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費南舟約她在鼓樓那邊的一家茶館喝茶,許梔去了。
茶樓里沒什么人,二樓靠窗的位置更是稀疏。
她剛一踏上去便瞧見了他側坐在那邊的影子,單手支頤,手邊是一盞裊裊生煙的清茶,還散發著熱息。
“不好意思,來晚了。”她過去,將手里的坤包“啪”一下拍在桌上,徑直坐下。
嘴里說著客氣,這動作可是一點都沒客氣。
費南舟徐徐一笑,也不在意,抬手替她倒了一杯茶,推過去。
許梔看一眼,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這樣的話似乎是開場白。
說完以后應該很快就會步入正題,可他好像并沒有立刻進入正題的打算,而是問她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這種發展,往往是勝利者游刃有余地用來戲弄失敗者,很像是貓捉老鼠的游戲。
許梔警惕地看著他,甚至是帶一點兒仇視。
費南舟抬眸,不偏不倚:“你別這么看著我,你爸的事情跟我沒關系!
許梔發現他的眉眼同樣冷峻,分毫不讓,訕訕地收回了視線。
到底是她虧欠他,她抿了下唇,捧著茶杯不吭聲了。
費南舟的神色也緩和下來,側頭眺望窗外。
二樓的窗戶正對外面的一處湖面,有幾只人工飼養的飛鳥在湖面上掠過,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此刻彼此的心里莫名都變得非常平靜。
許梔看著他,他沒看她,手里的茶也擱了,只是望著窗外出神。
深冬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不至于讓這張本就冷峻的臉看上去更加冷漠。
但仍有種形同陌路之感。
他們之間,好像真的只能這樣了。哪怕再愛,橫亙在中間的太多了。
“之前希望你好,希望你事事順遂,結果你確實做到了,事業上蒸蒸日上,所向披靡。哥哥,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許梔問他。
卻也是在問自己。
是一種捫心自問。
費南舟輕笑,收回目光看她:“那你呢,快樂嗎?每天開開心心揚著笑臉,但內心真的快樂嗎,梔梔?”
許梔無話可說。
“年底我要調回北京了,梔梔,跟我一起回去吧。”費南舟說。
雖然早有預料,聽到這句話許梔仍有種神經緊繃之感。
好像心里隱秘的那根弦,一瞬間被拉緊,響起警報。
她一顆心也好像被空氣填滿,虛無地漲大,在沒有著落的地方飄飄蕩蕩,無法落地。
在這種漫長的沉默中,費南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微后仰靠入椅背里,彈出打火機點煙,很嫻熟的攏火動作,卻擦了兩下都沒有擦著。
后來只能作罷,打火機被他扔到了一邊。
他就那么看著她,冰冰涼涼,很多年以前他們剛剛分手時,他就是這樣看著她。
漫長而執著又淡漠的拷問,讓她的靈魂都備受煎熬。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只是拜托你幫忙探聽一下消息,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擱了杯子就要起身。
費南舟反而笑了一下,說:“不急,還有很長的時間,你回去可以好好想清楚。如果有需要,隨時聯系我!
他說得這樣氣定神閑,讓許梔倒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到了十二月,天氣愈發嚴寒,門口的兩棵柿子樹都霜凍壞了。
雖然她爸回來了,但一臉灰敗,問也不說發生了什么,臨退之前還遇到這種事兒,顯然他的情緒不高,許梔和季鴻朗幾人都不問了。
之后風平浪靜,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也什么都不會發生。
她心里卻像是時刻懸著什么,欲落不落。
直到年底季鴻朗因為一個項目的事情牽扯進去,涉嫌瀆職被調查,許梔才有些慌了。
她一點兒消息都探聽不到,甚至去找了陸京臣。
他卻說他也沒有辦法,讓她另尋高明。
許梔望著他清冷鎮定的面容,覺得這人抽身極快,但想來他對她也沒有太深刻的情感,也在情理中。
季家如今這個情況,他愿意幫忙才怪呢,不急著撇清就不錯了。
雖然這是人之常情,心里到底還是有些落寞。
這世上果然沒有第二個費南舟。
只有他,明明知道沒結果還是一意孤行地去做,想和她在一起,反襯得她愈加怯弱、卑劣。
許梔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別了陸京臣。
之后她一直都待在家里,也央人去打聽,都無果。
心里好似壓著一層陰霾,像這窗外霧蒙蒙透不進光亮的天空。
其實已經不用去打聽,費南舟那時候凍結她的資產一樣。他看著光明磊落,可誰真的觸犯到了他的底線,也能特別沒有下限。
為了達到目的,他也能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時候,無所畏懼,神魔不懼,他什么都敢做。
而且如果季鴻鳴自己干凈,也不會叫人拿住把柄搞成那樣。
她心里亂得很,忍不住掏出手機,翻到他的頭像。
費南舟的頭像是一張風景照,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
他拍照似乎一直都是這種中老年風格。
許梔扯了下嘴角,悄悄點進他的朋友圈。
費南舟的朋友圈很干凈,除了偶爾發兩條開會、工作內容沒什么別的東西。
許梔看著看著,甚至有種自己被他屏蔽了生活相關的感覺,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無意識地往下翻了翻,覺得自己有偷窺嫌疑,又關掉了。
因為家里的事情,她實在心力交瘁,可又不愿意低頭,日子就這樣一日日過去,幾乎是掰著手指頭過的。
過幾天,一朋友生日,邀請她去附近的一處酒吧玩,她換了衣裳做了頭發,欣然應允。
那地方在沿岸邊的一處巷子里,往南是明鏡般的湖面,岸邊漂泊著幾輛小船,微風徐來,水波凜凜。
陽光灑在湖面上,倒無歷來冬景的蕭條,游人嬉戲,三兩成群。
許梔和朋友沿著湖岸游玩,逛到傍晚才準備回去,誰知朋友又邀她去附近的清吧玩。
她心情郁悶,也就答應去了。
酒吧里流淌著輕緩的音樂,悅耳動人而飄逸,像煙霧一樣絲絲縷縷鉆進她的耳朵。
許梔笑著,舉起酒杯和卡座里的朋友碰杯,心里卻一片荒蕪,忽然覺得很寂寞。
她上臺唱了一首蹩腳的粵語歌,唱到一半就被人轟下來了。
她委屈地看著攢動的人頭,還有一張張看似熟悉又好像陌生的臉,覺得頭頂的燈光好似在急速變換、旋轉,非常不真實。有那么一刻好像聽不到聲音,手里的話筒“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梔梔,你的話筒掉了!庇信笥烟嵝阉。
許梔應了聲,彎腰下臺去撿。
第一次快撿到時不慎踢了一下話筒,只見那話筒又滾遠了不少,她暗嘆口氣,再次去撿。
終于撿到了,蹲在那邊就有些開心,她就要起身——
一雙漆皮鞋穩穩停在她面前,擋住了去路。
這雙鞋子,這個腳的尺碼……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彎著腰沒有起身。
有些人,哪怕不用看臉,只需要憑借氣息、看身影也能認出來。
雖然她還沒有抬頭看見人,心里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有段日子沒見,卻好似隔了一個世紀那邊遠。
過一會兒,她屏住呼吸,鼓起勇氣去看這張冷漠寡清的臉。
果然是他,沒什么情緒地站在她面前。
她的朋友原本都嬉笑著、打鬧著,似乎也察覺到這邊的氛圍不對勁了,紛紛朝兩人望來。
有人想要上前詢問,兩個便衣不知道從哪兒出來,將他們和周遭幾人“客氣”地請了出去。
與此同時,音樂也被強行叫停。
四周陷入了唯有兩人兩兩相望的寂靜。
許梔深吸一口氣,想要笑一下,結果發現第一次根本扯不出合適的笑容,感覺面皮非常僵硬。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和面部肌肉,佯裝不在意地對他笑了笑:“費先生,別來無恙!
他將車鑰匙丟到一旁,在沙發里落座:“梔梔,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跟我低一次頭很難嗎?”
沈謙過來,彎腰給他倒了一杯酒。
酒杯里的金色液體幾乎要晃蕩而出,他沒喝,只冷眼看著。
似乎透過冰冷的液體看到她、審視著她。
許梔一顆心跳得極快,心慌之下,想要后退。
明明他坐著她站著,她卻有種她才是牢籠中那個人的感覺。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費先生。請問有何貴干?”
他卻沒有和她寒暄的打算:“想清楚了嗎?”
許梔知道他問的是什么,抿著唇,沒有吭聲。
他一開始垂著頭沒有看她,在長久的沉默中,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舒緩地笑了一下:“你走吧!
她望著他,似乎是在忖度著他話里的真實性,又看向沈謙。
“讓你走還不走?許小姐,想留下來陪費先生說話嗎?”沈謙皮笑肉不笑。
許梔頓了會兒,轉身就走。
到了后面幾乎是拔腿就跑。
可到了門口,手剛去推門把手,人就被人從后面攬住了。
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扯回去,繼而跌入一個火熱的懷抱。
回頭的剎那,她對上了費南舟隱忍著的暴怒的臉,幾乎是咬牙切齒:“讓你走,你真的走?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車到的那一刻,他將她打橫抱起,在沈謙幫忙的推門的那順,抱著她大步跨出去、上了車。
第52章
門開的那一刻,兩道糾纏的身影一道閃入門內。
下一秒門被費南舟反手碰上,聲音極大。
許梔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雙手不由攀住他,他離開的空擋接連不斷喘著氣,好似快要缺氧。
她就像一條溺水的魚,在他放松的時候汲取一點呼吸。
可很快,他的吻又鋪天蓋地地蔓延過來將她吞沒。
她的臉燙得不像話,感覺已經不能呼吸了。
費南舟將她抵在墻上,眼中好似還燃著一簇火:“還走嗎?”
他噴薄的怒氣不是假的,兩年前她執意要走的時候他都沒發這么大的火。
許梔咬了下唇,但沒敢吭聲,知道自己沒理。
費南舟掰過她的臉,盯著她看了很久,看得許梔表情訕訕。
尤其是想起之前他那句“讓你走你還真走,你個小沒良心的”。
“沒什么要說的了?!”他的臉色實在不好,只是極力克制。
許梔擠出一個微笑,不知道要說什么。
因為剛才他狂放的動作,她的頭發很亂,發絲盡皆纏亂在臉上,烏黑如海藻般散亂在肩上,只露出隱約一張清純無害的小臉。
她看著他的目光無辜又無害,還帶著愧疚。
費南舟心里一痛,想起那年她就是用這種表情看著他,然后毫不留情地離開了他。
這種痛苦,此后伴隨他調到南京后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像跗骨之蛆,每逢陰雨天就滲入骨髓,疼得他夜不能寐。
偏偏在那種氛圍工作,每天都要保持清醒理智,也只能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面上云淡風輕成熟理智,沒人知道剛來南京那段時間,他每天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眠。
這些話,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費南舟捧著她的臉,眼中復雜隱忍的情感讓許梔怔了怔,有些不忍再看。
可臉被他捧著,根本沒有辦法躲開。
她嘴唇囁嚅:“哥哥……”
雪亮的燈光下,她面孔煞白,臉上殘留的緋色逐漸褪去,只剩下寡淡的蒼白。
夜深了,窗外有細雨聲沙沙傳來,分明如此寂靜,她心里卻不能平靜。
被他這么看著,她都感覺眼淚要下來了。
“還走嗎,你這個小騙子!”他幾乎是切齒的。
許梔搖搖頭,哽咽,但之后的話她沒說出來。
他又狠狠吻上她,將她抵在墻上深吻,舌尖蠻橫地撬開她的唇,長驅直入,哪有平日儒雅斯文的氣度。
就是個強盜和土匪,吻得她眼淚都滲出來了。
這是純生理性的淚,她想忍也忍不住,只是拳頭還是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耳邊聽到他的悶哼聲,他沒怎么樣,她倒是臉頰緋紅,被他半抱半摟著推到了床榻上。
許梔掙扎著要從床榻上起來,被他半跪著分開膝蓋,她只能雙手撐住身后,倔強地瞪著他。
“干什么?!”這話帶點兒控訴意味。
但其實是明知故問。
果然瞧見費南舟笑了下,雙手就那么握住她的膝蓋,朝兩邊微微一分:“你說呢?干什么?”
還沒對她做什么,她已經瑟縮了一下,身體都有些僵硬。
這個姿勢不太妙,非常非常不妙。
費南舟抬手關了燈,四周安靜下來,但只是一瞬,昏黃的臺燈又亮起,室內好似流淌著金色的酒液,昏寐而旖旎。
他的臉,在這樣的燈光下格外蠱惑人。
許梔不由屏住呼吸,覺得自己好似也被溫柔的水波包裹在,在浪中沉浮。
她又喊了一聲“哥哥”,幾乎是本能的,帶一點兒嬌意。
費南舟神色略緩和,但手里的力道沒有放松。
好似就要這樣跟她對峙著,非逼得她跟他服軟。
許梔和他對視了會兒,完全是被動的局面,可她不躲不閃,就那么望著他。
她又喚了他一聲“哥哥”,語氣已是極弱了。
費南舟的神色變了又變,終究是放開了她。
許梔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可還沒徹底恢復自由,人又被他攬進懷里。
“跟我回北京吧。”他玉質冷沉的聲線此刻變得低緩,像是平和的懇求,可聽久了,更有一種哀求的味道。
可能他有生之年也不會用這種語氣對別人說話吧。
許梔心酸不已。
不過沒有動搖的,而今他已不再受制于他父親,其實沒有什么可以阻撓他們的。
她只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
回到北京,又要面對那些不太想面對的舊人。
“我考慮一下。”
“好。”他吻了吻她的臉頰-
開春后,岸邊都是垂楊柳,小區里的桃花也盛開了,一眼望去如火如荼,是個喜慶的日子。
許梔的心情卻不是很好,這日她托著腮坐在窗前發呆。
阿姨進來告訴她,她二叔回來了。
許梔忙回頭追問:“沒什么事兒吧!
“我也不清楚,一會兒你下去問他吧。”阿姨笑了笑說,“沒什么事兒,董事會已經調查清楚了,你下去跟他說說話,他的心情會好很多!
許梔應一聲下了樓,果然瞧見了坐在客廳里夸夸其談的季鴻朗。
他邊說邊喝茶,心情似乎還不錯。
季鴻鳴一開始一直垂著頭聽著,后來才忍不住打斷他:“好了,過去就過去了,別提了,你又斗不過人家!
只會逞嘴上功夫有什么用?
季鴻朗氣得七竅生煙,偏偏沒法反駁。
這時滕振海進來報告說有客來訪。
季鴻朗問他是誰,聽到是費南舟之后,就差跳起來了:“他還有臉來?!把我害成這樣?!”
許梔一顆心也提了起來。他來干什么啊?!
砸場子嗎?
比她更緊張的還是季鴻朗,死死盯著門口,很快費南舟在阿姨的指引下進來,先對季鴻鳴笑了笑,奉上了拜禮,才和季鴻朗說話。
許梔在旁邊看著他,他表情一直很親和,甚至姿態放得很低。
可以說認識他到現在,沒見他這么低聲下氣過。
季鴻朗一開始還橫眉怒目的,漸漸的就有些尷尬和不自在的冷淡。
費南舟始終態度溫和,又和他說起城灣的case,季鴻朗的表情才逐漸緩和起來……
氣氛逐漸和諧,和許梔想象中不太一樣。
她回了一趟樓上,心情蠻復雜的。
費南舟這時過來叩她的門,許梔從梳妝臺前回頭。
她坐在軟緞面的公主凳前望著他,鏡子里是半張芙蓉面,線條柔美,風姿楚楚。
“不認識了?”他走到距離她半米的地方,在床榻邊坐下。
分明隔著距離,但這樣旁若無人進她的房間,坐她床上。
許梔覺得他真是夠囂張的,仔細回味一下他的行為,感覺比上門砸場子還要過,因為本身沒把季鴻朗放在眼里,也無所謂他對他的態度,所以才那么心平氣和。
“你這唱的又是哪一出?”許梔警惕地望著他。
“我跟你爸說了,想帶你回北京!
許梔:“……我爸的意思呢?”她不相信季鴻鳴會答應。
費南舟疏淺一笑,先賣了個關子,在她咄咄目光的逼問下才道:“他說看你的意思!
許梔微怔。
此刻竟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的感覺,他繞這么大圈子,只是為了討好他爸,讓他同意帶著她去北京?
其實他完全不需要這么做,以他今時今日的建樹地位,他爸為了大局考慮也會投鼠忌器。
“你愿意跟我走嗎?”他再次問到這個問題。
像兩年前,他問她愿不愿意跟著他去南京,她拒絕了。
當時的理由是不想承受那些流言蜚語,但更多的還是怕影響他的名聲和前途。
如今這個障礙不復存在,只要她心之所向,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也沒有人能阻攔他們。
兩年沉淀,其實她心里并不快樂,哪怕面上微笑結交朋友,心里是一片荒漠。
在沒有他的地方,一個人孤獨地流浪。
如今她愿意勇敢一回。
許梔長久地望著他,在他平和而深邃的注視下,終究是點了點頭。
費南舟起身過去,將她抱在了懷里。
在這個陽春三月的下午,他們商議好不久后一道回京。
只是,離開前要做的準備也很多。
許梔的轉職報告遞交上去,遲遲沒有批復下來。
因為拖的時間過長,費南舟都快要走了,這日過來尋她,問她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我哪有?”許梔掏出手機,蔥白的手指狠狠戳在上面,讓他自己看。
費南舟將她整個兒擁在懷里,空出的另一只手還真的翻開了她的手機查看起來。
“你不相信我?”許梔難以置信,他竟然真的查看。
“在會不會失去你的事情上,我得保險一點,確保萬無一失!彼缢够卮。
許梔無話可說。
許是她負氣的樣子實在可愛,他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將手機塞回她的小手中,“檢查完畢,沒撒謊!
許梔:“……”
費南舟摸了摸她的手,感覺有些涼,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她裹上,打橫抱回了房間里。
都說春寒料峭,這個世界最容易感冒,其實也看體質。
許梔就是看著很健康實則比較容易生病的類型,身體非常嬌氣。
她咳嗽了兩聲,抬頭看一眼窗外的柳絮,說他這莊子不好,門口還種那么幾棵柳樹。
費南舟低頭舀了勺板藍根,吹涼后說:“回頭就叫人砍了,給你出出氣。”
許梔笑眼彎彎的,額前的碎發被灌入屋內的風吹得微微揚起,她想伸手去拂,卻發現太碎了難以捋住,也只能作罷。
見他看向她,又對他笑了下。
這算是他們留在南京的最后一個春天了。
許梔那時翻出手機看天氣預報,北京竟然還在下雪。她用手指劃大屏幕,翻到張推送照片,看到有幾個孩子在冰面上嬉戲,四周銀裝素裹,皚皚白色像靜止的畫。
忽然想起離開北京的兩年前,也是這樣的天氣,卻好像還在昨天。
記憶褪去泛白的顏色,在她眼前逐漸鮮亮起來。
抬頭望去,費南舟已經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打電話了。
雨絲從窗外飄進來,逐漸沾濕他深藍色的衣襟,晦暗的天色下,眉眼愈加漆黑分明,風神毓秀。
日光都被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看不清窗外越來越暗沉的天色,視野里只有他的身影。
直到他掛了電話回頭,她仍望著他。
四目相對,先對他笑了下,跳下床過去摟住他的脖子,雙腿很自然地曲起來,把自己當只樹袋熊。
費南舟動作一頓,轉而更柔和地將她撈起來,抱到了窗戶上。
“梔梔,你以后還會離開我嗎?”他問出埋在心里的疑問。
她看出他眼底的不確定性,藏在平和的表象下,心里不是滋味。
他也就在這件事上不似往常一樣堅毅篤定。
她捧住他的臉,仰頭深深地吻住他,權且當做回答。
第53章
許梔最后留在南京的那幾天,陸京臣來看過她。
彼時他剛剛晉升,進門時滿面的春風,落座后她先道一聲喜。
“有什么可喜的?”他替她倒茶,將盛滿茶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眉眼間春風眷顧,看得出心情不錯。
許梔說“謝謝”。
他問她什么時候回京,說話時不由多看她一眼。
不過她一直垂著頭,沒瞧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神情。
“下個月2號!彼芬豢诓,茶香撲鼻。
“恭喜。你們什么時候結婚,我一定去參加!彼α讼,目光淡漠地轉向窗外。
提到這個問題,方霓只是笑笑。
結婚更像是一種儀式,但她與費南舟之間,還需要嗎?
能兜兜轉轉走到一起就是極大的不容易,不需要別人的認證。
陸京臣的目光投到她面上,看出她的勉強,但沒有再問。
他倆的關系,還不足以過問情感方面的事情。
今日他也只是路過,過來跟她打聲招呼,以后就是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了。
不過沒有惋惜的,其實是一段挺不錯的可以發展的情感,可惜她心里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他是個理智的人,感覺付出得不到回報就會及時止損。哪怕不舒服,也好過以后失去更多更難受。
后來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去柜臺結賬,告別了她。
許梔剛要出門,迎面而來一陣暴雨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許梔站在雨幕下追悔莫及,懊惱自己晚了一步。
她拿出手機想讓費南舟給她送把傘,消息一發送又后悔了,想到他這會兒應該在忙。
可等她想要撤回消息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已經回復她了:“我讓沈謙給你送過去。”
許梔:[……算了吧。]
就沈謙那副恨她入骨的樣子,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可費南舟沒有再回復她,許是真的很忙。
她有些頭疼地杵在那邊。
沈謙對費南舟的命令向來是不打任何折扣地執行,很快他就到了。
雨幕里出現一道修長的身影,打著一把黑傘,很快就踩過一條條水坑到了她面前。
許梔表情尷尬:“沈謙……”
沈謙顯然不是很想跟她寒暄,說:“費先生讓我來接你。”
說著給她撐開傘,朝不遠處停在路邊的轎車走去。
許梔在心里暗嘆口氣,跟著他上了車。
路上小雨轉暴雨,手機上一連串的橙色警告,傾盆大雨鋪頭蓋面傾斜下來。
許梔朝窗外望去,外面水霧茫茫的一片,整個視野都是灰色的,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道是要開往哪里。
她有些困,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卻發現車輛?吭谝惶幠吧膭e院前。
她警惕而不解地看向沈謙。
沈謙卻冷冷地叫她下去。
許梔剛有點火氣,跟著他進了屋就啞聲了。
屋子是費南舟剛到南京那會兒的舊居,挺簡陋的,就連他的房間和以前的住處也不能比,但簡單的屋子里放滿了她的舊物。
許梔簡單地翻了幾下,除了她的一些照片,還有她用過的鑰匙圈、頭繩等小物件,都被他收藏起來。
這要是被旁人看見,只會覺得荒誕,就連許梔都覺得不可思議。
琥珀色的暖光里,這所屋子好似也多了幾分暖意,和外面的暴雨天隔絕開。
許梔摸著他珍藏的相冊,指尖拂過上面自己的模樣,說不清什么感覺。
“你知不知道,他到這邊那會兒每一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藥。這一次,你如果再負他,就太沒有良心了!彼坪跏钦娴挠憛捤,也不想再跟她說什么,轉身就走了出去,鑰匙給她扔桌上了。
那天下午,許梔一個人在房間待了會兒,直到費南舟的電話打過來。
許梔躑躅了一下才告訴他她在哪。
費南舟懂了,他的聲音里已經隱忍著怒氣:“沈謙把你帶去那兒?!”
他把電話掛了,再次出現時,沈謙也跟著他。
不過,他沒什么自己做錯了的表情。
費南舟說他,他還反駁:“該讓她知道一下。”
“以后我叫你沈總,你來當家做主!辟M南舟涼道。
沈謙不吭聲了,這一次垂下頭。
不過,顯然也不是很服氣的樣子。
“沒事兒,我就是隨便逛逛,看看你之前住的地方!痹S梔干笑一下,將相冊塞進了原有的抽屜里。
夜晚的街道涼風細細,似乎還有冬夜未褪盡的寒意。往前走就是外灘,江水滔滔,碼頭上還有停泊的輪渡。
一街之隔,另一邊的城區靜謐安詳,鐵柵欄圍著一棟棟掩映在林木深處的別墅,舊洋房攀滿了爬山虎。
許梔主動將手遞到他掌心。
費南舟怔了一下,回頭刮一下她鼻子。
許梔難得沒有躲閃,挨過去摟住了他的胳膊:“哥,我真對不起你!
“你吃錯藥了?”費南舟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許梔難得示弱一次,聞言吃癟,瞪他一下:“我在你眼里就這么蠻橫嗎?”
“我再霸道也沒有你霸道吧!”說到后面還有一點不服氣,似乎是想起了他做的事兒了。
不過他做再多,也都是為了留她在身邊而已。
他做人有底線,不是那種亂來的人。
許梔挽著他的胳膊又往他身上貼了貼,問他:“回北京后我住哪兒?”
“到時候再說!彼。
“為什么現在不告訴我?”許梔多看他一眼,感覺不理解,甚至有自己即將被他賣掉的感覺。
“有一點沈謙說的對,你這個小騙子說風就是雨,現在告訴你,別到時候又跑了!
他的理由挺充分,心虛的許梔沒有再追問。
其實住哪兒都一樣,哪怕跟他住一起。
只要一回去,早晚都會遇到那些人,早晚還是要面對。
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呢?”他又多看她一眼。
換來她揚起的一個微笑。
她好像沒骨頭似的黏在他身上,讓費南舟又好氣又好笑,心里卻似春風吹過麥田,蕩起金色的漣漪。
那天他們沿著碼頭走了老遠的路,又在露天的燒烤攤上吃了不少東西。
許梔還喝了好幾罐啤酒。
回去時,她兩頰生粉,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他懷里。
費南舟順勢摟住她,她太壞心眼地抬頭對他笑,好像故意了得逞了似的。
不管幾歲,她在他這兒似乎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女孩。
“哥哥抱!焙榷嗔说脑S梔有點蠻不講理。
費南舟后來背著她回去的,她將高跟鞋脫下來勾在手里,雙手交疊在他胸前時,鞋跟一晃一晃的。
這鞋子還是當年他賣給她的,上面的水鉆都掉了幾顆。
“扔了吧,下次給你買新的。”他說。
“不要,還能穿的,過幾天我網購幾顆珠子自己鑲上去。”她執拗地說。
在這件事上,她似乎格外執拗。
費南舟只是笑笑:“東西都收拾了嗎?”
“還沒!
“不等到最后一刻不愿意動手是吧?火都燒到屁股了。”
許梔:“那你幫我整理啊。”
她在腳下的影子覆壓在他身上,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光看影子就是一個小腦袋冒出壓在大腦袋上,有點滑稽。
“費南舟!彼八曇艉苘。
他嗯一聲,結果過了很久也不見她繼續,不由微怔,回頭卻見她癡癡地笑起來,說她就是隨便叫一下玩玩。
費南舟:“……”
她鼻息間呼出的熱氣撲在他的脖頸處,像鵝毛錦緞似的,背脊也抵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全身心地交付給了他,全都是信任和依賴。
費南舟不再說什么了,將她往上托了托,惹來她幾聲嬌呼。
“別趁機占便宜好嗎?”
“我?趁機占你便宜?”他都笑了,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很淡的輕蔑的笑意。
許梔紅透了臉,將腦袋埋在他堅實的背脊里。
回到住處,他幫著她整理才塞了一點東西的行李箱。
許梔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幫忙,后來就心安理得地去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坐在沙發里翹著腳丫等著。
費南舟忙活了會兒,半蹲著抬頭望她:“你真是一點兒忙都不幫啊,大小姐?”
她軟著聲:“你就辛苦點兒,哥哥!
她知道,每次她這樣說他就會心軟。
費南舟不置可否,垂眸輕笑,低頭繼續替她整理-
北上那天,風雨如晦。
許梔前一晚因為睡不著,翌日起來眼圈有些黑黑的。她掏出手機看上面的消息,費南舟給她發了一條定位,顯示他還在公司。
知道他起得早,沒想到起這么早。
許梔發了兩個“心疼”的表情包,然后起來喝了杯水,躺在床上看了兩部電影。
她的行李已經整理好了,費南舟替她放在了門口。
吃完早飯,許梔在門口一直等,好幾次都在看手機。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在期待什么。
窗外雨勢變大了,明明灰蒙蒙的,她卻覺得好似在等一場云開月明。
屋子里明明很溫暖,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冷,后來電影也看不下去了,手機丟到了一旁,就赤著腳站在窗邊翹首以盼。
費南舟是早上10點的時候來的,走得急,肩膀往下的西裝都有些濕了,呈現一種更深的煙灰色。
他撐著傘快步跨過庭院,踏過青石板,上了臺階,烏黑的眉目在這樣的天色下愈加明晰。西裝里是一件襯衣,雪白輕薄的衣料繃出僨張的肌理,一路大踏步走來,眉眼寡淡,可就是有一陣內斂的霸道在里面。
許梔的心卻跳得格外快。
她在窗口趴著看了好久,直到他察覺到抬頭,和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被抓個正著的她杵在那邊,等他繞過了廊柱才回過神,連忙急急忙忙去找拖鞋。
門開了,他冷厲的目光投射過來。
她手里還撈著兩只還沒來得及穿上的拖鞋,懊惱不已。
“又不穿鞋?”他將外套丟到一邊,緩步走到她面前,在她忐忑受訓的目光里彎下腰,慢而細致地替她穿上。
許梔乖乖杵在原地。
他直起了身,捏了她的臉,惹來一聲抗議。
“再不穿,下次不止捏臉。”他語氣里透著警告。
她登時不吭聲了。
過一會兒,他目光瞥過她,微微一笑,牽起了她軟軟的小手,另一只手撈起行李箱。
許梔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門。
早上11點的車,列車馳離站臺前往機場時,她回頭看了眼待了兩年的城市。
像一路走來的一道中轉站,像她兩年前那段擱淺的短暫戀情。
他于她,不僅僅是愛人那么簡單。
因為在意,才更加瞻前顧后。
雖然不知道以后的路會怎么樣,但這一次她會勇敢一點。
窗外射入一道陽光,被茶色的玻璃稀釋阻隔,落在身上只有朦朧的余暉,不算刺眼,像照亮前路的光芒。
她只是些微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又睜開了,抬頭望去。
第54章
回北京的時候還是冬季。
因為有在南京的工作經歷,許梔轉職后的崗位不錯,待辦公室的時間少了,出去出差的機會多了。相應的,薪酬也增加了,更有上升空間。
但是連著一個禮拜干下來她已經快累癱了,這日上稱一稱,整個人掉了好幾磅。
她不信邪,以為自己看錯了,又上去看了看:“真的瘦了這么多?”
沐瑤在客廳里嗑薯片,頭也沒回:“你也不看看你最近多拼,今天趕杭州明天趕深圳,費先生也不管管?”
“管我?他管得著嗎?!”許梔光著腳從磅秤上下來,不屑的口吻。
“有種你當著他的面兒說!
許梔不吭聲了,抬頭去看天花板。
沐瑤又拆一包香芋條,目光朝四周望:“這是你房子?”
海淀五環邊的房子,要不是進門她都不知道這屋子里到底有多大,花園都得逛上好久。
裝修得也很別致,是中式風格的,擺設不多,但排列有序都是精品,桌案上隨便挑個擺件都是古董。
許梔點頭,心安理得:“哥哥的就是我的。”
“你就仗著他寵你吧!辈恢老氲绞裁,沐瑤輕輕嘆了口氣。
許梔笑,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跟謝成安呢?”
“分了!
“又分?”許梔不可思議的口吻。
因為過去他倆就是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她都免疫了。
沐瑤苦笑,反應和以往不太一樣,先是低頭開了罐黑啤,自顧自喝了幾口,然后才說:“這次是真的分了。”
許梔有些意外地望著她:“……真的?”
“嗯,而且我要結婚了。”
許梔這才有些信了。
因為她的表情太鎮定,不似以前那副天要塌了的樣子。所謂哀莫大于心死,不過如此。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下午還有通告,就不打擾你們了!便瀣幙匆幌聲r間,站起來告辭。
“再坐會兒,反正他也沒回來!痹S梔挽留。
下一秒門口就傳來指紋鎖開門的聲音。
沐瑤給她遞了個眼神:“說曹操曹操就到!
費南舟拎著一個袋子出現在門口,看到沐瑤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不多坐會兒?”
“算了,不當這個電燈泡!彼龜[擺手就出了門。
大門在許梔面前關上,她抿了抿唇,看向費南舟。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呢大衣,肩膀上還有融化的雪水,暈開的一大片,要比肩膀往下的地方顏色深,靴子似乎也是踩在雪水里過來的,濕了一大片。
許梔連忙去洗手間拿了毛巾,到了近前才發現他已經把大衣和鞋子都脫下來了。
這就顯得慢半拍的她有些尷尬。
“算了算了,我自己來吧。你給我擦?不幫倒忙就不錯了。”費南舟從她手里拿過毛巾,欠身擦拭剩余的水漬。
許梔有點兒不滿意:“我怎么就不能擦好了?”
又把毛巾從他手里奪過來。
一開始擦得還是挺正經的,擦著擦著就變了味,不知是因為屋子里的地暖太熱了還是因為別的,她衣服里悶出了一層汗,黏在里衣非常難受。
于是,擦衣服的動作也變得緩慢,越擦越不是味道。
“好了,夠了!辟M南舟扣住她的腕子,低頭審視著她。
那目光里的探究看得許梔有些心虛。
她手抽了一下,沒有抽出來。
反被他給握住了,很輕松就攥在了手心里。
他的手掌溫暖寬厚,握著她不要太輕松,可他掌心的力道卻不是很大,仿佛握著什么珍貴的東西,太用力了會碎掉。
“有沒有想我?”他很認真地問她。
許梔愣了一下,竟然沒有反應過來要怎么回答。
他們每天都見面,就算是出差也不過兩三天不見,就算不見晚上她也會給他打視頻電話。
因為這片刻的停頓,費南舟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一點也沒想?是不是太沒有良心了?”他單臂攬過她纖細的腰肢,輕輕一提,就給直接提起來了。
許梔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心跳得極快,三兩下就被提著走過了餐廳。
這屋子極大,四通八達,被提到客廳時她以為他會把她放在客廳的餐桌上,因為之前有一次他就是這樣按著她的手腕,讓她坐在上面,把桌上的水晶擺件都撞地上去了。
現在桌上擺上了木頭制作的根雕。
許梔的目光又飄忽地移開,不敢去看。
搖晃的雙腳卻沒有著地,原來他抱著她去了陽臺。
難道是要在陽臺……她臉頰緋紅。
結果他只是將她放到了陽臺的隔斷下。
許梔坐在磚地上抬頭,頭頂是一輪清亮的明月,微風徐來,帶著夜的涼意。
沒有屋子里那股子揮之不去的燥熱了,可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還是下意識躲開了。
他就坐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看向屋里的視線,她身后就是陽臺墻壁,被禁錮在他和水泥墻之間。
許梔感覺分外緊張,呼吸都有些不流暢了,忽然也不嫌棄屋子里溫度過高了。
她愿意待在那個悶窒的溫度過高的屋子,這會兒她呼吸更不順暢。
“哥哥……”她示弱地喊。
他幽深的目光實在盯得她渾身難受,雖然他什么都沒說,就是坐在她面前跟她面對面。
可許梔卻有種被關在監牢里面對審訊的感覺。
這真是太窒息了。
她覺得他最近越來越不正常,外表看著正常其實非常不正常。
比如他要查看她的電話,還有流水記錄,看看她通訊錄里有沒有他不認識的人……尤其是男性。
許梔覺得可能她當年極力想要逃走的事兒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別看他外表云淡風輕的,種種操作都顯示——他很沒有安全感。
許梔覺得有必要跟他溝通一下:“我不會走,不會逃走,既然來了北京就決定一直陪著你,好嗎?”
她的眼睛明亮又清澈,語氣也是滿滿的誘哄。
真的很像……哄小孩。
費南舟低眸,眼中情緒翻涌,手搭在膝蓋上輕輕叩了下:“這是承諾嗎?”
許梔點頭:“可以這么認為!
豈料他說:“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你的承諾。只有天天看著你,才能讓我安心。”
他反手將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里,也不知道從哪兒取出的粉色小手銬,“咔嚓”一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另一頭,則扣在了他自己手上。
許梔:“……”
粉色的小手銬還是毛茸茸的,帶著貓耳朵和兩個白色的毛球。
許梔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了,眼睛還很不可思議地眨了眨。
許是她震驚的模樣太可愛了,費南舟笑出聲來:“怎么,我不能用這種小玩具嗎?”
說著還舉起手,旁若無人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許梔白皙的臉蛋慢慢爬紅,小聲說:“你正經一點!”
“對著你怎么正經地起來?”他單手扣住她的腰,微微施力,她就往下跌跪到了他身上。
這是一個女上的姿勢,她一只手還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溫熱、堅硬,富有彈性的肌理在掌心里觸感鮮明,讓人面紅耳赤。
許梔心跳得格外快,怔怔地望著他,已經忘了先前要說的安撫他的話了。
耳邊只有他低沉帶笑的磁性嗓音,耳根不受控制地發紅。
明明能起來,但就是怎么都爬不起來,好像被點了穴似的。
鬼使神差的,她低頭碰了他一下,柔軟的唇像棉花糖一樣輕輕地按壓在了他的唇上。
費南舟望著她,沒動,幽長的睫毛輕輕地撲動了一下。
許梔這才發現這樣近距離看,他的眸色是很淺的,可以清晰倒映出她窘迫羞澀的模樣。
她臉頰微紅,忽然有些無地自容,覺得自己這種偷襲行為不太光彩。
尤其四周如此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每一絲呼吸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她吻他的時候,他的目光也像是黏著似的緊緊膠著在她身上。
他在黑暗里無聲無息地望著她半晌,在她漲紅著臉快要打退堂鼓時,抬手就按住了她的后腦勺,遏住她后退的舉動。
許梔微微睜大了眼睛,因為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聽到他的呼吸聲了。
溫熱的呼吸,如羽毛拂動般緩緩拂過她的心間。
她屏住呼吸,手心一層密密的汗。
他的手指拂過她的鬢發,掬起一綹她散落頰邊的發絲,替她輕輕勾到了耳后:“哥哥不能查看你的通訊錄嗎?”
她應該說“不能的”,因為這是人生權利,再親密的人也不行。
可這會兒,對著他的眼睛她完全說不出來,像是死機了似的。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就這樣曲解她的意思。
許梔偏偏連反駁都做不到。
她在心里暗嘆一口氣,這把溫柔刀落到她身上,把她哄得團團轉,她根本無力招架。
一開始不想搬到這邊跟他一起住的,想住單位宿舍,結果他說這邊舒服,讓她先過來看看,不喜歡可以不住。
她拗不過就過來了,結果看房子的時候他就告訴她,他已經幫她叫了搬家公司。
每次這種無理行徑,他都能做得這么理所當然,偏偏態度還挺軟和,讓她不能對他生氣。
許梔有種被吃定了的頹敗感。
她覺得她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第55章
許梔洗完澡出來,靠在門口問他:“想不想吃夜宵?”
費南舟坐在客廳里看會議紀要,鼻梁上架著眼鏡,表情很專注,聽到她這話才稍稍抬一下頭:“我隨意,你想吃就……”
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就這么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許梔沒有穿自己的衣服,還是套著他的襯衣。
他的襯衣很寬大,套在她身上袖子都長一截,她特意卷了兩圈,領口微敞,露出冷白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往下便是迷人的曲線,在領口若隱若現,窺不真切。
底擺遮到大腿,底下一雙腿白花花的,修長又勾人。
許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還絞著扭了扭,像美女蛇似的。
費南舟垂眸摘下眼鏡,薄薄的眼皮微微下斂,沒發表什么意見。
許梔盯著他波瀾不驚的臉,一開始還有點羞恥,漸漸就有些不忿了。
她這么沒有魅力?
她又盯著他看了會兒,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么端倪,走過去勾住了他的脖子,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我這么沒有魅力?”
費南舟笑而不語,右手已經狠狠扣住她一截細腰。
隔著薄薄的襯衣,他掌心的熱意熨帖著她單薄的脊背,像是握住了蝴蝶纖弱的翅膀。
許梔微微顫了顫,咬唇不吭聲了,抬頭時一雙欲語還休的漂亮眸子,帶著水潤的濕意,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的樣子。
誰知他只是那樣笑望著她,沒有下一步動作。
許梔漸漸的覺得不對勁了,再看他一如往常一樣平靜的笑容,覺得被他給耍了,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費南舟笑出聲來,輕輕一提,她已經被抱到沙發里。
不過,身高差太大了,沙發里其實不太舒服,她掛在他身上索吻他都得彎下腰來。
許梔小手攀在他肩膀上,吮著他一片唇,過一會兒又松開,泄氣地坐在那邊。
“怎么了?”他覺得好笑,在她身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她回頭,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瞪著他,像是有氣沒地兒撒。
他含著笑,靜靜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就是這樣,撒嬌的時候需要搞出一點大的陣仗,他得哄著,還得表現得極為耐心,非常樂意傾聽。
許梔看著他,確定他真的有認真聽了才說:“你太高了,我抱著不舒服!
他憋著笑:“那去陽臺上?”
“不好,會被人看見!彼絿佒[起眼。
“這宅子外面多大的花園,那么多的植被,能被人看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毙」媚镞挺執拗。
他也樂得哄她,聲音明明都有些喑啞了,但還是耐心誘哄著:“那你說去哪兒?”
她仰起臉似乎真的在思考,但一時之間還想不到另一個絕佳的辦壞事兒的圣地,后來托著腮幫子俯身靠在自己的膝蓋上,蠻苦惱的樣子。
費南舟在心里笑得不行,也不催,就由著她慢慢想。
見她想得入迷想得苦惱,他隨手從抽屜里撈了兩罐雞尾酒,開一罐遞給她。
“我不喝,你別想灌我。”她紅著臉推開。
她知道自己的德行,喝醉了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兒,之前有一次喝多了闖進他的辦公室,沈謙還在呢,她就開始發酒瘋,蠻不講理地把沈謙推出去,把門反鎖,然后拽著他的領帶騎到他身上。
他事后說辦公椅差點被她搖散架,小姑娘力氣還挺大。
許梔面紅耳赤,說她完全不記得這事兒了,還有點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假的?我會做這種事兒?”
“不信?”他笑,“你平時就夠無法無天的了,別說喝多了,這把老骨頭差點被你折騰散架!
許梔的臉已經紅成了小番茄,覺得他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有這前車之鑒在,她怎么也不敢多喝。
但是——
“果酒不算酒,喝一點沒事!彼o她開了,推到她面前。
許梔看了會兒,有點心動,后來還是捧起來抿一小口。
其實還挺喜歡那種微醺的感覺,整個人飄飄然的,暖洋洋的很舒服。
而且這個濃度的果酒不會醉。
許梔的酒量其實一般般,但她屬于又菜又愛喝那種人,簡稱人菜癮大。
大學時她就喝了,不過醉過一次后就很掌控那個度了,不會喝太多,只讓自己處于一種微醉的狀態。
走路輕飄飄的,思緒飄忽但又有所依,不至于完全混亂,這種感覺很著迷。
她捧著又灌一小口,小臉紅撲撲的。
卻見他自己不喝,只是看著她,許梔不解:“你不喝嗎?”
他搖頭:“你喝吧。”只是望著她的眸子逐漸炙熱,幽沉深邃,像是平靜海面上卷著洶涌的浪潮。
許梔歪了歪腦袋,又縮回去,很快就有些微醺了。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喝了兩口就有些迷迷糊糊的。
“喝醉了?”他側過頭斜斜注視她。
“怎么可能?”她推開他。
喝醉的人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但她確實也沒醉,頂多有些暈乎。
她眨了眨眼睛,自以為清明地看著他,兩只小手捧著他的臉,還揉了揉:“好看!
費南舟噙著笑,確定她真的有點醉了,平時哪里敢這么放肆?
她嘟起嘴巴親了親他,舔了下下面的嘴唇,呼吸軟軟如鵝毛錦緞一樣拂著他,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他一把將她抱起,推到了茶幾上。那茶幾上原本擺了很多的零食,有薯片、香芋片、辣條……都是她前幾天非拽著他去超市買的。
聽著耳邊東西落地的聲音,許梔就非常緊張,像條溺水的魚一樣掙扎著要起來,但他就在她中間,桌面又窄,哪兒都躲不了。雙腿往上踢蹬,結果只是擦過他的腰,反掙扎得更深。
他抱她不算抱得緊密,只是撐在她兩側,另一只手細細地撥弄她的腦袋,吻著她的唇。
“給你酒就喝?要是別人也給你呢?”他是笑著的,只是眼睛里沒有什么溫度,慢條斯理拆下她脖頸上的一條紅繩,從她衣襟里將那塊玉葫蘆扯出來,反手丟到桌角。
玉石敲桌的聲音格外醒目,尤其是砸在臉龐,簡直觸目驚心。
許梔想起來了,這塊玉葫蘆上個禮拜她在店里看到的,當時他也在,還有幾個她的同事,其中一個男同事夸她戴這個好看,她還抿嘴笑了一下。
不過回頭看到他的臉色,沒敢買。
她連忙解釋:“不是他買的,我自己買的,我跟他又不熟,怎么會收他的東西呢?真的……”
“很喜歡這塊玉?”他毫不客氣地把她撈起來,許梔驚呼一聲抱住他,咬著唇有些痛苦的樣子,秀氣的眉毛都皺起來。
他不笑的時候有點嚴肅,壓迫感極強,許梔被他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指天發誓:“也沒有啦,就是覺得還行,那天為了湊單買的,真的!
終于糊弄了過去。
這會兒才發現,他幾乎是以單膝跪在玻璃上的姿勢半抱著她,是個臣服的姿勢。
許梔臉蛋微紅,拍了他一下說要下去。
“去哪兒?”
她眼睛往天上飄,說要去洗澡。
“這哪兒到哪兒?”他把她撈回來,強硬地掰過她的小臉,捏著迫使她張開嘴,兩人的舌尖黏膩地在口腔里交纏,周遭的氣溫再一次上升。
后來他抱著她去洗澡,浴缸放水就放了半個小時。
許梔背對著他趴在那邊,他用毛巾替她擦拭,瞥見她雪白的脊背上有三道紅痕,簡直觸目驚心,拿毛巾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有些愧疚。
“痛不痛?我手里沒個輕重!彼亩鴶Q開精油,擠了兩滴替她摩挲著。
他的掌心寬厚而溫暖,按摩著特別舒服,但溫度太高也讓人覺得不太適應。
浴室里的溫度本來就高,許梔甩甩腦袋:“我自己來吧!
回頭對著鏡子擦,看到后背好幾道斑斑駁駁的痕跡,原本的“沒關系”堵在了喉嚨里。
沒關系什么?要不是冬天,她明天去上班不是得丟人嗎?
“下次不許這樣!彼咭宦曊f。
“一定一定。”
她回頭微瞇著眼看著他這張英俊迷人的臉,雖然他是在笑,還是半蹲在浴缸邊,一個服務的姿勢。但她心里就是莫名堵,壞心眼上來,掬起一抔水就朝他身上潑去。
他的襯衣濕了一大片,密實地貼合著肌理,一塊塊的腹肌都分明地顯現出來。
許梔捂嘴笑,那個得意的。
抬頭一瞥見他微瞇著的眼睛,又收了笑容,回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解釋擦背。
他撈過她手里的浴球,隨手扔到浴缸里,又掰過她的小臉,眼瞳濃黑深邃如夜色般不見底:“很好玩?很喜歡玩我?”
她的臉紅得不像話,磕磕絆絆說不出反駁的話。
什么叫“她喜歡玩他”?
點頭不行,反駁更不行,簡直是個死局。
尤其是還在浴缸這種地方,她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他拿捏。
她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抓著他的手求和:“真沒有,真的,有什么等我洗完再說好嗎,哥哥?”
每次說不過就開始耍無賴,知道他吃這套。
費南舟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要說她什么。
第55章
許梔洗完澡才發現他還在,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兩人臉對著臉,就這么對視了好一會兒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終于忍不住了,聲音很小:“我要穿衣服了!
“我知道啊!彼罅讼滤亩,幫她理順在水中漾開的頭發,眼瞳漆黑,清晰倒映出她自己的模樣。
她不安的模樣。
這讓許梔更加不知所措,忍了又忍:“我穿衣服你還在這兒,那我怎么穿?”
“不好意思?”他看著她,眼神還蠻稀奇的。
不好意思這四個字,和她真挺不搭的。
許梔好似被刺到了:“我不能不好意思嗎?”
他說“可以”,但抄著手靠著門邊,沒有出氣的意思。
許梔生氣了,抄起沐浴球朝他扔去:“滾啊——”
他這才笑著離開,臨走前不忘將干凈的浴巾替她掛到掛鉤上。
許梔用浴巾把自己裹得嚴實,等身上的水都擦干了才走出去。
一眼就看見了他靠在床頭看資料,屋子里的燈沒有開,筆記本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眉宇間似乎有些疲憊。
他看累了擱下筆記本捏揉眉心,端起床頭柜上的咖啡抿了口。
許梔知道他最近很忙,公司要改制,管理層有好一番變動,加上他從南京調回北京肯定有多方勢力要權衡結交,忙成一團粥都是輕的。不過他這幾天還是每天都來陪她,報喜不報憂。
許梔覺得就覺得自己挺任性的,只顧著自己開心。
落地窗沒有關嚴實,夜風混著些許寒意灌入室內,揚起了乳白的窗紗,在黑暗里是一道風景,好似她上上下下輕柔起伏的一顆心。
費南舟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了下頭,笑道:“什么時候來的?”
手里的筆記本下意識合上,擱到了床頭柜上。
許梔一言不發,走過去撲到他懷里,雙手緊緊地纏抱著他,不知道為什么眼眶有些濕潤:“哥哥……”
他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許梔不止鼻子酸,心里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悵惘。
小時候她就很喜歡這樣撲在他懷里,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不過那時候她只是一個小女孩,他也是真把她當妹妹的,幾乎是千依百順,能怎么寵就怎么寵,把她慣到無法無天。
她跟世交家的千金吵架,砸碎了人家的古董,他上門賠禮道歉;她跟人吵架打了人他去善后,賠禮道歉裝孫子,她則美美隱身……他每次說她她還掉眼淚,然后他就不說她了,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時候費璞存也是不管孩子的,常年在官邸,姚雁蘭性格溫順,也管不了,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其實更多。
最喜歡他陪著自己去逛街,她的手小他的手大,她就牽著他一根手指,空出的另一只手在各個貨架間“指點江山”,要這要那,助理在后面辛苦推車,拿東西的速度趕不上她“指點”的速度……
一晃這么多年了。
她還以為自己不記得這些往事了,曾經過得最苦的時候,是真的不敢去想,每次一想就難受,如今這些已經快要模糊的往事忽然就像電影倒回放映一樣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許梔鼻尖泛酸,抽噎了一下。
“怎么哭了?”費南舟忙伸手替她擦拭,眼神擔憂。
許梔也不吭聲,只是那樣緊緊抱著他,眼淚鼻涕都擦到了他的襯衣上。
費南舟欲哭無淚:“才穿一次的高定襯衫,被你毀了。衣服這么臟我還怎么看資料?”
“臟了就脫了啊。”她撇撇嘴,佯裝不在意地說,聲音到了后面卻越來越小。
費南舟都停頓下來,奇異地看著她,有那么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感覺。
許梔說完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不太好意思地別開視線。
誰知下一秒下巴被他兩根手指扣住,強硬地擺了回來。
四周太安靜了,好似有鳥雀鳴叫,在她耳廓里回蕩,弄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難以落到實處。
許梔盯著他看了會兒,掙脫開躲進了被子里,過一會兒又把被角往下拉,只露出一顆小腦袋,像一顆埋在地里的小土豆。
許男的看著她老半晌,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看什么?睡覺了。”
他笑了下,起身解扣子。
還以為他要當著她的面兒脫呢,她把被子往上一提遮住了臉,誰知他去了洗手間,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
許梔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蹙了下秀氣的眉,心緒像潮水般翻涌起伏,過一會兒聽著里面傳來的嘩嘩水聲,她把被子提起來徹底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耳邊聽到腳步聲,她心里一跳,沒想到他洗那么快,眼睛慢慢睜開。
但四周還是黑暗,整個人像蠶寶寶一樣被被子包裹。
等待著一雙手伸過來揭開被子的那一刻。
可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她詫異地主動揭開了被子,不偏不倚正好對上一雙深幽的眸子。
許梔怔了怔,不太自在地往后縮了一下。
費南舟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許梔下意識捂住腦袋:“你干嘛?”
這才發現他換了一件深藍色絲質睡袍,很薄,胸肌的肌理都能看到,領口開叉處惹人浮想聯翩。許梔面頰漲紅,故作高冷地把腦袋別開:“睡覺了。”
“好啊,一起睡!彼志桶褵絷P了。
“啪”的一聲,四周陷入黑暗,許梔再一次感覺自己被黑暗包裹了。
但不是冰冷的那種裹縛,而是像溫熱的潮水一般不斷蔓延過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下一秒被擁入溫暖寬厚的懷抱,他兩只手將她環繞在懷里,很輕松就這樣把她完全抱住了。
許梔感覺心跳得無比快,扭了一下,沒掙扎動:“……你別抱那么緊,都動不了了!
話出口覺得這話不太對,太有歧義了。
果然聽到他在她耳邊極低地笑了一聲,像是玩味也像是戲謔,總之不是什么正經的笑容。
“你動什么啊?這樣不是挺好?”
許梔臉皮薄,已經漲紅了:“這樣不舒服,我明天起來要落枕的!
可他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許梔的臉更加熱,跟他打商量:“你明天不用去上班嗎?這樣也影響你休息。”
他在黑暗里盯著她看,看得她臉上的熱度急劇升溫。
好在四周一片黑暗,他應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許梔自我安慰地想。
又咬著唇,覺得自己這樣太示弱了。
其實他也不一定想對她做什么,就是想逗逗她。
許梔主動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整個人軟軟地貼上去,化為了一灘水。手摸到不該碰觸的地方,果然感覺到掌心的腹肌收縮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下。
她得意地收回手,可沒得意會兒就被他一把拽了過去。
他漆黑的眼底是危險的笑意,混著夜色緩緩漾開:“玩我?”
她頭搖得像撥浪鼓,身子卻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癱在了他身上。
他低頭,雙手還擁著她,這會兒空出一只手撥弄她的耳垂,非弄得她微微瑟縮,耳尖都有些燙菜把手,又往下捻她的唇。
女孩柔軟的唇像花瓣一樣,好似泛著甜美的馨香。
他很少這樣難耐,心里滿溢著歡喜,卻又有一種超脫情感的東西在滋生,是情與欲的完美交融,催生著他想要去破壞、撕裂。心里又似乎生著一把火,滋滋滋炙烤著,冒著熱氣。
他漸漸的有點難以把控這種感覺,平日的理智在此刻好似不復存在。
他摟著她好一會兒,手里的力道大得她都忍不住出聲了,輕聲讓他輕點。
他說抱歉,才微微放松了些,但目光仍定格在她唇上。
她有些累了,側過去平躺在他身邊,很快就發出輕微的呼吸聲,像小動物勞累后發出的略比平時沉重的呼吸。
他單手支著頭靠在枕頭上望著她,看不夠似的,呼吸也漸漸由炙熱的翻涌轉向平穩低緩。
他深吸口氣,伸手撫摸她柔嫩的臉頰。
她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感覺到臉上的麻癢又皺起眉,臉往旁邊側躲開他的手。
這一躲就把他身上的被子也給卷走了,費南舟哭笑不得。
過一會兒,見她真的睡著了,他起身撐到她身側,撥開她汗濕的頭發低吻住她的唇。
很柔軟,像加熱過的果凍,越吻越著迷,好似在慢慢融化。
她迷迷糊糊的蜷縮在他懷里,手不自覺摟住了他的脖子,像是一種鼓舞,他呼吸滯塞,僵了那么會兒更狠狠地吻住她,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吻。
吻到最后,好似連自己的呼吸也一并被吞噬了去,搖了搖頭,放開了她。
目光卻仍不舍離去,低眸看著懷里的人,心里柔腸百結,像一團亂麻一樣剪不斷。
他屈指刮了刮她的臉頰,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勾唇笑了下。
剛才太激烈被子又掉到了一旁,她又滾過去,像是身上有雷達似的,被子又莫名其妙蓋回了身上。
費南舟想,她平時晚上睡覺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不規矩,不規矩得很。
他伸手替她將露出的腳丫細致地遮好。
第57章
元旦前幾天,沐瑤給許梔發來了請柬,說婚禮定在年后。
這事兒她之前就跟她說過,許梔送上了祝福。
掛了電話,她人卻有些惘然,站在客廳里好久,直到費南舟過來,從她手里拿走電話,“咔噠”一聲給掛了。
許梔回神看向他,眼神有些幽怨。
“你這么看著我干嘛?”他略欠身從茶幾上摘一顆葡萄吃。
“男人真是無情,尤其是你們這個圈子里的。沐瑤跟謝成安那么多年,結果得這么個結局,嘖……”
費南舟略蹙著眉:“人家要結婚了,你不恭喜,說她‘得這么個結局’,不太好吧?”
許梔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欠妥了:“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罵安子。不過,既然跟他在一起一開始也應該知道,有些東西他給不了,沒什么好抱怨的。”沐瑤和他沒有什么交情,費南舟自然沒什么同理心。
或者說,他對自己在乎的人之外的人都沒什么同理心。
許梔看了他老半晌,垂下眼坐到沙發里,不跟他說了。
人與人之間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轉身時她卻整個人掛了上去,就掛在他后背,雙手扒拉著他的肩膀往上翹,從側邊探出半個腦袋:“哥哥!
“干嘛?”
“那沐瑤的婚禮你去嗎?”許梔說,“反正我是要去的。如果你不去的話,我就帶別人去……”
“你要帶誰去?”他瞥她。
許梔佯裝讀不懂他的眼神,笑嘻嘻地彎起一雙杏眼,似模似樣地說:“當然是找個年輕點的小鮮肉男伴啊!
他似笑非笑的,反手把她抄進懷里。
許梔面前天旋地轉,驚呼一聲,小手捶打他的肩膀。
他俯身將她擱到沙發里,像抱一只洋娃娃似的。
四目相對,許梔摟住他的脖子,一顆心亂跳著,感覺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了。
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高高的鼻梁,還有長長像小扇子一樣的睫毛。
“哥你知道嗎,你睫毛真的很長,感覺比我都長。”她有一次喝多了,非要跟他比,他不搭理她她還來勁了,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副粉色手銬把他拷起來,回頭“蹬蹬蹬”跑回房間拿尺子去了。
出來時,她手里多了一把尺子,先對著鏡子給自己量了量,然后拉過他,非要給他量。
費南舟沒有辦法,只好坐在那邊任由她幫忙量。
她喝多了,手一直抖,量來量去量不準,還朝他嘟嘴吧:“你的睫毛怎么忽多忽少的……”
他看她,酒鬼白嫩嫩的臉紅撲撲的,人還搖搖晃晃。
他伸手欲扶她反被她說了,不開心地揮開他:“我沒醉!”
嗯,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看她小身板在那邊搖搖晃晃,他是真的擔憂,手搭在她纖弱的脊背處欲將扶住她,她反而還不舒服地嘟噥,把他手拍開。
像這樣無厘頭的事情多不勝數,卻是他枯燥日常里為數不多的驚喜。
他手里的力道微微加重,目光往上,是女孩裙子下一雙細長的腿,包裹在黑色的絲襪里。
他皺了眉:“大冬天你還穿絲襪?”
掌心卻悄然貼了上去,火熱的溫度從那一點肌膚交接的地方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許梔的背脊下意識繃直了,小聲解釋:“這不是絲襪,是光腿神器。你們男人不懂……看到沒有,里面是有一層絨的,肉色的不是我的皮肉……”
她抓過他的手覆蓋上去,指引著他的手指摩挲。
他一直垂眸斂著神色,此刻也不免情緒翻涌,眸色暗沉,老半晌沒吭聲。
許梔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遲疑地看向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抓著的他的手。
兩人體型差大,手的大小也差別很大,跟他寬大寬厚的手比起來,自己好像就是個小孩子。
而且,小手抓著他的大手隔著褲襪摸腿的情形,怎么看怎么色……她的臉頰后知后覺地漲成了小番茄,像是被燙到似的松了手。
“反正這不是絲襪,這很厚的好嗎?淫者見淫!彼翄傻貜纳嘲l上跳下去,揚了揚頭發。
費南舟在沙發里沒動,指骨在膝蓋上輕輕叩了下,就那么好整以暇看著她,重復了一遍她的話:“我?‘淫者見淫’?”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好像挺愉悅的,許梔卻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不是不是,我沒有說你!彼χ[起眼睛,一副無害的樣子。
費南舟沒有發表什么意見,她悄悄后退了一步,見他沒有追究的意思,連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北京待的這幾天,許梔已經逐漸適應了這邊的氣候。
晚上季鴻鳴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問她的近況。
“我挺好的,您放心吧!痹S梔客氣地跟他說。
雖然季鴻鳴對她蠻關心的,許梔和他之間還是有一層說不清的隔閡。
也許,這也是他同意費南舟帶她回北京的原因。
她和他這個親生父親的關系,還不如她和費南舟親厚。
季鴻鳴在那邊沉默了老半晌,說:“你讓南舟聽電話,我跟他說兩句。”
許梔有些沉默,猶豫著沒有去喊人。
季鴻鳴好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說:“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他的。再說了,他這么厲害,我能把他怎么樣?我現在才要看他的臉色!
后面這句是玩笑話,帶著無可奈何的口吻說出來的。
許梔卻有些不自在,頗有些和費南舟聯合起來合伙欺負他的感覺。
書上的不孝女,大概就是她這樣的……
不過,她還是確定了季鴻鳴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才是喊費南舟:“我爸找你!
他正看文件,聞言就摘了眼鏡,去了書房聽電話。
許梔坐在客廳里吃一盤葡萄,吃兩顆目光就朝書房望去,心里有點忐忑。
季鴻鳴會跟他說什么?
工作上他自然為難不了費南舟,可要是私人關系上呢?
老丈人自然高他一等。
許梔捏著一顆葡萄,心憂如焚,過一會兒才驚醒,她的心完全不站在自己老父親一邊。
哀嘆一聲,她心虛地把葡萄吃了,不去亂想了。
費南舟約莫打了快半個小時才出來。
許梔放下水杯看他的表情,見他神色和往常一樣,有點吃不準:“……我爸跟你說什么了啊?”
“讓我好好照顧你,別讓你在北京闖禍,都沒人給你兜底!彼咧。
許梔盯著他看,總感覺他沒說全。
可是又不好拿別的話反駁他,因為這確實像是季鴻鳴會說的話。
但是,她也不信季鴻鳴跟他聊半個多小時才說這些廢話。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想去超市嗎?我陪你去!
“你下午沒事兒嗎?不還要開會?”
“臨時改了!
“那走吧!彼シ块g拿了自己的包,很自然地丟給他。
費南舟接過來提在手里,彎腰幫她拿拖鞋。
許梔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她的包包是一只貓耳朵鉚釘包,有點兒暗黑可愛系,跟他不太搭。
很像是大人提著小朋友的包包。
莫名有點寵溺。
她別開視線,彎腰穿自己的鞋子。
出門時又朝他手里看一眼:“要不我自己背吧,你背著這個去超市肯定會被人圍觀的。要是再碰上熟人……”
這一片區的住戶非富即貴,還有不少涉外人員。
說曹操曹操就到,電梯“叮”一聲到了,里面出來一對夫妻,穿行政夾克的中年男人顯然和費南舟相熟,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目光有些探究地落到許梔臉上。
許梔有些不自在,也有些緊張,下意識看向費南舟。
其實她也想知道他會怎么稱呼她。
以前,他在他朋友面前還是說她是他妹妹,雖然當時有局勢不明、出于保護她名聲的意思,其實她心里有點兒不得勁。
兜兜轉轉現在終于在一起了……
“我愛人!辟M南舟攬住她的腰,笑著給對方介紹,“我們婚期將近了。”
許梔楞在那邊,臉麻麻的,都不知道要作什么反應。
滿腦子暈乎乎的都是“我愛人”三個字,臉已經漲紅了,像煮熟的蝦子似的。
中年男人一副恍然的樣子,笑著說他也年紀不小了,是應該成家立業了,有穩定的社會關系對他以后的工作也有利,云云云云。
送走夫妻倆,許梔跟著費南舟進了電梯。
電梯下行的時候,紅色的數字一跳一跳的,像是警示燈,不斷在她心尖上觸動跳躍。
許梔盯著銀色的電梯墻壁,呼吸微滯,老半晌才嘗試著看向他。
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笑了一下問她:“看我干嘛?”
她先紅了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剛剛的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你剛剛跟那個朋友說的話,我們……”
“字面意思。怎么你聽不懂嗎?”他收回視線,一副不愿跟她多廢話的樣子。
許梔懵懵的的,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在逗自己,只怪當時幸福來得太猛烈,她有些無所適從,腦子也不像平時那樣活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沒答,也沒回頭看她,只低低地笑起來。
笑得她臉更紅了,茫然地杵在那邊。
第58章
沐瑤的婚禮在年底前舉行,許梔也去了,和費南舟一道去的。
但是令她大跌眼鏡的是謝成安居然也來了。
彼時她下樓時看到他靠在費南舟的車門邊耍手機還愣了一下,將手里的挎包慢慢放到了另一邊手里,盯著他看了老半晌。
謝成安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頭朝她望來:“干嘛這么看著我?”
許梔欲言又止,可忍了又忍到底還是開了口:“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知道啊!敝x成安放下手機,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她結婚,我怎么也該隨個禮吧!
“……你不會是要去砸場子吧?”她真的有這種擔憂。
“想什么呢?我有那么無聊?”謝成安搖搖頭,不跟她多說了,對她身后人說,“時間不早了,走吧。你開車還是我開車?”
許梔回頭,正好看到走出屋門的費南舟,他將搭在臂彎里的西裝遞給她:“我開!
這車一路開得倒是穩妥,只是,車里的氣氛有些詭異。
一開始許梔還和費南舟說一些閑話,但是看他表情也淡淡的似提不起興致就閉嘴了。
車內漸漸的陷入更加詭異的感覺。
許梔偶爾回頭去看謝成安,他倒是挺平靜,靠在后座閉眼假寐,手邊是一盒隨身攜帶的禮物。
她想了想還是作罷了,沒這個立場說什么,當事人都已經做出決定了。
而且看謝成安這副情緒穩定的樣子,應該也不會大鬧婚禮現場吧。
婚禮安排在昌平那邊的一家度假村,因為定得晚了,年前根本沒地兒。
地方不算很大,甚至和許梔以前參加過的鄉下的婚禮規格差不多,外面的花園也充當了場地,擺著不少花卉,但整體布置得很精美,彩球翩飛,還請了一對童男童女穿吉服祝賀,手牽著手發糖。
發到他們這一桌,謝成安問那個女孩,新娘跟你是什么關系。
“我姑姑。”女孩奶聲奶氣地說,扎著羊角辮的模樣看上去格外可愛。
謝成安笑了笑,從衣襟里取出一個鼓囊囊的紅包遞過去。
女孩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捏在手里。
她的母親緊趕慢趕著過來了,把紅包塞回去,有點不知所措:“不用了,沒這習俗。”
看表情,還以為謝成安搞錯了。
這紅包一看就不少,不好隨便亂拿。
“沒關系,拿著吧!敝x成安淡淡一笑,“我跟新娘是好朋友。大喜的日子,別掃興了!
語氣倒也平和,但就是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女人無措地捏著那個紅包,后來穿著敬酒服的沐瑤過來,問明緣由,笑了一下摸著孩子的腦袋說:“沒事兒,收下吧,他是姑姑很好很好的朋友,就當自家人!
雖然是在笑,不知道是不是胭脂涂得太厚的緣故,許梔總感覺她皮笑肉不笑的。
她沒看謝成安,只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孩子,溫柔地俯身揉著她的腦袋。
那神情那動作,和剛才謝成安撫摸孩子腦袋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許梔出了一身的冷汗,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這兩人……她不好評價什么。
但是這邊的氣氛詭異不少人都感覺出來了,鄰座的幾個客人都或不解或好奇地望過來。
“你們慢慢吃,好吃好喝,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便瀣幱中πΓD身離開。
她曼妙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許梔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又下意識看向謝成安,捧住了手里的酒水。
他只是垂眸看著杯子里的酒水,半晌,端起酒杯灌了下去。
喝完后也不說話,只長長地嘆了口氣。
“既做出了選擇,你就不要后悔!辟M南舟給他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的碰了一下,“人都嫁人了,你也該放下了!
“沒后悔,過了幾天,以后我們不會再見!敝x成安表情冷漠,說出的話也是冷冰冰的。
讓許梔都覺得徹骨的寒涼。
她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話,有些東西他給不了,所以一開始就會陷得太深。
這段感情里,他確實一直都保持著理智,不會讓自己陷入沐瑤那樣幾近崩潰的境地。
兩人分分合合,成了一對怨偶。
如今沐瑤能夠抽身去嫁人,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
因為這個小插曲,許梔也提不起什么興趣了,何況菜肴的味道也很一般。
“嘗嘗這個。”費南舟遞給她一塊小米糕。
許梔接過來,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她吃東西很安靜,兩只手捏著小米糕的兩端,像一只小松鼠似的。
費南舟靜靜望著她吃,眼底都是化不開的笑意。
謝成安默默被塞了一嘴的狗糧,受不了了,站起來:“我去外面抽根煙!
許梔抬頭就看到他推開玻璃門出去了,背對著他們站在風口吞云吐霧。北京冬日的室外很冷,寒風呼嘯,吹得門縫里都有風聲的回音,花草在狂風下凌亂不堪,他的衣領子也在隨風而卷。
許梔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卻也沒什么好說的。
一場婚宴圓滿落幕,離開時已經是下午了。
許梔跟沐瑤道別了很久,拎著三個大大的禮盒喜氣洋洋地從里面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等候著的費南舟。
不知何時外面下雪了,雪粒子沾滿他的衣襟,烏黑的發絲上也撲了一層潔白。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可還沒靠近他已經有所覺察似的回頭,將她偷偷摸摸的樣子盡收眼底。
許梔的表情僵住了,有些郁悶地站直了身子:“每次壞事還沒做就被你發現了,沒勁。你身上是不是有雷達探測器啊?還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小姑娘撒起嬌來實在嗲,讓人難以招架。
費南舟噙著笑,眉宇間都充釋著寵溺,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她,看得她都臉紅了。
她干笑一聲,將手里的禮盒齊齊遞過去:“沐瑤給我的,還多給了一份。”
費南舟接過來,那些在她手里拎得費勁的沉重禮盒,在他手里好像很輕,就那么隨手一提,像是提著兩團棉花似的。
許梔過去挽住他的胳膊,跟他一道去了停車的地方。
“……謝公子真的放下了?”車輛啟動時,許梔嘆著氣問他。
“你去問他,問我干嘛?我又不是他!辟M南舟冷漠地說。
這話聽著挺涼薄,許梔回頭:“你們不是最好的兄弟嗎?你不關心關心他?”
“關心什么?他是成年人了,這種事兒還需要我關心?要是這種事兒都搞不定,排解不了,也別混了。”
“……好無情啊!彼致暪謿獾仃庩査,眼底都是戲謔的笑意。
他也聽出來了,但不在意,還挺配合她:“那沒辦法,僅有的一點愛都花在你身上了,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關注別人了!
為了以示話的可信度,他還回頭看她。
卻是把她嚇了一跳:“你看路啊,要嚇死我?!”
費南舟不經意地笑了一下:“膽兒就那么大!
“生命安全永遠第一,好嗎?!”
回到家,許梔拆了一個禮盒,發現里面有一只藍色的小熊。
好奇之下她又拆了另一個,發現里面很巧地有一只紅色的小熊。
她將兩只小熊舉起來,嘴對嘴輕輕地靠近。
小熊的嘴巴就這么“!钡搅艘黄。
“一只是你,一只是我……”正好兩個禮盒,正好是一紅一藍,怎么不算天作之合呢?
正得意開心,余光里看到費南舟從洗手間出來,她忙把小熊放下,佯裝自己在耍手機。
他緩步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在干嘛?”
“發消息,沐瑤讓我給她報平安呢!
“那手機怎么拿反了啊?”他語氣奇異地問,帶著滿滿的困惑。
許梔臉上一麻,果然抬頭看到了他眼底滌蕩的笑意。
她忙將手機反了起來:“不小心的!
還以為他就是逗逗她,這就見好就收了,誰知他又把手機從她手里拿走了,隨手扔到茶幾上。
“……你干嘛?”
“現在是我的時間,讓她等著!彼茏匀坏貙⑺尊母觳蔡崞饋,抬臂將她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瞬間的失重還是讓她緊張起來,手忙勾住他脖子,還是兩只手并用。
費南舟笑:“這么怕?怕我把你摔下去啊?”
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很像是在挑逗,可當她的目光落在他平靜如靜海般的面上,又生出“其實我想多了”的錯覺。
他這人的情緒向來藏得很深。
許梔盯著他的功夫,人已經被他抱到了房間里。
他轉身去了窗邊,將窗簾密實地合攏,透不進絲毫的亮光。
許梔的呼吸不由就縮緊了。
大白天的,室內一片旖旎的昏暗。
她雙臂撐在身后靜靜地打量著他,甚至都忘了問他要做什么。待眼睛適應了昏暗,終于有了看物的能力,便看到他摘下戒指和腕表擱到了床頭,緩步走到她面前。
許梔屏住呼吸,手還支在那邊,撐得久了都感覺肌肉酸乏了。
“這么坐著累不累?”他俯身支在她一側,指尖順著她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縫里,輕輕扣住。
十指連心,那一瞬被握住了,許梔臉頰也慢慢漲紅。
“費南舟……”她輕輕喚他,千言萬語不如這一句,分明聲線帶著顫抖,可目光里又透著一點兒渴求。
實在是實實在在的勾人,要人性命。
他的掌心貼合著她的臉頰往上游走,輕輕撫摸,帶著某種回憶的憐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那會兒想著就算跟家里人決裂了鬧翻了,哪怕從此跟我爸再無瓜葛以后都靠自己,也要跟你在一起?赡隳兀磕氵@個沒良心的……”
后面的他不說了,許梔心虛地垂下了眼簾,睫毛微微顫動。
他鼻腔里哼出一聲:“竟然還和陸京臣不清不楚的!
“沒有不清不楚!彼B忙否認,努努嘴,還有點不服氣,“就是普通朋友,陸家跟季家是世交,沒別的關系了。”
“姓陸的喜歡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彼赋鲆唤z冷笑,陰陽怪氣得很。
還是那種偏偏要佯裝鎮定的陰陽怪氣。
許梔的頭皮都在發麻,咽了咽口水,徒勞解釋:“沒有的事兒,他哪里喜歡我?他那么高傲,都沒正眼瞧過我,就是為了兩家關系考慮過聯姻,你想多了……”
回應她的是一聲無聲而漫長的冷笑。
許梔又深深地垂下眼,不吭聲了,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這個坎兒是過不去了是不?
他表面裝得不在意的樣子,心里的醋壇翻了一壇又一壇。
第59章
許梔也是后來才感覺出來,費南舟和陸京臣的關系沒有想象中那么好。
當然,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就像上學時兩個惺惺相惜的學霸,不遠不近的關系,對彼此沒那么敵視但也有一定競爭關系,屬于面上和煦見面能說上兩句場面話,私底下又暗暗較勁的那一種。
不過他這人的心思向來很難猜,他鮮少這么直白地表達他的不滿。
許梔一開始挺緊張的,之后反而漸漸的生出了一些別的心思。
“你要真這么在意,我把他約出來好了!痹S梔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費南舟的表情倒是挺淡的,似乎已經恢復了如常的淡靜,還重復了一遍她的話:“約出來?你跟他經常聯系嗎?”
這就將了她一軍。
許梔懊惱這人說話厲害,忙道:“沒有的事兒。”
他把手機遞過去:“那你打給他!
許梔都愣住了。
“怎么,不敢?怕一打過去他就秒接?”費南舟沒什么情緒地收回手機,“啪”一聲丟桌角。
許梔才眼皮都在跳:“沒有的事兒!
“怎么又這句?你不會說別的?”費南舟只清淡地撩了一下眼簾。
她到這兒要是還看不出他是在找茬,她就白活這么久了。
許梔說:“你不信就打給你看!
低頭戳了幾個按鍵就撥了過去,心里祈禱他在忙,不要接。
今天不是休息日,現在還是早上工作時間,他一般也不會接。
可是結果出乎她的預料,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人接起來了。
“喂——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他聲音里帶著笑,春風得意。
許梔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和費南舟交換了一個眼神,見他那副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她就頭皮發麻,只能硬著頭皮說:“沒什么事兒,聽說你調回京了,先道一聲恭喜。”
“你打電話過來,就為了專程給我道喜?”他語氣有點兒不可思議,似乎覺得這里面有貓膩。
知道他沒那么好糊弄,但各中緣由實在不好道明:“就是道個喜!
“好吧!彼矝]刨根究底的興趣,掛了。
許梔把掛了的手機豎起來,展示給對面人看:“掛了。”
他壓根沒理她,拿了自己的手機去了書房。
許梔有點郁悶。
男人吃起醋來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她也沒去哄他,他心里頭明白著呢,知道她和陸京臣沒什么關系。
許梔覺得他就是單純的無理取鬧沒事找事。
她想著讓他自己排解兩天就好了,誰知翌日起來,他都沒給她準備早飯。
看著在對面低頭吃煎牛扒的費南舟,她愣了好幾秒:“我的早飯呢?”
“自己去做。”
許梔:“……”自此她知道,男人小氣起來可比女人不遑多讓。
那次兩人鬧了兩天別扭才和好,算是給她留下了一個警示,再成熟的男人在感情上也有幼稚的一面。
年前,許梔收到了很多的壓歲錢。
雖然她已經過了那個年紀,她招收不誤。
某日費南舟處理完工作從書房出來時,很驚訝地駐足多看了她一眼。
他進書房前她身上穿的就是這身粉色睡衣,出來時還是這身。從起床到現在,她不但沒洗漱也沒吃早飯,就捧著手機在沙發上干坐兩個小時了。
“梔梔,你在干嘛?”費南舟溫聲問她。
“收壓歲錢。”她頭也不抬地問,說到興奮處,踢了踢腳。
很孩子氣的動作,在外看不見她這樣。
只有在家里、或者說在他面前她才這么肆無忌憚。
費南舟勾了下唇角,心里泛起絲絲漣漪。
見她很專注,沒有中斷搭理他的意思,他緩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朝她手里的屏幕看了眼。
這壓歲錢都是幾千起步,都是南京那邊的長輩發給她的,怪不得她這么興奮,這一圈收完她這個年凈掙好幾萬,可比她打工掙的多多了。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還不用裝孫子。
“不用還嗎?”費南舟笑問她,撐在她身側微微貼近。
她的頭發最近長了很多,柔順地搭在肩上,順直而下,頭頂一個小巧可愛的漩渦,讓人很有伸手戳一下的沖動。
他不動聲色打量著她,后來還是放棄了伸手將她擁抱入懷的沖動。
不忍心打斷她這份收獲的喜悅。
許梔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這些心理活動,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里的數字占據:“長輩給的不用!
“你今年幾歲了?還收壓歲錢?”
許梔看向他:“你能不能別這么掃興?”
才發現他戴著一副細金邊眼鏡,銳利的眸光都被一片冰冷的鏡片阻隔,看不真切,隔霧看花,瞧著就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
許梔心道糟糕,這么看他比平日還要帥。
她連忙收拾好心情,又有些不甘心,伸手就將眼鏡從他鼻梁上摘了下來。
終于看到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鋒芒內斂,但瞧著還是很危險,眸光似能洞察人心底深處的秘密。
許梔又打算將眼鏡給他戴回去,誰知手一抬就被他給扣住了,另一只手直接將眼鏡從她手里取走,丟到了茶幾上。
兩人間的距離不知不覺就被拉近了,許梔意識過來時,一截軟腰已經被他的大手扣住。
她踉蹌著往前,跪趴在那邊,圓潤的兩丘微微翹起。
他居高臨下望去,腰臀曲線優美,一覽無余。
抬眸時,她是一副青春無害的模樣,問他干嘛。
問的時候不忘加上哥哥兩個字。
她每次害怕他的時候就加上這兩個字來試探,窺探他的反應。
她此刻感覺到了分外的危險,尤其是他無聲無息注視著她的眸子,如一潭靜水,深淵一般要將她吸附進去。
她動了動收手腕,可惜絲毫無法撼動他這份扣著她的力道。
他掌心的熱度遠遠要高于她的體表溫度,像烙鐵似的,炙烤灼燒著她。
許梔的呼吸都不由放緩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被強行拽到了他面前,退無可退。
由于身體不正常的前傾姿勢,她只一只手支在沙發上,整個人搖搖欲墜。終于,她再也支撐不住這份力道,往前倒在了他懷里。
臉頰還撞到了他堅實的胸膛上。
耳邊聽到他很低很低的一聲悶哼,繼而是長長的輕笑聲。
許梔的臉頰已經紅成了小番茄,期期艾艾地抬頭:“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就起來!
費南舟松開了攥著她的手。
她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但是,爬了幾下都沒立刻爬起來,手還到處亂按,按到了他不該按的地方,耳邊又聽到他悶哼一聲。
許梔臉頰通紅,不敢亂動了,遲疑地看向他。
費南舟噙著笑,無甚情緒地看著她:“你是故意的?”
“沒有沒有,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卻透著危險的氣息,眼睛微微瞇縫著望著她。
許梔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有嘴巴也說不清了。
但過一會兒她又回過味兒來,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在逗她。
看他平靜的表情就知道了,從始至終,他都在涮她。
“不理你了!”想通這點,她一下推開他,往后退去,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費南舟在她身后朗聲笑起來。
許梔更氣了,回頭繼續數她的壓歲錢。
他挨到她身邊看,她還往旁邊躲了躲,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他修長的手臂繞過她,輕松就將她環在了懷里,任憑她怎么掙扎都沒辦法掙脫開。
她原本還有些生氣,又有些不自在了:“放開!
他掰過她的臉頰,回應她的是強硬又不失溫柔的一個深吻。
他吻人向來直接,舌頭直接撬開她的嘴唇,長驅直入,長舌在她口腔里掃蕩,汲取她的津液,像是汲取花蜜和養分一般。
許梔呼吸滯塞,很快就軟成一灘水,在他懷里嗚咽掙扎,像瀕臨絕境的小動物。
奈何敵不過他的力氣,毫無反抗余地。
吻完她在他懷里仰頭望著他,臉蛋還紅撲撲的。
“還鬧不?還鬧就繼續。”他捏一下她的小臉。
“你這是威脅!彼÷曕止。
“你說威脅那就是威脅吧!彼挺坦蕩。
許梔沒法了,有點黔驢技窮的感覺。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過一會兒又釋然了,覺得他就是這種人。
她掙扎著掙脫開了他的懷抱,盤膝坐在沙發里繼續數她的壓歲錢。
“梔梔……”他又喚她。
這次她不搭理他。
豈料過一會兒他又喚她。
許梔剛剛有點不耐,手機上就“叮咚”一聲傳來。
她怔了一下翻到通訊錄,發現他給她發了一個紅包,數目還挺大。
她猶豫一下,試探著打開,結果就被一陣紅包雨砸中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次她沒再堅持,回頭:“干嘛?”
“你就這點兒出息!彼掼F不成鋼地捏了下她的臉頰,無可奈何,眼底都是寵溺的笑意。
許梔皺皺鼻子,拍開他的手。
她轉身時他重新將她擁入懷里,很輕很輕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有些干燥的唇,帶著溫度如烙印般烙刻在她臉上。
許梔紅著臉,佯裝不在意地捋了捋頭發,卻是分外乖巧地任由他摟著,低頭繼續數她的壓歲錢。
在他面前,不用管那些人情世故,可以永遠當自己是一個小孩。
第50章
這個年過得挺平常的,因為許梔和費南舟的關系,一開始他們沒打算到處訪親問友,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尷尬。
后來想想也沒這個必要,而且她不想讓他因為她的關系而和那些親戚朋友都斷交。
“要不還是去吧!痹S梔看著備忘錄上列出的名字,忍不住道。
“沒關系,不去也沒什么。”他看了兩眼,只挑了兩個重要的,其余的都用筆劃掉了。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當初我和我爸鬧成那樣,也不見得他們多關心我一下。”
這樣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許梔不勸他了,而且勸也沒什么用。
下午沒什么事兒,許梔說想去超市,費南舟自然點頭應下。
這個點兒超市里沒什么人,他推著推車在寬闊的貨架間行進,卻什么都沒拿。
“……你沒什么要買的嗎?”許梔詫異地看向他。
“你買吧,我幫你推!彼恼Z氣再自然不過。
許梔的耳朵卻有些發紅。
他這句話頗有種他是給她做苦力,她才是主要購買力的感覺。
“……我看上去很喜歡逛街逛超市嗎?”她歪著腦袋認真看他。
費南舟:“要聽實話嗎?”
許梔:“……”
問完發現他的嘴角始終微微上揚著,說到這里又是微微一提。
許梔明白他又在涮他,撲上去掛在他身上,肆意作亂。
費南舟一只手托住她,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低頭幾乎要親吻她,手里的力道強勁到讓她無所遁形。
靠得太近了,加上她方才的一番動作,他的唇若有似無地蹭過她的耳垂,熱意好似燃起一片火海,摩擦而過,將她出的耳尖都要燃燒起來。
四周沒什么人,貨架間視線遮擋,好似成了天然的偷情圣地。
這個認知讓許梔的臉更紅了,像是擱在沸水中煮沸似的。
隔壁貨架傳來腳步聲,漸漸逼近,很快就要到這里了。
許梔連忙推開他,從他身上跳了下去。
“梔梔……”有人喚她。
許梔下意識抬頭,發現過來的是一對小情侶,男方是她單位里的熟人,不過半年前已經辭職去另一個分部的直屬研究院了。
兩人共事過,關系尚可。
他手里挽著的女孩穿著棉麻衣裙,笑容甜美,雖不認識還是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
“你好,你們好呀!痹S梔也跟他們打招呼,詢問了一下對方工作的近況。
又像是想起來似的,給他們介紹費南舟:“這是我……未婚夫!
話一出口,她臉已經漲紅了,又看向費南舟。
他的表情倒是比她鎮定多了,很自然地和張揚握了下手。
男同事張揚對他笑笑,雙手握住費南舟的手,態度非常熱情,似乎是認識他:“費總,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你認識我?”費南舟有些意外。
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回去。
對方也不覺得尷尬,笑著說:“上個禮拜去霖市的那個交流座談會,我也去了,有幸見過您。”
費南舟一副恍然的樣子,又跟他寒暄了幾句。
許梔在一旁看著,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沒想起來,不過是場面功夫。
對方卻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聊了好一會兒才走了。
許梔望著張揚的背影,過一會兒感覺不對,有道更灼熱的視線似乎焦灼落在她臉上。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費南舟:“……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你和剛剛那個張揚,好像還挺熟悉的。”他低頭整了一下袖口,問她。
語氣狀似是不經意的,許梔卻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就是同事啊,還能怎么熟悉?”怎么他一副她和張揚有什么的樣子。
許梔不能理解。
過一會兒又目光再次和他的目光對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總感覺他望著自己的目光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她慢慢意識過來了:“不熟,他之前和我一個學校的,畢業后才到我們單位,不過上個禮拜已經調走了,我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就一普通同事!
費南舟似乎還有些不太相信,但過一會兒又不再看她,轉身朝前面走去。
許梔連忙跟上,見他沉默地走著,伸手將自己的小手納入了他寬大的掌心里。
他怔了一下,下一秒將她的手更緊地握住了。
兩人十指相扣到了收銀臺,許梔看他一眼,都有些不舍得松手。
但后來還是縮了回來,因為收銀員催促了,讓他們出示卡。
費南舟見她磨磨蹭蹭半天才松開,牽了下唇角,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梔梔,別楞在原地啊,幫忙裝東西。”他提醒她。
許梔連忙跑到了圍欄外,將已經刷好的東西一樣一樣裝進去,免得堵塞收費過道。
東西買了不少,離開時三個袋子卻都到了費南舟手里。
她有些不自在:“……我來拎吧,我也拎一個。”
“你算了吧,還是我來!辟M南舟顯然對她的力氣和耐力不報信任。
許梔忽然有點意氣上頭,提過他手里一個袋子就朝前面走去。
下電梯的時候她還不覺得,似模似樣地往上提了提給他看:“也沒多重嘛,看不起我?”
過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了,這袋子是真的重,好似緊緊勒住了她的手似的,也像是墜著千斤巨石,一直拽著她不斷往下墜、往下墜。
“你不知道袋子是越拎越重的嗎?一開始當然沒什么感覺了,走了一段路,現在的感覺怎么樣?”費南舟有些戲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許梔一開始還試圖掙扎一下,過一會兒,還是乖乖任由他從自己手里重新接回了袋子。
渾身輕松起來,她舒了口氣,可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三個袋子上時又有些愧疚。
似乎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笑了笑,低頭時,幾乎就要吻上她的臉頰,若有似無的冷香將她包裹:“心疼我?”
許梔耳朵都紅透了:“……誰心疼你?!”
嘴里這么硬,她之后那段路頭都不敢抬。
終于到了家,許梔幫著把東西一樣樣分門別類整理好,有的放進櫥柜,有的塞進冰箱。
費南舟不經意抬頭,陽光從窗外灑進,在她潔白的衣裙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她動作還挺有條理的,很快就把東西整理得井井有條,只拿了一根黃瓜、一塊火腿、一只番茄和兩顆雞蛋出來。
“你要做飯嗎?”費南舟很輕地挑了一下眉,似乎挺意外的。
許梔拿著黃瓜站在原地,本來想說兩句場面話,表情又有些許的不自在。
她往后,背脊抵著臺面,聲音細細弱弱的:“哥,我脾氣是不是不太好?”
“你也知道你脾氣不好嗎?”他煞有介事,“何止是脾氣不好,人菜癮大,明明沒有什么大本事還總喜歡逞強……”見她要翻臉了,他忙改口,“不過,也不失可愛鮮活。”
說話間他走進她,手輕輕搭在了她肩上,就這么握住了她的肩膀。
許梔都怔了一下,微微一顫看向他。
他已經低下頭吻住了她,手輕輕地掐著她的腰,不輕不重,就這么握住了。
她的呼吸卻隨著他的呼吸一蕩一蕩,好似已經不屬于她,整個人都在一團炙熱的空氣里蕩漾浮沉,而自己,則化成了蒸騰而起的水汽。
她的臉漲紅到不能再紅,微微顫抖著抱住了他。
他一松一緊又側過去吻她的耳垂,弄得她酥麻一片,人本能地往后躲。
可惜根本躲不掉。
耳朵很快被吻到發紅,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也繞到她身后,精準地摸到那個帶扣。她驚呼一聲,還是失守了,只覺得束縛一松,有什么即將掉落下去,好歹還有吊帶勾著。
男人高大的身軀緊緊壓著她,將她抵在桌臺上。
下一秒她被他抱了起來,輕輕地擱放到臺面上。
“這個年想怎么過?”他邊吻她的耳垂邊問她。
許梔面頰緋紅,人往前傾,雙手不自覺壓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像是她主動投懷送抱似的。
“不知道啊……”許梔聲音囁嚅。
“不知道?”費南舟輕笑,確定她有些亂了,連這種話都出口了,她對于吃喝玩樂最在行了。
許梔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臉更加發紅,有些羞惱地說:“我這是遷就你!你工作不是很忙嗎?”
說著雙手捧住他的臉,不由分說往左右分別搖了搖。
他的臉不算大,但她的手實在嬌小玲瓏,捧著他的臉時喜感滿滿。
費南舟忍不住將她的手拉下來,好笑地望著她。
許梔輕輕地哼了一聲,嬌俏地往他懷里鉆。
“去滑雪好不好?正好可以把一些朋友介紹給你認識!辟M南舟說。
“……朋友?你的朋友我不認識嗎?”她還是有點忐忑的,因為他們兩人的關系還沒得到他家里人的認可。
雖然費南舟說沒什么關系,他可以全權做主,許梔還是有點心理障礙。
她也擔心會影響他的聲譽,也不知道他那些朋友私底下怎么議論他。
“都是比較要好的朋友,也就三四個,不會很多人的。”別的他也無所謂,“總不能到時候結婚一個人都不請吧?”
許梔的臉這下徹底紅了,期期艾艾:“誰……誰要跟你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