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小奚已死,有事燒紙
解千言看看身旁臉色跟衣服一樣黑的奚懷淵, 見他嘴角抽搐咬牙切齒,似是被氣到失語,幫他開口道:“這位姑, 呃,道友,你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啊……”
妖冶美人下巴一揚,小嘴一噘, 哼道:“怎么就是強人所難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這種情節了嗎?更何況還是奴家這樣美貌智慧和修為并存的花妖, 跟奚家少主這樣的青年才俊簡直是絕配啊!”
奚懷淵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再也端不住世家公子的禮儀修養,指著妖冶美人的鼻子怒喝道:“我奚懷淵就是再不堪, 就是配根野地里的蘿卜精, 那也得是個女人才行吧?!你喜歡分桃斷袖的話自去找你的同好?,休想扯我下水!”
妖冶美人聞言也不生氣,反倒嫵媚一笑,曼聲道:“誰說奴家是男人了?奴家明明是女子呢!”
奚懷淵恨不得沖過?去扒了這神經?病花妖的褲子,給大家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但?此時他半點靈力?都沒法動用?, 就這么沖上去的話,誰扒誰的褲子還不一定呢。
慘淡現實讓他管住了腿, 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冷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紅門蘭一族皆是男兒身, 從?無例外,你絕對是個男妖精!”
妖冶美人下巴一揚, 理直氣壯道:“關我什么事,只要?我覺得我是女子,那我就是女子,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這話一出,圍觀百姓們紛紛大笑出聲,甚至還有好?事者叫好?拍掌,混在人群中嚷著讓奚懷淵從?了這美人。
奚懷淵覺得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暴喝一聲:“你無恥!惡心!不要?臉!”
若是他知道下一刻會更丟人,肯定會管住自己的嘴,絕不罵臟話。
果然,妖冶美人挨了罵也不高興了,哼道:“你做出這副堅貞不屈的樣子給誰看呢?明明先前在落霞島時,脫衣服脫得可利索了,你左邊屁股上的心形胎記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已經?不干凈了,哪家好?姑娘還會要?你?不如就從?了奴家吧!”
這勁爆的內容一出口,圍觀群眾更來勁了,火辣辣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涌向?奚懷淵的屁股,恨不得將他褲子燒穿,看看究竟有沒有心形胎記。
舟雨和解千言也不自覺地目光下移,往不該看的地方飄去,瞟了一眼又趕緊若無其事地移開,中途不期而遇,兩人尷尬得齊齊咳嗽,解千言還大義凜然地將舟雨的腦袋掰到自己一側,以防她?再次偷看。
而當事人奚懷淵已經?是靈魂出竅的狀態,開始幻想這一切都是場夢,一頭撞死的話應該就能?醒了吧?啊不,他已經?死了,他要?跟這個世界永別了。
眼看著局面逐漸失控,解千言小聲對舟雨道:“你試試看,將這花妖勸到問事堂里去,關起門來說,小奚好?面子,別給他氣出個好?歹了。”
這花妖的腦袋長得跟普通人不一樣,解千言自認為說不過?他,或許只有腦回路同樣奇怪的舟雨能?跟他溝通一二。
舟雨聽了這半天,終于搞清楚了這美人是個男妖,可憐的奚懷淵不僅被男妖上門逼婚,還疑似清白不保,她?忍不住想笑,但?程熊還被人抓在手里,奚懷淵被氣得失去戰斗力?,師兄甘拜下風,如今只有她?能?撐起這個家了,于是清清嗓子上前出戰。
“咳,那個,花妖姐姐,你是想跟小奚成?親,不是想要?他的命吧?”
妖冶美人聽舟雨仍舊稱自己“姐姐”,心里對她?升起幾分好?感,笑道:“那是自然,奴家心疼他還來不及,怎舍得要?他的命。”
舟雨趕緊做出一副親切模樣:“既然姐姐這么說,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不如坐下來商量一下什么時候去見奚家伯父伯母,婚事又怎么安排,萬一姐姐肚子里有了孩子的話,那更要?抓緊了!”
她?一邊說一邊朝奚懷淵使眼色,暗示他忍一忍,別拆自己的臺。
奚懷淵被舟雨的荒唐話打懵了,簡直懷疑這姑娘是男妖精派來的臥底,但?解千言在背后拼命扯他衣服,讓他不得不暫時忍耐著不作聲。
妖冶美人看看舟雨,又看看冷著臉不吭聲的奚懷淵,略有了些松動,笑道:“還是咱們姑娘家會說話,不像那些臭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奴家可不跟你們進去,要?商量就在這里商量,讓大伙兒都來做個見證,免得奚郎提起褲子就不認人。”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們生怕這好?戲散了場,聞言也跟著起哄。
“對啊對啊,萬一奚少主關上門就賴賬可怎么辦?”
“對,要?商量就當著大家的面商量,不能?白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啊!”
“哎呀你這話不對,是不能?讓這姑娘白占了奚少主的便宜!”
話音剛落,人群中爆發一陣轟然大笑,每個人都過?足了看戲的癮頭,除了奚懷淵。
安安靜靜當了半天人質的程熊也忍不住了,低聲下氣地跟美人商量:“姑、姑娘,啊不,嫂子,我的親嫂子,您手酸嗎,一直這么掐著我也怪累的吧,要?不咱們還是進去喝口茶,都是一家人,何必讓外人看笑話呢?”
原本?還一臉笑意的妖冶美人聽到“看笑話”幾個字,瞬間變了臉,陰惻惻地質問道:“怎么,小叔子覺得奴家跟你大哥的婚事是個笑話?”
程熊差點被他嚇得尿褲子,瘋狂道歉:“沒有沒有,嫂子我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嫂子,我再也不說話了!”
舟雨也跟著犯了難,這花妖姐姐看上去瘋瘋癲癲的,沒想到還有點腦子,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轉過?身一腳踢在已經?石化的奚懷淵腿上,將人踢了個趔趄,然后大叫一聲撲過?去,硬是將人撲倒在地,聲情并茂地哭嚎起來。
“小奚啊!小奚你怎么了?你有什么想不開的,為何要?尋短見啊?!你就算不想著家中老父老母,也該替姐姐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想想啊!師兄,小奚快不行了,咱們趕緊將他抬進去吧!”
她?死死捂著奚懷淵的嘴,不讓他出聲,又用?嘴型跟解千言說:“朱砂,朱砂。”
解千言懂了,這是要?演苦肉計,于是借著舟雨的遮擋,迅速拿出畫符用?的朱砂,沾了點地磚縫里的積水,抹在奚懷淵嘴邊,地上也灑了一些,做出一副氣急攻心吐血倒地的模樣。
他們也沒管門外那妖冶美人的反應,拖起奚懷淵就往后院去,留下地上長長一片的“血跡”。
三?人一直走到垂花門處,舟雨才回頭對門外道:“姐姐若是還想見小奚最后一面的話,就先進來吧,唉。”
眼見著他們真的帶著奚懷淵頭也不回地走了,妖冶美人面上露出躊躇的神色,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看看。
程熊趕緊將戲接過?來繼續演:“嫂子,我的親嫂子哎!您就放我去看看我哥吧,他打娘胎里就帶著心疾,最受不得氣,今天在這么多人面前被你說破清白已失的事,一下子承受不住,恐怕是回天乏術了啊!您行行好?,讓我去見他最后一面吧!”
妖冶美人蹙眉想了半天,又見問事堂中真沒人再出來,心一橫,推著程熊往大門去:“你走前面,敢耍花招的話,嫂子就把你脖子掐斷。”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門,無事發生,妖冶美人略微松了口氣,覺著這么點時間也不夠他們設陷阱的,又仗著自己一身古怪蘭香,放心跟著程熊往后院去了。
剛一踏進后院垂花門,一道勁風迎面襲來,妖冶美人下意識拉程熊擋在身前,誰料這人正是沖著程熊而來,抓過?他的衣襟便將人扯到身后,輕輕一拋送出了戰圈。
出手的正是解千言,方才進門后,他立即在后院進門處布了個簡易的絕靈陣,又派人去尋青蛟大王,想著若是花妖跟進來,就攻其不備將程熊搶回來,若是她?不進來,再拖延點時間,不知道在哪個旮旯里發呆的青蛟大王也能?趕回來救場了。
幸好?這花妖不算太聰明,被騙了進來,程熊也救了回來,他松了口氣的同時,提劍斬下,打算將這花妖抓住,拿到古怪蘭香的解藥。
解千言以魔氣御劍,絲毫不受絕靈陣的影響,全力?一擊之?下,本?以為十拿九穩,豈料那花妖冷笑一聲,半步不退,妖力?澎湃鼓蕩,她?整個人如同發酵的面團般鼓脹起來,然后噗地一聲,濃黑如墨的煙霧從?她?體內噴出,潮水般涌向?解千言。
解千言心下大驚,一個引風術丟過?去,將面前的煙霧吹散,露出花妖脹大了數倍的身軀。
“你是魔修?!”
花妖咯咯嬌笑起來,嗓音尖利高亢到破音:“對呀!你不也是魔修嗎?嘿,小子,我覺得你比那死要?面子的奚少主強,反正他也要?死了,老娘可不會守寡,要?不我嫁給你好?不好?,咱們魔修才是天生一對!”
解千言眉頭緊鎖,盯著花妖沒做聲,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樣的魔修,實在太驚訝了,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他不吭聲,后面觀戰的舟雨可憋不住了,怒罵道:“不準你打我師兄的主意!師兄是我一個人的!小奚還沒死呢你就當著他的面紅杏出墻,你太過?分了!”
頭上綠油油的奚懷淵面對“解千言和花妖都是魔修”這樣的爆炸消息,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口氣:真好?啊,這可惡的男花妖總算放過?我了,解道友,保重!
62.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聽?到舟雨的怒喝, 花妖嘻嘻嘻地?大笑?起來,用哄小孩的語氣跟舟雨道:“妹妹呀,俗話說得好, 紅杏不出墻,豈不是白長?你也別擔心姐姐跟你搶師兄,姐姐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是來加入你們的呀!咱們三?個一起, 啊不, 咱們五個一起好好過日子, 那豈不是美妙極了!”
忽然被拉進來一起過日子?的程熊差點將頭搖掉, 瘋狂拒絕道:“不不不,別?算上我,我就是外面的野弟弟, 你們過, 你們過就行了!”
舟雨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顫抖著手指著那發面饅頭似的花妖,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想得美!”
而?再次被拖下水的奚懷淵也沒功夫慶幸了,趕緊提醒解千言:“他怕水,用水攻!”
先前他被追得走投無路,不得已跳進湖里才暫時擺脫了這花妖, 結果卻因為覺著濕身不雅,逃跑途中抽空換了身衣服, 慘遭花妖偷看,暴露了屁股上的秘密, 丟了更大的臉。
解千言聽?他提醒, 立即掐訣,朝花妖砸了好幾個凝水術過去?, 果然將她周身翻騰涌動的濃黑煙霧沖淡了些許。
花妖被突襲吃了點虧,也沒心情跟他們插科打諢,眸光一厲,嘴角似裂開般猛然張大,從喉間發出鷹唳般的尖細長鳴,身體也跟著再次膨脹。
尖利的嗓音回蕩在問事堂后院,幾乎要刺穿在場眾人的耳膜,源源不斷的黑色霧氣混雜著淺淡蘭香,從她鼓脹的身體中噴涌而?出,瘋狂沖擊著絕靈陣四方陣眼。
這絕靈陣本就是匆忙之中布下,十分簡陋,眼看著就要撐不住,解千言朝身后幾分喊道:“你們快走!讓問事堂所有?弟子?都趕緊離開,越遠越好!”
舟雨見解千言從儲物袋中拿出大把符箓,不要錢似的撒向花妖周圍,一副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模樣?,哪里愿意丟下解千言自己跑,焦急道:“師兄,你也走啊,我們去?找青蛟前輩!”
解千言沒有?時間跟她解釋太多,只沉聲道:“奚道友,麻煩你帶我師妹和程澤先離開。”
奚懷淵張張嘴,想說自己留下,可如?今他半點用處沒有?,留下也不過是拖后腿,向來驕傲的奚少主難免又窘迫又愧疚,略一思索,取出一柄戒尺模樣?的法寶扔給?解千言:“這是鈞天尺,可擋金仙大能全力一擊。”
解千言接過鈞天尺,無暇多話,只沖奚懷淵點了點頭,繼續將除穢符和祈雨符往外扔。
奚懷淵扯著依依不舍的舟雨,又拖上程熊,三?人往小院外撤退。
轟然一聲巨響,黑霧沖破絕靈陣,將院中的地?磚草木炸得四處亂飛,身形膨脹到足有?三?個人大的花妖尖笑?著沖向解千言。
解千言右手揮劍擋下花妖襲來的利爪,左手掐訣,引動方才布下的符箓。
暴雨瞬間傾盆而?下,澆在翻騰不休的黑霧上,激起一陣陣呲喇爆響,又被除穢符散發出的柔和白?光一照,消弭在了方寸天地?的雨幕中。
花妖氣得連連冷笑?:“好你個不解風情的臭男人!”
他話音剛落,所剩不多的黑霧便疾速收縮,瞬間回到了身體中,原本膨脹成個大胖子?的身體也跟著迅速縮小,變回了妖冶美人的模樣?。
解千言盯著花妖,算著避水符還能撐一會兒,沒把握立即拿下這修魔的花妖,便想著再跟他談一談,吐出一口濁氣后,沉聲開口:“這位道友,我們無冤無仇的,實在沒必要斗個你死我活,你究竟有?何目的,不如?跟我說說,只要不是太過為難之事,我們答應你也無妨。”
妖冶美人明?眸輕移,將解千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奴家還能有?何目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么簡單的心愿,你不如?就應了我吧!你放心,奴家說到做到,絕對不會阻攔你和你的親親好師妹,你們只需帶我一起就成。”
解千言默了默,再吐出一口胸中濁氣,強忍怒火道:“這不可能,你自己不也說,愿得一心人,男女之間的感情怎么能容得下別?人?道友若只是為了這個目的,不妨多去?世間走走,總會遇上真心待你之人。”
妖冶美人嘟嘟嘴,嬌嗔道:“好吧好吧,那我不要你,要奚少主也行,畢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解千言被他惡心得悄悄后退半步,替奚懷淵拒絕道:“奚道友先前說得很清楚了,他對你沒意思,你若是強逼的話,奚家自有?金仙前輩來處理?,到時候你也討不到好,何必如?此呢?”
妖冶美人略想了想,似乎覺得解千言這話也有?點道理?,便點頭道:“行吧,那你把我小叔子?給?我也行,叔叔嫂嫂什么的,也挺有?意思。”
解千言被氣得差點破功,敢情這花妖是來他們這兒進貨的,這個不行就換那個。
“不行,程澤也不愿意。我還是那句話,強扭的瓜不甜,道友還是想想別?的吧。”
妖冶美人眉頭一皺,冷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跟我談什么條件?受死吧!”
他指甲瘋長,化作利爪,閃電般襲向解千言面門。
解千言側身閃避,也不打算再留手,周身魔氣涌動,匯聚到右手劍身,反手朝花妖的爪子?劈下。
金鐵相交的清脆嗡鳴響起,一擊之下兩人紛紛倒退,解千言胸腔震動,先前被黃仙仙一劍貫穿肺腑的傷還沒大好,此番全力施為下,舊傷被牽動,魔氣也有?些不穩,喉間已經隱隱泛起腥甜。
他心中略沉,望了望舟雨三?人離開的方向,知道他們并沒有?走遠,擔心自己若是失控,難免要殃及親友,幾番遲疑,已是在不知不覺中落了下風。
花妖看出了解千言身上似是帶了傷,再出招便頻頻攻他胸前舊傷處,一雙利爪堪比仙品法寶,出招極快且毫不留手,抓不破皮肉就不要臉地?扯他衣服,胸前沒抓到又試圖將爪子?往人下三?路招呼,總之狠辣惡毒不要臉全讓他占了。
解千言被氣得眼睛都有?些泛紅,忍不住懷疑這花妖早已被魔氣傷了靈府,否則怎會瘋成這樣??
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一方心有?掛礙、身帶舊傷,不敢用全力,一方全力施為毫無下限,很快便分出了高下,花妖一爪抓在解千言肩頭,媚笑?一聲貼過去?,紅唇一噘就要親到他臉上。
解千言被這種流氓招數惡心得差點吐出來,不顧肩上的傷勢連連后退,這一退就讓花妖鉆了空子?,繞過解千言就直奔舟雨他們去?了。
花妖笑?得奸詐極了:“哎呀師兄怎么還害羞呢,不給?親就不給?親吧,我還是去?找奚郎和小叔子?好了!”
可惜他樂極生?悲,剛一轉身就撞上一顆從院門外探入的巨大青色蛟龍頭顱。
蛟龍碩大的嘴一張一合,將囂張至極的花妖整個吞了進去?。
解千言見狀大急:“青蛟前輩不能吃啊,這是魔修!”
青蛟大王打了個嗝,有?些茫然地?歪了歪腦袋:“啊,已經吃了。”
舟雨、奚懷淵和程熊三?人這時也趕了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見解千言半身染血,紛紛圍過去?查看情況。
舟雨沖在最前面,繞過青蛟撲到解千言身前,抓著他的袖子?就罵那花妖:“混蛋娘娘腔,活該一輩子?當?臭男人,竟然下手這么狠!”
她邊罵邊掏出療傷丹藥喂給?解千言,目光掃了一圈沒見到花妖,疑惑道:“娘娘腔人呢?跑了嗎?”
解千言來不及解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趕緊來到已經盤踞了大半個院子?的青蛟大王身旁,焦急道:“前輩,您快將人吐出來,魔氣入體可就麻煩了。”
青蛟大王用爪子?努力撓自己喉嚨,試圖將人吐出來,噦了半天,整條蛟都有?些萎靡了,卻半點東西都沒吐出來。
奚懷淵見狀,連忙道:“多喝水,多喝水試試呢!”
剛好院子?里有?口井,青蛟大王將腦袋伸進井里,咕咚咕咚將井水喝干,身上青色的鱗片都撐得爆開,暈頭轉向倒在地?上,卻仍舊沒將花妖吐出來。
見這個辦法也不奏效,程熊自告奮勇,掰開青蛟的嘴巴打算幫他看看能不能將人扯出來。
青蛟大王生?無可戀地?癱在地?上,將嘴張到最大,程熊整個腦袋都湊進去?,卻只看到黑咕隆咚的一片,他無奈之下只好沖著喉嚨口喊話:“嫂子?啊,嫂子?你在嗎?你還活著嗎?你要是活著的話就吱一聲,咱們有?事出來商量嘛……”
他話音未落,一股黑煙猛地?從青蛟大王喉嚨里沖出來,撞到程熊額上,將他撞了個倒仰。
圍觀的幾人被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扶起程熊,卻見他雙目緊閉,人已經昏了過去?。
解千言心下微沉,不禁后悔先前聽?了程熊的話,竟然讓他這么不靠譜的家伙去?幫青蛟大王檢查,這下好了,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奚懷淵想了想,取出一枚紫金色丹藥喂給?程熊,低聲道:“程道友靈府的傷還沒治好,這天元丹有?穩固靈府的功效,但愿別?讓他傷上加傷了。”
丹藥剛入腹,程熊猛地?睜開了眼,掃視一圈后,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奚懷淵的臉,又往解千言身上緊緊一靠,露出了個嫵媚的笑?:“師兄,再抱緊點呀!哎呀奚郎也在呢,現在奴家可以加入你們了吧?”
解千言手一抖,將人摔到地?上,連退三?步退到舟雨身旁,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似的狠狠搓了搓手。
奚懷淵還有?些懵逼,蹲在原地?沒懂,被摔倒在地?的程熊一把摟住,啵一聲親在臉上。
“啊啊啊!!!”
小院中響起了殺豬般的慘叫。
舟雨看看身邊的解千言,又看看慘叫連連的奚懷淵,終于恍然大悟:“啊,程澤變成娘娘腔了!”
解千言被這古里古怪的花妖搞得頭大如?斗,無視了奚懷淵的慘叫求救,直接問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能離開程澤的身體?若是再耍花招的話,我就用噬魂符將你魂魄燒了,反正?他這靈府已經被燒過一次,再燒一次也就是瘋得更厲害些,不是什么大事。”
“程熊”放開瘋狂掙扎的奚懷淵,咯咯嬌笑?起來,笑?得院中幾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笑?了許久才夾著嗓子?道:“哎呀,你們幾個臭男人,真是不解風情,好吧好吧,只要你們去?將我的本體找回來,我就放過小叔子?。”
解千言松了口氣,他肯提個正?常點的條件,說明?事情就還能談,于是也和緩了語氣道:“你的本體在哪兒?為何要我們去?找,你自己去?不了嗎?”
“程熊”扭著腰站起身,風情萬種地?走到院中喝茶的石桌旁坐下,笑?道:“那可就要問咱們奚郎了,三?年前你移栽棲骨蘭的時候,順手從水里撿了塊小石頭壓實了泥土,我的本體就在那顆石頭上,奚郎啊,那塊石頭去?哪兒了呢?”
奚懷淵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還順手撿了塊石頭的事,想了半天無奈道:“我不記得有?這回事,若只是塊普通石頭的話,應該還在落霞島吧。”
“程熊”搖頭:“那可就不好說了,萬一被什么人撿走了呢?總之,你們得幫奴家找到那塊石頭,找到我的本體,否則嘛,奴家就只能賴著你們了。”
他說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下,非常不滿意地?哼了一聲:“臭男人,哼,反正?不是我的,不如?切了,做個真正?的姑娘吧!”
解千言和奚懷淵聞言不禁腿間一涼,異口同聲喝道:“別?切!我們幫你找!”
63.程埋汰風評被害
“程熊”聽他們答應下來, 這才施施然?起身,一撩頭發扭腰就走,邊走邊嬌笑道:“那就辛苦師兄和奚郎啦!小叔子的房間在哪兒呢, 奴家累了,要跟小叔子一起睡一會兒。”
奚懷淵被他這囂張的態度氣得心口疼,又不敢對他發火,怕這神經病真給程熊一刀咔嚓了, 那他罪過就大了,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憋屈道:“這位, 姑娘, 還請你再詳細說說你那塊石頭失蹤的始末,我們也好?早點幫你找回本體。”
“程熊”聞言停下腳步,掐腰撅臀倚靠在廊柱上, 不高興地開口:“奚郎真是的, 這么?見外做甚,叫奴家蘭娘便是。找石頭的事嘛,奴家一點都不著急呢,最好?找個?百八十年的,這樣奴家就能跟你們多待些時日啦!”
奚懷淵說不過他,氣得捏緊了拳頭, 若非身旁解千言拉著,他定要沖上去打死這妖孽。
解千言好?聲好?氣地勸蘭娘:“我聽說草木一族成?妖, 跟靈氣法寶開智生靈類似,雖然?可以離開本體自由行動, 但若是長期不回歸本體的話?, 輕則修為停滯,重則生命力枯竭衰亡, 百八十年的時間我們能耗得起,就怕蘭道友耗不起。”
蘭娘無所謂的笑笑:“那也無妨,我小叔子這具身體可是無垢靈體,最適合奪舍了,大不了損失點修為,我以后就做程蘭娘好?了。”
舟雨見這兩人都說不過蘭娘,自告奮勇攬過嘴笨隊友的活計,接茬道:“蘭娘姐姐,我跟你說,程澤這具身體雖說內里通透無垢,可外面就臟得不行了,這家伙邋遢得出?奇,十天洗一次腳,半個?月洗一次澡,從來沒見他換過褻衣襪子,鼻涕眼淚都直接抹在衣袖上,他那手摳完地磚摳鼻子,剛剛出?去的時候我還看到他摳屁股了,摳完也沒洗手,還掰了青蛟前輩的嘴,噫~啊還有?,他今天出?門踩到冒熱氣的新?鮮狗屎了,沒換鞋呢。”
她講得繪聲繪色,細節詳實,時間地點人物明確,連解千言和奚懷淵都驚疑不定地將“程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不動聲色地往被?他蹭過的衣服上扔了幾次清潔術,而原本被?滿肚子水脹得暈頭轉向癱坐在地的青蛟,更是忽然?從地上躥起,一個?猛子扎進了井水中?。
正用著這具邋遢身體的當事妖蘭娘已經笑不出?來了,歪歪扭扭的身體瞬間挺得筆直,強忍了半天才沒有?蹦出?來,咬牙道:“奴家的本體應該還在落霞島,只是像被?隔絕在一處秘境,無法確定具體位置,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清潔術的光芒將程熊的身體籠罩,一路閃耀不休。
解千言和奚懷淵都滿臉佩服看向舟雨,一時找不到語言抒發內心的敬仰。
舟雨得意?洋洋地挽上解千言胳膊,拉著他一起往外走,小聲跟他咬耳朵:“程澤今天真的摳完地磚沒洗手,我可沒冤枉他。”
解千言無語扶額:“你們倆到底出?去干什么?了啊?”
舟雨假裝沒聽見,受害人奚懷淵卻冷不丁開口告狀:“他們在碼頭那條路上了挖了好?幾個?大坑,不知道是不是在捉沙蟹。”
解千言猜出?自家師妹干了什么?好?事,又好?氣又好?笑地戳戳她的額頭,跟奚懷淵道歉:“奚道友見諒,我師妹小孩心性?,程澤的情況你也知道,還請你別跟他們計較。”
奚懷淵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連聲道:“解道友太客氣了,其實是舟雨姑娘救了我,還連累了程道友,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舟雨趕緊轉移話?題:“你們快別客氣來客氣去的了,蘭娘姐姐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是一家人,咱們一起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
兩個?假惺惺的男人立馬訕訕閉了嘴,乖乖跟著蘭娘一起往落霞島去了。
*
青蛟大王沒有?什么?不能給人當坐騎的包袱,馱著幾人轉瞬間便?飛到了幾十里外的落霞島。
落霞島是一座方圓不過十里的小小孤島,島上長著一大片椰樹林,此時正值黃昏,金紅色的霞光鋪滿整片椰樹林,模糊了海與島的界線,讓人有?種似幻似真的飄忽之感?。
眾人從青蛟寬闊的背上落地,等著蘭娘提供下一步線索。
蘭娘站在海灘上,指著不遠處的小山包對奚懷淵道:“奚郎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那處山谷的溪邊相遇的,奴家當時受了重傷,藏在石頭里休養,不慎被?上漲的溪水給淹了,虧得奚郎出?手將奴家撈上岸,這才保住一命,所以奚郎的確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也是真心想要報答奚郎的呢。”
奚懷淵忍不住嗆聲:“你這是恩將仇報吧?”
蘭娘嬌嗔道:“哎呀你們男人就愛口是心非,無趣得很。”
他說著就伸出?手指要點在奚懷淵胸口,將奚懷淵嚇得連連后退,對這具裝著變態靈魂的埋汰身體嫌棄到了極點。
蘭娘不過是逗他玩,沒摸著也不惱,笑瞇瞇轉身朝先前所指的那處山谷飛去。
剛一落地,蘭娘就跟沒骨頭似的靠坐到一棵椰子樹上,大爺似的吩咐眾人:“喏,就是這里了,你們找找吧。”
解千言略掃了一眼周圍環境,無奈道:“你總得跟我們說說,那顆石頭長什么?模樣,有?什么?特點吧,不然?我們怎么?找?”
蘭娘指了指溪水中?的鵝卵石:“就跟那些石頭長得差不多,白色的,橢圓的,沒有?其他什么?特點了。”
這地方說是山谷,那山其實矮得可憐,青蛟大王直立起來恐怕都比它?高,山間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出?,叮叮咚咚地一直流向大海,溪邊生長著一些平平無奇的野花野草,溪中?散落著一些毫無特色的鵝卵石。
解千言看了這些鵝卵石一眼,無奈地嘆口氣,不想再跟蘭娘說話?,便?轉身問奚懷淵:“奚道友可還記得當時將棲骨蘭移栽到何處的?”
奚懷淵點頭,帶著眾人往小溪上游去,一直走到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處,指著石頭背后道:“我當時未做多想,見這里有?塊大石頭,恰能遮風擋雨,便?將棲骨蘭移栽到此處,但先前再來時,并未看到棲骨蘭的蹤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石頭。”
這片丁點大的地方,一眼便?看清了全貌,實在不像是能藏東西的樣子,解千言完全不知道從何找起,略一沉吟,他忽然?想到什么?,高聲問不遠處坐著的蘭娘:“蘭道友,你的本體為何會在一塊石頭里?你又因何緣故成?了魔修?”
蘭娘懶懶地白他一眼,似是聽到什么?可笑的問題,有?些無語地答道:“我一出?生就在那塊石頭里,一修煉就修的是魔道,就跟為什么?是你娘生下了你而不是我生下了你一樣,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解千言聽他提及自己母親,不悅地蹙了蹙眉,卻也懶得去跟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家伙做口舌之爭,略沉吟了片刻,已經有?了主意?。
他躍上黑色的大石頭,閉目盤腿坐下,將體內魔氣抽出?,順著石頭緩緩蔓延開去,小心翼翼避開地脈靈力,一點點探查落霞島上同樣帶著魔氣的事物。
蘭娘撐著下巴安靜看著解千言動作,沒有?阻止也沒有?贊同,其實這個?辦法他也試過,確實能感?知到自己本體就在這座島上,但卻無法確定具體位置,靈體也無法返回,不知道同為魔修的解千言,能否探查出?點別的東西來。
其他人也不好?弄出?動靜打擾到解千言,只得各自尋了地方坐下,安靜等著。
一直等到夜幕初降,太陽即將沉入海平面以下,解千言忽然?睜開眼,起身朝小山包飛去。
蘭娘精神一振,率先跟上,其余人也紛紛起身,一起落到了小山包頂端。
解千言拔出?劍狠狠刺入腳下土地,松軟的泥土中?似是藏著金石之物,撞在劍尖上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解千言面上一喜,將劍拔了出?來,對身后幾人道:“你們站遠些,這里面怕是有?魔氣,蘭道友來幫把手,我們將這底下的東西挖出?來吧。”
蘭娘沒想到還真讓解千言找到了,而且竟然?就藏在這么?顯眼的地方,他不禁覺得有?些沒面子,難得沒說什么?怪話?,而是上前幫著一起挖土。
沒用多久,兩人便?挖出?了一個?約莫一尺來長的黑色不規則物體,像塊石頭,沒有?花紋也沒有?縫隙,但略搖動一下,就能聽到里面有?東西在晃動。
解千言將石頭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么?異常,也沒有?感?覺到魔氣外泄,便?示意?退走的三人可以回來了。
蘭娘滿腹疑慮,沒有?伸手去接這石頭,反而遲疑道:“你真覺得奴家的本體在這里面?奴家根本沒感?應到啊。”
舟雨立馬不遺余力地替自家師兄夸耀起來:“我師兄可是天下第一狗鼻子,他找東西從沒出?錯過,你就別東拉西扯的了,快將程澤放了吧。”
解千言忽然?被?賜予了天下第一狗鼻子的封號,無奈地輕笑一聲,對蘭娘道:“這東西其實是個?盒子,是用無相石打造的,可隔絕神識靈力魔氣等所有?外力探查,若是這島上能有?什么?東西將你的本體藏起來,連你自己都無法感?應到的話?,那除了這無相石,我也想不出?還能有?別的什么?。”
奚懷淵也點頭道:“解道友說的不錯,這盒子的確是無相石煉制而成?,我們已經完成?了你的要求,你趕緊從程道友的身體離開。”
蘭娘卻哼道:“你們不過是找到個?鐵盒子,就串通一氣非說是奴家的本體,這可不能算是完成?要求了。”
奚懷淵的怒火有?些憋不住了,沉聲喝道:“那你還要怎樣?!”
蘭娘將盒子往他手中?一塞,嗔道:“奚郎兇什么?兇,好?歹也要替奴家將盒子打開呀!”
奚懷淵這會兒廢人一個?,哪里打得開無相石的盒子,憋悶地定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舟雨對這個?盒子倒是挺有?興趣,見狀便?從他手中?拿過盒子,想看看怎么?打開。
誰知剛一入手,盒子中?的東西猛然?震動起來,一道強烈的白光迸射而出?,刺得所有?人下意?識閉緊雙眼,舟雨慌亂之下想要將盒子扔了,手中?卻忽然?沒了重量,她只來得及叫了聲師兄,伸手拽住身邊不知道誰的衣袖,整個?人便?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推入了黑暗中?。
夕陽最后一點余暉散盡,消失在妄思海的盡頭,夜色籠罩住整個?落霞島,低矮的小土包上,已經空無一人。
64.蠻蠻山養雞場
“族、族長, 我們真的成功了嗎?”
“仙人!真是仙人來了!”
“拜見?仙人!”
“救救我們啊仙人!”
“仙人慈悲,請救我們一命啊!”
舟雨頭昏腦漲,眼前一陣陣發黑, 巨大的眩暈感攪得她五臟六腑都仿佛錯了位,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繞著圈圈,耳邊此?起彼伏叫仙人的聲音更是讓她心中一涼,胡亂想?著, 完蛋了, 難道我這是升天了?
在這種驚恐和懷疑中, 舟雨站立不穩, 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支撐不住變回了原形。
“這白毛的是什么?!”
“神、神獸?”
“是仙人的坐騎嗎?”
舟雨稀里?糊涂,想?說你們還挺聰明, 連我是坐騎都能猜出來, 但?發沉的腦袋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剛想?撐著腿站起來,又?被身后撲來的重物狠狠砸中,徹底壓成了一攤狐貍餅。
那些嘰嘰呱呱不停叫仙人的家伙也是夠沒眼力見?的,仙人都摔個狗啃屎了,也沒一個人上來扶一把, 狐貍餅恨恨地哼唧了兩聲,徹底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舟、舟雨姑娘, 實在抱歉,抱歉, 噦……”
終于?, 這人噦了半天后,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扶起了被壓扁在地的舟雨, 還好心地替她拍了拍毛發上的塵土,舟雨費力睜開眼,就看到奚懷淵窘迫得有些發紅的俊臉,略有些嫌棄地喃喃道:“啊,是小奚……”
那些吵吵嚷嚷叫仙人的聲音也漸漸停下,讓舟雨暈乎乎的腦袋清靜了許多,她搖搖晃晃站直,朝四周掃視一圈。
這一看之下不得了,舟雨嚇得尖叫一聲,身形瞬間?縮小到巴掌大,頭也不暈眼也不花了,動作敏捷地躲到奚懷淵身后,顫聲道:“鬼、鬼啊啊啊……”
奚懷淵被她嚇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圍在身邊的那群“人”:他們渾身皮膚黝黑,手臂奇長垂地,額頭上長著兩只類似于?山羊的尖角,面目扭曲猙獰,身上穿著極其簡陋的樹皮樹葉之類的東西,勉強遮住要點部?位,若非聽?到他們口吐人言,且沒有感受到絲毫妖氣,奚懷淵都要懷疑這是群黑猴子?妖。
而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處位于?巨大山洞中的祭壇,高高的石臺聳立于?正中,周圍黑咕隆咚,石臺下方跪著好幾十個黑猴子?,他們手持火把,神情激動,配上這古怪的環境,看上去?確實有點像志怪故事中描述的地獄鬼怪。
奚懷淵心中驚疑,不明白自?己和舟雨為?何忽然到了這個地方,也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幸好這些人雖然長得嚇人了點,但?目前并未做什么危險舉動,于?是小聲對身后怕得直哆嗦的舟雨道:“舟雨姑娘,他們不是鬼。”
舟雨這才從爪子?縫隙里?偷偷看了一眼底下那些頭上長角的黑炭頭們,仍舊覺得十分嚇人,但?既然奚懷淵說不是鬼,她勉強信了,小聲問?道:“這是哪里?啊?為?什么只有我們兩個人?”
奚懷淵哪里?知道,聽?底下的黑猴子?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仙人”“神獸”之類的,清清嗓子?問?道:“請問?諸位,這是何地?你們又?是何人?”
猴群中唯一穿著獸皮,站在最前面的族長上前一步,躬身答話:“啟稟仙人,這里?是蠻蠻山養雞場,我們是三千年前被困在這里?的黑蠻人,還請仙人救我們一命,帶我們重回人界啊!”
他說完便跪倒在地,沖著臺上舟雨和奚懷淵二人不停磕頭,腦門狠狠磕在石階上,不過幾下就見?了血,其他黑蠻人見?狀也紛紛跟著下跪磕頭,嘴里?不停地懇求仙人救命。
臺上兩人都被這陣仗搞得不知所措,慌忙叫他們快起來,但?這些黑蠻人像是瘋了一般,完全聽?不進去?,只不停地磕頭哀求,似乎他們不答應的話,就要磕死?在這里?。
舟雨心中不忍,跟奚懷淵商量道:“要不咱們就幫幫他們吧?反正我們也要從這個地方出去?。”
奚懷淵蹙眉道:“舟雨姑娘可聽?說過蠻蠻山養雞場和黑蠻人?”
舟雨搖頭,奚懷淵繼續道:“那我們還是先弄清楚這到底是什么地方,這些人又?為?何被困,再說能不能幫吧,而且還得找到解道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遇到危險。”
提到解千言,舟雨立刻歸心似箭了,小聲問?奚懷淵:“小奚你現?在能動用靈力了嗎?等下我們趁他們不注意,趕緊跑吧。”
奚懷淵感受了一下,發現?體內經脈仍舊凝滯,甚至四肢乏力,比先前更糟糕了,無奈搖了搖頭:“還得勞煩舟雨姑娘帶我一程了。”
舟雨沖他得意地眨眨眼,意思是跑路這事我很熟,包在我身上吧。
一人一狐商量好了行動方案,說干就干,舟雨的身體忽地變大,化作跑路專用大狐貍形態,叼起奚懷淵的衣領就沖向祭臺下方。
舟雨騰身而起的瞬間?就發覺不對勁,體內竟是半點靈力也無,慌亂中她趕緊穩住心神,集中精力試圖從此?地地脈中汲取靈力,結果卻發現?這鬼地方竟然半分靈力也沒有。
于?是逃跑計劃第一步就慘遭敗北,一人一狐啪地一聲摔下了祭臺,再次與大地親密接觸。
幸運的是,這次奚懷淵墊在底下,舟雨倒是沒摔疼。
不幸的是,奚懷淵在底下,被巨大的狐貍砸得差點白眼直翻,差點當場去?世。
原本還在磕頭的黑蠻人見?狀,紛紛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摔下來的仙人和神獸,那族長更是驚疑不定地問?道:“仙人這是,這是怎么了?可是對我們有何不滿?還請仙人盡管直說,只要是我們能辦到的事,一定滿足仙人的要求。”
舟雨尷尬地起身,悄悄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靈石,打算補充點靈力再跑,結果靈石剛一拿出來,就碎成了一堆石頭渣,其中蘊含的靈力如水汽般逸散到空氣中,半點也捕捉不到。
她驚得差點再摔一跤,幸好被掙扎起身的奚懷淵扶了一把才站穩,趕緊裝腔作勢道:“沒,沒什么,本大仙剛下凡,那個,略有不適,不必放在心上!”
糊弄住了黑蠻人,她拉著奚懷淵后退幾步,小聲道:“完了,這地方沒有靈力啊,連靈石都用不了,我跑不動的。”
奚懷淵心中一沉,想?了想?才道:“那我們暫時先不走,搞清楚這地方是怎么回事了再說。”
那些黑蠻人見?仙人和神獸一直小聲嘀咕著什么,并未答應幫助他們,不由得忐忑起來,面面相覷了一陣,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那族長膝行幾步來到奚懷淵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褲腿,哭道:“仙人救命啊!我們黑蠻人等了仙人三千年,為?了這次請仙祭祀更是犧牲了十個勇士的性命,仙人若是不管我們的話,天魔人遲早會將我們滅族絕種,還請仙人看在同為?人族的份上,可憐可憐我們吧!”
他一邊說一邊磕頭,渾濁的淚水混著泥土,在原本就烏漆嘛黑的臉上畫出十分滑稽的污痕,但?舟雨和奚懷淵一點也笑不出來。
什么犧牲了十個勇士,滅族絕種,同為?人族,這些詞合在一起,他們竟有些不敢深想?。
奚懷淵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這位,呃,麻煩你將事情說清楚點,這樣不明不白的,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你們啊。”
族長一看有戲,趕緊抹了抹臉,語氣沉痛地講述起黑蠻人的悲慘往事:“我們的先祖生活在人界與魔界交界處的蠻蠻山,靠采藥為?生,甚少與外界往來。
三千年前,人界與魔界大戰,人妖兩族聯手封印魔界,不知為?何,我們蠻蠻山竟被封入了魔界之中。
被封印后,山中靈力枯竭,再也無法修煉,魔氣肆虐,更使得我無數族人發瘋慘死?,幸而先祖中有擅煉丹的前輩,就算沒有靈力支撐,依然靠著肉體凡胎之身為?族人煉制出了滌魔丹,但?魔界中的藥草長期被魔氣侵蝕,丹藥也未經靈力洗煉,長期服用之下,丹毒沉積,我們雖是茍活下來,卻漸漸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若只是形貌改變倒也罷了,總算還能活下去?,可后來天魔人發現?蠻蠻山中還有凡人,先是對我族大肆屠殺,后來又?覺得我們全死?了可惜,便將我所剩不多的族人圈養起來,逼迫我們定期上供幼童。
三千年下來,我們人丁凋零,如今剩下的族人,已經不足一百之數了。先祖曾留下請仙大陣,試圖請來仙人相助,將我等帶回人界,我們請過數百次,唯有這次請來了兩位仙人,還請仙人憐憫,救救我們吧!”
舟雨和奚懷淵聽?完,震驚到失語,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明明他們只是在落霞島上挖出了個無相石做的盒子?,為?何竟被送到魔界來了?也難怪此?地半點靈力也沒有,魔界與世隔絕,哪里?來的靈力。
等等,魔界中到處都是魔氣,他們一人一妖,若是被魔氣入體的話,恐怕小命不保啊!
舟雨和奚懷淵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對視的眼眸中流露出驚恐,趕緊沉下心神檢查了一番自?身經脈丹田。
幸好并未有魔氣入體,二人同時松了口氣,又?掃了眼這巨大的山洞,懷疑可能是黑蠻人用了什么辦法隔絕魔氣。
族長說完了事情始末,等了半天也不見?仙人和神獸作答,不禁忐忑不安地拿眼神偷瞟他們。
奚懷淵見?狀,趕緊道:“嗯,此?事我們已經知曉,不過情況確實復雜,待我們先商量一二。”
他說完便拽著舟雨走到祭壇角落,小聲道:“舟雨姑娘,這里?是魔界的話,我們貿然出去?就太危險了,聽?那黑蠻人的意思,他們有能抵抗魔氣的丹藥,不如我們先從他們這里?弄到丹藥,再去?尋找其他人,至于?帶他們回人界之事,我們也盡力而為?,你意下如何?”
舟雨點點頭表示贊同,二人又?小聲商量了些細枝末節的問?題,片刻后回到祭臺前,已經擺出了一副仙人姿態。
舟雨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道:“帶你們回人界的事,本大仙可以應下,不過嘛,我們也不能白干活的……”
族長懂了,這是要給仙人供奉呢,他連連道:“好好好,多謝仙人,多謝仙人!只要是我黑蠻人能做到的,仙人盡管開口!”
舟雨非常欣賞他的懂事,笑瞇瞇道:“我們初來乍到,對魔界環境還有些不適應,你方才說的那個什么滌魔丹,先給我們來點,再幫我們準備點吃的,唔,就雞|吧,隨便什么雞都可以。”
他們二人修為?早已能辟谷,因此?身上并沒有帶辟谷丹,但?這里?沒有靈力,就只能通過食物汲取能量,否則時間?一長,沒被魔氣毒死?,反倒要餓死?了,而先前聽?這首領說什么養雞場,舟雨便以為?此?地產雞,如此?正合她意,一開口就點了雞。
黑蠻人聽?舟雨愿意幫他們,一個個喜上眉梢,后來聽?到她要滌魔丹,也覺得是小事,聽?到她要吃雞,一個個卻猛然變了臉色。
族長先是震驚,后來又?露出痛苦糾結的神色,底下的其他黑蠻人也竊竊私語起來,將舟雨和奚懷淵弄得一頭霧水,遲疑著開口:“若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哪知她剛說算了,族長一拍大腿,似是做了什么十分艱難的決定,對身后一個看上去?還比較年輕的黑蠻人女子?道:“芳娘,你,唉,這也是為?了咱們全族人的未來,本來這次也該輪到你家了,給仙人吃總比給那些天魔人吃了強,你就看開些吧……”
那黑蠻人女子?聞言,眼淚滾滾而落,將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孩子?攬在身后,沖著首領連連磕頭,嘴里?喃喃半晌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族長卻只是沉痛地閉上了眼睛,轉過頭不再看她。
明白此?事無可更改,年輕女子?不再磕頭,胡亂摸了把臉上的淚,竟從懷里?掏出一把纏著藤蔓的鈍刀,轉身就要朝她身后愣愣跪著的孩子?捅去?。
舟雨被這番變故嚇壞了,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跳過去?將孩子?叼起來遠離那年輕女子?,怒喝道:“你們在干什么?為?何要殺這小孩?!”
族長見?狀先是一喜,卻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囁嚅道:“仙人,仙人不是說要吃雞嗎?我們就是天魔人養的雞啊。”
舟雨和奚懷淵這時才明白,首領口中的養雞場、定期上供幼童是什么意思。
原來黑蠻人在魔界根本算不得人,只是被圈養起來吃肉的一群雞崽子?罷了。
65.魔界情況
舟雨將呆愣愣的孩子護在身后, 慌亂地開口解釋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不?是?這種雞, 是?長了翅膀,飛不?起來的,咯咯叫還滿山跑的那種雞。我是?說,我不?會吃你們的小孩的, 我可是好狐貍……”
奚懷淵見狀, 接話道:“你們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 不?用幫我們單獨準備。另外還請族長跟我們說說如今魔界是什么情況, 還有你們那個請仙大?陣又是?怎么回事,如何將我們請來此地的。”
黑蠻人聽到他們不吃雞了,紛紛松了口氣, 面上露出喜色, 族長揮手?將人都打發下去,請舟雨和奚懷淵兩人跟自己往山洞深處去。
舟雨拍拍身后小孩的頭,想了想又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毛絨狐貍,塞到小孩手?里,柔聲道:“這是?姐姐的毛做的小狐貍,送你玩啦。”
小孩黑乎乎的手?觸到柔軟雪白的毛狐貍, 一開始還有些?愣愣的,但很快就?被?小狐貍可愛的模樣吸引, 小心翼翼摸了兩下,露出羞澀的笑?容, 眼睛亮閃閃地, 低聲道:“謝謝姐姐。”
大?狐貍笑?瞇瞇拍了拍小孩的頭,跟他?手?中的小狐貍幾乎一模一樣, 將小孩看得一愣一愣的。
哄好了孩子,舟雨這才跟著?族長往山洞里面走去,聽他?講如今魔界的情況。
“自三千年前魔界被?封印后,地脈中靈力枯竭,魔氣肆虐,除了天魔人,別的人、妖、動植物幾乎都活不?下去,漸漸滅絕了,而天魔人修魔道,性情本就?殘忍嗜殺,魔界漸漸沒了別的物種給?他?們殺,他?們便開始自相殘殺,殺得人丁凋零,如今也只剩下萬余人,分成了三處勢力。
一處是?我們蠻蠻山附近的擎龍魔尊,他?修為已是?金仙中境,性情殘暴,最?重口腹之欲,喜歡搜羅各種稀罕物圈養起來供他?食用,除了蠻蠻山養雞場外,還有墜星湖漁場和乾陽谷豬場,養著?魔界僅剩的幾只鮫人和箭豬。
另外兩處分別是?冥霄魔尊和玄黎魔尊,我們常年困于此地,消息閉塞,對這兩位魔尊所知甚少,只聽說冥霄魔尊喜男色,玄黎魔尊厭惡一切長毛的東西。”
說到最?后一句時,族長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舟雨,怕她生?氣。
舟雨果然生?氣了,一腳踹飛路邊的小石子,哼道:“身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玄黎真是?沒品味!”
說完又覺得該雨露均沾,于是?補充道:“擎龍最?壞,嘴這么饞,遲早被?毒死。冥霄,呃,冥霄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族長趕緊道:“女的,三位魔尊中就?她一個女的。”
舟雨噎了噎,嘟噥道:“那不?是?挺正常的嗎,我也喜歡美男子呢,是?吧小奚?”
奚懷淵:“……”
小奚不?想評價,于是?轉移話題:“天魔人原本也是?人類嗎?還是?天生?的魔族?”
族長搖頭:“天魔人是?吸收了源魔之力,能利用魔氣修煉,就?像我們人類和妖族可以用靈氣修煉一樣,他?們有的曾經是?跟我們一樣的人類或妖族,有的是?天魔人的后代,一出生?體?內便有源魔之力,但不?管是?哪種,都跟普通的人和妖不?同了。”
奚懷淵不?解:“源魔之力是?什么東西?你們不?能吸收源魔之力嗎?”
族長長嘆息一聲,黑漆漆的臉上露出哀傷的神情:“源魔之力不?是?什么具體?的東西,而是?源魔池中誕生?的先?天魔氣,能改變人的經脈體?質,將人變成魔修。
當年魔界被?封印后,源魔池便被?實力強大?的天魔人占據,我們這種弱小得只能給?天魔人當口糧的凡人,如何能爭得過他?們?
而且早在兩千年前,源魔池便干涸了,沒有了源魔之力,其他?人和妖就?斷絕了改修魔道的途徑,只有少數天魔人的后代能從父母那里繼承源魔之力,這也是?如今魔界中人和妖幾乎絕跡,天魔人也越來越少的原因。”
舟雨在聽到源魔池中的源魔之力可以改變人的體?質,使人轉為魔修時,立刻想到了解千言,若是?師兄也能獲得源魔之力,那就?再也不?用擔心魔氣反噬的問題了,可族長又說源魔池早已枯竭,舟雨希望落空,肉眼可見地頹喪起來,連耳朵都無精打采地趴下了。
奚懷淵沒想那么多,轉而問起請仙大?陣的事情:“你們的請仙大?陣又是?怎么回事?”
族長面上露出幾分愧疚心酸,喃喃道:“這是?先?祖研究出來的陣法,具體?怎么回事其實我們也不?懂,每次都是?依照先?祖留下的陣圖,收集夠擺陣用的礦石朱砂等物后就?舉行一次請仙儀式,每次請仙都需要以十名壯年男子祭陣,這些?年族人越來越少,上次請仙已經是?五十年前了……”
奚懷淵和舟雨被?所謂的請仙大?陣拉到這鬼地方,原本心中還有些?郁郁,但看族長這副凄楚神情,又想到為此犧牲的十個年輕黑蠻人,哪里還能怨怪他?們,只能跟著?嘆息一聲。
“那族長能把?陣圖給?我看看嗎?”
“當然當然,請兩位仙人稍后,小人這就?去取陣圖和滌魔丹。”
族長佝僂的背影快速轉到一塊大?石頭背后,似是?去了庫房之類的地方,很快便帶著?一卷殘破的獸皮和一只土陶瓶子出來,恭敬地將東西遞給?舟雨和奚懷淵二人。
“獸皮上畫的便是?請仙大?陣的陣圖,還請仙人過目。瓶中有二十粒滌魔丹,這處山洞是?我們黑蠻人世代居所,洞中魔氣稀薄,若是?一直待在此處,可以三個月服用一次滌魔丹,若是?在外面的話,就?需要每七日服食一次。”
舟雨接過粗陋的土陶瓶子,沒有當著?族長的面吃滌魔丹,跟奚懷淵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將東西暫時收進了儲物袋中。
奚懷淵接過獸皮仔細看了起來,約莫一刻鐘后,他?面色平靜地將獸皮遞還給?族長,客氣道:“能否勞煩族長替我們安排一處清靜地方,我們略作休整,再來商討后續事宜。”
族長連聲應好,帶著?他?們繼續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里往前走,走了沒多久,來到一處用兩塊木板隔開的小山洞處,推開木門請他?們進去。
“兩位仙人,這是?小人的住所,簡陋了些?,還請仙人見諒,實在是?沒想到這次真能請到仙人,沒個準備,小人慚愧……仙人放心,小人這就?安排族人出去伐木,替仙人修繕屋舍,很快就?能修好……”
看著?族長身上破破爛爛的獸皮以及他?家徒四壁的住所,舟雨和奚懷淵哪里好意思勞煩黑蠻人出去砍樹修什么住所,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呢。
“不?用不?用,這里就?很好,我們也只是?暫時打坐休息片刻而已。”
勸走了熱情又局促的族長,奚懷淵這才小聲對舟雨道:“舟雨姑娘,黑蠻人所謂的請仙大?陣,其實是?個傳送陣,若是?能將此陣修復,或許我們就?能傳送回去。”
舟雨聞言大?喜:“真的嗎?那小奚你會修復這個傳送陣嗎?需要我做什么?”
奚懷淵嘆氣道:“我能修復,但關鍵是?啟動陣法需要靈力,這魔界如今哪來的靈力,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黑蠻人才不?得不?用年輕男子祭陣,以生?命力勉強撬動陣法,實則并未完全啟動傳送陣。但你看如今這些?黑蠻人,為了離開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若是?知道我能修復陣法,你猜他?們會不?會再犧牲更多的族人去祭陣?”
舟雨啞然,難怪他?要將族長支走,悄悄說這事。
沉默片刻,舟雨才道:“只能用靈力啟動陣法嗎?能不?能用魔氣呢?魔修能用魔氣修煉,就?跟我們用靈力修煉一樣呀!”
奚懷淵倒是?沒想到這點,思索片刻,有些?遲疑地答道:“或許可以試試……但你我都不?是?魔修,黑蠻人也都是?凡人,我們用不?了魔氣,只能先?找到解道友再說了。”
舟雨忙不?迭點頭,但立馬又發愁了:“去哪兒找師兄他?們呢?萬一只有我們掉到魔界了怎么辦?”
奚懷淵也沒有頭緒,只得安慰她:“解道友他?們肯定也會想辦法找我們,我們有滌魔丹了,待會兒便離開蠻蠻山,去外面看看。”
確定了行動方案,他?們又將滌魔丹拿出來仔細檢查了一番,奚懷淵略通醫理?,確認丹藥沒有什么大?問題,二人便各吃了一粒。
這東西不?像他?們平日里吃的丹藥那般入口即化,它難吃極了,而且一沾上口水便黏在嘴里,費老大?的勁都吞不?下去,又臭又苦的怪味罩在腦袋上,從四面八方攻擊人的味覺和嗅覺,差點將兩人送走。
舟雨生?平第一次體?驗到難吃哭了是?什么感覺,眼淚汪汪地捏著?鼻子,伸長脖子一邊干嘔一邊努力吞咽,奚懷淵也好不?到哪兒去,但他?愛面子重形象,表情已經扭曲卻還強忍著?嘔吐感,掙扎半晌終于將丹藥咽下去了。
兩人都有種差點死了的錯覺,急切地想找口水喝,或是?找點東西吃,恰在此時,族長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兩位仙人,小人準備了些?吃食,還請仙人將就?用些?。”
舟雨餓虎撲食般沖向族長,奚懷淵也一臉期盼地盯著?那兩只土陶盤子,盤中一堆黑褐色的不?明物體?,努力擺得整整齊齊,盤子邊緣點綴著?兩片黃黃的葉子,潦草中透著?精致,盡力展現著?黑蠻人的熱情好客。
舟雨端著?盤子迫不?及待舔了一口,立馬就?被?全新的怪味沖擊得癱坐在地,無力地問族長:“這是?什么東西?”
難不?成下毒了?
族長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介紹道:“這是?山珍八寶飯,用當季的新鮮桑樹皮,珍藏多年的茅草根,配上八處土丘下采集的最?干凈的觀音土,以文火炒制半刻鐘,剛出鍋的,還熱乎呢……”
舟雨和奚懷淵都驚呆了,第一次聽人將吃土描述得這么脫俗,想說不?吃吧,好像挺沒禮貌的,吃吧,他?們又實在沒這個勇氣。
奚懷淵捧著?土陶盤,深呼吸幾次后,實在頂不?住族長殷切的目光,準備將這盤土生?吞下去,卻被?舟雨一把?奪過,塞回族長手?里。
“實在抱歉啊族長,都怪我們,不?知道你們竟然會準備這么豐盛的餐食,方才吃了滌魔丹,已經飽了,我看族中孩子都面黑肌瘦的,這些?東西還是?給?孩子們吃吧,我們是?仙人,吃太多凡間食物反而影響仙力,之后也不?必為我們準備食物了。”
她語氣誠懇極了,邊說邊把?族長往外推,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送走族長,一人一狐總算松了口氣,替黑蠻人感到心酸的同時,也不?免憂慮起自己的處境。
舟雨有氣無力地問奚懷淵:“小奚,你說蠻蠻山外面會有吃的嗎?我想吃燒雞、叫花雞、烤雞、荷葉雞、糯米雞……”
奚懷淵原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奈何這魔界沒有靈力支撐,又遭滌魔丹和山珍八寶飯荼毒一番,也跟著?懷念起人間的各種雞來,吞吞口水道:“有吧,總不?至于把?我們餓死了……”
兩人并肩懷念了一會兒美食,忽聽山洞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二人立即起身出去,尋著?一點隱約的光亮摸回祭臺那邊,見黑蠻人都聚集起來,神情恐慌語氣焦急地在討論著?什么。
“出了什么事嗎?”
聽到問話聲,黑蠻人停下吵嚷,紛紛轉頭看向二人,臉上滿是?祈求。
族長滿臉凄苦,還未開口,眼淚便滾滾落下,凄聲道:“是?,是?擎龍魔尊,他?親自來抓雞了,仙人救救我們吧,我們只剩十來個孩子了……”
66.養殖大戶擎龍魔尊
舟雨和奚懷淵聞言也是大驚, 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傳來,族長大急, 卻沒有繼續哀求兩人,反倒是將他們一把推進祭臺下隱藏的石洞,黑蠻人紛紛圍過?來,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洞口?。
舟雨茫然無措地看看奚懷淵, 張嘴想要說什么, 外間來人卻已經到了山洞內, 奚懷淵趕緊示意?她噤聲。
透過?黑蠻人的后背, 舟雨隱約看到一群穿著粗陋麻衣的人,抬著一頂幾根木頭拼湊起來的肩輿,氣勢洶洶闖入山洞。
肩輿上坐著一個穿黑衣的人, 剛好被擋住了, 她沒看清那人的樣貌,但那些抬肩輿的人長得跟普通人沒有什么兩樣。
這群人一出?現,黑蠻人一個個嚇得直發抖,悶不吭聲跪了一地,看得舟雨和奚懷淵心中酸澀。
而那些看上去很樸素的人,態度卻囂張極了, 尖起嗓子吼道:“你們這些雞崽子反了天了,迎接尊上的禮節都?忘了嗎!”
擎龍魔尊已經好幾十年沒來過?蠻蠻山, 黑蠻人哪還記得什么迎接尊上的禮節,聞言哆嗦得更?厲害了, 幸虧族長是個記性好的, 趕緊將整個上半身匍匐貼地,大聲道:“擎龍擎龍, 下海抓龍,魔尊魔尊,上天獨尊!擎龍魔尊,千秋萬世,永享口?福!”
這狗屁不通的口?號喊完,其他黑蠻人也反應過?來,趕緊跟著喊了兩遍,這才略微平息了魔尊狗腿子們的不滿,諂笑著向擎龍魔尊獻殷勤:“尊上,您看這次要幾只雞?有兩只三歲的,嫩得很,烤著最好吃,或者也可以用二十年以上的老母雞,燉湯不錯,咱們昨日挖到的幾根鬼傘藤正好可用來燉湯。”
擎龍魔尊一直端坐在他簡陋的肩輿上,聞言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用油膩膩的腔調問道:“嬌嬌兒,你想吃哪種呀?爹爹都?聽你的!”
偷聽二人組正努力凹角度,企圖從黑蠻人的縫隙中瞧一瞧這傳說中的擎龍魔尊究竟是什么模樣,還有這什么嬌嬌兒,之?前族長可沒提過?魔尊有孩子啊。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有氣無力的男聲響起,將偷聽二人組驚得撲倒在地。
“滾!老子不吃!”
擎龍魔尊挨了兒子的罵也不生氣,繼續用他從油缸里撈出?來的嗓子安撫道:“嬌嬌兒別生氣嘛,這黑蠻雞可是好東西啊,你在外面想吃都?吃不到的,爹爹親自?幫你抓一只怎么樣?”
“你是不是有病?老子說了不吃!”
“嗐,你這孩子怎么口?是心非的,等著,爹給你抓雞!”
那身著黑衣的擎龍魔尊跳下肩輿,舟雨這才看清,這魔尊五官倒還是端正,臉上的笑容卻又猥瑣又油膩,而他脖子上掛著一條焉巴巴的青蛟,那有點炸鱗的模樣,熟悉的聲音,可不就是青蛟大王這個蛟蛟兒嘛!
趴地上的偷聽二人組面面相覷,還沒從青蛟大王成了擎龍魔尊的好大兒這件事中回?過?神,眼看著黑蠻人又要在他們面前慘遭毒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擎龍魔尊不顧自?家好大兒的強烈反對,奸笑著將魔爪伸向嚇得貼在地上不敢動彈的黑蠻人,嘴里叨咕著:“要哪只好呢?還是小雞崽還吃些,啊就你吧!”
舟雨看不清到底是誰被抓了,只聽到有人驚呼一聲便戛然而止,她眼淚都?快急出?來,當?即就要推開黑蠻人沖出?去,卻被奚懷淵拉住了。
奚懷淵的表情也非常難看,但卻堅定地對舟雨搖頭,示意?她不要沖動,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青蛟大王都?被人盤在脖子上當?兒子玩,他們倆沖出?去又能改變什么?
恰在此時,擎龍魔尊那油膩膩的聲音再度響起:“咦,小雞崽兒,你手里拿的什么東西,給本?尊看看。”
緊接著便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似乎是擎龍魔尊將手中小孩扔掉了。
“這玩意?兒是,狐貍?!哎呀這可是好東西!嘿,小雞崽兒,你從哪兒得到這個東西的!”
舟雨和奚懷淵屏住呼吸,外面的黑蠻人也安靜極了,擎龍魔尊見沒人回?答,一腳踹在為首的族長身上,怒喝道:“你們竟敢私藏狐貍,好大的膽子!”
青蛟大王看不下去,打起精神跟他爭辯:“這鬼地方?哪來的狐貍?你以為都?跟我一樣,隨隨便便就能進魔界來的嗎?”
擎龍魔尊現在可不想搭理他的好大兒,將脖子上的青蛟扯下來往身后一拋,扔給狗腿子們捧著,一掌揮向不吭聲的黑蠻人,好幾個小孩被他掌風掃到,當?場吐血不止。
舟雨再也忍不下去,推開奚懷淵,鉚足勁兒一口?氣沖到擎龍魔尊跟前,將小孩護在身后,憋著淚怒喝道:“你欺負凡人算什么本?事,我就是你要找的狐貍,要殺要剮,你,你沖我來!”
她一開始氣勢洶洶,后半句哽咽著弱了聲勢,見擎龍魔尊一副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模樣,更?是嚇得抖了抖,卻還是堅定地擋在黑蠻人的前面。
“喲,還真是狐貍啊!本?尊已經好多年沒見過?狐貍了!嘖嘖嘖,這毛色,這肥膘,美?味啊美?味!”
擎龍魔尊像是老饕見到了珍饈,繞著舟雨上上下下打量,時不時咂咂嘴,搓搓手,將舟雨嚇得都?不敢呼吸。
他的狗腿子們也七嘴八舌地恭喜自?家尊上:“尊上威武,老天見了都?開眼,今天喜得貴子,又撿到山珍,尊上好福氣!”
“尊上,我家祖傳名菜一狐三吃,小人回?去就給您露一手!”
“恭喜尊上!賀喜尊上!”
奚懷淵大急,剛想沖出?去帶舟雨跑路,不遠處的青蛟大王已經掙脫狗腿子們的懷抱,一個飛撲跳到擎龍魔尊肩上,用自?己的身體在他脖子上饒了幾個圈,結結實實纏住,獠牙抵上他頸間血脈,沉聲威脅道:“你要是敢吃人或是吃狐貍的話,我現在就自?爆,我們一起去地府吃。”
原本?喜笑顏開的狗腿子們臉色大變,連忙勸和:“公子不可啊!尊上待您如珍似寶,您怎能傷害尊上!”
“公子您可千萬別沖動啊!”
嘴上勸著和,狗腿子們行動卻很誠實,抬著破肩輿連退了好幾步,擺出?了隨時準備跑路的姿態。
擎龍魔尊沒功夫計較狗腿子們的叛變,趕緊高舉雙手,連聲安撫道:“行行行,爹爹不吃,爹爹跟你一起喝西北風總行了吧!蛟蛟兒啊,咱們父子倆都?三千多年沒見了,你竟然這樣對爹爹,爹爹真是傷心啊!”
青蛟大王才不搭他的腔,霸氣宣布:“這只狐貍,還有這些雞,還有里面那個人,都?是我的,你敢動一下的話,我定然讓你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擎龍魔尊真的像個溺愛孩子的老父親一般,好聲好氣道:“好,都?給你,爹爹的東西就是你的,都?給你行了吧!”
舟雨被這變故搞得一頭霧水,本?以為青蛟大王這兒子是假的,但看擎龍魔尊的態度,難不成竟然還是真的?
奚懷淵也同樣摸不著頭腦,但不管怎么說,大家的命暫時保住了。他從山洞出?來,幫著救治受傷的黑蠻人,幸虧擎龍魔尊貪吃,舍不得殺自?家的雞,那一掌未用全力,幾個傷得重的孩子吃了奚懷淵的療傷丹藥,性命都?無虞。
擎龍魔尊瞟了幾眼忽然冒出?來的舟雨和奚懷淵,猜測他們也是跟自?家兒子一起被傳送過?來的,忍下了追究黑蠻人私藏外來者的想法,繼續跟脖子上的青蛟說好話:“蛟蛟兒,你快放開爹爹吧,這么多人看著,多不好呀!”
青蛟大王連多余的眼神都?懶得分給他,見奚懷淵那邊救治完傷者,吩咐道:“走吧,你們倆也一起。”
舟雨和奚懷淵無聲交換了個眼神,決定跟著青蛟大王,反正也是要離開這蠻蠻山的,既然見到了同伴,那就一起走,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黑蠻人見仙人要走,都?露出?不舍又擔心的神情,但當?著擎龍魔尊的面,又不敢出?聲詢問,舟雨見了,也只能輕嘆一聲,撿回?被扔在地上的毛狐貍,重新捏好,還給那個被嚇壞了的小孩,又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只一模一樣的毛狐貍,每個小孩給一只,當?做是與黑蠻人的約定。
狗腿子們見魔尊父子倆暫時和好,一個個沒事人般又簇擁過?來,將魔尊請上肩輿,呼呼喝喝離開了山洞。
走出?山洞,舟雨和奚懷淵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墨黑色的山巒巍峨連綿,一眼望不到盡頭,腳下的土地像是剛經過?一場大火,干涸龜裂,寸草不生,整個魔界都?成了一片死地。
舟雨忽然想起族長給他們做的山珍八寶飯,當?季的桑樹皮,珍藏的茅草根,或許的確是他們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寶貴食物,畢竟這鬼地方?別說樹了,連根草都?見不著。
再看看擎龍魔尊那幾根木頭搭成的肩輿,真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奢侈品啊。
擎龍魔尊不知道舟雨的這些感慨,十分好心地邀請她一起乘肩輿,但那副哈喇子馬上要滴到衣襟上的饞樣,還是讓舟雨連連搖頭:“我自?己可以走的。”
擎龍魔尊非常惋惜,但自?家好大兒抵在脖子上的獠牙讓他將口?水吞了回?去,招呼眾人一聲,一行人十分樸素地步行下山。
沒有靈力支撐,徒步走在扎腳的焦土上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翻過?了兩座山后,舟雨便累得張大了嘴直喘氣,奚懷淵雖然也沒好到哪兒去,卻還是十分有風度地跟舟雨道:“要不我帶舟雨姑娘走一段吧。”
舟雨堅強地拒絕:“我自?己可以的,師兄說了,不能隨便往別的男人身上身上撲。”
突然被喂了把狗糧的奚懷淵訕訕閉嘴,跟在擎龍魔尊的肩輿后面,伴著他興致勃勃跟好大兒講解沿途風光的聲音,朝著不知道在何方?的目的地行去。
在舟雨走得快要昏厥的時候,腳下的土地忽然一陣劇烈搖晃,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將這一行人掀翻在地。
舟雨慌亂之?中想抓點什么東西,眼前青影一閃,她下意?識張嘴咬住,一轉頭看見奚懷淵就要掉下懸崖,趕緊伸長了尾巴將他脖子卷住。
擎龍魔尊蹙眉盯著西邊看了片刻,忽然大喝一聲:“是源魔池!”
他也顧不上脖子上的好大兒,好大兒尾巴上吊著的狐貍,狐貍尾巴上卷著的奚懷淵,瞬間騰空而起,帶著這一串物種豐富的項鏈,風馳電掣般往源魔池飛去。
舟雨在狂風中咬緊牙關卷緊尾巴,眼淚不爭氣地嘩啦啦直淌,用所?有能想到的臟話,在心里將擎龍魔尊罵無數遍。
狗東西,你會?飛怎么不早點飛啊,給人腳都?磨出?泡了!
67.踢狐貍屁股的歹人(二合一)
飛了約莫半個時辰, 在舟雨嘴酸得差點兜不住口水的時候,這一串人?和妖終于到?了源魔池。
擎龍魔尊神色嚴峻,也沒心情跟自家好大兒演父慈子孝的戲碼, 一落地就扯下暈龍的青蛟大王扔到邊上去,自己朝源魔池中心掠去。
舟雨和奚懷淵兩個也被摔得暈頭轉向,撲騰半天才站起來,打量了一番如今所在的地方。
源魔池說是個池, 但卻半滴水也沒有, 是個位于山頂的巨大深坑, 光禿禿黑乎乎的跟魔界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區別, 而他們仨正被扔在坑邊。
舟雨站起身抖抖毛,問另外兩位同伴:“我?們現在要跑嗎?”
青蛟大王和奚懷淵站起身,還沒來得及回答, 身后一陣狂風刮來, 將三?人?推下了大坑,風中一道嬌媚女聲響起:“喲,這里竟有個美男子!”
塵土中翻滾的奚懷淵心中頓時升起不妙的預感,果不其然,一只纖細修長的手從背后伸來,抓住他的肩膀, 將人?一提,他便撞入一個柔軟但卻不馨香的懷抱。
經歷過蘭娘上門逼婚且當眾強吻這種大場面?之后, 奚懷淵已經有豐富的被占便宜經驗,幾乎是在被人?抱入懷中的瞬間, 他十分?沒出息沒面?子地脫口大喊:“救救我?!青蛟前輩, 舟雨!”
塵土里打滾的青蛟大王和舟雨有心相?助無力回天,只能齊齊大喊一句:“放開他!”然后眼?睜睜看?著奚懷淵被這個忽然出現的紅衣女人?帶走了。
大風卷起塵土, 送來女子的嬌笑和奚懷淵的慘叫。
舟雨和青蛟大王咕嚕咕嚕滾到?坑底,爬起來時連奚懷淵的衣角都看?不見了。
“完了,小奚這次恐怕真的清白不保!”
舟雨的語氣中滿是同情惋惜,連呆瓜青蛟大王都有點?看?不下:“難道不是該擔心他小命不保嗎?”
舟雨從地上爬起來,甩開四條腿朝著奚懷淵消失的方向飛奔而去,一邊還不忘了跟青蛟大王解釋:“小奚這么愛面?子,肯定覺得清白比命還重要。”
青蛟大王不理解,但用行動表示尊重,也跟著舟雨一起去拯救奚懷淵的清白。
一狐一蛟奔跑在曠野中,實在扎眼?得很,尤其是雪白一團的舟雨,在黑漆漆的魔界土地上,比迦曇頭上的虱子還顯眼?,有人?在趕路時第一時間發現她,那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當來自高空的犀利目光鎖定在奔跑的狐貍身上時,舟雨沒有察覺,當危險的氣息逼近時,舟雨還是沒有發覺,她現在就是只會說話?的普通狐貍,實在也沒那個能力發覺,于是悲劇發生了。
又快又準的一股力道從身后突然襲來,狠狠落在在舟雨屁股上,將她踹了個狗啃屎。
“啊——”
舟雨嘴里啃了滿滿一口土,將尖叫聲吞進了肚子里。
青蛟大王嚇了一跳,趕緊剎住腳步回頭看?她,卻見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囂張地從他們頭頂飛過,撂下一句輕飄飄的狠話?:“該死的狐貍。”
那人?的身影飛速消失在遠方,留下一臉懵逼的青蛟大王和委屈得差點?哭出來的舟雨。
青蛟大王將摔傻了的舟雨扶起來,見她原本雪白的一張小臉弄得烏漆嘛黑,吃了一嘴的土灰,噗噗噗吐個不停,有點?想笑,但作?為沉穩的前輩終究還是忍住了,關心道:“舟雨姑娘,你沒事吧?”
舟雨憋屈極了,卻還是趕緊爬起來道:“我?沒事,前輩咱們快走吧。”
甩甩毛將身上塵土抖落,舟雨若無其事繼續上路追奚懷淵,實則心里氣得都快炸了,她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人?踹了屁股,還當著熟人?的面?摔個狗啃屎,試問哪個美少女能忍?
而那踹了人?的狗東西竟然還敢說狐貍該死,啊真是要氣死狐貍了。
舟雨在心里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臟話?,以及臨時編出來的新臟話?,臟得會被舉報那種,將那家伙罵了一遍又一遍,一邊罵一邊還委屈巴巴地幻想著要去跟師兄告狀,讓師兄給吹吹抱抱,讓師兄將那混蛋埋進凡人?茅坑的污泥里吃土吃到?飽。
嗚嗚嗚嗚師兄你在哪兒,你家狐貍屁股被人?踹了啊!
*
解千言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更不知道自家狐貍遭歹人?踢了屁股,他仿佛身陷火海,令人?窒息的高溫炙烤著他全身肌膚,燒盡他渾身血液,吞噬他經脈靈府,他試圖逃走,卻發現自己好?像被關在一個雞蛋般的漆黑空間中,無論用什么辦法都無法打破。
而程熊此時昏迷不醒,正躺在他腳邊,似乎只是睡著了,沒有半點?痛苦掙扎的跡象,這讓被烈火灼燒的解千言十分?不解,不明白是程熊體質有異,還是因為自己是魔修的緣故。
在幾次險些被燒毀理智之后,解千言開始呼喚迦曇。
迦曇還是如往常一樣,叫了很久都不應聲,就在解千言以為此地隔絕了自己跟迦曇的感應時,卻忽然有熟悉的金光在眼?前閃動。
迦曇似是疲憊極了,原本活潑嘹亮的童音變得暗啞低沉,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師父最近沒劈你們,你們就不好?好?攢功德了是吧,兔崽子……”
解千言咬著牙打斷他的話?:“你再?廢話?我?就死了,到?時候去冥界給你掙功德保命!舟雨現在怎么樣了?”
迦曇這才一個激靈,瞪圓了龍眼?打量四周環境。
“這里是……魔界!你們怎么跑到?魔界來了!等等,你們是不是去落霞島動了一個無相?石做的盒子?”
解千言驚訝極了:“您怎么知道……等等,那個盒子該不會就是您埋下的吧?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您能感應到?舟雨嗎?”
迦曇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的親親好?師妹沒死,但你若是不趕緊吸收源魔之力的話?,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聽?到?舟雨沒事,解千言松了口氣,但就在這一瞬間,無形的烈火燎過靈府,差點?將他的神智燒成灰,他再?也不敢分?心,咬著牙問迦曇:“要怎么吸收?”
迦曇見他狀態實在不好?,也沒再?東拉西扯,沉聲道:“魂聚泥丸,炁升丹田,雜念盡斬,心神歸一。記住這段口訣,我?會幫你守住靈府,你引源魔之力洗煉經脈肌骨,切記不可分?心。”
解千言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答話?,只按照迦曇說的做,而迦曇沉默片刻后,像是交代?遺言般叮囑了一句:“別忘了攢功德。”
說完他便化作?金光沒入解千言前額,柔和清涼的氣息瞬間籠罩住靈府,將解千言快要支離破碎的神智重新凝實,助他聚魂斂神,吸收源魔之力。
程熊睡得跟死豬一般,蘭娘不知所蹤,解千言在焚身烈火中一點?點?洗煉經脈,完全不知道此時魔界最強的三?大魔尊已經齊聚源魔池,虎視眈眈盯著池中華光氤氳的東西。
*
擎龍魔尊最先趕到?,繞著這東西轉了好?幾個圈,試圖伸手去拿,卻被強大的勁力彈出三?丈遠,正捏著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揣測這到?底是何物時,容貌美顏身材火辣的紅衣女子趕到?了。
紅衣女子懷中抱著咒罵不休的奚懷淵,她時不時摸摸臉蛋捏捏屁股,將奚懷淵氣得臉色漲紅,用盡全身力氣試圖遠離魔爪,卻是有心無力,只能梗著脖子罵人?,一副隨時要英勇就義的模樣。
擎龍魔尊嫌棄地嘖了一聲:“冥霄老妖婆,這人?可是我?兒子的,你用完得還回來。”
冥霄魔尊朗笑一聲,十分?響亮地在奚懷淵側臉啵了一口,大度道:“好?說好?說,這樣的難得的美男子,也可以是咱們大家的嘛,你兒子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快活呀!”
奚懷淵被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憋出一句:“妖女,你想得美!”
擎龍魔尊也是一副牙疼的模樣,擺擺手:“老不正經,少扯這些亂起八糟的,你來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他十分?大度地樣子,指著那拳頭大小,光芒閃動的一團東西,示意冥霄魔尊上前查看?。
冥霄魔尊可不信這老家伙安了什么好?心,若真是好?東西的話?,他肯定早就揣自己兜里溜之大吉了,看?來這東西是拿不走的。
她攬著奚懷淵小心翼翼上前,將這團東西上下左右仔細看?了兩遍,也沒看?出什么蹊蹺來,眼?珠一轉,忽然扯著懷中的手按了上去。
奚懷淵如今就是只任人?宰割的雞崽子,哪里掙得開,猝不及防之下指尖碰到?一團堅硬冰涼的東西,接著便被一股巨力推開,跟冥霄魔尊一起被彈飛出去。
索性這股力量雖強,卻并沒有傷人?之意,冥霄魔尊很快穩住身形,不動聲色地瞟了擎龍魔尊一眼?。
恰在此時,一道白衣身影趕到?,瀟灑利落地降到?地面?,掃了一眼?在場幾人?,目光在奚懷淵身上著重停留了片刻,悠然開口道:“兩位前輩來得倒是挺快。”
這人?面?容冷峻,輪廓分?明,一雙幽藍的眼?睛更是寒氣逼人?,被他看?上一眼?就會讓人?產生冷到?骨子里的錯覺,現場修為最低且經脈被封的奚懷淵感受最為強烈,幾乎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冥霄魔尊趁機將人?抱得更緊了,還十分?體貼地拍了拍奚懷淵的背,沖來人?嗔道:“玄黎小兒,眼?神放干凈點?,不該看?的少看?。”
玄黎魔尊根本沒搭理她,徑直走到?中間那團發光的東西跟前,伸手就碰了一下,同樣是一股巨力襲來,他卻只是退了一步便站穩,低頭看?著指尖似是在思索什么。
被推了三?丈遠的兩人?本是等著看?好?戲,結果卻落了下風,各自訕訕地哼一聲,又裝模作?樣討論起這古怪東西。
擎龍魔尊最是油滑,笑瞇瞇捻著胡須,率先開口:“自兩千年前源魔池干涸后,這還是第一次出現異常,兩位怎么看??”
冥霄魔尊實在是個直脾氣,一開口便切中要害:“哼,這東西里有源魔之力,我?不信你們沒感覺出來,源魔池說不定就要恢復了呢。”
擎龍魔尊一拍大腿,似是這才反應過來:“哎喲,那可是好?事啊!”
冥霄魔尊譏誚地勾勾嘴角,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是嗎,再?過一會兒,其他人?也該到?了呢……”
玄黎魔尊一直沒說話?,聽?到?這里,卻警惕地看?了冥霄魔尊一眼?。
擎龍魔尊率先出手,瞬間化為身形巨大的黑色蛟龍盤旋于半空,原本就陰沉的天色,在蛟龍的遮蔽下,瞬間暗沉得如同黃昏忽至。
龍口大張,沖著光華閃動的東西一口吞去。
在蛟龍現身之時,冥霄魔尊也動了,紅色的身影化作?一團霧氣,飄飄渺渺卷向光團,似要與之融為一體,但若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團紅霧實則是由千千萬萬條如絲般細長的扭動線蟲聚成,無孔不入,觸之即亡。
玄黎魔尊看?出了這兩人?想要吞掉源魔之力的意圖,眼?神都沒有絲毫變,甚至人?就站在原地半步未動,毫無花哨的一掌劈下,四周溫度驟降,空氣中瞬間響起冰凌碎裂時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將紅霧與蛟龍凍在了原地。
如今魔界呈三?足鼎立之勢,三?大魔尊之間實力雖有參差,但卻并非天壤之別,被凍住的二人?也只是停了短短一息時間便掙脫,再?次交手。
三?位金仙大能在如此近距離下大打出手,奚懷淵這只雞崽子自是遭了殃,被涌動的魔氣灌入四肢百骸,瞬間便吐出一大口鮮血,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冥霄魔尊酷愛美男的名聲絕不是瞎傳,打生打死之際都還不忘了關照一番奚美男,見人?吐血倒地,百忙之中抽空將人?拋出了戰圈,生怕新得的美男被打成了渣渣。
*
舟雨和青蛟大王趕到?時,三?位魔尊正打得不可開交,天地變色,奚懷淵則躺在遠處不省人?事。
兩人?不禁心中一涼,怕奚懷淵已經成了具尸體,趕緊撒開四條腿風馳電掣奔到?他身邊。
幸運的是,奚懷淵還有氣在,不幸的是,他只剩一口氣了。
舟雨和青蛟大王都不通醫道,這會兒甚至連靈力都沒有,沒辦法替奚懷淵查探傷情,急得冷汗都下來了。
舟雨慌亂地用爪子摸摸他的胸口和腦袋,確認要害處沒有外傷,又急吼吼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捧療傷丹藥來,喃喃道:“該喂什么丹藥啊前輩,止血的、固魂的、滋養經脈丹田的還是穩固靈府的?”
青蛟大王遇到?沁瀾之前是只流浪蛟,跟沁瀾在一起的時候是只聽?話?蛟,沁瀾死后變成了只瘋癲蛟,最近腦子清醒了也只是進化成了發呆蛟,哪里懂什么丹藥什么療傷,他以前受傷都是自己舔舔就好?了。
但被小孩們叫了這么久的前輩,又不好?意思搖頭說不知道,沉吟片刻故作?鎮定道:“都吃點?吧,反正也沒毒。”
舟雨覺得前輩的話?挺有道理,于是掰開奚懷淵的嘴,將一把療傷丹藥全塞了進去,見他沒了意識不知道吞咽,狠狠心捏住他鼻子,整只爪子塞進去,硬是將丹藥搗進了喉嚨里。
丹藥入腹沒一會兒,奚懷淵的臉色開始忽紅忽白,忽青忽紫,顯見得是比之前平靜如死的慘白|精彩多?了,舟雨遂激動大喊:“有效果有效果!”
青蛟大王也高興地附和:“甚好?甚好?!”
奚懷淵如果這會兒能站起來的話?,大概只想把這倆家伙打死算了,可惜他站不起來,只能由著他們擺弄,靠自己頑強的意志力和決不能死得這么丟人?的堅定信念,與體內亂竄的藥力和魔氣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斗爭。
*
源魔池上的另外一場斗爭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而起似乎有永遠停不下來的趨勢。
龍吟陣陣,冰雪飄飛,幽靈似的紅色線蟲悄無聲息穿梭于風雪中,而源魔池所在的山腳下,已經陸陸續續有其他天魔人?趕到?。
擎龍魔尊見短時間內打不出個結果來,又擔心待會兒來的人?多?了,自己占的便宜就少了,趕緊跟另外兩人?商量道:“冥霄,玄黎,咱們這么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莫非要打得兩敗俱傷,讓后來人?漁翁得利?不如再?商量商量吧!”
玄黎魔尊這次竟沒有繼續保持高冷,率先接話?道:“怎么商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么主意,若是獨吞不了就直接毀掉,免得源魔池恢復后造出更多?的天魔人?來跟你們爭魔界這點?資源對?吧?”
冥霄魔尊嗤笑道:“喲,玄黎小兒你胸肌不大,心胸倒是挺寬敞,莫非還想源魔池恢復,造福蒼生不成?”
玄黎魔尊并未因她輕佻的言語動怒,沉默了片刻,轉而說起別的:“那青蛟和白狐,還有冥霄的新寵,都是從外界來的對?吧?你們就不想知道他們怎么進來的,又如何出去嗎?”
另外兩人?都沒做聲,實則心思不知道轉了多?少的彎彎繞了。
擎龍魔尊自然是欣喜于再?見到?三?千年未見的親兒子,但青蛟大王卻說不清楚是如何到?了此地,發現那只狐貍和凡人?時,他順著青蛟大王的話?留下二人?性命,除了確實想在兒子跟前賣個好?之外,也是想要從他們身上挖出更多?有用的東西。
冥霄魔尊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擄了奚懷淵,看?上這人?俊美的相?貌當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但來歷神秘的凡人?,她肯定也想研究一番啊,不然怎么可能打架的時候還分?心顧及一只螻蟻的性命。
這會兒玄黎魔尊將話?攤開來說,他們卻不想承認,但不想承認也不妨礙玄黎猜準了他們的心思,都是被困在魔界這片死地上的頂尖修士,能打動他們的東西無非這些罷了。
玄黎魔尊繼續道:“源魔池的異變也是他們來之后發生的,萬一這就是打開封印重回人?間的契機呢?你們為了魔界這點?資源便要毀了它,實在是鼠目寸光。”
他語氣冷淡,說的話?也難聽?,但卻讓另外兩人?動搖了。
打開封印,重回人?間,這是所有被封在魔界,連草根樹皮都吃不上的魔修們的共同心愿。
蛟龍飛下云端,紅霧重新凝聚出人?形,擎龍魔尊和冥霄魔尊盯著仍舊一臉冷淡的男人?,沉聲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玄黎魔尊嗤笑一聲,看?著已經出現在源魔池邊緣的天魔人?們,漫不經心道:“先攔住這些人?再?說其他吧。”
最先到?達的約莫有十來人?,還未飛到?源魔池中央,就被三?大魔尊聯手強攻。
打生打死的事在魔界實在太常見了,資源稀缺到?這種地步的時候,一場生死大戰可能就只是為了一根更嫩更甜的草根,畢竟不拼命搶的話?,就連草根都沒得吃。
天魔人?來了一波又一波,被那三?人?聯手殺得片甲不留,黑漆漆的焦土都染成了暗紅色的血泥,殺了三?天三?夜后,終于沒有人?敢拿命來挑戰魔界最強大的三?位魔尊聯手之威。
也不知是不是被天魔人?的血泡透了,源魔池中那團蘊含著源魔之力的光團,終于如破殼的雞蛋般,發出耀眼?的白光,將剛廝殺完一場的三?位魔尊刺得睜不開眼?。
呲的一聲輕響,磅礴浩瀚的源魔之力從光芒中涌出,如潮水般一寸寸蔓延開,沁潤了這片染血的焦土。
身為天魔人?的擎龍、冥霄、玄黎三?人?只覺得全身上下都被溫水包裹,經脈中狂暴難馴的魔氣也仿佛化作?了溫順的羔羊,懶散地匍匐于主人?腳下,廝殺三?日留下的累累傷痕被一一修復,疲憊緊繃的精神漸漸放松下來。
他們三?個自是得了天大的好?處,而不遠處觀戰三?天的二妖一人?卻慘了。
奚懷淵還是沒醒,但臉色總算是穩定在了蒼白上,呼吸脈搏也恢復了稍許,舟雨和青蛟大王之所以沒帶著他跑路,一是不太敢移動這重傷號,二是那大殺四方的三?人?實則都分?神盯著他們,實在沒有跑路的機會。
而此時源魔之力涌來,本能的恐懼讓不是魔修的舟雨和青蛟大王寒毛直豎,拖起奚懷淵便沒命似的狂奔,但肉體凡胎如何能跑得過自然偉力,在源魔之力的潮水就要沾上狐貍毛時,舟雨絕望地哭喊了起來:“師兄!師兄!救命啊,我?不想死也不想修魔呀!”
“笨蛋,別怕,到?我?身后來!”
解千言的聲音宛如天籟般響起,他從天而降一劍斬裂山脊、阻斷源魔之力的身姿更是如天神下凡,足以迷倒己方男女老少所有生物。
舟雨喜極而泣,撲進他懷里就是一頓狂蹭,嗷嗷叫著師兄,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語無倫次地訴苦告狀。
青蛟大王那個羨慕啊,恨不得自己也撲上去叫兩聲師兄,但他如今不是瘋癲蛟了,要面?子,只能默默拖著奚懷淵,躲去了解千言身后。
68.正經魔修絕對不能
舟雨將腦袋埋在解千言脖子?里, 一邊嗷嗷哭一邊告狀,斷斷續續的詞從她嘴里蹦出來。
解千言隱約聽到什?么“吃土”、“被抓”、“白衣惡霸”、“屁股疼”,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以?為自?家師妹被流氓占了便宜,連忙拍拍她的腦袋,沉聲道:“你慢點說,別急, 師兄在呢。”
他手?中?的劍已?經已?經握緊, 危險的目光掃視一圈, 著重關照了遠處的白衣男人一眼。
舟雨打了個淚嗝, 仰起頭看著師兄,騰出一只?爪子指指自己圓滾滾毛乎乎的屁股,邊比劃邊說:“我走著走著, 天上飛來一個、一個穿白衣的惡霸, 啪一下,踢我屁股,把我踢到土里,還說狐貍該死,嗚嗚嗚就是踢的這兒,這個位置, 好疼啊師兄,你快幫我吹吹。”
她說完又撲進解千言脖子?里, 哇啦哇啦地哭,嘴里含糊不清地邊罵人邊說疼。
解千言搞清楚事情原委, 略微松了口氣, 又心疼起師妹,趕緊摸著狐貍腦袋替她順毛:“知道了知道了, 師兄一定幫你報仇好不好?別哭啦,還有哪兒受傷了嗎?”
“只?有、只?有屁股疼,嗚嗚嗚師兄給我吹吹。”
解千言順毛的手?一頓,干咳一聲,轉移話題:“小奚又是怎么回事?傷到哪兒了?”
舟雨在解千言面前時,心理年齡通常是人憎狗嫌的八九歲,受了委屈之?后,驟降到三歲,此時聽他居然不關?心自?家狐貍的屁股,問什?么小奚,一生氣就對著眼前的喉結輕輕咬了一口,把解千言咬得一哆嗦,差點將這狐貍給扔出去。
“小奚被女魔頭輕薄了,不知道傷在哪兒,但我已?經給他治過了。哼,不吹就不吹,揉一揉總行吧?你真的是我師兄嗎,我被人踢了屁股你都不心疼?”
解千言真是敗給她了,但作為一個正經魔修,大庭廣眾之?下幫師妹揉屁股,這事他干不出來,只?能?動作溫柔地替她將臉上的淚痕和黑灰擦干凈,語氣無奈地跟她商量:“我當然心疼,這不說了要給你報仇的嗎?但是這會?兒小奚受傷了,程澤也昏迷著,咱們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去安全的地方再說好不好?”
舟雨趴在解千言肩膀上,看看他身后昏迷不醒的奚懷淵,一臉牙疼表情的青蛟大王,以?及躺在他們不遠處的程澤,再看看源魔池中?心處不知為何僵在原地的三位魔尊,總算緩過了情緒,趕緊跟解千言道:“那我們快走,去蠻蠻山,等?小奚醒了把傳送陣修復就能?回去了。”
趁著那三個大魔頭還沉浸在源魔之?力的沖刷中?回不過神,解千言拖著這一大串傷患廢妖們,跟著舟雨的指引,一路往蠻蠻山的方向飛去。
源魔池中?的玄黎魔尊率先睜開眼,正好瞧見那幾人離去的背影,他幽藍的眸中?閃過饒有興味的光芒,忽地飛身而起,寒氣逼人的掌風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劈在源魔池的池底,原本如水般流淌涌動的源魔之?力瞬間被凍住,擎龍魔尊和冥霄魔尊二人也如同?池中?的魚兒,齊齊化作冰雕。
將人凍住后,玄黎魔尊化作白光,消失在舟雨他們離開的方向。
*
舟雨一路上嘰嘰呱呱,將黑蠻人和擎龍魔尊的事情都跟解千言講了一遍,又問解千言為何會?忽然出現在源魔池。
解千言也有許多?地方不明白,想了想才道:“我和程澤被困在一個充滿源魔之?力的地方,我洗煉經脈,修為突破后,打破壁障出來,就看到你們了。”
舟雨聞言,興奮地尖叫一聲,差點破音:“師兄你突破金仙境界了?還吸收了源魔之?力,以?后是不是不用擔心被魔氣反噬了?”
解千言笑?著點點頭,舟雨立刻送上她的獨家彩虹屁:“哇我師兄好厲害!天?資卓絕舉世無雙才高八斗卓爾不凡玉樹臨風器宇軒昂……”
解千言笑?瞇瞇任她夸,說不得意那是假的,但敏銳地捕捉到“器”這個字眼的時候,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回憶涌上心頭,知道自?家師妹有點文化,但不多?,能?連續用對六個成語絕對是超常發揮了,為了防止當眾翻車,趕緊阻止她:“咳咳,好啦舟雨,青蛟前輩還在呢,哪有你這樣自?賣自?夸的。”
舟雨笑?得見牙不見眼,從他左邊肩膀繞到右邊,又從右邊躥到左邊,高興得尾巴都跟著搖了起來,抱著解千言的脖子?撒嬌:“我師兄這么厲害,還不準我高興一下的嗎?”
說完她又覺得似乎還不夠,學著蘭娘偷襲奚懷淵的模樣,啵地一口親在他側臉。
被偷襲的解千言瞬間便紅了耳朵,干咳兩聲又偷瞟一眼蹲在劍尖的青蛟大王,見他沒回頭,這才松了口氣摸摸鼻子?。
而舟雨見他耳朵忽然紅了,好奇地歪頭看了兩眼,又湊上去舔了一下,這下可把解千言刺激得頭皮都麻了,腳下的劍一抖,歪歪斜斜帶著超載的一劍人就要沖向前方山峰。
青蛟大王嚇得趕緊纏住劍柄抱緊奚懷淵,舟雨也跟著尖叫起來。
解千言連忙穩住心神,控制著劍身重新平穩飛行,避免了一場劍毀人亡的飛行事故。他不好當著別人的面教訓師妹,只?能?揉揉她的毛腦袋,無奈嘆息:“舟雨你乖乖坐好,不準搗亂。”
舟雨哦了一聲,端端正正蹲在他肩上,臉上的笑?卻怎么也憋不住,自?己瞎樂呵一會?兒,詩興大發,洋洋得意地念了起來:“誰人得似解公子?,皎如玉樹臨風前,不論相識也相邀,從此君王不早朝,呃,從此狐貍不早朝……”
解千言有些頭疼地扶額,又好笑?又無奈地捏捏肩上狐貍軟乎乎的臉頰,卻沒有出聲打斷她的詩興,青蛟大王背影蕭索地掛在劍柄,臉上卻帶著羨慕又懷念的神色,不知不覺發起了呆。
蠻蠻山并不算太?遠,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解千言站在山洞口,用神識將山洞內的情況掃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之?處,便叮囑舟雨:“你和青蛟前輩帶小奚跟程澤先進去安頓好,我稍后便來。”
舟雨現在可是黏人精,聞言就有些不樂意,扒著師兄的胳膊眼巴巴望著他,解千言只?好摸摸她的頭,安撫道:“舟雨乖,先進去,小奚傷得重,讓他好好休息。”
狐貍耳朵一耷拉,還是聽話地跟青蛟大王一起將傷員送進了洞中?。
解千言看著他們離開后,這才沉聲道:“閣下跟了這一路,不知有何貴干?”
白衣身影緩緩在山石叢中?現了形,幽藍的眸子?緊緊盯著解千言,面無表情帝將他打量了一遍,淡聲問道:“那只?狐妖,名叫舟雨?”
解千言的目光瞬間變得鋒利,不答反問:“便是閣下無緣無故傷了我師妹?”
玄黎魔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語氣也仍舊是平靜無波:“傷?本尊若真要傷她,她焉能?有命在?”
解千言直覺這人危險,也不知道他為何一來便要問舟雨的名字,但并不想跟他糾纏于這個問題,繼續問道:“閣下跟著我們,究竟所為何事?”
玄黎魔尊也不再繞圈子?:“你們是如何進入魔界的?”
解千言冷聲道:“無可奉告。”
說完他便準備離開,自?己如今剛突破,又要照顧一堆傷患,實在不宜此時跟三大魔尊起沖突,至于舟雨被踢屁股的仇,他先給記下了。
玄黎魔尊見他要走,并未出手?阻攔,直言道:“你們是通過六界石進來的對吧?魔界這枚六界石已?碎,我手?上正好有一部分碎片,若你們還想回到人界的話,不妨跟我合作。”
解千言心中?微震,腳步卻未停,徑直走進山洞。
玄黎魔尊見他不為所動,最后補充了一句:“若是考慮好了,可以?通過此物跟我聯系。”
他輕輕一揮手?,將一枚雪花形狀的玉片拋給解千言,身影漸漸透明,消失在山洞口。
解千言接過玉片,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是個類似于通信令牌的法寶,沒有附著什?么亂七八糟的陷阱,想了想,還是將東西?收進了儲物袋。
萬一黑蠻人這邊的傳送陣法用不了,或許也可以?試試跟這個玄黎魔尊合作。
將東西?收好,又在洞口布下禁制后,解千言這才進去尋舟雨他們。
*
黑蠻人見仙人回來了,還帶來了新的仙人,一個個都喜笑?顏開,族長更是熱情洋溢地招呼族人去給仙人們準備大餐,被舟雨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解千言先幫奚懷淵檢查了經脈靈府,又引導他自?身靈力化解了體內多?余的藥力,總算穩住了傷情,再去查看昏迷的程澤,發現人好好的,但就是怎么也醒不過來,只?能?暫時將他跟奚懷淵安頓在一處照看著。
忙了這一通,解千言一回頭就看到寸步不離跟在自?己腳邊的狐貍,將她抱起來,認真講了一番療傷丹藥不可混用的道理。
舟雨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這樣吃過,心虛地不敢看受害者奚懷淵。
解千言也不是要數落她,見狀便伸手?撓撓狐貍下巴,見她笑?了,這才道:“我剛才找族長看過他們的請仙大陣了,的確是個傳送陣,但我于陣法一道只?是略懂,如何修復還得等?小奚醒來后再說。如今我修為剛突破,還需要閉關?幾天?穩固境界,這幾天?你乖乖的不要亂跑,照看好小奚和程澤,知道嗎?”
舟雨有些不舍地揪著解千言衣袖,乖乖點頭道:“好吧,師兄你好好閉關?,我會?照顧好大家的。”
解千言拍拍她的腦袋,笑?道:“那就辛苦師妹了。”
將解千言送去族長那間用珍貴木材隔出來的單間后,舟雨也加入了青蛟大王的發呆行列。
呆著呆著就覺得無聊極了,不知不覺已?是夜深,趁著所有人都休息了,小狐貍將自?己縮到只?有巴掌大,做賊似的溜進了解千言閉關?的單間。
解千言正閉眼打坐,舟雨不敢打擾他,輕手?輕腳挪到他腿邊,順著衣袍爬上去,在他膝蓋處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團成一團睡下了。
解千言哪能?不知道自?家師妹這些小動作,直到狐貍細細的鼾聲響起,他才微微睜開眼,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條薄毯蓋在她身上,然后繼續打坐。
舟雨迷迷糊糊入了夢,夢見自?己正在天?香樓的雅間中?,獨享一桌子?的叫花雞、烤雞、燒雞、涼拌雞,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只?雞翅,幸福得想要流淚。
但有個惱人的聲音一直在喊:“舟雨,舟雨,舟雨……”
她快被煩死了,終于忍不住回了句:“誰呀?”
話音剛落,雅間門被打開,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進來,幽藍的眸子?緊緊盯著舟雨,原本冷峻的臉上竟帶著幾不可察的一點笑?意,他用盡量柔和的語氣輕聲道:“舟雨,是我啊,太?華山桃林的小黑,你不記得了嗎?”
69.喜歡就是雙標
舟雨驚得手中雞腿都掉了, 將來人仔細打量了一番,氣得大叫起來:“白衣惡霸!你又想來踢我屁股是不是?我師兄不會放過你的!”
玄黎魔尊如冰雪般冷傲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有些局促地解釋道:“舟雨, 你誤會了,我沒有踢你,只是掌風從你身后掃過而已,抱歉, 當時沒有認出是你, 若知道是你, 我肯定不會動你一根毫毛的。”
舟雨可不吃他這一套, 屁股疼是真的疼,也是真的糊了一嘴土,豈是他輕飄飄一句誤會就能抹平的, 于是下?巴一揚脖子一梗, 氣哼哼道:“你就是踢了!屁股長在我身上,我還?能搞錯了不成!”
玄黎魔尊面上露出無奈神色,走到桌旁坐下?,低聲?道:“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還?請你看在我們昔年的情分上, 原諒我這一回可以嗎?”
舟雨是個遇強則強的倔強性子,惡霸認真道歉了, 她心中的火氣也消了幾分,但還?是很討厭這家伙, 于是哼了一聲?撿起桌上的雞腿繼續吃, 看都懶得多看這惡霸一眼?。
玄黎魔尊嘆口氣,繼續道:“舟雨,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以前在太華山的時候,我們每次都從大長?老院子東側墻角的老鼠洞溜出去,一起撈魚抓山雞,有一次你掉進牛背坡的水塘里?,被鯰魚精啃掉了尾巴尖的毛,還?是我用茅草結成繩子將你撈起來的,我們還?撿到過一只瘸腿黃鼠狼……”
聽他絮絮叨叨講著小時候的事,舟雨啃雞腿的動作?漸漸停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差點就脫口而出叫小黑了,但聽他提到黃鼠狼,不妙的回憶立即被翻了出來,舟雨的眼?神變得十分警惕。
作?為?一只聰明狐貍,怎么能在同一個坑里?掉兩次呢,舟雨果斷搖頭,打斷了他溫情脈脈的回憶:“惡霸,你改行做騙子了?哼,我根本不認識什么小黑,趁我師兄還?沒來,你趕緊走吧,不然他會打你的。”
玄黎魔尊皺眉望著繼續啃雞腿的少?女,以為?她還?在為?先前那一踢生氣,只好跟她詳細解釋原委:“舟雨,你知道我被狐族長?老們抓住后,他們都對我做過什么嗎?我那時候不過是還?未修到化形的一只小蛇妖,他們竟然拔我的獠牙,剖我的蛇膽,最后還?將我扔進滿是瘴氣毒霧的沼澤,若非我身上有上古大妖肥遺的血脈,恐怕早就死在沼澤中了。我厭惡那些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狐族長?老有何錯?遷怒于你的確是我不對,但當時我也不知道你就是舟雨啊,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就不能原諒我一回嗎?”
舟雨低著頭不說話,手里?的雞腿有點啃不下?去了,良久后她才悶悶道:“假如真的如你所說,都是因為?我,你才遭了長?老們的毒手,你恨他們,甚至恨所有狐貍,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玄黎魔尊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暗啞:“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不恨你,而且當初我說過等你成年化形后,就娶你為?妻,我是真的喜歡你,怎么會恨你呢?”
舟雨不懂他的邏輯,若換做是她的話,差點被小黑的家人長?輩害死,她應該不會怪小黑,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繼續喜歡他了,所以這個人肯定?是騙子。
堅定?了信念后,舟雨不再猶豫,認真對玄黎魔尊道:“我不認識什么小黑,你找錯人了,你手拿開點,別碰到我的碗了,這一桌子菜都是我的,你別想蹭。”
見對面的少?女將盤子都往自己跟前挪,生怕他搶雞吃,玄黎魔尊嘆息一聲?:“舟雨,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愿意認我的話,我也沒辦法,但希望你知道,不管狐族長?老們曾經對我做過什么,我從沒怪過你,也沒忘記你,我們下?次再見吧。”
他起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雅間門外。
舟雨怔怔看著,心情很復雜,復雜得連香噴噴的雞都快吃不下?去了。
*
解千言被持續不斷的咂嘴聲?吵醒,睜眼?一看,腿上的狐貍睡得四腳朝天,正津津有味地啃著自己的前爪,啃一會兒又停下?,停一會兒又繼續啃,估計是夢見吃雞了。
解千言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見她爪子上的毛都被口水沾濕了,動作?輕柔地將她的爪子拿出來,用帕子幫她擦干凈,塞進薄毯中放好,繼續閉眼?打坐。
夢中的舟雨發了會兒呆,一回神發現手中雞腿雞翅都不見了,桌上其他雞又怎么扯都扯不動,最后生生給氣醒了,醒來第?一句話便是:“誰偷了我的雞腿?”
解千言聞言笑道:“哦,原來是在啃雞腿呀?我不把你雞腿偷了的話,你這雙爪子恐怕都要?被自己啃禿。”
舟雨這才醒過神,訕訕摸了摸自己的爪子,翻身換個姿勢準備睡回籠覺。
但這次卻好半天都沒睡著,她想起了方才的夢。
“師兄,若是你不小心被狐族長?老們抓了,差點被他們害死,你會恨我嗎?”
解千言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問這個問題,睜眼?瞅了瞅腿上趴著的狐貍背影,認真道:“你是我師妹,他們是我不認識的外人,無論他們做了什么錯事,我都不可能遷怒到你身上。為?何突然問這個?”
舟雨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補充道:“他們是因為?我才會傷害你,這樣你也不會恨我嗎?”
解千言摸摸她的頭,柔聲?道:“我只在乎你的態度和想法,你會跟他們一起傷害我嗎?”
舟雨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當然不會了!我永遠也不會傷害師兄!”
解千言笑了,又問:“那換做是你的話,你會恨我嗎?”
“當然不會!我最喜歡師兄了,怎么會因為?別人做的事恨你!”
解千言被她清澈又專注的眸子看著,心中一片柔軟,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眼?角,低聲?道:“因為?在你心里?,師兄是特別的,是跟別的任何人都不一樣的,對嗎?”
小小一只的狐貍歪頭想了想,認真點頭道:“對,師兄是不一樣的。”
至少?跟小黑是不一樣的,她想。
解千言欣慰地摸摸她的頭,繼續道:“對我來說,舟雨也是不一樣的,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無論什么人都不該傷害你,就算是我也不行。無論對我還?是對你自己來說,你都是最重?要?的,師兄希望你首先要?愛自己,其次再愛他人。”
舟雨有些懵懂地點點頭,似乎明白了,又似乎還?迷糊著,解千言也不再跟她探討這個問題,轉而問起其他:“方才夢見什么了呢?”
舟雨這才完全醒過神來,一骨碌坐起身,激動地嚷道:“我夢見那個白衣惡霸了,他竟然騙我說自己是小黑!”
解千言眼?睛微瞇,危險的光芒一閃而過:“哦,他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舟雨將方才的夢仔細講給解千言,最后總結道:“白衣惡霸跟黃仙仙一樣,肯定?是個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他!”
解千言笑著夸她:“嗯,舟雨真聰明,豈是他這點雕蟲小技能騙得了的。”
得了夸贊的狐貍高?興得眼?睛瞇成了月牙狀,哈哈傻樂個不停,在解千言腿上打了兩個滾,猶嫌不夠,順著他胳膊跳到肩膀上,吊著他鬢邊一縷頭發晃蕩個不停。
解千言無奈:“我遲早會被你薅成個禿子。”
“師兄就算禿了,也是最好看的禿子,是我最喜歡的人!”
被糖衣炮彈正中心臟,就算真被師妹薅成禿子,解千言也跟她計較不起來了,于是任由她上躥下?跳地胡鬧,等她消停下?來,又將玄黎魔尊昨日說的合作?之?事詳細告訴了她。
舟雨聽完更是認定?這家伙是個騙子,故意跑到她夢里?冒充小黑,企圖跟他們套近乎,好巴著他們一起離開魔界。
“哼,白衣惡霸騙子,師兄你可千萬別相?信他!”
解千言巴不得師妹不搭理?這人呢,聞言笑著點頭,轉開了話題:“我們在落霞島挖出來的無相?石盒子,或許是師父埋下?的,里?面裝的應該就是六界石,或者說六界石的碎片。”
舟雨驚訝極了:“師父埋的?為?什么?師父,師父,你快出來呀!”
“具體情況師父并未明說,而且他為?了幫我吸收源魔之?力,似是耗盡了力量,短時間內可能無法現身了。”
“啊,那師父會死嗎?”
舟雨緊張極了,拽頭發的爪子下?意識用力,一不小心就扯斷了兩根,她趕緊將斷發往解千言衣領下?一藏,假裝不是自己干的。
解千言白了她一眼?,仍舊安慰道:“師父哪會那么容易就死了,你別擔心,不過我們確實?要?想辦法多攢點功德了,否則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來。”
舟雨這才放心,說起功德,她立刻兩眼?放光,壓抑著激動,做賊似的跟解千言道:“我們把黑蠻人帶回人界,安置到浮玉島上,這不就是功德嗎?他們有將近一百人,好多好多的功德呢!”
解千言點頭表示贊同,舟雨卻很快又長?吁短嘆起來:“唉,就算不是為?了功德,我也想帶黑蠻人離開魔界,他們太可憐了,明明是人,卻被折磨成了這幅模樣,過得還?不如王大娘家的雞。師兄,我覺得師父說的對,凡人確實?不該跟魔修、妖族和人修雜居在一起,他們太弱小了,總是被欺負,動不動就沒命了,黑蠻人和那些被邪修騙了的村民都很可憐。師兄你說,是不是六界歸位后,他們就能過得好一些?”
巴掌大一只的小狐貍,以十分淺顯直白的理?由,憂心著事關六界的大事,卻是解千言此前沒有想到的角度,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或許吧。”
師兄妹二人默默無言地各自想著心事,憂慮著六界蒼生,過了一會兒,族長?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來找他們。
“仙人,兩位仙人救命啊!擎龍魔尊上門來要?人了!”
族長?局促地站在門外,一邊抹淚一邊偷看舟雨和解千言,看上去可憐極了。
舟雨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嘰里?呱啦就把擎龍魔尊干的好事添油加醋地跟解千言講了一遍,末了再扣個黑鍋在他頭上:“他把我們抓到源魔池,從天上一腳踢了下?去,我屁股摔得可疼了!”
解千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狐貍夸大其詞了,卻也沒有拆穿,沉著臉拍拍她的頭,帶她一起離開隔間,跟著族長?出去見這位魔尊。
70.這是咱們大家的師兄啊
擎龍魔尊被解千言設下的禁制阻攔, 在山洞外轉了好?幾圈,氣得化身為蛟龍,甩著尾巴嘭嘭嘭地?抽在山洞口的巖壁上, 抽得整座蠻蠻山都跟著哆嗦起來,而他?帶來的幾個狗腿子,被嚇得一溜煙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青蛟大王正隔著禁制跟他對罵。
“老東西,你是不是年紀大了, 骨頭松了, 撞個山都撞不動!”
“逆子, 這是老子的養雞場, 老子的雞還在里頭呢,沒用全力你懂不懂!”
“什么?你的養雞場,這是我的地?盤, 老東西你要點臉, 給出去的東西怎么?還往回要。”
“你小子跟著外人一起坑自?己爹,還想從我嘴里偷雞,想得美?!”
“什么?外人,那是我師兄,等我師兄一來,你的死期就到了!”
解千言正好?聽到最后這兩句, 無語地?摸摸鼻子,不知?道哪里來的歪風邪氣, 把老實巴交的青蛟大王帶得開始瞎吹牛皮,三千多歲的年紀了, 竟也好?意思喊自?己師兄。
“咳咳, 青蛟前?——”
“師兄快來,這老東西想搶咱們地?盤, 打死他?,千萬別給我留面子。”
青蛟大王眼神閃爍,揮舞著龍爪熱情招呼解千言,似乎喊出第一聲師兄后,就再也沒有什么?前?輩包袱了,滿臉寫著不要臉皮的開心。
解千言訕訕一笑?,將?肩上的舟雨拎下?來,讓她跟青蛟大王玩去,自?己走?出禁制跟外面撒野的擎龍魔尊交涉。
“魔尊這是何意?”
擎龍魔尊巨大的龍身盤踞在洞口,居高臨下?睨了一眼來人,怒喝道:“你小子便是我家逆子的師兄?”
解千言好?脾氣地?點點頭:“便是在下?,魔尊有話不妨直說?。”
擎龍魔尊沒有直說?,而是先給他?來個下?馬威,漆黑的蛟龍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磅礴浩瀚的魔氣在山野間震蕩不休,若非解千言此前?設了三重嚴嚴實實的禁制,恐怕黑蠻人的山洞都會給直接震塌了。
下?馬威擺夠了之后,擎龍魔尊傲然道:“小子,這是本尊的地?盤,黑蠻雞都是本尊的私產,帶著你那群阿貓阿狗趕緊滾,否則別怪本尊不客氣。”
解千言仍舊站在原地?,衣角都沒動一下?,聞言只是輕笑?道:“魔尊說?這是你的地?盤,有什么?證據嗎?你是有地?契房契,還是你叫一聲,這些山和石頭或是里面的黑蠻人會應你?”
魔界這地?方沒有秩序,財產地?盤和小弟都是靠武力維持,誰的修為高武力強,打到沒人敢來搶,就能從十分有限的資源中占一份,哪里來的什么?地?契房契。
擎龍魔尊聽出解千言是準備耍流氓,強占自?己的養雞場了,氣得說?不出話來,巨大的龍尾一甩,直接掃向解千言。
解千言早有準備,揮劍擋下?龍尾,趁機貼了一沓引雷符上去,自?己閃身遠遁,指尖掐訣,符箓瞬間被引動,紫紅色的雷霆攜著萬鈞之勢劈落,噼里啪啦砸在擎龍魔尊的龍尾,立時便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滋滋冒油聲。
擎龍魔尊沒料到這家伙竟是個符修,在混亂野蠻的魔界,大家都是靠自?身修為硬拼,像畫符這種精細活兒不僅需要天賦,還極費物資,符紙、符墨、符筆這些東西,無論哪樣?都不是資源極度匱乏的魔界能大量生產的,故而符修在魔界早已絕跡,而他?能認出這是符箓,還是靠著三千年前?在人界時的見聞。
這一下?可就吃了大虧,擎龍魔尊被劈得整條龍扭成了麻花,痛苦哀嚎聲不絕,也不知?道這家伙身上還有多少符箓,再不敢跟他?硬拼,拖著滋啦冒煙的尾巴便落荒而逃。
逃到半途似是不甘心,又強撐著大吼一句:“本尊遲早會回來找你小子算賬的!”
看著擎龍魔尊七扭八扭的身影消失在天際,解千言再也支撐不住,扶著身旁山壁便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修為突破不過才一天時間,境界尚未穩固,又被擎龍魔尊的龍吟正面沖擊,實則早已受傷,而方才出手看似簡單,卻也是盡了全力,雖然仗著符箓之力打了擎龍魔尊一個措手不及,但對方畢竟是修為已達到金仙中境上千年的大能,又怎么?可能讓他?輕輕松松制服了?
這會兒將?人嚇走?,解千言體內魔氣動蕩,沖擊著本就受過傷的心脈,傷上加傷,差點讓他?當場昏迷過去。
不想讓山洞中那群弱雞們發現?自?己這頂梁柱傷重,他?只能藏在一處山石背后,待緩過這一陣眩暈感,吃了顆療傷丹藥,又清理過衣服上的血跡后,這才若無其事回了山洞。
黑蠻人見擎龍魔尊被仙人打得屁滾尿流,一個個高興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圍著解千言七嘴八舌地?吹彩虹屁,連青蛟大王也跟著湊熱鬧,拍著龍爪一直夸他?厲害,不愧是能當師兄的人。
解千言無奈苦笑?:“青蛟前?輩您就別洗刷我了。”
青蛟大王只是哈哈笑?,氣氛好?得仿佛是在過年,直到解千言說?了兩次自?己需要閉關?,大家這才安靜下?來,讓他?回了先前?的單間。
舟雨一直默默趴在他?肩膀上,安靜得十分反常,等人都走?了,解千言才輕聲問她:“怎么?了,小舟雨這是不開心嗎?”
舟雨用頭蹭蹭他?的下?巴,憂心忡忡道:“師兄,你傷得很?重嗎?痛不痛啊?吃藥了沒有?”
解千言聞言笑?了,摸摸她的頭,毫不意外會被她看穿,自?己這寶貝師妹啊,確實是個笨蛋,但在關?于他?的事情上,總是敏銳得讓他?驚嘆,他?情緒上一星半點的起伏,身體一絲一毫的異樣?,從來瞞不過她。
“是受了傷,不過沒有大礙,已經吃過丹藥了,閉關?休養幾天便能好?。”
舟雨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了半晌,暫時沒有看出撒謊逞強的痕跡,這才點頭道:“好?,師兄你好?好?閉關?,我去看看小奚和程澤。”
說?完她便跳下?解千言的肩膀,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單間。
見人走?了,解千言又忍不住低咳了兩聲,結果舟雨忽然折返回來,嚇得他?被自?己口水嗆住,猛咳了一陣,無奈地?對門口歪頭盯著自?己的小狐貍道:“你故意逗我玩呢?”
舟雨倒沒有指責他?背著自?己偷偷咳嗽,只是認真問道:“師兄,你不會有事的,對吧?”
解千言被她這老媽子行徑搞得哭笑?不得,只好?將?她抱起來,視線與自?己齊平,認真道:“師兄不會有事的,請師妹放心,好?不好??”
舟雨這才點點頭,眼珠一轉,跟解千言認真講解了一番他?英年早逝的后果:“要是你拋下?我自?己死了,我就去給虎大王當王妃,每天都去逛南風館,養好?多好?多俊俏書?生,白日一個晚上一個,天天不重樣?。”
解千言不知?道她如何能同時完成這幾件大事,但想到自?家呆瓜師妹若是墮落成這鬼樣?子的話,那他?真的能氣活過來,于是接受了她這番威脅,再次保證道:“行行行,為了不讓你把我棺材板氣飛了,我肯定好?好?養生,爭取壽與天齊,天天盯著你,好?不好??”
舟雨笑?了,點頭如搗蒜,又蹭蹭他?的下?巴,這才放心離開,去看望傷員了。
*
擎龍魔尊拖著炭烤龍尾,齜牙咧嘴逃出了約莫百里地?,體力不支落在一處荒山上,靠著山石就開始怒罵自?家不孝子,罵解千言卑鄙小人,罵黑蠻人不知?好?歹,將?能想到的臟話和辱罵對象任意組合,翻來覆去地?罵,正罵得上頭時,一道紅影從山石背后飄出。
擎龍魔尊罵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著紅影,沉聲道:“冥霄,你跟著我做什么??”
紅影凝聚成人形,正是冥霄魔尊,她嬌聲笑?道:“哎呀,我還能做什么?,不就是想找個機會把我的小美?人抓回來嗎?我說?老龍啊,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來魔界的嗎?那個從源魔池里冒出來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呢?”
擎龍魔尊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我哪里知?道!就算我知?道,又為什么?要告訴你?你自?己去打聽啊!”
冥霄魔尊一點也不生氣,又問道:“老龍啊,你說?如今源魔池恢復了,咱們魔界是不是也快恢復成從前?的樣?子了?六界石歸位,生機便可重回啊……”
擎龍魔尊不想搭理她,氣哼哼扭過頭,將?自?己慘不忍睹的尾巴藏起來,嘟噥道:“什么?六界石歸位,六界石早碎了——”
他?話音未落,一條細長如絲的紅線忽然鉆入口中,將?剩余的話掐斷。
擎龍魔尊雙眼瞪圓,用兩只前?爪猛地?掐住喉嚨,劇烈掙扎起來。
可惜他?本就受傷不輕,被冥霄魔尊突襲得手,再掙扎也成了徒勞,漆黑的龍身漸漸泛起微紅,紅色一點點蔓延,沒多久便吞噬了整條蛟龍。
紅衣女子曼妙的身形重新凝聚,蛟龍的身影仿佛憑空蒸發,原地?只剩下?一塊白色的石頭碎片和一些不值錢的零碎雜物。
冥霄魔尊捂嘴打了個飽嗝,原本粗魯的動作由她做來,竟也顯出幾分嫵媚姿態,打完嗝后,她又伸了個懶腰,將?地?上雜物一腳踢開,伸手撿起那塊白色的碎石。
“六界石啊,若是你敢騙姐姐……”
拿到想要的東西后,冥霄魔尊未做停留,化作紅霧消失在天地?間。
又過了許久,地?上那堆冥霄魔尊看都懶得看的雜物中,一枚拇指大小,烏漆嘛黑似木又似鐵的小木牌忽然動了動,竟像被人揉搓的黏土一般,漸漸改變形狀,長出了四肢和腦袋。
小小的木頭人略微活動了一下?四肢,撒開腿朝蠻蠻山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