻轉過頭,用帶著幾分警惕的目光看著柯南·道爾。
“有多危險?”他問。
這次對方仔細地想了想。
“應該沒法把整個橫濱炸沒。”他很保守地說道,“但應該比白鯨砸下來要危險一點,嗯,就一點點。”
他的手指比劃出了一個很小的距離,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真誠。
夏目漱石瞇起眼睛,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他:“你在白鯨的發動機里面添什么東西了?”
“怎么會呢。”柯南·道爾坦然地回答道,“白鯨作為一個異能體,雖然是已經被改造得不成樣子,但做這種小動作還是會被發現的。”
白鯨原來是異能體……
夏目漱石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不知為何感覺心正在逐漸往下沉:對方現在這幅裝傻的表情簡直和某些犯錯的貓一模一樣。
“所以?”他說。
“我只是提前預購了一批溫壓彈,然后又不小心設置好了提前發射而已。”這位鐘塔侍從的咨詢偵探用非常無辜的語氣說道,“喏,結果沒想到被你們進行了人生威脅,現在好像還有幾個小時它就要往我頭上炸開來了。”
他又左右看了看。
“準確的說是還有兩個小時九分鐘。”顯得毫不心虛的柯南·道爾先生用充滿信任的語氣說,“你們應該能解決吧?肯定能解決吧?”
天空中正在飛的布料幽靈突然歪倒了下來,差點跌到地面上,但很快就又再次努力地飛了起來,只是這次的漂浮多了幾分狼狽的意味。
毛毯的布料里,莫布斯先生的爪子一抖,差點把烏鴉翅膀上的毛給薅掉下來。
他和突然轉過頭的芙蕾因·洛賓面面相覷,又看了眼飄在自己旁邊,同樣用無辜表情瞅著自己的白貓,雪白的爪子捂住胸口,只感覺自己一口沒上來,差點心梗。
虛無小姐,你那批庫存的溫壓彈云爆彈前幾天到底都賣給了誰啊!
虛無小姐眨眨紫羅蘭色的眼睛。
虛無小姐兩只爪子搭在一起,很真誠地歪歪腦袋:“喵?”
第065章 讓我們山呼一萬億次——
在這位假冒偽劣的柯南·道爾先生報出自己買溫壓彈的時間后, 大家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出的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真的。
除非對方存心想要利用自己的異能逃走……但這也沒有什么用處,就算他能夠離開橫濱, 但也逃不過異能制造的死亡。他是個聰明人, 而聰明人永遠都知道什么才是有利的。
“而且我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情。”
柯南·道爾無辜地說:“投放導彈的是無人機,我也不知道操縱者到底是誰。這還是主要為了防止你們橫濱無處不在的可以把人吸進去的偵探小說才用的。”
“往好處想,至少無人機載的導彈當量也不會太大?也就幾十公斤而已,就是數量稍微有點多。”
他毫不尷尬地咳嗽了聲,手指依舊比出了個十分小的距離:“有一點多。”
沒有人或者貓覺得這句鬼話里有什么可信的成分。
但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事情已經注定要無可挽回地發生了。幾只貓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最后相當一致地決定把這件事踢皮球給萊特, 讓對方做決定。
首領這個職位,被貓選出來當然是要承擔責任或者背鍋的。
“哦, 這個啊。”但顯然萊特有自己獨特的丟鍋小技巧, 他從耳機里聽到這個消息后,只是慢吞吞地說道, “讓我們開一場會來決定這件事情到底怎么辦。”
“是不是有點太慢了?”莫布斯焦慮地說。
萊特看了眼周圍, 他對橫濱所有的路線都了然于心,很快就算出來了這次估計有哪些貓能夠及時出現在會議上:“不到場的貓就當他們棄權好了。偵探社離這邊不算遠, 十分鐘內到那里集合。”
“河馬估計到不了場。”芙蕾因·洛賓看了眼港口黑手黨的大樓,這么說。
“也不用指望他。”莫布斯說, 他現在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 “河馬短時間內不能再用本來的樣子出現了,否則教廷很有可能意識到什么。”
也對。
玳瑁貓藏在肉墊里的爪子伸縮了幾下, 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對。她有些煩躁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看向有些驚慌的烏鴉。
“我的亮晶晶還藏在橫濱呢!該死,溫壓彈要轟炸的該不會是我放東西的地方吧?”
烏鴉緊張地嘟噥著, 明顯注意到芙蕾因朝自己投來的煩悶視線。他拍打了兩下翅膀:“不行不行,我還是先走吧!反正接下來你們應該也不需要我來幫忙了。”
他從毛毯下面鉆出來,急急忙忙地去翻找自己寶藏藏匿的地點去了。
玳瑁貓哼了聲,拽住莫布斯就朝著偵探社的方向飛了過去:那里目前還沒有被偵探社回收,所以他們還能在里面待最后一段時間。
“所以溫壓彈到底是怎么混進國界線的……”
被提著的莫布斯快速地算了幾下,只感覺更加心梗了。他看向旁邊,發現那只白貓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沒了蹤影。
“很好,尼爾·蓋曼他么的就是個混蛋!”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應該罵本來就已經死了的女朋友,于是惡狠狠地嘟噥了一聲。
“接下來要怎么辦?人類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嗎?”芙蕾因皺眉問道。她并不關心這件事的起因,現在也沒有時間找罪魁禍首算賬,她現在關注的只是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她的橫濱,她不想這里多出第二個鐳缽街那樣的大坑:一點也不想。
“最好做他們解決不了的準備。”
莫布斯快速地回答。這只燕尾服貓嚴肅地掃視著周圍:“今天大家都被尼爾·蓋曼吸引了注意力,而且我并不認為他們在倉促之間能有什么好打算,想要解決自殺式無人機還是太難了,更不用說我們還不確定準確的數量……”
除了洛夫克拉夫特再次顯現出原來的樣子,人類估計也沒有什么對付無人機的方法。就算是擊毀了無人機,導彈也肯定會爆炸。雖然造成的影響可能會小一點,但誰知道會有多大的效果。
總之要靠人類在兩個小時內解決不太可能。
而且估計現在也沒有人能夠放心地讓洛夫克拉夫特再出門——萬一他要是又被柯南·道爾給騙到了,說不定哪天就要再把三天前的事情再重新表演一遍。
“而且白鯨如果被溫壓彈擊毀掉落下來,估計傷害也不比這些導彈轟下來要小。”
“如果用我的能力,那群無人機會受到干擾嗎?”芙蕾因問道。
“說不定會直接掉下來炸掉……無人機也是有操控者的,它絕對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笨拙。現在我們最重要的還是找到那個人。如果兩個小時沒有辦法把人找全,就要做好阻止這些玩意爆炸的準備。”
偵探社已經到了。
芙蕾因落在窗口上,推開窗戶,和莫布斯一起跳了進去。萊特已經到了開會地點,他正滿臉嚴肅地看著掛在會議室上的橫濱地圖,爪子里握著一只激光筆,時不時在地圖上晃動幾下。
地圖上,各種信息都在上面用大大小小的水筆詳細標注著:從一定期限后的進入橫濱的陌生人員和平時很少看到采購日常用品的人的地點標注,到橫濱的主要人流量變化,還有各種瑣碎而復雜的情報,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監控網。
就算是最小的建筑也沒有被放過,都在地圖上面被一視同仁地標注了出來。旁邊還有鐳缽街這種立體街區的橫截圖,還有橫濱下水道以及內部勢力的詳細圖紙。
“哈,偵探社的東西挺好用的。”虎斑貓看到他們來了,語氣輕松地說了一句,但表情卻是平時很難從這只貓臉上看到的嚴肅。
“不過這下可能要有點麻煩了。”他說,在上面標記出了偵探社目前所在的地點,然后以此為中心圈出了大致的范圍。
玳瑁貓和燕尾服貓跳到了桌子上,一言不發地抬頭看著這張巨大的地圖。很快,身上還在滴著水的拉克賽維和滿臉擔憂的索麗埃科也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
半分鐘后,灰貍花也有些費力地從窗戶那邊翻了過來。最后還是和他一起來的小千晴拉了他一把。
“咱好不容易才把那個小鬼給忽悠走。”
灰貍花貓浮島氣喘吁吁地說:“橫濱都快要被炸了,結果他還在關心咱會不會被炸死,看上去咱要是不被炸死,他還能補一刀咧。對了,夏目來不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我知道,這里的通訊和夏目是連接的。”
銀虎斑貓回答,掃視了一眼尾巴上的金表,確定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然后看著目前所有在場的貓,嚴肅地坐直了身子。
他說:“現在,會議開始。”
在另一頭,虛無小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她找到了偵探社的臨時據點,并且在里面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愛倫·坡和江戶川亂步,還有那只浣熊。那兩個人類正對著一張地圖找著什么,同時把周圍的人指揮得團團轉。
“這里有一個,這里的第三樓也是。嗯,這么看來只找出了四個人啊。”江戶川亂步撐著下巴,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不管了,那個誰和那個誰,你們快速到這兩個地方找人!不要給他們機會。”
負責保護這兩個人的港口黑手黨成員一臉郁悶地聽著指揮跑走了。
“這根本就不公平嘛。”
亂步戳戳自己面前的地圖,就像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讓地圖多吐出一點信息似的:“這張圖上只有最近幾天的人員流動和去向,但鐘塔侍從可能幾年前就派人在這里潛伏了誒!”
愛倫·坡也在旁邊嚴肅地點頭:“吾輩也覺得這根本就不公平。就像是不給出任何信息,就要猜出答案一樣。”
是在找無人機的操作人員嗎?
這只隱匿了自己身形的幽靈貓瞧了幾眼。但她對此也沒有什么意見可以發表,她來這里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白貓抖抖耳朵,一個飛竄跳到了愛倫·坡的頭上,朝著對方的耳朵用力地“喵”了聲,成功地讓愛倫·坡整個人都快要被自己面前閃過的雪白幽靈給嚇飛了。
“等等等等等……這是什么東西啊!”
真是沒有美感和戲劇性的嚇唬人方式。
白貓從對方身上跳下來,索然無味地晃了晃尾巴,抬頭看著這個疑似通靈者的家伙:如果不是時間很緊,她才不會用這種無聊的方法來嚇唬人呢。
“喵。”她說,不耐煩地抽動著耳朵。
這下被嚇到江戶川亂步身后的愛倫·坡終于有時間把這個珍珠白色的不明飛行物看清了。
他愣了幾秒才認出來面前這個沒有影子的生物原來是貓,又花了半秒不到的時間想起來了自己當初在美國看到的那只幽靈貓。
同樣蒼白的顏色,同樣紫羅蘭色的眼睛,同樣帶著點不耐煩和厭倦的表情,同樣找不到任何的影子。光線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穿過她的軀體,讓人有一種她正在朦朦朧朧發光的錯覺。
“是你?”他茫然地說,“我還以為那只是我寫小說寫太久后導致的幻覺呢。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白貓變得更加不耐煩了。她看著自己面前的人類,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一張白紙,然后又拿著一支筆塞給了他,“喵喵喵”地叫起來。
愛倫·坡困惑地看著她:“?”
“這位幽靈的意思好像是要你寫小說。”
江戶川亂步從袋子里掏出一塊薯片,很是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瞧著在他看來空無一物、只有飛來飛去的筆和紙的桌子:“你去寫吧,反正這里偵探又幫不上什么忙,還是看你寫小說更有意思點。”
“小說?”愛倫·坡重復了一遍,望著自己面前的這只貓,看上去更加搞不清楚情況了,“你是要我像之前那樣,寫出一本書讓橫濱市民們藏進去嗎?但時間已經不夠了……”
“喵!”白貓搖了搖頭,她看著愛倫·坡還是沒有動筆,于是自己干脆跳了過來,用尾巴卷住筆,在紙上運筆如飛地寫了起來。
果然人類就沒有靠得住的時候,這種東西竟然還要我來寫。她瞪了愛倫·坡一眼,飛快地在紙上勾勒出了一個故事的大致框架。
很簡單的故事,背景發生在美國西部的一個農場主家庭。這一天農場主正在為自己大病不起的女兒感到擔憂。
突然,他聽到了敲門的聲音,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卻發現門口站的是一只黑白花的貓咪。貓兒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向他鞠躬行禮。
“喵嗚。”黑白花的燕尾服貓這么說。
——虛無小姐聽過很多故事。
她在很多很多個落日或者日出的橘黃色光輝里聽莫布斯先生講述那些金色的故事。故事比陽光本身還要更加濃郁,更加像一杯酒。她或許是世界上聽過最多故事的一只貓,比任何一個作家都要多。
當她寫下那些曾經莫布斯在晚霞中對她講過的故事時,她沒有感到任何阻礙。那些故事也許早就充斥在了幽靈虛無縹緲的身體當中,會順著任何一個裂縫毫無阻礙地流淌出來。
一個夕陽就能講完的故事絕對算不上長。所以當白貓寫完后,時間也沒有過去太久。幽靈貓放下筆,抬頭看向正認真注視著這個故事的愛倫·坡。她聽到對方說:“吾輩曾經在加利福尼亞州聽說過這類的故事,一只在西部流浪的貓和他所解決的傳奇故事。”
偵探小說家瞧著這只貓:“但這是吾輩第一次聽到這個版本。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吾輩寫下來嗎?”
白貓這次點了點頭。她的耳朵尖輕輕地晃動著,表情有些難以察覺的驕傲:當然啦,人類不可能聽過這樣的故事。因為這個故事是獨屬于她和莫布斯這兩只貓的。
愛倫·坡這次沒有多問,他看看自己身邊的江戶川亂步,看到對方也在點頭。就連浣熊也湊了過來,把筆推著遞給了他。
于是他照著把這個短小的、發生在沙漠和靜謐星星里的故事給寫了下來。當他寫完折疊好的那一刻,白貓立刻就把折好的紙給搶到了自己這里。
“喵嗚。”謝啦。
貓含含糊糊地感謝著,然后從桌子上一躍跳了起來,像個沒有重量的物體一樣,和柔軟的紙張一起從這里飄了出去,朝著偵探社原來的地址飛了過去。
她已經準備好了自己要準備的東西。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在這里安安靜靜地等到一個多小時之后了。
……
“現在是第幾個了?”被拉去當苦力的小千晴噴完了這口火,成功地把面前的人類嚇得從樓上跳了下來后,有些氣喘吁吁地說道。
如果要他繼續噴火的話,那么他估計也噴不出來什么了,頂多只能給燃氣灶點個火什么的:要知道,他平時也只是這么用異能的!
“如果算上人類那邊也找出來的,那就是第八個。我們這里四個,他們那里四個。”
莫布斯看著樓下面被摔斷腿的人類,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的重量,但應該大體上清掃得差不多了。不過這些人幸好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否則我們這些動作肯定會引發他們的警惕。到時候無人機可能就要提前出動了。”
“不過現在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小橘貓有些擔心地看著天空:“如果還有無人機發動自殺式襲擊……”
“我們只能說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任務不可能永遠成功,我們只能拼盡全力地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一切。”
莫布斯用斬釘截鐵的話語打斷了千晴所說的話:“萊特首領剛剛和我通訊說已經和組合商討成功了。我現在要去和組合合作,如果到時候無人機分布太分散的話,我們需要白鯨的移動速度。而且無人機看到白鯨后不會急于躲開或者直接自殺,更有可能采取攻擊白鯨的方式。”
只有這樣,才能造成最大的破壞。
白鯨在這次襲擊當中,既是誘餌,也是最有力的武器。
莫布斯扶了扶自己頭頂的帽子,把毛毯往自己的身上一披,同樣從窗戶口躍了出去,一陣風把他卷了起來,成功地送上了天空。
芙蕾因·洛賓在附近的另一座樓上看著被自己用上升氣流推上去的燕尾服貓,那對橄欖綠色的貓眼閃動了幾下。
這下,這家伙看上去倒是真的有幾分他自我講述的故事里牛仔貓的樣子了。
“芙蕾因!咱們去下一個地點看看!”最熟悉附近路線的灰貍花貓浮島喊道。
橫濱的女王點點頭,也轉身離開,去忙自己被分配的任務:現在每一只貓都很忙,就連拉克賽維都被安排了一堆事情。
莫布斯拽著自己的毛毯,朝著上面白鯨的方向晃晃悠悠地飄了過去。現在的白鯨現在已經基本沒有任何人在了,只有擁有白鯨異能的那位異能者還在固執地陪著自己的鯨魚。
他降落在上面,站立在白鯨的上方。
“靜風屏障,還是作為異能的效果?”有些詫異地發現這里根本就找不到任何風,燕尾服貓有些詫異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朝著寬闊的白鯨背脊看去。
他看到白鯨上面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
貓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看著那個老人,貓眼睛有些驚訝地睜圓了一瞬,然后三步并作兩步地朝著對方跑了過去,抬頭看向對方。
“喵嗚?”他說,把斗篷掀了下來,露出還沒有長好毛,顯得有些禿的貓臉,還有頭頂上漂亮的牛仔帽。
老人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腳邊站起來的黑白色燕尾服貓。
“啊,沒想到在這里還能和你見面。”他笑著說道,“自從那次在港口分別后,真是好久不見了,莫布斯先生。”
“喵嗚……”燕尾服貓輕輕地回答道。
我也沒有想到能在這里看到你,人類。
莫布斯抬起頭。
在機械化的白鯨上,這只貓突然想到了當初在港口,讓自己下定決心離開美國,來到橫濱的那一天。還有那很多很多碧綠的酒瓶,很多很多的酒,很漂亮的落日,人類離開的背影。
他還記得,那天他和人類分別時,輪船的汽笛就像是鯨魚遙遠而難以分辨的聲音。
在白鯨的背上,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口。
“呵呵,就像是做夢一樣啊。”
偵探社里,索麗埃科還在看著地圖,在紙上寫寫畫畫地演算著什么。她皺著眉說道:“至少還有兩個人,至少兩個……”
“不用算了,索麗埃科。”萊特打斷了伯曼貓的思路。他朝著窗戶外面看了過去,開口說道,“那些無人機已經飛起來了。”
“交給莫布斯吧。”
拉克賽維蔫蔫地支撐起身子,但在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還是努力表現得十分振奮,金色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他用帶著幾分得意洋洋的語氣說道:“我可是早在這個故事開始的那一章就說過了,他是昨天不會死,今天不會死,明天也不會死的貓!”
第066章 就當為了貓兒的榮耀!
如果今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明天的事情流傳了下來, 那一定會是個很有趣的故事。
莫布斯先生按穩了自己的帽子,聽著現在被自己當成披風披著的毛毯在自己的身后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這么想到。
一只在天空飛翔的機械鯨魚, 一個老人, 還有一只曾經當過牛仔的貓。他們當初是在沙漠中荒謬地認識的,是在海邊分別的,現在又在天空上再次相逢。
如果這是個故事,那似乎每個場景和每個角色都有不合時宜的地方。但正是因為這樣,故事才成為了一個故事——故事本身就是荒謬的,并因為荒謬而充滿了魅力。
“嗨, 老伙計。”他說, “就像是你當初沒有告訴我你的異能一樣,我似乎也沒有告訴你, 屬于我的‘貓咪魔法’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有的人類擁有異能一樣, 有的貓也知道該如何使用一些神奇的伎倆。
就像是芙蕾因·洛賓女士明白如何踩著風的脊背奔跑,千晴知道怎么使用火與熱量, 萊特能夠漫長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索麗埃科女士能夠從世界的符號中捕捉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就像是莫布斯天生就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使用武器一樣。
就算是為人類設計出來的武器,在到他的貓爪上后都能得心應手, 與其說他是在使用武器,倒不如說武器正在配合著他被使用。
他因為這個而在北美的沙漠里生活了下來。他因為這個才能戴著自己的牛仔帽, 去完成那些對于貓根本不可能的任務。他因此才有了去操心彈夾和子彈問題的資格。
他因此才相當幸運地從虛無小姐那里活了下來。啊, 雖然這句話實在是有些不太禮貌,但這確實讓當時的白貓氣得夠嗆。
“莫布斯你這個混蛋!”她氣勢洶洶地從武器庫里拽出來一支單兵□□, “和我打架的時候不要用店里面的武器!”
——但你真的很難不去用, 尤其是剛剛才有一只鋸子擦著你的胡須飛了過去的情況下。但顯然,任何常規單人武器在□□面前都顯得有點杯水車薪。所以莫布斯很聽話地把手里面的□□一丟, 飛快地從屋頂的窗戶逃走了。
然后他就被地雷的引線絆了個正著。
嗯,好吧。那是他和虛無小姐的第幾次打架來著?
莫布斯歪了歪腦袋,用有點好笑的心情這么回想到。
他已經看到了無人機的身影,白鯨在快速地拉進與對方的距離。天空中兩架無人機的其中一只似乎猶豫地徘徊了幾秒,但最后還是放棄了原定的計劃,轉而同樣朝著白鯨飛去。
一切計劃順利。
莫布斯學著河馬站起來,感覺現在的姿勢還不錯,于是他轉頭望了望自己的人類老朋友。
麥爾維爾正在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白鯨,似乎注意到了來自貓咪的視線,他朝著這只黑白花的燕尾服貓笑了笑。
“雖然不知道你現在又有了什么樣主意。”他說,“但盡管去做吧,你可是整個美國西部最偉大的牛仔貓。”
莫布斯側過頭,他望向了另一邊。
虛無小姐出現在了莫布斯的身旁。
貓咪咬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半透明的雪白毛發在風中一絲也未動,她紫羅蘭色的眼睛倒映出天邊的云彩,優美的身子就像是某種被剪裁下的幻影,或者蒼白的死珊瑚制作而成的雕像。
總之,像是某種和現實不存在于同一個圖層的生物。
在她的身后,還有更多更多的蒼白而歡樂的幽靈們,正在傍晚的陽光下起起伏伏地飛翔著,遠處似乎都變成了一片珍珠白色的海洋,點綴了整個被晚霞充斥的天空。
她正瞧著貓爪下面的鯨魚,含糊不清地嘟噥著:“天啊,菲茲杰拉德這家伙到底該有多沒有意思,才會想出機械鯨魚這樣愚蠢的主意啊。”
她嫌棄地拍拍白鯨光滑的金屬背殼,然后抬頭看向莫布斯,兩只貓在對視的那一瞬間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然后雪白的幽靈貓跳了起來,一把拽住莫布斯脖頸上的毛,將對方給提起,然后往前突然一個加速,以比白鯨更快的速度朝前面無人機的位置沖了過去。
那些幽靈們則是紛紛發出活物難以分辨的輕柔而歡快的聲音,就像是儀仗隊的旗幟那樣,跟隨著貓咪朝著前面飛去。
“我猜,他一定在想為什么貓會飛。”
虛無小姐輕快而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回應她的是莫布斯先生齜牙咧嘴的抗議。
“你不覺得用這個姿勢抓貓會很疼嗎?”
他問道。
雪白的幽靈貓笑得更大聲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故意的,莫布斯!”
無人機靈活地轉向,試圖避開眼前的貓,同時毫不猶豫地丟出了導彈,朝著上方飛去。但也沒有關系,這個是留給白鯨來解決的。
他們要去尋找的是另外一架無人機。
虛無小姐毫不猶豫地下沖,繞到了另一架無人機的后發,和跟著白鯨往前面飛翔的幽靈隊伍們分散開來。她直直地從視覺盲點撞向了那艘注意力放在白鯨身上的無人機,并且把莫布斯朝著導彈甩了過去。
“好啦,現在輪到我給你說這個故事了。”
就在莫布斯落觸碰到無人機的那一刻,這只得意的白貓用爪子把嘴咬著的紙張扯開來,露出里面的字跡。她笑著喊道:“看我,親愛的!”
燕尾服貓抬頭朝著她看去,與他保持著同步下落的幽靈讓他成功地分辨出了上面的英文。然后就在看到的那個瞬間,他和這個機器共同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很簡單的原理,對嗎?愛倫·坡的小說世界對允許進入者的判定并不嚴苛——我是說,既然衣服和某些隨身物件都能夠被帶進去,那么更大的點的東西為什么不能呢?
“我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這個故事。”
燕尾服貓的聲音重新響起,哼著歌的白貓沖過去拽住了向下墜落的他。這只孤身一貓出現的貓咪有些驚訝地嘟噥著,顯然已經認出來了這到底是哪個故事:
“我還以為你全忘了呢……”
白貓重新向天空飛了過去,她的聲音浮動在空氣當中:“你以為我是笨蛋嗎?不,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笨蛋只有一個。”
她說:“那就是你,親愛的莫布斯先生。”
“我什么時候成了笨蛋?”
“根本沒有‘成為’這種說法。你一直都是,永遠都是。今天是,昨天是,明天也是。”
他們共同抬頭看向上方。天空中浩浩蕩蕩的幽靈們正在簇擁著白鯨,就像他們成為了白鯨身邊的一朵云。他們推動著這艘巨大的機械生命,柔軟夢幻的高頻率聲音呼應著鯨鳴。
白鯨撞上了第一艘無人機投下的導彈。它成為了一朵相當漂亮的煙花,但沒有落下。因為幽靈們輕飄飄地抱住了它,就像是虛無小姐輕飄飄地抱住了莫布斯一樣。
還有更多更多的幽靈從地下面飄出來。一條珍珠白色的洪流正在朝著天空升起,他們笑著把這艘本該破碎開來的機器拖得越來越高,最后在海上四散而開。
“那個人類會沒事的。”
去各個墓地里把幽靈們喊過來的白貓說道:“幽靈們早就及時把他拽走了。”
“我知道。”莫布斯輕聲地回答,“如果他出了問題,白鯨早就直接消失了。”
他們跟著這群幽靈一起飛到了海面上,看著這些蒼白的珍珠色的死物唱歌的模樣。就像是虛無小姐曾經一直堅持的那樣,死亡并不能讓事情發生什么令人驚訝的變化。這些死去的幽靈依舊和活著一樣快活,一樣翩翩起舞。
死亡把種族的邊界模糊了。這些看不出生前到底是什么物種的靈魂飛呀飛的,看上去無憂無慮極了。死對于他們來說,真的只是多了種飛行的方式而已。
“不,實際上更快活。”她說,“你能在平時看到翩翩起舞的人類嗎?”
莫布斯仔細地想了想。
“那只是因為人類太不快活了。”他說。
“你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虛無小姐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芭絲特在上,我覺得你有時候比人類更不快活。”
很快,這些幽靈們就看到了莫布斯先生,也看到了虛無小姐。他們熱情地飛了過來,把這只還活著的燕尾服貓高高地拋起,還“啾啾”地和這只從美國來的幽靈貓攀談起來。
他們都很喜歡這只來到橫濱不久后就到墓園里面找他們玩的外鄉貓,他們也都很喜歡這只貓的惡作劇。好吧,幽靈們就是喜歡開這種嚇唬人的玩笑,這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
就比如說現在。
“喵嗚?”被拋到天空上的莫布斯發出茫然的聲音。這次沒有幽靈接著他了,他莫名其妙地就這樣掉到了海里面,在水中發出一連串咕嘟咕嘟的氣泡音,好不容易才在幽靈四散而逃的哄笑聲里鉆了出來。
“幽靈都這樣嗎?”
他從水里面冒出腦袋,把濕漉漉的帽子擰干后又重新戴回了頭上,有些無奈地詢問著就站在旁邊水面上的白貓。
虛無小姐瞇著眼睛,聲音很清脆地在笑。
“都是這樣。”她說,“都是這樣。”
他們濕漉漉地在海面上看著彼此,然后共同看向天際線上那輪同樣被海水打濕得濕漉漉的太陽。他們的每個瞳孔深處都各自倒映出一個濕漉漉的光點。
“所以你為什么會來?”莫布斯問。
“不要問‘為什么’。‘為什么’的答案從來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只存在著兩種東西:好玩和并不好玩。”
雪白的貓咪回答道:“而我的回答是:如果生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了,那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她笑了起來,然后從水面上飛起。
“而且我突然想起來,我和夢野久作玩的那個惡作劇還沒有結束呢!”她說,“這個世界上才不應該有沒結尾的惡作劇!”
她飛走了。
莫布斯眨了兩下眼睛,然后也開始笑,就像是被幽靈歡快的笑聲給傳染了。他一邊笑一邊很認真地思考著一件事。
“嗯,拉克賽維之前就告訴我,我應該訓練自己相信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對自己有些輕松地說,“我想我已經做到了。”
他順著潮水游向沙灘,然后在陸地上抖了抖渾身濕透的毛,披著毛毯往城市里走去。
得早點趕回去才行。燕尾服貓想,否則那群根本就沒有內疚感的貓早就在他回來之前就能把慶祝的宴會開完了。
不得不說,莫布斯的這個想法很對。但能有這個想法,就說明他還不夠了解橫濱的貓到底能有多么……不在乎臉面?嗯,總之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貓兒們沒有任何慶祝的意思。他們把目標十分精準地放到了人類的身上,并且興高采烈地約定到時候先以貓的身份蹭一頓飯,再以“橫濱超自然生物聯合會”的身份蹭一頓飯。
“這就非常好嘛。”萊特說,“甚至還可以省一點經費。”雖然沒有貓知道,他們竟然還有經費這種東西。
“可我覺得,你能想出這個想法,主要還是仗著自己不會被人類打死。”
索麗埃科很認真地這樣回答。
——不過雖然發現后被人類揍的概率很高,但貓最后還是這么干了。而且這次他們甚至還把那些烏鴉全都踢了出去,認為只應該有自己參加這次慶功會。
什么時候傳話筒也可以上桌吃飯了,他們愿意把亮晶晶分給這群烏鴉本身就已經很仁至義盡了好吧?
至于到時候該怎么和人類交流……嗯,那當然就全靠夏目送過來的貓語翻譯器啦。其余沒分到翻譯器的就在旁邊不說話,裝高手就行。
“所以你們今天為什么好像不太愿意說話?”
太宰治有些好奇地問。
裝模作樣地把自己用粉色毛毯裹起來的河馬咳嗽了一聲:“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大家出于好奇,嘗試吃被燒紅的碳,結果嗓子全都被燙啞了。所以能說話的也沒有幾個。”
在座的人類們紛紛投以了“這是在說哪國語言”的視線:“?”
其中以就差捂臉蹲下來的中島敦為最甚: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吧!你們昨天晚上商量的該怎么蹭吃蹭喝我都已經聽到了啊喂!
泉鏡花嚴肅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悄無聲息地走動到了河馬的身后。她看著這個怎么看都像是屬于自己的毯子,低頭伸手拽住了它的一角,然后用力一扯——
“嗷嗚!”
“咪——咿嗷嗷嗷嗷!”
藏在毛毯下面的河馬和主動湊過來圍觀的小千晴驚慌失措地反向把毯子搶了過來,差點就在過程中把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但就算如此,兩只貓摞成的一人高毛毯還是不幸地散了架,變成了一坨在地上胡亂掙扎的玩意。
大家默默地看著這張似乎身體各個部位有著自己意識、不斷抽搐和起伏著的毛毯,一邊在地面上蛄蛹著,一邊發出難以理解的古怪叫聲,最后又若無其事地恢復了原狀。
“抱歉啊,剛剛好像出了點意外。”
河馬勉強支撐著自己僅剩的尊嚴,一本正經地這么說道。
“你們橫濱的物產……還真挺豐富的。”
菲茲杰拉德看向另一頭,勉強壓下了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用見多識廣的口吻說道。
另一邊,洛夫克拉夫特正在用觸手解決著在場所有的冰淇淋和巧克力。他肩膀上常人看不到的幽靈貓則是在光明正大地打哈欠。
裹著布料的拉克賽維則是“嘻嘻”地笑著,在餐桌上面跳過來跳過去,最后被強烈要求自己也要參加慶祝的柯南·道爾給捉住了。
“哦?”這位咨詢偵探看著手里的小玩意,富有深意地挑了挑眉,結果就被對方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嘶,等等,很疼啊!”他捂著自己的手,震驚地說。
拉克塞維飛快地逃跑了。
小橘貓則是在炫耀般地噴著火,在布丁表面烤出一層薄薄脆脆的焦糖層。江戶川亂步則是在快速地消滅橘貓創造的焦糖布丁。露西一邊看著這一幕,一邊還在不太相信地對自己重復著“這家伙真的是危險生物嗎”。
早就吃飽了灰貍花貓頂著一匹布,趴在桌子上很安詳地打著盹兒。她旁邊的夢野久作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找她根本不遵守諾言的麻煩了,他現在正處于強烈的夢幻感當中。
“所以這次任務Q和芥川干得都很棒!”
太宰治雙手合掌,笑瞇瞇地說道:“所以這次作為獎勵——我會讓森先生給你們安排更多工作的!”
雖然聽起來不太對勁,但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兩個小朋友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一個個都處于大腦的短暫空白狀態當中。
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的中原中扭過頭,也發出了“我就知道會這樣的”不屑冷笑聲。
同樣在身上蓋了層布的芙蕾因女士慢悠悠地飛了過來,落在了太宰治的頭頂上,開始用橄欖綠色的眼睛瞪著不遠處的萊特,喉嚨里漫不經心地發出不滿的嘟噥聲。
干得很好的還有我呢……
太宰治咳嗽了一聲,眨眨眼睛,一本正經地說:“當然啦,也要感謝我們的盟友,對吧?”
貓滿意地哼了聲,然后若無其事地飛走了,就像是她剛剛是飛累了,在太宰治的腦袋上面歇了下腳而已。
萊特在邊上無辜地抖抖耳朵,和旁邊的索麗埃科互相交換著目光。
——我就說嘛,這小子真應該學一點端水的藝術的。否則這水要是翻了的話,真的很容易誤傷到無辜群眾。
伯曼貓彎著眼睛笑,她轉了個身,重新窩了下來,側著頭枕在自己的尾巴上,很是愜意地欣賞著面前活潑的場景。
真可愛呀。
如果她能說話,此時一定會這么說的。
甚至就連莫布斯都有點這么想說了。
這只牛仔貓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他身邊的麥爾維爾也給自己倒滿了酒。他們互相望了望,都沒有急著喝下去,只是默契地笑了一下。
虛無小姐突然出現在莫布斯先生的邊上。幼小的白鯨也浮現在麥爾維爾的身邊,它歡快地嘗了一口酒,然后在天空中快活地跳起了舞來。
虛無小姐抖抖耳朵,審視地打量著它。
“在天空中的白鯨!”她說,“嗯哼,這東西有點過于荒謬了。”
“有多荒謬?”莫布斯側過頭問。
“嗯……其實仔細想一想,倒也沒有穿著靴子的燕尾服貓荒謬。”白貓認真地想了想,微笑著回答。
然后她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味道挺不錯。”她說,“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喝了這種小玩意后發瘋的?”
誰知道呢?
莫布斯晃了晃尾巴,沒有給出回答。
他只是重新倒了一杯酒,喝完,然后摔倒在桌面上,傻笑著一睡不醒去了。
第067章 接下來是陽光正好
六月入夏。
距離上次精彩紛呈的橫濱大事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多月, 中島敦自己都對這么長時間的安寧生活感到不可思議。
沒有從某個犄角旮旯里面冒出來的不知名反派角色,沒有人突然從街角冒出來揚言要把他抓到什么實驗室,也沒有人殺氣騰騰地沖出來和他打一架……等等, 這還是有的。芥川現在還是會這么干, 就是頻率比之前少了些。
中島敦對此感到很樂觀,他從逐步下降的頻率里看到了自己未來過上平靜生活的希望,甚至打定注意,如果自己一周都沒有被芥川找麻煩的話,下次見面一定要拿這個月的工資請他吃湯豆腐。
“其實他喜歡吃羊羹。”泉鏡花對此認真地想了想,然后告訴中島敦, “我已經在路過街邊那家羊羹店的時候看到他三次了。”
“是嗎?”中島敦對此糾結了一下, 他看著自己的錢包,“但好像工資不太夠, 還是在請你吃湯豆腐的時候順便把他請過來吧。”
除了省錢, 這么做還有一個原因:中島敦總覺得如果自己請客用的是芥川喜歡的東西,對方反而不會高興。
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但本能地能感覺到這一點。而芥川龍之介不高興的結局往往就是他們兩個打起來……嗯, 果然還是算了吧。
于是這件事就這么說定了。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給中島敦請客的機會,芥川龍之介頂多是從每天都抱著你死我活的心態打一架, 變成了每天都會碰上,但只有隔三差五來打一架。
好了點, 但好的程度非常有限。
為此, 中島敦有段時間還躊躇不安地在太宰治面前徘徊了很久,就是在糾結著怎么說服太宰先生讓芥川來的頻率更正常些……
“不可能啦。”太宰治一開始覺得中島敦繞著他急匆匆轉悠的樣子很好玩, 特地逗了這只小老虎幾天后才笑瞇瞇地說, “芥川性格就是這樣,敦你習慣就好。”
然而根本就習慣不起來啊!
中島敦默默把自己的無聲吶喊咽到了喉嚨里面:其實別的還好, 主要是如果在任務里碰到了芥川,自己的任務差不多就要完蛋了。
現在國木田先生看著他的任務成功率,這幾天望著他的表情都有點不對勁……他真的不想被扣工資!
抱著這樣的苦惱,他在夢里又告訴了自己現任的老師芙蕾因·洛賓女士,一只漂亮的綠眼睛玳瑁貓。
對方對這個煩惱相當不屑一顧。
“很簡單。”她說,“你下手用力一點,把他打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就行了。”
中島敦呆呆地看著對方,頓時就結結巴巴起來:“呃,可是這個樣子難道不會出人命嗎?”
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拳頭,又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速度,然后想象了一下芥川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后的樣子,表情有些驚恐。
“沒事。”芙蕾因嚴肅地說,就是語氣聽上去分明像是在敷衍,“拉克賽維說了,芥川龍之介看上去還有很多的戲份呢,就這么死掉的概率不算高。”
中島敦已經習慣了從這些貓口中冒出來的奇奇怪怪且令人搞不懂的話,但還是撓了撓腦袋,憂郁地嘆了一口氣。
他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應該是沒有人或者貓可以幫自己了。
“本來我還以為你會為別的事情煩心呢。”
玳瑁貓瞅了一會兒愁眉苦臉的中島敦,輕輕一躍就跳了過來,歪著腦袋看他。
中島敦抬起頭,感受到了更深的迷茫:
“啊?”
“露西,露西啊!”貓咪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該不會忘了那個紅頭發小姑娘了吧?”
在邊上扒拉著墻偷看的小橘貓抖了抖尖尖耳朵,很快就想起來了那個由自己“看守”的紅頭發少女,有些興奮地探出腦袋:“我知道!我喜歡露西!”
她好像特別認真地把自己當成超級超級厲害的大怪獸了耶!
小千晴高興地眨巴著眼睛,如果他也有尾巴的話,肯定就要翹到頭頂上去了: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認真的人類啦!
“露西,我已經向她道歉了啊。”中島敦加倍用力地抓抓自己的頭發,很是不解地說,“當初因為還是對手,而且我急著帶谷崎他們回來,所以手段粗暴了一點……”
組合在經歷了鐘塔侍從的插手后,也在橫濱暫時駐扎了下來,與橫濱的本土勢力保持著相當微妙的安然無事狀態。現在沒有戰斗任務,露西好像負責起了組合的日常物品采購,他們經常還會在街道上碰到。
在事情結束后,中島敦第一時間就去找露西對當初的戰斗道了歉:他一直對自己當初惹哭了這個小姑娘,還害得她差點被拋棄有點抱歉。尤其是對方在知道自己有危險后,還主動跑過來幫了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露西看上去還是有點不太高興。但中島敦感覺自己已經逐漸習慣從別人臉上看不到好臉色了。
反正在孤兒院的時候,他天天面對的也差不多是這種情況。而露西顯然要比同樣臭著一張臉的院長或者芥川要很多。
在知道對方的身世后,中島敦甚至還有點想要把露西介紹給面前這群貓的意思:根據他的親身經歷,如果能遇到這群無條件接納你的、永遠快快活活的貓,過去的不幸造成的影響大概會少很多。
嗯。至少他現在天天被芙蕾因女士拽著白天去訓練,晚上在夢里也要加倍訓練,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再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悲傷了。
而且露西和小橘貓相處得也很不錯,就是不知道別的貓到底怎么想……
中島敦偷偷看了眼玳瑁貓,發現對方正斜著眼睛瞥自己,同時發出了那種說不清是沮喪還是遺憾的嘆氣。
中島敦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道:“那個,芙蕾因老師,我能把你們介紹給露西嗎?我覺得她應該會……”
“嗯?”
本來還在嘆氣的玳瑁貓立刻耳朵一豎,精神一振,飛快地扭過頭看著中島敦,橄欖綠色的眼睛似乎因為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閃閃發光了起來。
“這個啊。”她飛快地說道,表情絕對是有點興奮在里面的,“你問一下萊特就行。”
“所以只要問萊特先生就行?”中島敦好奇地問道,“因為他是所有貓咪的首領嗎?”
玳瑁貓搖了搖頭。
“不。”她矜持地說,“因為除了萊特先生,其他不贊同的貓我都會揍到他們同意的。”
中島敦:“嗯……啊?”
怎么感覺事情突然變得可怕了起來。
于是懷揣著“該不會真的有貓會被芙蕾因老師打吧”的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島敦總算在訓練的間隙多出了一份時間,用來尋找不知道躲在夢境哪個位置的銀虎斑貓。
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拉克賽維制造的夢境世界作為一個稀奇古怪的地方,除非找到那只古靈精怪的奶油貓,你很難搞明白自己到底要去哪個地方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而在這段日子里,拉克賽維更難找了。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想要“躲開一些非常煩人的東西”,為此不得不“在各個夢境之間流竄”,并“躲在不易察覺的地方”。
“簡單來說,他被那位假冒偽劣的柯南·道爾先生糾纏上了。”
萊特先生這么說道。
這只銀色虎斑貓是蓬蓬松松地以從天而降的姿勢出現在中島敦面前的。同樣從天上蓬蓬松松掉落下來的還有灰貍花浮島與伯曼貓索麗埃科。
中島敦費解地看著自己面前突然出現的貓。他現在既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遇到這些貓的,也不知道這些貓是怎么從上面跳下來的,更不知道“假冒偽劣”的柯南·道爾是什么意思。
不過前者可能是運氣問題。而且每次當他特別執著地想要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時,結果就不會太差。
“發生什么了?”他這么問。
“剛剛拉克賽維從這里逃過去。”
萊特先生為中島敦指著不遠處的玫瑰田野,用愉快的聲音說:“我們幾個躲在云上看熱鬧。那位柯南·道爾先生——雖然他并不是真的柯南·道爾,但鑒于真人不太可能見到,而且我習慣這么叫了,所以就這樣吧——從后面走了過去,然后還問了我們知不知道拉克賽維往那里跑。”
“于是我告訴了他拉克賽維逃跑的方向。”
索麗埃科愉快地說。
浮島用帶著口音的、歌唱般的輕快聲音接著說道:“然后道爾就追了過去。咱還看見了,他抓著了拉克賽維的一撮尾巴毛!”
聽起來怪慘的。中島敦下意識地同情起了那只神氣活現的奶油色長毛貓,然后才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到底是為什么來的。
他急忙說:“對了,我想要把你們介紹給露西,她可以來這里……”
“為什么不可以呢!”
萊特突然打斷了中島敦的話。他亮金色的眼睛也發起光來,看上去竟然和芙蕾因女士一模一樣興奮:“我是說,我們很高興看熱鬧……不,我的意思是非常歡迎你的新朋友!”
他從地上跳了起來,開始四處找東西:“讓我看看——上次我們送虛無小姐離開時還剩下不少彩帶和響炮呢!”
別的貓也紛紛都支棱起了耳朵,看上去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聽到這句話后,浮島立刻就自告奮勇地表示這些東西他都知道在哪。
“就連上次送別宴會時失蹤的那個大蛋糕在哪咱都知道呢!”她很是驕傲地“喵喵”叫著,這樣說道。
索麗埃科歪了下腦袋:“所以在哪?”
“這個嘛……”灰貍花貓目光立刻變得游移不定起來,她心虛但毫不理虧地喊道,“當然是在咱的肚子里啦!”
很好,很“貓”的回答,以至于根本就沒有什么讓貓或者人吃驚的地方。索麗埃科只是無奈地瞇了下眼睛,就不再管她了。
“我覺得這至少需要三天來好好安排。”
她估摸了一下,給出了一個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主要是我們的材料有很大一部分都用來給虛無小姐準備離別晚會了。現在還要去人類那里進貨……”
“最主要的其實是,當時我們還以為莫布斯也要走。”萊特有些遺憾地說,“所以準備的是雙貓份的離別晚會,材料消耗稍微有點大……”
“真可惜啊。”索麗埃科說。
“真可惜啊。”浮島也很遺憾地說。
總覺得這其中有一種“莫布斯怎么就偏偏留下來了”的氣氛。中島敦抹了一把汗,默默地這么想到。
“你可以先告訴她一聲,三天后你會給她準備一個驚喜。”
萊特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跳到中島敦的肩上開始出主意:“然后你就故意不告訴她,然后等到她生氣地打算睡覺時,她一閉上眼睛,然后:哇,你就這么出現在他面前了!”
中島敦想象了一下對方期待落空的那種失落感,有些不安地小聲問道:“可是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什么?你們要邀請那個美國小姑娘?”
一個活潑且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中島敦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下半句話。
草地下面突然冒出了一個毛茸茸的黑色貓咪腦袋,正用如同金色火焰般的眼睛瞧著中島敦,一副相當滿意的樣子——正是不知道為什么把自己埋到了土里面的超級大惡魔,河馬。
“所以你終于打算拋棄泉鏡花了?真是有眼光啊,阿敦!”
黑貓拍著胸脯,嘿嘿笑著,看上去突然和中島敦的關系親近了起來:“我就說那個小姑娘完全就不適合相處,她只會給所有人——尤其是貓造成源源不斷的麻煩。我敢拿我自己發誓,事情就是這樣!你做出這個決定可真是迷途知返,回頭是岸……”
“那個什么,河馬前輩。”中島敦有些尷尬地說道,“您是指您上次在全橫濱出場的時候披著的是鏡花的毛毯嗎?”
“呃啊!”
河馬發出痛苦的聲音,他直直地倒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徹底完蛋了的尸體:“這就是痛苦的證明!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所以是指鏡花醬上次在慶祝會上差點把你身上的毛毯扯下來……”
“這個也不要提!可惡,這個充滿厄運的女巫!放在中世紀我肯定會把她丟到火刑架上,嗯哼,你們不信?你們為什么在笑?撒旦在上,我可是認真的,完全認真的!”
“可是魔鬼燒女巫這件事情太好笑了。”
索麗埃科憋著笑說:“尤其是這只魔鬼的外表還是黑貓。嗯,總是被和女巫放在一起的黑貓,哈哈哈哈!”
她憋不住了,她笑得直接趴在了萊特身上。
中島敦也在笑。他知道這只是河馬氣急敗壞說的胡話,可靠程度就和他吹噓自己是地獄第一槍手時差不多——上次在說完這句話后,莫布斯就用左輪崩掉了他的左邊第三根胡須。而河馬則是在極度憤怒下差點往自己腦門走火開了一槍。
“我不管。”
河馬憤憤不平地說:“你們就算再喜歡泉鏡花,也要為我著想一下吧!總之三天后的迎新會我才不要看到她呢!”
“你可以不來。”索麗埃科說,“我真的很想看看小鏡花和露西站在一起的樣子。而你站在這里的樣子我已經看得夠多了。”
河馬這下悲傷地哽咽起來了。
“真的嗎?你們都見夠我了?”
他悲哀又難以置信地嚷嚷起來:“真可怕!放心吧,我到時候絕對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的,你們會后悔的!你們再也沒有辦法見到我了,我要回我的地獄去!”
河馬一下子就消失了。中島敦甚至都沒來得及拉住對方,他很擔心地看了看在場別的貓,發現他們都是一副“此事平平無奇”的表情。
“其實河馬只是想躲躲教會。”萊特安慰了一下中島敦,“他只是想要用這句話別人為他的消失更傷心一點。”
“河馬畢竟是魔鬼。”浮島說,“魔鬼總喜歡讓別人為他內疚。喏,事情就是這樣,你習慣就好了。”
然而中島敦卻覺得,如果河馬真的是這么想的,那還是有點悲慘的意味。他躊躇著想問問別的貓有沒有別的什么安慰河馬的方法,但被虎斑貓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先唱歌。”
他說:“我們的歌這次你也要唱,所以我們得先排練三天。你到時候可別跑調。”這只貓用不太信任的目光看了中島敦一眼,看得這只小老虎心里七上八下的。
“什么?”他問,“就是我們第一次在夢里見面時唱的那首歌嗎?”
他記得那首歌很長,非常長,唱完需要相當久的時間。
“就是那首。”萊特點點腦袋,哼哼著說道,“歌詞是我選擇的,那是非常棒的歌詞。”
“確實非常棒。”灰貍花貓附和道。
索麗埃科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先給你們起個調子。唔,啦啦啦啦啦?”
她哼出一連串的輕音。別的貓的聲音也跟著緊隨而上,簇擁著這只年老的貓柔和的聲音,發出歡快而明亮的歌唱聲。中島敦稀里糊涂地聽著他們唱歌。
唱到將近一半的時候,這些貓咪們你拱拱我,我推推你,最后擠擠攘攘地拽著中島敦一起唱了起來。
他們唱:
“一茶匙戲劇性,
一湯勺后現代荒誕,
三盎司奇怪的意外,
佐以巧合力餅干。
等事情亂成一鍋粥后,
貓才勉強不繼續搗亂!”
河馬突然出現了。他的這次出現嚇了中島敦一跳,這只黑貓眨眨眼睛,顯然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嬉皮笑臉地補充道:
“嘿,誰說我們真不搗蛋?”
貓們相視一笑,用咯咯笑的歡快聲音唱到:
“但不管怎么說,
還是為故事給點掌聲吧!”
“為他們所有狼狽的地方,
為他們所有睿智的地方,
為他們的忙碌和所有驕傲!”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著,最后歌聲終于變成了歡樂的大合唱:
“讓我們山呼一萬億次——
就當為了貓兒的榮耀!”
在合唱聲中,中島敦有些茫然地從床上睜開了眼睛。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到泉鏡花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早餐。
“早上好啊,小鏡花。”他笑著說。
女孩正襟危坐,一臉認真:“早上好。”
然后是像往常那樣的洗漱,吃飯,出門準備前往偵探社。今天的陽光很燦爛,中島敦瞇著眼睛,牽著泉鏡花的手往前面走去。
街角里,貓兒們的歌聲還在唱著。已經聽慣了貓咪歌聲的中島敦從他們的音調里很是模糊地判斷出,他們大概在唱那首唱歌中的這一段:
“接下來是陽光正好,
日子依舊匆匆忙忙。
貓兒們還在嘰嘰喳喳說笑:
歡迎來到盛夏,
貓咪惡作劇的天堂!”
第068章 日子依舊匆匆忙忙
海風路過了橫濱。
芙蕾因·洛賓女士輕盈地躍到屋頂上, 仰起腦袋享受著帶著咸味和水汽撲面而來的空氣。在她的身邊,莫布斯先生正坐在屋檐上,用雪白的貓爪子抓著一封信, 仔細地讀著。
“虛無小姐給你送信過來了?”
懶洋洋享受著海風的玳瑁貓先是舒服地端坐了半刻鐘, 這才晃動了一下耳朵,重新睜開了眼睛,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嗯,信上說她的船觸礁了。”
莫布斯說,從旁邊抓起牛仔帽按在自己的頭上,貓眼中有著無奈的笑意:“她堅持認為這都是那塊在自己移動的島嶼的錯。”
事實上,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虛無小姐這么生氣的樣子。甚至她在信里的用詞都變得更加令貓心驚肉跳了。
“晚上好, 親愛的莫布斯。我真的搞不懂,那座神秘的島嶼究竟是從何而來?難道它是急著尋找到自己已故的母親, 所以不知疲倦地四處漂流嗎?我還聽說這座島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奇聞異事, 實在難以想象那些操縱著它的靈魂腦海中,除了渾濁的液體, 能否找到一些實在的腦細胞。要是那天晚上的濃霧再厚一點, 所有人恐怕都要沉入海底,永遠消失在深淵中。
天哪, 我突然想到洛夫克拉夫特了。我覺得這件事他應該或多或少承擔起相應的責任,這里可離橫濱不算遠, 他不該管理一下這顆神秘移動的炸彈嗎?當然, 我是一只幽靈!可是,幽靈難道就應該忍受那種被水淹沒的窘迫感嗎?惡心透了!濕漉漉的魚腥味讓我想要嘔吐!
該死, 我真他媽的想一把火把這里燒了。”
“最后一句話好像原形畢露了。”芙蕾因女士湊過來看了看這封信, 如是評價道。
“如果她的最后一句話都是那副熱情又禮貌的腔調,我才要擔心一下會不會出大問題呢:這樣等她的信寄到我這里來的時候, 那座島下面說不定已經被她安滿了炸彈之類的東西了。”
莫布斯實事求是地說道。他把信小心翼翼地重新折疊好,然后繼續看著不遠處的大海。他的小吉他就擺在一邊,看上去在上個夜晚剛剛被這只貓演奏過。
“說起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夠移動的島嶼嗎?”玳瑁貓眺望著看不到盡頭的海洋,突然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要學會相信不可能的事情。”燕尾服貓心平氣和地回答道,保持著安然端坐的姿勢,就像是正在嘗試進行冥想,“我知道很難……呃,事實上我到現在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穩定做到這一點。但這需要練習。”
“我感覺你被拉克賽維忽悠傻了。”芙蕾因女士聳動幾下鼻尖,很認真地這么回答。
或許的確是這樣。
燕尾服貓繼續端坐了一會兒,結果就連自己都覺得這種行為相當傻,于是若無其事地換了個懶懶散散的舒服姿勢,趴在被太陽烤得發燙的屋頂上面。
“事實上,我其實知道有關于這座島嶼的部分信息。”他維持著這個舒適的姿勢,給旁邊的玳瑁貓做著介紹,“那座島叫standard——標準島,很古怪的名字。據說是德英法共同設計出的航行島嶼,目前好像作為豪華旅游場所而四處移動著,也有軍隊駐扎。”
玳瑁貓歪著腦袋想了想:“聽起來就是一艘特別大的豪華船只嘛。不過聽起來是很厲害的科技,怎么會撞到虛無小姐坐的船?”
“可能是幽靈干擾了他們的雷達系統吧?”
這句話說得就連莫布斯自己都不怎么確定。
他其實是有點贊同虛無小姐的想法的:洛夫克拉夫特可能和這件事有點關系,說不定對方那天晚上就突發奇想地打算回家游個泳,否則你很難解釋這種罕見的船難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過雖然作為有錢人的旅游景點,竟然還有軍隊駐扎,未免也太奢侈了。”玳瑁貓感慨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哪個軍隊待在那座島上,這是算被流放了還是算找了清閑的職位?”
“不知道。但我聽說……”
燕尾服貓的聲音突然停頓住了。他迅速側過頭看著面前的玳瑁貓,這個反應是這么激烈,以至于對方都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對勁。
“怎么了?”她不由自主地跟著認真起來。
燕尾服貓什么都沒有說。他像是因為某件重要的事情而突然保持了緘默,并且猶豫不決地思考著到底要不要把話說出來。
“你等等。”他說,然后轉身就要走。但被反應迅速的芙蕾因女士一把按住了尾巴。
玳瑁貓皺著眉瞅著面前的燕尾服貓,大概是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現在絕對不可以告訴你”的決心,反而變得糾結了起來,長條尾巴在身后煩躁地甩來甩去。
“等等。”她說,不太情愿地松開爪子,“我本來是打算邀請你去參加明天晚上給露西準備的歡迎儀式的。你有時間嗎?”
“得看情況。”莫布斯先生瞧著自己這條不爭氣的尾巴,嘆了口氣,然后小心地瞥了眼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的玳瑁貓。
“有的事情我還要確認一下。”他說,“如果時間不巧的話,我們可能都沒有時間參加了。”
說完這句話,燕尾服貓就匆匆忙忙地從屋頂上面離開了。只剩下對現在的情況還是一頭霧水的洛賓女士。
“真是莫名其妙!”
她大聲喊道,然后低頭打量著街道,突然感覺無聊起來,于是干脆把不滿發泄在了影子上,氣乎乎地追著身下的影子去了,像是下定決心要在對方的腦袋上撓幾爪子似的。
她在這件事情上是那么專心,以至于后來發生的“路過的太宰治被她順手也撓了一爪子”這件事顯得那么不奇怪。
“所以我就活該被撓嗎?”太宰治可憐兮兮地指著自己手上的破皮,用控訴的語氣問道。
“喵嗚!”芙蕾因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理直氣壯地朝著人類喵了聲。
什么嘛,我可是收回力道了哦。否則你手上面才不至于才破皮呢,肯定要見血的!
但與如此理所當然的喵叫聲相呼應的,則是表情和動作上顯而易見的心虛。女王陛下那平時高高昂在后面的尾巴都垂落了下來,變成了不斷掃著地面的小掃帚。那對橄欖綠色的眼睛也不斷閃爍著,就是不敢和太宰治對上視線。
太宰治欣賞了一下小貓咪心虛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貓咪聽到笑聲后先是愣了兩秒,最后終于意識到她被太宰治給騙了,于是加倍氣憤地跳到了太宰治的身上,一下子把他脖子上的繃帶給扒拉著拽了下來。
但太宰治根本不怕。他笑瞇瞇地抱住跳到自己肩膀上的貓,用手揉搓了好幾下,就是明目張膽地仗著玳瑁貓不敢傷害到他,想當設法地占貓便宜。
“咪嗚咪嗚!”芙蕾因顯然也很明白這點,直接被氣得整只貓都蓬松了起來——不過也有可能是被太宰治揉蓬松的——然后一口咬住了太宰治的衣袖,就這么掛在了上面。
沒錯,她還真的不敢傷害到他。
“太宰前輩,都下班了你怎么還在附近的巷子里面……誒誒,芙蕾因老師你也在?”
從旁邊路過、本來只是因為好奇這里的動靜順便過來看看的中島敦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本來還在咬著太宰治袖子的芙蕾因瞬間松了口,飛快地跑到了太宰治頭頂,變成了端莊賢淑的樣子。
“喵。”芙蕾因女士一搖尾巴,優雅地說道。
——等等,這個變臉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而且芙蕾因老師你和太宰前輩竟然關系有這么熟嗎?
中島敦不理解,但中島敦大為震撼,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得有點不合時宜。他左看右看,最后決定自己還是消失為妙。
“那個,太宰先生,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有些尷尬地笑笑,打算轉身走人。
“敦君——”
然后就被太宰治拖長的聲音拉了回來。
中島敦低著腦袋心虛地回到了自己原來站著的地方,準備接受檢討: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感到心虛,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沒有什么可檢討的地方。
“有一件事忘記和你說了。明天我們要離開橫濱,去參加一次特殊行動。某種意義上也是公費出差旅游呢。”
太宰治笑瞇瞇地拍了拍中島敦的肩膀,差點沒有把眼前的小老虎給拍縮起來。
“可,可是太宰先生。”中島敦為自己虛弱地辯解道,“明天晚上我和露西約好了……”
“啊呀,與女士的約會確實是不可以隨便耽誤的呢。”
太宰治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和鼓勵的表情,非常真誠地說道:“但是放心吧,這件事情解決起來應該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只是去一座島上面抓捕盜賊而已。實在不行的話,我們也可以讓露西跟你一起去。”
“誒?”中島敦發出有些困惑的聲音,“露西也可以一起去的嗎?”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嗯哼,雖然是讓偵探社負責的委托,但我們也可以臨時雇傭一下那個小姑娘,讓她成為偵探社的成員嘛。不過這樣鏡花好像就不太方便去了,要知道,同時對付兩個女孩子可是很困難的呢,敦。”
中島敦的臉和耳朵一起紅了。他明白太宰治的話是什么,于是連忙慌亂地解釋道:“不,不是啦,太宰先生!根本就沒有這種事情!”
“喵。”這種事情不要解釋,只會解釋得越描越黑哦。
芙蕾因用有些促狹的貓叫聲提醒了一下中島敦,然后從太宰治的頭頂上跳了下來。那優雅從容的姿態簡直讓人懷疑,之前那只咬著袖子不松口的玳瑁根本就是另一只貓。
中島敦苦著一張臉看著她,開始思考自己幾分鐘前到底是為什么要湊熱鬧。
結果現在倒好,不僅多了一個任務,而且還被調侃了。
總不至于是和這些貓相處的時間太久了,在好奇心方面已經被他們同化了吧?
“倒也不至于是因為這件事啦,我才沒有那么小氣呢,敦君。”
太宰治就像是看穿了中島敦的心里正在想什么,笑著說道:“這個任務本來國木田君就打算讓你一起去的。不過好像現在還沒有來得及通知你,但明天你也會知道任務詳情的。”
原來是這樣嗎?
“但如果是抓小偷的任務,總感覺帶上我好像也沒有什么用處的樣子。”中島敦苦惱地自言自語著,心里還在想著露西。
當時對方聽到“三天后有驚喜”這句話時,眉毛揚得很高,滿臉都是不太樂意的表情。
“為什么是三天啊?”紅頭發的小姑娘問道,同時用很懷疑的目光看著中島敦,“聽起來就和小說里面會那些觸發關鍵事件的奇怪對話一樣,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你三天后絕對會失約。”
說完還生怕他不信,小姑娘還滿臉不爽地舉了好幾個例子:說“打完仗就回家結婚”的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死在戰場上,說“明天我就把真相告訴你的”肯定活不到明天,說“好像活下去”的說不定下一秒就要死了……總之差不多就是同樣的一類話。
“聽起來超級不吉利!”最后,露西這么理直氣壯地總結道,“你就不能現在就給我看看嘛?”
但現在肯定是不能的。且不說貓咪們還沒有準備好他們那浮夸的歡迎儀式,中島敦自己唱貓咪之歌的時候還老跑調呢。
于是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島敦反而把露西折騰得更不開心了。
所以,該不會要被一語成讖了吧……
中島敦有一種想要捂臉的沖動:如果他真的沒有辦法從島上及時回來,那就只能指望拉客賽維的能力足夠靠譜,能隔著這么遠還能把他拉到夢境里去了。
不過考慮到那只奶油貓還在夢境里和柯南·道爾表演大逃殺,這件事的可能性……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很渺茫。
“可能是因為敦你的速度夠快吧?哎呀,這種事情果然還是速度最重要啦。”太宰治笑著回答道,同時順手摸了一把玳瑁貓的腦袋。
“咪!”貓咪發出不滿的聲音,幾步竄到了墻上面,這下算是徹底沒有辦法被摸到了。
中島敦看看芙蕾因女士,又看看太宰治,默默地想到:不,速度其實也沒有那么快,其實我在戰斗當中連芙蕾因前輩的尾巴都摸不到……
“而且這次任務當中,我還有一個額外的秘密任務要交給你。”太宰治似乎沒有注意到中島敦充滿欲言又止的眼神,而是揮手示意對方走上前,“這可是秘密哦,你知道后誰也不能告訴。”
他看了眼玳瑁貓。這只跳上墻的貓咪似乎對這個秘密很感興趣,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下來。但在對上太宰治的視線后,她立刻哼了聲,擺出毫不關心的表情,把臉轉過去了,甚至連立得高高的尖耳朵都扒了下來。
哼,一群愛說謎語的家伙。
貓在心里憤憤不平地嘟囔著。
她才不要聽呢!
中島敦有些好奇地走上前,聽著太宰治小聲地對他說完了一句話,然后發出那種吃驚的“欸”的一聲。
貓咪的耳朵動了動,看樣子芙蕾因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腦袋扭回來。
“總之就是這件事!怎么樣,很有挑戰性,而且也只有敦你可以做到!”太宰治充滿活力地說道,“那么就拜托你了,敦君!”
確實很有挑戰性。然而這件事的確只有他才能做,所以就算是做不到也要硬著頭皮上。
不過,到底是為什么呢……
想不明白的小老虎看向坐在墻上,背對著他們的玳瑁貓,有些苦惱地想著之前太宰治對他說的囑托。
——“不要讓芙蕾因也待在島上。如果你看到了她,務必要說服她離開。”
那個島上,是有什么秘密嗎?
第069章 貓兒們還在嘰嘰喳喳說笑
戴上帽子, 為靴子涂上油,用力洗刷。
準備好槍.支,檢查彈夾。
一個小袋子, 里面裝著應急的壓縮食物, 簡單地背在肩膀上。
一切都準備完畢了嗎?
黑白色的燕尾服貓看著海面上的自己,思考了一會兒,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是的,他現在的行為可以說一點也不低調。你永遠都不能指望一只穿靴子的貓在出門時能低調到哪里去。
所以并不是低不低調的問題。他想了會兒,把自己頭頂的帽子拿起來,從帽筒里面找到了一根煙斗。他滿意地把煙斗咬在嘴上, “嘩啦”一下展開身后的披風, 點點頭。
好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
就連煙斗里面也都已經塞滿了貓薄荷制作的煙草, 只需要一點點火就可以燃燒起來。如果可以的話, 他確實想要在自己的披風下面再藏一點明火,但這有可能把它的毛也燒起來, 于是只能有些遺憾地作罷。
“喵嗚。”借個火。
他把自己的煙斗伸出去, 頭也不抬地說道。
一聲爽朗而蒼老的笑。伴隨著打火機使用的“咔噠”一聲,他的煙斗上傳來了熟悉的草木燃燒氣味和熱量。
燕尾服貓抽了口煙, 吐出一個漂亮且完整的煙圈,然后主動把煙斗遞給了旁邊的人類。
胡子花白的老人也沒有拒絕。他接過貓那對于人類有點小的煙斗, 同樣心情愉快地吸了一口這只有貓才能做出來的獨特煙味。
“百分之百草木灰, 沒有一點尼古丁。”
他哈哈地笑著:“我早就想要這么評價你的煙斗了,老伙計。”
貓頗有幾分自得地“喵嗚”一聲, 看著逐漸靠近自己的島嶼, 把帽子重新一把戴回頭上,伸爪要回了自己的煙斗。
面前的島嶼是一座完全由鋼鐵構成的人造陸地, 沒有一絲一毫自然產物的氣息。寬厚的金屬板與沒入海中的支撐柱,巨大的渦輪形狀的機器正在推動著島在海水當中保持著穩定。
像是一只機械巨獸的背部。
在估摸著自己能夠跳到金屬板上后,這只渾身花色黑白、就像是穿著彬彬有禮燕尾服的貓咪一個起跳,穩穩地站上了平臺的邊緣。
他看向麥爾維爾,還有他的白鯨,揮了揮爪子:“喵!”
謝謝你和你的白鯨,老伙計!
“沒什么,這種事情我和莫比都很開心。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在海上旅行過了。”
麥爾維爾笑著回答,然后他看向面前佇立的島嶼,微微搖了搖頭:“不過這座島給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它總讓我想起莫比之前的樣子……如果你的事情辦完了,記得早點喊我接你回去,老朋友。”
“喵嗚。”好嘞,到時候一起喝酒!
燕尾服貓一只爪子叉著腰,另一只貓爪有些笨拙地打了個毫無動靜的響指,干脆有些尷尬地換成了雙爪叉腰的造型。
他看著眼前那條名為莫比·迪克的白鯨連帶著背上的老人逐漸遠去,這才轉身打量起了島上面的建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遮蔽物的后面。
這只被其他貓叫做“莫布斯”的貓咪左右打量了兩圈,然后坐了下來,重新拿出自己之前所收到的、來自虛無小姐的信件,琢磨著對方現在最有可能出現在哪里。
“也不知道芙蕾因現在有沒有知道這座島和mimic有關系的事情……如果她也知道的話,估計現在也會在島上。”
莫布斯一邊重新打量著信件,一邊計算著,最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因為過去太習慣于幫各種人類和動物解決麻煩了嗎?他現在一想到虛無小姐和芙蕾因加起來能在島上惹出什么樣的麻煩,就完全放不下心來。
簡直都不像是貓了。
他這么苦惱地想著,然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自己找到萊特后發生的對話。
“所以說,標準島上面駐扎著的軍隊長官是mimic曾經的成員啊。那還真巧。”
還半醒不醒的虎斑貓萊特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那對亮金色的眼睛終于勉強睜開了一條細縫:“確實……芙蕾因要是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做出什么不理智行動的。”
“完全不是‘不理智行動’就可以概括的吧!”
莫布斯滿臉復雜地糾正道:“不管怎么看,總感覺要是被她知道了這件事情,說不定這座島第二天就會被她與虛無小姐聯起爪來,一起掀到海里了。”
“唔唔,確實非常有道理。”
萊特又打了個哈欠,再次困倦地點點頭。
“所以……”
“所以,我們為什么要在乎那座島上面的人到底無不無辜呢?”虎斑貓萊特這么回答。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虎斑貓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剛剛下意識冒出的話其實不那么“正確”,于是尷尬地咳嗽一聲,十分真誠地說道:
“你要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這座島上的軍隊真的很無辜,芙蕾因是不會好意思用她的貓爪子欺負人的,她其實是只挺友善的貓,對吧。”
“真的?”燕尾服貓動動耳朵,對萊特的最后一句話表示出了充分的懷疑,“對不起,但我真心覺得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不大。”
虎斑貓又咳嗽了一聲:“事實上……”
他尷尬地卡住了。
好吧。事實上這也的確不太可能。
你很難想象這位橫濱的女王殿下突然寬宏大量地原諒了某個人類的場景——當然,前提是那個人類不是太宰治。
在大多數時候,你只能想象到她高高地昂著頭,滿臉不屑地站在敵人的尸體上面,周圍全是斷壁殘垣和燃燒的火焰。光是看樣子就能讓你覺得這附近爆發了一場世界大戰,最后芙蕾因女士獲得了勝利,用血洗刷了她的憤怒……
好吧,我承認這個場景有點可怕和夸張了,但真實情況真的差不多。
萊特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也覺得剛剛的說辭有點不太靠譜,于是發出了十分微妙的嘟噥聲,巧妙地改換了自己的措辭。
“我的意思是,就像是拉克塞維說的一樣,你要去學會相信不可能的事情。”他用十分深沉和睿智的語氣說,“比如說現在。”
莫布斯懷疑地瞅著虎斑貓,有些疑心這是他們最近統一起來用于忽悠自己的話術,專門用來把他騙得團團轉的。
“好吧。如果你們不在乎,甚至還要告訴她這件事的話,”他說,“我打算自己上島去看看,這樣也能防止芙蕾因惹出什么事。而且我現在也有點擔心虛無小姐的情況。”
“記得晚上要參加我們的迎新儀式。”
虎斑貓提醒道,然后翻了個身。
這只黑白交織的虎斑貓此刻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就像一塊正在發酵的大理石色面團。對人來說很是麻煩的高溫對他來說可能剛剛好,這只永生貓的樂趣似乎除了開會就是曬太陽。
嗯,大概還有吃飯和睡覺。
莫布斯得承認,他其實挺羨慕這種養老的生活狀態的。
但當他走的時候,本來好像快要再次睡著的虎斑貓又突然清醒了過來,對莫布斯又叮囑了一句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的話。
“如果你非要去那座島,”他說,“幫我給加布問個好,順便問問他想不想參加今天晚上的歡迎儀式。”
說完,這只貓就在太陽下面徹底舒舒服服地睡著了,甚至沒有給莫布斯任何表達自己疑惑的機會。
“所以加布是誰?”
貓困惑地嘟噥著。
顯而易見,這是個人名。貓不會有這么毫無內涵的名字,貓的名字是不可用昵稱進行縮減的嚴肅事物。他想了想,覺得靠自己一只貓就搞清楚島上這些人的名字有點不太現實,最好還是要人類幫忙。
他又想到了中島敦:昨天晚上中島敦還在向所有貓認錯,說他可能要到一座特殊的島上面做任務,可能明天一整天都沒時間練歌。
“他們什么時候來?”
燕尾服貓看看遠處,但沒從橫濱的方向看到任何前往的船。最后,這只貓稍微猶豫了會兒,決定先朝旅館的方向走去。
“如果是找偵探社進行委托的話,那么十有八九安排的會是最好的那個旅館……那就去找找好了。”
不得不說,燕尾服貓做出的判斷相當準確。
中島敦他們坐著輪船,來得比貓要稍微晚一點,但到達目標地點之后就被立刻安排了島上面最好的旅館。
在這條以工業革命時期英國為主要設計風格的街道上,這座木頭制造而成的四層旅館簡直有著萬花叢中一點綠的格格不入意味。
在前來旅館的路上,帶領著他們的、這艘鋼鐵島嶼的船長沃爾斯頓還在兢兢業業地給他們介紹著此次任務的詳情。
“是這樣的。蘇格蘭場之前提醒過我們,島上面存放著的珍貴白松露已經被三個盜賊關注上了,所以我們才會請偵探社的人們過來。”
臉色看上去疲憊不堪的船長用那種仿佛大病初愈、但仍然中氣不足的聲音解釋道:“雖然只是食材,但現在白松露的價格已經到了上百萬歐元,就連某些名貴寶石也無法企及了。”
是為了保護珍貴的財產才請了偵探社的眾人嗎,但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中島敦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的偵探社成員:
與謝野醫生看上去完全沒有在聽船長的話,而是皺眉嚴肅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照片,似乎在照片的選擇上面出現了什么難題。
剛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宮澤賢治正睡眼朦朧地揉著眼睛,時不時因為眼角瞥到了什么新奇的建筑而發出毫不掩飾的驚嘆,似乎也沒有把船長話放在心上的樣子。
谷崎直美則是依靠在谷崎潤一郎的身上,看上去滿眼只有哥哥。谷崎潤一郎則是被自家的妹妹調侃到了分不出任何心思給外界的地步。
話說這兄妹倆到底是什么關系,至今都是偵探社的未解之謎。大家頂多只能從對方只相差了五個月的年齡,來判斷他們兩位大概不是親兄妹——等等,這樣難道不更危險了嗎!
中島敦悚然一驚,然后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這個可怕現實上面拉了回來。
然后他偷偷地瞥了眼正在滿臉嚴肅記筆記的國木田獨步,又在心里算上了到現在都沒有正式出現、但在名單里面的太宰治。
如果再加上自己,偵探社可是足足出動了七個成員。結果要對付的就是三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偷松露的小偷嗎?
要知道,平時偵探社也只會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組合行動,需要這么多人出動的場合很少。
直到目前為止,除了太宰治給自己安排的那個任務之外,中島敦都沒有看出自己有什么一定得參與的必要。
中島敦自然也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了口(主要是他真的很糾結關于露西的事情,尤其今天早上等了三天的露西還因為得知了他要去島上做任務而更加生氣了),結果船長突然慌張了起來。
“當然,當然就只是這個了!這座島上還能有什么額外的秘密呢?”他大聲說道,就像是在急于掩飾著什么,并且掩飾得十分拙劣,“旅館已經到了,大家就先休息吧!放心,絕對不會出現什么額外的問題!”
這種欲蓋彌彰的樣子反而更讓人懷疑了。船長似乎也感覺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最后緩緩地嘆了口氣。
“放心吧,偵探社的諸位。”他說,“你們需要負責的就只有這些,不需要太過在意島上其他的事情。”
但顯而易見,如果僅僅是這種說辭,是沒有辦法阻止一只小老虎的好奇心的。
“簡直是肉眼可見的可疑。”
等到旅館回到房間后,中島敦才皺眉有些不安地說道。
他現在倒是覺得偵探社這么多人來是有原因的了:看上去這里就像是個有大秘密的地方。他甚至有點懷疑他們是不是打著抓捕盜賊,好把他們引過來收押的。
畢竟前不久他們才俘虜了一位和鐘塔侍從有關的人——雖然俘虜對象現在正在監控下面吃香喝辣,還有功夫在夢里抓貓——有這種警惕也很正常。
“但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我們現在只需要管自己任務的內容,暫時不用在意那么多。提前做好準備,如果他們真的有什么不利的舉動,再動手也不遲。”
國木田獨步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他同樣在思考著什么:“不過比起這個,我倒是更加在意另外一點……”
“什么?”中島敦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有些好奇地問道,但還沒有過兩秒鐘,他的注意力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剛剛窗戶外面是不是跑過去了一只貓?
好像還是黑白花色的,和莫布斯先生一樣的燕尾服貓。他想。
“社長為什么會接下這個委托,并派遣這么多社員呢?做出這次任務細節決定的就是社長,他堅持讓這么多社員來完成任務,同時還不讓亂步先生參加——要知道,抓捕小偷這種事,如果有亂步先生出馬,應該很輕松就能解決了。”
國木田獨步用筆桿敲著筆記本,思忖著說道:“怎么看都像是社長被什么人說服了……”
“欸,等等?所以這次決定人員的其實是社長嗎?”中島敦突然反應了過來,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之前太宰先生和我說,是國木田先生你要我跟著一起去的。”
“因為這種集體活動的事情很少見,所以我打算帶上你見識一下。”國木田獨步平靜地說,“沒想到社長也同意了。”
原來是這樣……
中島敦突然有了一種“命運讓自己注定逃不開這座島”的感覺,他嘆了口氣,繼續從自己的行李箱里拿東西。
“嗯,收拾得很干凈嘛。”國木田獨步滿意地看著中島敦行李箱的物件,“衣物、洗漱用品、簡單的醫療用具和藥品……等等,這里面的樂譜是怎么回事?”
他直勾勾地盯著中島敦看:“這可是正經的任務,不是什么郊游!”
來自前輩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讓中島敦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啊那個!”他連忙把自己之前練歌用的樂譜往雜七雜八的東西里面一藏,尷尬感在這一瞬間到達了頂峰,“因為本來在準備給露西的歡迎儀式,所以有一直在練習這首歌……”
犀利的目光似乎變得柔和了下來。
“那個小丫頭啊。”
國木田獨步哼了兩聲,但還是相當嚴厲地說道:“可不要和組合的人走太近,到時候我們說不定還是會戰斗的。”
中島敦訕訕地點頭:他其實本來還打算帶像是撲克牌和枕頭大戰的枕頭之類的東西,但一想到說不定有可能會和露西失約,他就覺得帶這種東西出發有點太不好意思了。
現在來看,要是真的帶了的話,肯定會被國木田先生罵吧……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中島敦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整理好,然后乖乖地出門去按照國木田獨步的吩咐找船長。
在路過谷崎他們的房間時,他覺得自己好像還聽到了“直美終于可以和兄長大人睡一張床了嗎”之類的可怕聲音。
真的很令人不寒而栗呢……
中島敦努力地不在過道上發出任何聲音,就這樣悄悄溜走了。
然后才剛剛出門,他就看到了一只貓。
一只穿著靴子的燕尾服貓。他正站在街道上一動不動地靠著墻,周圍有幾個人路過,但也只是露出了那種“真是可愛的雕像啊”的表情。似乎沒有人會把這只貓當成真的。
但小老虎還是把他認了出來:畢竟穿靴子的燕尾服貓也太標志性了。
“莫布斯先生!”
中島敦吃驚地喊道,趁沒有人來,彎腰快速地把貓抱起來,然后拔腿就跑。
他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對方。他一直以為自己能看到芙蕾因女士就很不錯了呢。
“所以這里會發生什么事情嗎?”
等跑到了偏僻的角落里,中島敦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茫然地問道。問完后他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在現實當中,根本聽不懂貓的回答。
“我是來找虛無小姐和芙蕾因的——別這么驚訝,之前在組合事件時你應該就見識到了,我們貓的最新翻譯工具,小子。嘖,我果然還是不習慣說人話。你明明也算是只老虎,竟然聽不懂我們在說什么。”
莫布斯先生從中島敦的懷里跳了下來,雙爪環抱,抬頭看著他。
“對了,我剛剛看到了太宰治,和他還聊了幾句。”貓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先跟我來。這里出了點問題,這座島可能連著整個橫濱都要完蛋了。”
第070章 歡迎來到盛夏
“完、完蛋?”
中島敦一直被貓帶到了匯合地點也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在努力消化著腦海內的信息,顯得整個人呆呆的。
在前來的路上,燕尾服貓尤其認真地給他講述了這座島上隱藏著的異能武器“殼”, 還有那位來到島上的恐怖.分子“預言家”的信息。
“如果不阻止異能武器被引爆, 那么整個橫濱都會隨著這座島嶼化為灰燼。”他說。
中島敦愣愣地看著貓。
熱空氣流過他的臉頰,讓他一瞬間感受到了某種被熱浪蒸騰的眩暈。
橫濱會因為這座島被毀滅,聽上去簡直就像是什么玩笑話。而且貓咪也的確很擅長開玩笑,但此刻莫布斯那種嚴肅的目光讓他完全不敢去想象這種可能性。
到最后,他終于在大腦宕機的情況下,傻乎乎地蹦出了一句話:“所以這和莫布斯先生來找芙蕾因老師與虛無小姐有什么關系?”
在開口的那一刻, 他突然覺得嗓子有些干澀和沙啞。
“……”
莫布斯抬眸看了看中島敦, 很貼心地沒有繼續說出更多讓小老虎難以理解的信息。他輕輕地搖晃著自己的尾巴,用了個更委婉的表達方式。
“我主要是擔心芙蕾因也會參與到這次的事件當中。”他說, “她有一個特別討厭的人就在島上。”
如果說, 一開始他主要擔心的是芙蕾因會在島上惹出什么大亂子,現在他已經開始擔心芙蕾因會不會把整個島連著橫濱一起炸了。
芙蕾因是橫濱傲慢的女王, 但也是一只任性的貓, 而且很難有貓說清楚對于她而言,死去的朋友和橫濱到底哪個更重要。
她是在離開lupin后才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流浪, 才在某種突發奇想和暴力的統治下成為了橫濱的王。這個位置對她來說更像是個可有可無的派遣寂寞的替代品,僅此而已。
至于虛無小姐……他反而能確定對方如果知道了這件事, 反而會嘗試阻攔異能武器的爆炸。或者說她會選擇把這個罕見武器帶回北美, 當成自己壓倉底的寶貝?
但不管如何,考慮到一個多月前橫濱發生的導彈事件, 他還是愿意相信她。
中島敦皺眉思考著, 花了一會兒才勉強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莫布斯擔心芙蕾因會導致異能武器最終的引爆。
他又想到了太宰治之前對他的囑托。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中島敦想起那只作為自己老師,相當嘴硬心軟的玳瑁貓, 還有她那炯炯有神的橄欖綠色眼睛和慣例般的高傲哼聲。
她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當是防患未然吧。”
太宰治的聲音響起:“主要是擔心她的過激行為反而會促成武器的引爆。你知道的,有時候貓是種不太理智的生物。”
中島敦轉過頭。當他發現自己看到的不是太宰治,而是一個正在朝自己骨碌碌滾來的垃圾桶時,不由又發出了茫然又無助的“啊?”的一聲。
在他不由自主地思考起太宰先生在什么魔法下變成了一個垃圾桶的可能性之前,垃圾桶的蓋子就被掀開了,露出一個有著黑色卷發的腦袋。
正是太宰治。
“我是因為追蹤異能武器‘殼’而上島的。”
他開門見山地說,完全沒有像是平時那樣賣什么關子,這很好地體現了當前事態的緊急,并成功地讓中島敦更加緊張了起來,甚至沒有心情去問“太宰先生你為什么要待在垃圾桶里”這樣的問題了。
“因為偵探社既需要明面的幌子來吸引注意力,也需要暗中調查的人借這個機會打探這座島嶼內部的虛實。”
太宰治無比懇切地說道:“所以必須要隱藏起來才可以順利地開展工作。當然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樣出現肯定能嚇國木田一跳。這些日子他好像都已經習慣了我的驚嚇方式,這次必須得搞點不一樣的才行。”
太宰先生你是小學生嗎!
中島敦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于此同時突然覺得所有的緊張氣氛都蕩然無存了——尤其是在他看到莫布斯先生也緊跟著露出了相當理解和認同的眼神時。
出于防止話題朝著更加奇怪的方向滑去的心理,中島敦趕緊詢問道:“那太宰先生,我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嗎?”
既然是把自己喊來了,那么就肯定能幫上忙吧?
“唔,這次的目標主要是一個脖子上掛著相機、帶著公文包的西裝男。但也不排除會進行易容的可能性……”
太宰治思考了一會兒:“總之相機和公文包是很重要的特點。敦你需要格外關注公文包,那就是殼的□□。如果發現這個人的話,那么也不要輕舉妄動,直接聯系我就行。”
因為對方手中有著可以摧毀橫濱的武器,所以任何異常的舉動都有可能導致糟糕的局面……
中島敦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么聯系方式是什么?”他問,同時目光下意識地放到了燕尾服貓的身上。
在他看來,貓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動物。他們好像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并且能夠給出最意想不到的解答思路。當你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只要把目光放到他們身上,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就會自己給出解答。
果然,莫布斯開口道:“我攜帶了額外的通訊設備,你們需要嗎?”
“哦?其實國木田那里應該也有,不過還是謝謝啦,慷慨大方的貓咪先生——”
太宰治笑瞇瞇地說道,然后就被一個耳塞狀的設備拍到了臉上。
“哎呦!”
中島敦老老實實地接了過來,有些同情地看著似乎被砸得有點疼的太宰治。燕尾服貓把帽子摘下來,調試了一下自己耳朵里面的設備,然后朝這兩個人點了點頭。
“對了,我們的首領還有件額外的事情要我去辦。”他說,目光灼灼地盯著中島敦。
這句話讓中島敦本能地看向了太宰治,他現在突然覺得這幕場景有點熟悉。
“非常簡單的任務,只是要給一個叫做加布的人類帶話而已。問一下他今天要不要來參加我們的歡迎晚會。小老虎,如果你看到了這個人,幫我向他說一聲。”
莫布斯動了兩下耳朵,似乎看出了中島敦的想法,甚至沒有給出拒絕的機會,說完就轉身就跳上了旁邊的墻頭,然后消失了。
“我也走了。順便說一句,我聽說有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也碰巧來到了島上。哎呀,倒也不至于擺出這么大驚失色的表情。總不至于芥川會追著你跑到這里來。”
太宰治笑著說,完全不在意中島敦突然泛苦的臉色,縮回垃圾桶里,以一種完全讓人意想不到的滾動方式,攜帶著垃圾桶離開了這個偏僻的角落。
只剩下了對這種移動方法嘆為觀止的中島敦茫然地站在那里。
“的確,總不至于這么巧碰到芥川……”
中島敦花了幾秒鐘才從對太宰退場方式的震撼當中恢復了過來,很快就想到了關于黑手黨的事情,于是用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悲觀語氣安慰了自己一句。
總感覺自己的身上現在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很多的任務和困難。中島敦嘆了口氣,頗為凝重地想到,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上多出了幾份壓力。
不過好像沒有看到露西,果然太宰先生之前說的會讓露西也加入是玩笑話。也是,如果露西也要來的話,她肯定不會在知道自己要去出差去進行島上的任務時表現得那么生氣。
心事重重的中島敦走向街道,準備先按照國木田先生的話去找船長。
畢竟其他的任務都沒有什么頭緒,只能這樣走一步看一步。
穿過充斥著英國工業時代風格的街道,很快就來到了柏林式方方正正的建筑密布的街道上。中島敦下意識朝這風格迥異的道路多看了幾眼,視線不由自主地在最大的鐘樓上停留了片刻的時間。
十一點二十八分。
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向他襲來——這個時間或許非常重要。
他停下腳步,然后感覺自己聽到了貓咪那盛氣凌人的叫聲。
“喵嗚!喵喵喵喵!”
其中還混雜著人類的交談。
“貓小姐說的對,這種事情你們應該自己就做好準備才對!”“可是這種東西當初……”“那我們要怎么辦?”
中島敦一下子就辨別了出來,這是與莫布斯先生和芙蕾因女士不同的貓叫。而且人類的交流也有點令他在意——是迷路的游客們和他們帶過來的貓嗎?
他有些好奇地朝著貓叫聲傳來的地方看去,發現有三個人正面面相覷著。其中一個是和坂口安吾先生有些相似的虛弱社畜,還有一個是看上去只有賢治那么大的少年,還有一個看上去是帶頭人的禿頭壯漢。
壯漢光禿禿的腦門上還站了一只雪白的貓。
這只有著紫羅蘭眼睛的白貓正在理直氣壯地“喵嗚嗚”些什么,很可愛。但出于本能,中島敦總覺得她正在說些不太禮貌的話。
好奇怪的組合。
中島敦先是驚訝了一下,緊接著才突然想起來,莫布斯口中一直在提著的“虛無小姐”好像就是一只紫色眼睛的白貓。
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只只存在于其他貓口中的神秘貓咪,但因為紫眼睛的貓很少見,所以絕對不會錯的。
“虛無小姐!”他立刻喊道,朝三人的方向走去,同時有些困惑這只貓咪到底是怎么和那三個人混在一起的。
“咪?”白貓停止了她那很有氣勢的喵嗚聲,有些困惑地歪頭,一眼就認出來了中島敦。
沒有辦法,或許是物以稀為貴,這只小老虎在橫濱的貓咪當中有些太受歡迎了。大家都很喜歡這只大貓,以至于連她都知道對方的長相。
哦,應該是莫布斯讓他幫忙的。
白貓不解地看著似乎是專門來找自己的小老虎,很快就想到了合理的解釋,于是從壯漢的頭頂上跳了下來。
“貓小姐!”壯漢看著即將離自己而去的貓,臉色都變了,慌慌張張地說道,“你可不能走啊,走的話我們盜竊集團要怎么辦?我們可是要把最美味的白松露獻給你的!”
虛無小姐晃晃尾巴,用不屑一顧的眼神看著身后的人類:“喵。”
本小姐才不稀罕這種東西呢。隨隨便便簽一個大單子就可以買到了。
中島敦的腳步也頓住了。他震驚地看著面前的這幾個人,似乎就連自己都沒有想到只是在前往現在船長的路上,都可以看到自己表面任務的目標。
虛弱的上班族看上去更加虛弱了一點,他氣若游絲地提醒道:“老大你好像把我們的身份說出去了,不過感覺就算是說出去也沒關系,反正沒有密碼,我們肯定是沒有辦法成功了……”
少年則是不滿地叫嚷起來:“怎么可以說這種喪氣話!不過老大不愧是老大,這個時候說出我們的身份真的超級酷!”
中島敦越發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只好看著自己面前的貓。貓咪則是在用“完全不想承認認識這兩個笨蛋”的眼神作為回應。
“那個。”中島敦最后把貓抱起來,有些訕訕地說道,“要不你們就先放棄這個目標吧?反正虛無小姐也不是很喜歡白松露的樣子,而且你們都沒有對應的密碼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密碼是什么,但看上去非常重要,重要到了沒有就很難行竊的樣子。
“開什么玩笑!我可是勵志繼承亞森·羅賓衣缽的盜賊,盜竊集團的老大,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就放棄行竊!”
壯漢很有氣勢地喊道,同時挺起胸膛,炫耀式地向面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的小鬼展現著自己的肱二頭肌。
“該走的明明應該是你吧!”他得意地說。
“老大真的太帥了!”少年激動地喊道。
“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逃跑嗎!”這是上班族有些崩潰的聲音。
中島敦下意識把貓抱得更緊了一點,他臉上浮現出有些糾結的表情:那接下來看樣子就是要打架了?
把人打暈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有點困難,但其實也可以勉強做到。事實上芙蕾因女士也在訓練他一些不會致死的武術技巧,他也向國木田先生請教過……雖然很不熟練就是了。
但中島敦也有自己的顧慮。
這三個盜賊就是他們表面的任務目標。如果這么快就把他們捉拿的話,那么接下來偵探社就沒有了繼續停留在島上的理由。
也就是說,太宰先生的行動將會沒有他們這些人幫助吸引注意力,有更大的可能被發現。
他陷入了猶豫當中。但很快,就像是有一簇靈光擦過他的大腦,中島敦眼睛一亮,話語從他的嘴中脫口而出。
“我知道亞森·羅賓!那是個很厲害的俠盜對吧?你們這樣偷食材的行為就算是偷一輩子,也不可能說是繼承了他的衣缽的!”
老大的臉色一黑:“什么,小子你竟然敢小瞧我……”
“竟然敢瞧不起老大!”
少年也憤憤不平地說。
“所以我這里有一個更厲害、更正義的偷盜目標!你們想不想試試看?”
激將成功了!中島敦緊握著拳頭,努力不讓激動的神色浮現在臉色,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快速地說道:“如果你們成功的話,那就是拯救了一整個島嶼和城市的怪盜團了,到時候肯定大家都會覺得你們簡直就是新時代的亞森·羅賓!”
老大顯然對這個很感興趣,他摸著自己的下巴:“嗯?竟然還有這種事情,說來聽聽?”
上班族有氣無力地提醒道:“老大,他就是故意的激將法啦。”
“但拯救島嶼和城市什么的聽起來也超級有趣耶。”少年很開心地說,“感覺要比白松露更加有趣和有挑戰性的盜竊!”
“但我們甚至連十二位密碼都沒有……”
老大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喂,你不是有鼠標嗎?那種東西總之只需要用鼠標輸入幾行看不懂的英文就可以解決了吧?”
他又看向中島敦。
“聽上去是非常不錯的建議。”他說,“仔細說說看,讓我決定接不接受。事先說好,我可是不會接手那種輕而易舉就可以完成的任務的!”
“保證很有挑戰性。”
中島敦松了口氣,匆匆忙忙地回答道。他趕緊告訴對方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個公文包樣子的特殊武器,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一個西裝男身上。
沒有更多的信息了。這讓他也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但老大看上去對此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們偷盜的東西也不會有好心人直接告訴我們到底在什么地方。”他說,“全都是我們調查出來的!”
上班族痛苦而令人同情地嘆了口氣:“事實上那些消息都已經在報紙上了啦……”
“但我們還需要貓——虛無小姐!我感覺她簡直是我們的幸運貓,有她在干什么事情都會很順利!”
老大繼續說道,終于圖窮匕見了。這位壯漢盯著似乎不打算理會他的貓,露出那種低聲下氣的表情,蹲下來勸誘道:
“虛無小姐,好貓貓,愿不愿意和我走啊。”
白貓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但這群人的確挺好玩的,而且——
她看了眼少年,很感興趣地搖晃了兩下尖尖的貓耳朵,最后主動做出了決定,從中島敦的懷里跳了下來。
“喵!”告訴莫布斯,我沒事!
她說了一句,然后扒拉到老大的肩膀上,一副優雅安然的樣子。
能夠毀滅島嶼和城市的終極武器嗎?
迎著盛夏的熱騰騰的風,她的目光明亮: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那她肯定是要搶回去用來壓倉底的。
就算是武器販子,也要有自己“不對外售出”但是超級酷炫的吉祥物。
決定了,等回了北美,她就要把自己的反坦克地雷標牌換成“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