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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魔修報仇,一天也不能等

    舟雨離開后, 解千言并未立即打坐修煉,而是拿出?玄黎魔尊給的那?枚雪花形狀的玉片,以魔氣注入其中, 玉片立時就亮了起來。

    玄黎魔尊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已經考慮好了嗎?”

    解千言輕笑一聲,語氣和緩,態度卻很?強硬:“在下只是想提醒玄黎魔尊一句,不要再來騷擾我師妹, 她很?煩你。”

    對面的玄黎魔尊沉默了片刻才道:“這是我和舟雨兩個人的事?, 就?算你是她師兄, 也沒有置喙的權利。”

    解千言的語氣冷下來:“既然?你知道我是她師兄, 還敢當著我的面入夢騙她,這就?是你合作的誠意??莫不是天天躲在冰窟窿里,腦子凍出?毛病了?”

    玄黎魔尊這次許久都未出?聲, 或許是忽然?被人說破自己身處何地, 驚疑之下開始檢視自身。

    解千言閉目凝神,指尖翻飛,迅速結完一套繁復的手印,朝虛空伸指一點?,雪花狀玉片中忽然?傳來一聲極低的悶哼,玄黎魔尊的聲音再次響起, 原本?寒冰般冷凝嗓音有些皸裂的跡象:“你、你是符修?”

    解千言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絲血跡,悠然?道:“替我家師妹還你一腳, 若再敢來擾她的話,就?不止區區火蟻符來招待魔尊了。”

    說完他便掐斷了通話, 捂著嘴咳嗽了好一陣, 咳完靠在石壁上,卻又忍不住勾起一抹暢快的笑。

    有舟雨的一踹之仇在前, 鬼鬼祟祟跟蹤在后,解千言怎么可能不關注這玄黎魔尊,在他現身跟自己談合作的時候,便將一顆米粒大?小的火蟻符彈到他腳邊,粘住了鞋后跟。魔界這地方幾千年來連個?符修都沒有,這些魔尊饒是修為高深地位超絕,一時也不會想到去?防范五花八門的符箓,更何況還是解千言獨家秘制的迷你火蟻符。

    原本?解千言并沒有打算立即動用這枚符箓,畢竟這玄黎魔尊似乎知道的事?情很?多?,又提出?合作,縱使先前有些不愉快,也并非馬上就?得報這個?仇,但他竟敢擅自闖入舟雨夢中,還大?言不慚地跟自己說什么“我和舟雨兩個?人的事?”,這也能忍的話,他解千言就?該剃了頭發當和尚去?。

    但逞強裝逼也是有代價的,解千言心里痛快極了,經脈丹田也痛極了,趕緊收斂心神開始打坐療傷。

    *

    舟雨還不知道自己的踢屁股之仇已報,情緒不怎么高昂地去?看望了兩位病患,發現病患們仍舊睡得不省人事?,于是只能找青蛟大?王,加入他的發呆隊伍。

    這樣百無聊賴地發呆了兩天,程澤率先睜開了眼。

    他一睜眼,就?被身旁奚懷淵的美貌沖擊得差點?流哈喇子,瞪著一雙幽幽冒綠光的眼睛掃視了一圈,發現周圍沒人,于是朝旁邊伸出?了魔爪……

    發呆二人組每日例行看望傷員,剛一來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只見程澤一臉□□,嘴里不停蹦出?“奚郎,奴家好喜歡,再用點?力嘛”之類的騷話,一只手護住頭臉,一只手瞅準空子就?在奚懷淵身上偷襲一下。

    而奚懷淵臉色漲紅,一言不發,似是氣得不輕,正拳腳并用往程澤,或者說蘭娘身上招呼。

    奚懷淵受傷不輕,又昏迷了好幾天,沒有靈力滋養身體,狀態實在差得很?,而蘭娘雖然?也不知道為何昏迷了這幾日,但總歸是沒有什么外傷,還是比奚懷淵強了不少,這會兒故作姿態,也不過是為了趁機占更多?便宜。

    一狐一蛟趕緊上前拉架,生?怕這倆貨再打暈過去?。

    舟雨毫不客氣,對著蘭娘的臉就?狠狠蹬了幾腳,青蛟大?王則用自己的身體把奚懷淵捆住,待兩人分開后,舟雨罵道:“娘娘腔,你是不是又趁機占小奚的便宜呢?你把程澤怎么樣了?為何醒來的不是他?”

    蘭娘不高興地撇撇嘴:“什么占便宜,奴家好好一個?清白姑娘,你們竟安排奴家跟個?大?男人睡一起,到底是誰占誰便宜了?唉算了算了,看在奚郎與奴家本?就?有婚約的份上,這種小事?奴家便不計較了。”

    舟雨說不過他,又轉頭看奚懷淵,鼓勵道:“小奚,有什么委屈你就?說出?來,你放心,我肯定幫你討回公道!師兄也在的,不怕治不了這娘娘腔!”

    奚懷淵氣急,伸手指著蘭娘,一開口竟有些哽咽:“他、他趁我未醒,摸、摸……”

    摸了半天,他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實在是太丟人,不想說,最?后憤憤放下手轉過頭,疲憊道:“麻煩舟雨姑娘和青蛟前輩將這人帶遠些,讓我再休息片刻。”

    舟雨和青蛟大?王交換了個?眼神,趕緊應好,一個?叼蘭娘衣領,一個?叼蘭娘褲腳,將這禍害強行與被害人隔離開來。

    最?后舟雨還補充一句:“小奚,你別想不開啊,就?當被狗舔了吧,我們肯定不會嘲笑你的。”

    奚懷淵捂住臉,無力地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句話都不想說。

    舟雨無奈,只得替奚懷淵再踹了蘭娘幾腳,將人拖到祭臺那?邊,這才繼續逼供:“說,程澤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蘭娘跟塊狗皮膏藥似的,又趁機往青蛟大?王身上靠,把青蛟大?王惡心得不行,蹦到山洞頂上,像蝙蝠似的倒掛起來,堅決不給這貨半點?近身的機會。

    面前只剩下個?不怎么感興趣的小姑娘,蘭娘這才愿意?正常說話,夾著嗓子道:“哎呀,小叔子好著呢,就?是嚇到了,躲著不想出?來,蘭娘姐姐替他陪著你們還不好嗎?”

    舟雨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也只能勉強信了,繼續問道:“你的本?體呢?為何不回自己本?體去??賴在程澤這邋遢鬼的身體里做什么,你該不會是又想做男人了吧?”

    蘭娘傲嬌地哼了一聲,嗔道:“誰要做臭男人了!姐姐的本?體不是在咱們師兄那?兒嗎,好妹妹,咱們去?找師兄吧!”

    舟雨瞪著這家伙,不知道他嘴里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偏偏師兄也沒交代過他本?體的事?情,想了想才道:“師兄在閉關,不能打擾,等他出?關再說,我警告你啊,不準靠近小奚,否則我和青蛟前輩揍你!”

    蘭娘也不生?氣,笑嘻嘻湊到舟雨跟前,想伸手擼一把狐貍毛,被舟雨躲開了,他便假模假式地皺眉嘆氣:“妹妹為何這般嫌棄姐姐呢?先前不還說是一家人嗎?”

    舟雨終于懂了自家師兄時常腦殼痛的感覺,只能選擇盡量不跟這娘娘腔說話,希望他沒了趣味就?能放過自己。

    可惜的是,困難的日子還在后頭。

    奚懷淵緩過氣后,便說自己也要閉關修復請仙大?陣,拜托舟雨和青蛟大?王別讓任何人去?打擾他,此處的“任何人”特指蘭娘一個?人。

    舟雨和青蛟大?王鄭重應下,此后幾乎是寸步不離跟著蘭娘這家伙。

    一開始兩人還能互相幫助,后來蘭娘就?瞅準了青蛟大?王一個?妖欺負,時不時摸一把他的鱗片,薅一根他的胡須,蹭一蹭他頭上的小角,把青蛟大?王整得再也不愿意?下地,天天吊在山洞頂上裝蝙蝠。

    沒辦法,生?活的重擔終究是落在了小小年紀的狐貍身上,于是一人一狐每天在山洞中你追我趕、斗智斗勇,把舟雨給累得都開始掉毛了。

    這樣雞飛狗跳地過了約莫半個?月,奚懷淵出?關了,宣布陣法已經修復,就?等解千言來啟動了。

    已經很?久很?久沒吃到雞,并且被蘭娘折騰得身心俱疲的舟雨激動地繞著奚懷淵轉圈圈,夸獎人的詞不要錢似的往外蹦:“小奚你好聰明,好厲害,不愧是奚少主,真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冰雪聰明冰清玉潔貞潔烈男……”

    奚懷淵一開始還靦腆地笑著,直說“哪里哪里,過獎過獎”,聽到冰清玉潔時覺得有點?不對勁,聽到貞潔烈男時已經笑不出?來,想到自己屢屢失守的清白,一張臉更是漲成了豬肝色。

    幸虧舟雨的成語儲備量也就?這么點?,撓撓頭閉了嘴,否則奚懷淵怕是要羞憤自盡了。

    又過了兩天,解千言也出?關了,舟雨高興得眼淚汪汪,撲進他懷里就?哼哼唧唧開始告狀:“師兄你可算出?來了!那?個?娘娘腔調戲小奚和青蛟前輩,還欺負我,嚶嚶嚶……”

    解千言一邊安撫假哭的狐貍,一邊瞪了眼一臉艷羨看著自己的蘭娘,結果完全沒將人唬住,反而收獲一枚飛吻,把他惡心得趕緊轉頭。

    將師妹哄好了,解千言便帶著人去?尋奚懷淵。

    奚懷淵正盤坐在地上,擺弄著一大?堆擺陣用的物件,見解千言來了,笑著招呼他過來,解釋道:“黑蠻人的請仙陣法是個?不定向的傳送陣,我也不能保證能否將我們傳送回去?,也無法確定傳送位置,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勉強試試了。”

    解千言點?頭表示知道,于是二人又一起討論如何布陣如何啟動,將一旁的舟雨聽得昏昏欲睡,她想著有師兄在,守護小奚清白的重任可以暫時卸下,于是心安理得窩到解千言肩上,夢里會雞腿去?了。

    奚懷淵跟解千言兩人忙活了一天,將請仙大?陣布置好,卻在誰先走誰后走的問題上有了爭執。

    “陣法是我修復的,有任何風險都該我來承擔,還是我先來吧。”

    “正因為是你修復的陣法,萬一有什么問題,也還是要靠你來補救,該讓程澤先來。”

    “奴家可不幫你們試這破陣呢,這魔界美妙得很?,奴家喜歡極了,永遠待在這里也可以!”

    “要不我先來吧,我可抗揍了,肯定沒問題的!”

    “不行,舟雨你只能跟我一起。”

    幾人爭來爭去?沒個?結果,最?后還是青蛟大?王搶下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寶座:“你們都別爭了,我年紀最?大?,修為最?高,應該讓我來!”

    這話真是挺有道理的,奚懷淵和解千言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只是反復叮囑了這發呆蛟許多?安全注意?事?項。

    一切準備妥當后,青蛟大?王盤成一圈待在陣中,解千言以魔氣灌注進八方陣眼,其他人屏息靜氣,眼都不眨地盯著,直到耀眼的白光升起,青蛟大?王的身影如水霧般淡去?,消失在陣法中,大?家才齊齊松了口氣,欣喜地叫道:“成了成了!”

    可惜這高興勁兒只持續了短短幾息時間,陣法的光芒忽然?暗淡,像是燭火被誰吹滅了,青蛟大?王的身影也沒有重新出?現。

    奚懷淵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極了,舟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趕緊問道:“怎么了?青蛟前輩不見了,難道不是傳送成功了嗎?”

    解千言也不太明白,只緊張地看著奚懷淵。

    “陣法中途失效,傳送失敗了,趕緊找青蛟前輩。”

    幸好解千言早有準備,提前幫每個?人做了搜魂符,立即將線香拿出?來點?上。

    青煙渺渺,指向山洞外,看樣子離得并不遠,大?家見狀都松了口氣。

    而此時的青蛟大?王,啪嗒一下砸在蠻蠻山的一處山壁上,咕嚕嚕一路滾下去?,整條蛟暈頭轉向,四?腳朝天掙扎半天才翻過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個?拇指大?小的木頭人不知從哪兒蹦出?來,嗖地一下鉆進了青蛟的腦袋。

    72.不是誰都能叫師兄的

    青蛟大王的雙眼瞬間失去神采, 整條蛟像是被人用定身符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過這種僵硬只持續了?短短兩息時間,蒼青色的蛟龍忽然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 如遭雷擊似的抽搐掙扎起來,劇烈翻滾中,撞得山石亂飛,塵土高揚, 若非青蛟大王本就有金仙境界的修為, 肉身強悍無比, 怕是早就撞得頭破血流了?。

    一邊掙扎著, 蛟龍口中一邊溢出支離破碎的幾句言語,似是兩人在爭執。

    “是你,老、老東西……”

    “乖……乖兒子, 救救爹吧!”

    “滾!”

    “老子……老子可是……親爹……”

    “兒子、還……還在蛋里, 就?拋棄、拋棄他的親爹?!”

    “救救、救救爹吧!把?你的……讓給我,我幫你……我幫你尋別的活路……”

    求救的聲音不斷重?復著,越來越凄厲狠絕,另一道?聲音漸漸消失,沒再?響起,蒼青色的蛟龍發瘋似的不停掙扎, 不知何時滾到了?懸崖邊,徑直墜落下去。

    *

    解千言幾人跟著線香的指引, 一路尋到蠻蠻山北側一處懸崖邊上?,當即便被這一片狼藉的案發現場嚇住:附近幾座小山頭都被撞垮,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破碎的山石、亂七八糟灑落的泥土, 中間散落著幾處毫不起眼的血跡,看上?去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舟雨頓時就?急了?:“青蛟前輩該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

    奚懷淵臉上?更是沒有半點血色, 自責愧疚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定定看著解千言手中線香,一開口?聲音澀得如同剛吞了?一把?砂礫:“青蛟前輩他,他還活著對嗎?”

    解千言臉色也很沉,見狀還是安慰道?:“你別擔心,青蛟前輩還活著,他縱使暫時不能使用修為術法,妖身也十分強大,不會那么容易出事的。”

    蘭娘也難得如此老實,一路安靜跟著,沒有說?怪話也沒有干偷襲揩油的爛事,這時候還四處走動,檢查起案發現場來。

    依照線香指引,青蛟大王在懸崖下,但這懸崖一眼望不到底,除了?解千言,其他幾人哪里去得了?,再?則此地?究竟發生了?何事,青蛟大王被誰襲擊,或是遭遇了?什么不測,他們都一無所知,貿然下去的話,萬一將解千言也折了?,那他們就?真的只能留在魔界當雞崽子了?。

    解千言將手中線香遞給奚懷淵,從儲物袋中拿出畫符的工具,臨時畫了?不少防御用的土行符、搬山符、斂息符,替他們每個人貼好催動,又布置下一線牽,方便自己返回,最后再?向奚懷淵借來鈞天尺,護好自己的小命,一切準備妥當后,便準備下崖去了?。

    蘭娘一直蹲在地?上?不知道?搗鼓什么,這會兒忽然叫住解千言,將一塊拇指大小的漆黑木牌遞給他。

    “認得這東西嗎?”

    這木牌入手冰涼,質感似鐵又似木,解千言一時還真認不出,奚懷淵也搖頭表示不知道?。

    蘭娘露出得意神色,夸耀道?:“哎呀,沒用的男人們,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奴家呀!”

    解千言和奚懷淵這時候都沒閑心跟他爭口?舌長短,一起朝他恭敬拱手,懇切道?:“還請蘭道?友賜教?。”

    蘭娘對他們的態度非常滿意,便也不做隱瞞:“這是寄魂木,可用來保存修士魂魄,嘖嘖嘖,這玩意兒可稀罕得很,用得好的話,那可就?是第二條命啊。可憐的小青蛟,這會兒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原裝的瓤兒呢。”

    另外三人聽了?這話,俱是心中一沉,解千言也不敢再?耽擱,收起寄魂木便徑直御劍朝懸崖下飛去。

    奚懷淵和舟雨一起趴在懸崖邊眼巴巴望著,心情沉重?極了?。

    *

    魔界這地?方焦土千里寸草不生,活命不太?容易,找人卻比較容易,更別說?是循著指示找一條體型不小的蛟龍。

    解千言剛飛到懸崖底,就?看到趴伏在干涸河床上?的蒼青色蛟龍。

    蛟龍幾乎一動不動蜷縮著,身上?沾了?不少塵土血跡,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證明蛟還沒死,解千言略微松了?口?氣,再?掃一眼周圍,沒有發現其他人或妖的蹤跡,加上?先前蘭娘找到的寄魂木,他幾乎可以斷定青蛟大王是遭人奪舍了?,就?是不知道?奪舍成功沒有。

    “青蛟前輩,青蛟前輩,您怎么樣了??”

    青蛟眼皮微動,雙眼半睜,看清楚來人后,虛弱地?喚道?:“是師兄啊,快來幫我一把?,有人想奪舍。”

    解千言聽到這聲“師兄”,一顆心直直地?沉入谷底。

    青蛟大王只在那日開玩笑時叫過他師兄,平日里都是叫名字,但眼下顯然不是開玩笑的好時候,而會誤以為自己是青蛟大王師兄的外人,除了?擎龍魔尊還能有誰?

    如今這局面竟是父子相殘的慘劇。

    解千言立在原地?未動,看著青蛟大王費力掙扎了?片刻,卻沒能站起來,頹然倒回地?上?,沉默不語。

    “師兄?我傷得不輕,你來幫把?手啊。”

    解千言走近了?一步,指尖微動,還沒有進?一步動作,蒼青色的蛟龍卻忽然哀嚎一聲,瘋狂掙扎起來。

    “你快走——”

    聽到這聲從齒縫見溢出的嘶吼,解千言手中原本已?經?要?飛出去的噬魂符又收了?回來,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體內兩道?魂魄相爭的情況,他哪里還敢用噬魂符,稍有不慎就?真一尸兩命了?。

    但就?這么看著也不是辦法,他只能試圖擾亂那人的心神:“擎龍魔尊,是誰殺了?你?玄黎魔尊還是冥霄魔尊?”

    “冥霄!是冥霄那老妖婆!臭婊|子、賤人、毒婦!還有你這不孝子,你們都不得好死!”

    蛟龍掙扎得愈發瘋狂,不受控制地?將頭狠狠往河床碎石上?撞去,一下又一下,饒是再?鋼筋鐵骨的身子,沒有靈力的情況下,反復折騰這么久,也撐不住鮮血直流。

    解千言繼續問:“冥霄魔尊為何殺你?你不想報仇嗎?搶青蛟大王的身體有什么用,他又不是魔修,不如你出來,我幫你找個魔修的身體怎么樣?”

    擎龍魔尊卻不說?話了?,蛟龍的嘶吼漸漸變成哀鳴,一聲聲響徹在山間,也催著解千言趕緊想辦法。他不敢再?猶豫下去,找出幾張威力不算太?大的除穢符、安魂符,打算死馬當活馬醫了?,希望能幫青蛟大王將身體奪回來。

    符箓的光芒在四面八方亮起,柔和又干凈,將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蛟龍包圍起來,一點點拔除邪祟清除魔氣,安撫狂躁的神魂,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蛟龍的動作幅度漸漸變小,似乎真起了?作用。

    解千言眼也不眨地?盯著,有些后悔沒跟迦曇學點往生經?之?類的佛家經?文,說?不定可以將這擎龍魔尊給當場超度了?。

    忽然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枚寄魂木,本著有棗沒棗都打一竿子的原則,解千言又將這拇指大小的木牌朝著蛟龍所在之?處扔了?過去。

    木牌落在地?上?,被蛟龍尾巴一掃,掃到了?腦袋底下,他也漸漸安靜下來,似乎奪舍之?爭已?經?有了?結果。

    解千言緊盯著那小木牌,果不其然,一道?黑影從青蛟前額飛出,迅速鉆進?了?木牌中,而木牌生出四肢,不管不顧就?要?逃跑。

    解千言怎么可能讓他跑了?,飛身上?前撈起這小木牌,二話不說?先給他裹了?幾層噬魂符上?去,見他不敢瞎動彈了?,這才去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青蛟。

    青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湊到跟前的人,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眼睛一閉又暈了?過去,而那木頭小人這時卻大叫起來:“師兄!師兄!這擎龍魔尊占了?我的身子,你快將我放回去,趁他暈了?趕緊將他弄出來!”

    解千言真是要?被這擎龍魔尊蠢笑了?,懶得搭理他,幫青蛟大王清理好身上?傷口?,又喂了?療傷丹藥,這才伸手彈了?彈那仍舊不死心狂喊師兄的木頭人,嗤笑道?:“擎龍魔尊,你知道?我怎么認出是你的嗎?”

    木頭人的木頭腦袋好像思?考不了?太?復雜的問題,聞言脫口?道?:“怎么認出我的?”

    解千言用憐愛蠢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憑我根本不是青蛟前輩的師兄,也憑你剛剛這句話。”

    擎龍魔尊:“……”

    似是不愿意面對自己敗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木頭人安靜得像死了?一般,再?也不愿意開口?了?。

    解千言也不理他,帶著青蛟大王便飛回了?懸崖上?。

    *

    舟雨和奚懷淵早已?等得焦心,見解千言帶著青蛟大王回來,趕緊圍了?上?去。

    “師兄/解道?友,青蛟前輩怎么樣了?呀?”

    解千言寬慰道?:“沒事,皮外傷,我們先回去吧。”

    回到黑蠻人的山洞后,青蛟大王很快醒來,掙扎著起身問解千言:“那老東西死了?嗎?”

    解千言將裹了?好幾層噬魂符的木頭小人遞給他,溫聲道?:“擎龍魔尊的魂魄便在這塊寄魂木中。”

    青蛟大王接過木頭人,剛一入手,擎龍魔尊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兒子!好兒子!乖兒子!先前都是爹不對,爹剛死,鬼迷心竅一時糊涂,不是真的想要?奪舍你啊!你一定要?相信爹,看在我們父子一場的份上?,你幫我再?找一具身體吧,普通魔修就?行,求你了?兒子,爹不想就?這么死了?啊……”

    他哭得凄慘極了?,哪里還能看出半分奪舍親兒子時的狠毒。

    青蛟大王神情漠然,碩大的爪子捧著小小的木頭人,再?加上?被裹得跟粽子似的腦袋和身子,看上?去有點滑稽,卻沒人能笑得出來。

    他半晌沒有言語,其他幾人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安靜的山洞中回蕩著擎龍魔尊的哭求,久久不停。

    “擎龍魔尊的確是我親爹……”

    青蛟大王忽然出聲,說?了?半句卻又停住,哭鬧不休的擎龍魔尊也停了?下來,假惺惺捂著眼睛偷看他。

    “他的確是我親爹,但也是他,對我娘親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她被妄思?海的巨齒鯊群圍攻,拋下還未出世的我,自己逃了?,如今舔著臉口?口?聲聲叫我兒子,方才奪舍的時候你可有半分猶豫手軟?”

    擎龍魔尊訥訥道?:“你怎么會……”

    青蛟大王嗤笑:“我怎么會知道??當然是因為我娘沒死,拼了?命帶我逃走,又用最后一點靈力將我孵化,死前將這些事都告訴我了?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能活到今天?你這種垃圾,還是早點去死吧。”

    說?完,他便將木頭人遞給解千言,輕描淡寫道?了?一句:“讓他死得徹底一點吧。”

    見他竟是認真的,擎龍魔尊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逆子!賤種!跟你娘一樣下賤惡心!竟敢殺自己的爹!你不得好死!”

    青蛟大王無動于衷,全?當他是在放屁,擎龍魔尊見沒戲,又趕緊換了?副討好的口?氣對解千言道?:“師兄!前輩!求求您了?,放我一馬吧,這個養雞場送給你怎么樣?還有我的漁場、豬場,我都給你,只要?你放我一條生路!要?是你們想離開魔界的話,我也能幫忙的,六界石你知道?吧?我本來有一塊六界石碎片的,你放過我,我就?把?這塊碎片給你好不好?”

    聽到六界石碎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擎龍魔尊身上?,有疑惑,有茫然,也有興味盎然。

    “魔界的六界石碎片總共有幾塊?”

    “五塊!總共有五塊!我手上?有一塊,你們這里肯定也有,那冥霄老妖婆也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解千言點點頭:“嗯,多謝擎龍魔尊告知。”

    話音剛落,他便引燃符箓,無形無色的火焰灼燒在靈魂上?,讓擎龍魔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嘶啞凄厲的慘叫回蕩在山洞中,讓所有人都跟著頭發發麻,但卻只持續了?片刻便消弭于無形。

    73.艱難的抉擇(二合一)

    青蛟大王一動不動, 沉默地盯著山洞巖壁,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擎龍魔尊,慘叫聲消失后, 山洞中安靜得落針可聞。

    其他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舟雨蹲坐在解千言肩上?,眼圈紅紅的,張了張嘴又?放棄, 側頭拱了拱解千言的脖子, 示意他先出去, 讓青蛟大王單獨待一會兒。

    青蛟大王卻忽然開口了:“六界石是?什么?跟我們這次忽然來了魔界有什么關系嗎?”

    解千言腳步頓住, 見奚懷淵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自己,便趁此機會解釋道:“六界之說想必大家都知道,而六界石正是?劃分六界的界標, 魔界這顆六界石不知何故碎裂了, 我們在落霞島找到的那個無相石盒子中裝的便是其中一塊碎片,我們被傳送到魔界,也是?跟這塊六界石碎裂有脫不開的干系。但具體是?為何?,又?要如何?回去,我暫時也沒有頭緒。另外,先前玄黎魔尊曾找過我, 明言自己手中有六界石的碎片,希望跟我們合作, 一起離開魔界。”

    奚懷淵來自底蘊深厚的修真界第一世家奚氏,自然是?博學多識, 關于六界石的事情, 他也有了解一些,于是?補充道:“六界石不僅是?劃分六界的界標, 也蘊藏著一方?世界的生機靈韻,三千年前魔界這塊六界石碎裂后,魔氣暴動蔓延至人妖兩界,死傷無數,這才迫使人妖兩界聯手封印了魔界。若找齊六界石碎片,或許魔界能?恢復生機,但若是?魔界封印被破開,魔修紛紛前往人界,再次掀起腥風血雨,我們豈不是?成了罪人?”

    解千言聞言沉默了。

    他也是?魔修,如今修為更是?突破了金仙境界,奚懷淵覺得魔修紛紛前往人界會掀起腥風血雨,那他呢?

    奚懷淵見他不語,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不妥,趕緊解釋道:“解道友千萬別誤會,我不是?說你,解道友的為人我怎會不清楚?我只是?信不過如今魔界的這些魔修而已,他們在環境惡劣資源稀缺的魔界生活了三千年,一個個性情殘暴嗜血,若是?去了人界,那會不會像餓狼闖入羊群一般,又?造出無數個蠻蠻山養雞場來?”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想想先前在源魔池的那場瘋狂殺戮,這些天?魔人去了人界,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解千言沖他安撫地笑笑,卻沒有立即回答,似在思?考這事該如何?解決。

    舟雨看看自家師兄,又?看看奚懷淵:“可是?我們總要回去啊,傳送陣不行,跟那惡霸合作也不行,那有什么辦法能?不破壞封印又?讓我們回去嗎?”

    奚懷淵本就因為傳送陣失敗,害得青蛟大王差點?被奪舍這件事自責不已,如今更是?沮喪極了,緊緊抿著唇低著頭,似是?不敢看其他人。

    解千言卻忽然對歪靠在角落里?不吭聲的蘭娘道:“蘭道友找到自己的本體了嗎?”

    蘭娘像是?在走神,忽然被問?到,一時沒反應過來,見大家都看向?自己,這才輕笑一聲,嗔道:“師兄真是?的,奴家的本體不就在你手上?嗎?一直拖著不給奴家,莫非是?怕奴家回了本體就離開你?放心吧,奴家可舍不得師兄呢!”

    解千言實在懶得跟他生氣,一臉淡定?地拆穿他:“哦,蘭道友不是?說自己本體在那無相石的盒子里?嗎?盒子里?是?六界石的碎片,我們一起被封在里?面三天?,怎么,蘭道友沒找到自己的本體?還是?說,蘭道友的本體其實就是?六界石?”

    蘭娘小嘴一噘,看得所有人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卻毫不在意地嬌聲哼道:“哼,師兄真會編故事,奴家明明是?紅門蘭妖,怎么被你說成是?塊丑不拉幾的破石頭了?”

    解千言搖頭嘆氣:“無相石盒子里?裝的是?六界石的碎片,碎片里?蘊藏著大量源魔之力,根本沒有什么紅門蘭,你要么是?現在在騙我們,要么是?先前在騙我們,不愿意承認也罷,待我們找齊六界石碎片,便將它封印到茅坑臭水溝之類的地方?,好好幫蘭道友醒醒腦子。”

    蘭娘被他這下三濫的手段氣得破了功,再也維持不住天?真嬌俏的笑容,怒瞪著解千言,手指差點?戳他眼睛上?,被蹲在肩膀上?的舟雨呸呸兩聲,作勢要吐口水,他這才收回手,恨恨道:“缺德玩意兒,你到底想問?什么,直說吧!”

    解千言又?換上?溫和?的笑臉:“蘭道友莫要生氣,如今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要精誠合作才是?。不知蘭道友能?否感應到其余幾塊六界石的碎片在何?處,拿到碎片后,又?能?否將其復原呢?”

    蘭娘也不再瞎兜圈子,直言道:“除了你手中這塊,另有四塊碎片,位置我都能?感應,均在魔界內,只要你們找回全部碎片,我就能?將其修復,也能?將你們送出魔界。”

    眾人聞言俱都面露喜色,連向?來畏蘭娘如虎的奚懷淵都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是?紅門蘭妖,還是?六界石妖?”

    蘭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奴家就不能?既是?六界石之靈,又?是?紅門蘭妖嗎?就跟奴家既長了跟你們一樣的身體,又?是?個美嬌娘一般,我命由我不由天?!真是?一群沒見識的蠢男人……”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奚懷淵被噎得無話可說,敢情這妖孽無論性別還是?種族,都全憑自己想的,他如今是?真是?長見識了。

    蠢男人們面上?訕訕,都不知道該怎么跟蘭娘搭話了,在場唯一的聰明姑娘舟雨只好自己上?:“娘,呃,蘭娘、姐姐,你要怎么送我們回去呢?你不會趁機破壞封印把那些壞蛋都放出去吧?”

    蘭娘高深莫測地掃視一圈:“你們一個個啊,都是?笨蛋。六界之間的來往自有其規則秩序,如今亂成一團,皆因六界石散落各處,規則秩序不存的緣故。奚郎方?才不也說了嗎,三千年前魔界的六界石碎了,之后魔氣暴動,釀成大禍,只要將六界石修復,重建魔界秩序,那些修為過高,足以破壞人妖兩界和?平的魔修無法離開魔界,又?何?需再擔心什么封印被破壞的問?題?魔界本就不該被封印起來。”

    奚懷淵一臉不贊同:“你這些話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一旦有機會離開魔界,就算是?只螞蟻,恐怕都會拼了命想辦法離開,何?況還有魔氣蔓延的問?題,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讓人妖兩族承受被魔修和?魔氣入侵的風險。”

    解千言也追問?道:“奚道友的話在理?,蘭道友你怎么能?保證魔氣不會外泄到我們的世界呢?”

    蘭娘有些憋屈地撓了撓頭,氣悶道:“我發誓,我發誓行不行?魔界原本也不是?如今這般模樣,若能?恢復生機,讓魔界生靈有條活路,也不是?誰都心心念念著去別人的地盤找打的。”

    這種話如同小孩賭氣,實在沒多少說服力,尤其是?蘭娘這種腦子有點?問?題的人說出來,更是?沒人信了,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舟雨看看一臉氣憤的蘭娘,又?看看無奈但倔強的奚懷淵,開口勸道:“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帶黑蠻人回去的嗎?他們也是?凡人,更不該留在魔界這種地方?被人當雞吃啊。若是?我們修復六界石離開魔界,確實有可能?導致魔氣泄露魔修闖入人界,可若是?留在魔界,黑蠻人卻一定?會慢慢死光,為何?要為了可能?的危險犧牲掉黑蠻人的性命呢?要不這樣,我們分頭行動,青蛟前輩好好養傷,小奚再試試那個請仙陣,我和?師兄去幫蘭娘找六界石的碎片,走一步看一步,如何??”

    提到黑蠻人,奚懷淵的神情有所松動。

    他確實愿意為了人妖兩族的安全而犧牲自己留在魔界,但卻沒辦法犧牲朋友,犧牲茍延殘喘幾千年的黑蠻人,何?況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點?點?頭應下了。

    *

    奚懷淵雖然同意了舟雨的提議,但心情仍舊是?很沉重,一言不發回了自己研究陣法的角落,擺出一副跟這請仙大陣不死不休的架勢,開始埋頭苦干起來。

    青蛟大王身心俱疲,表示自己都聽他們的,獨自歇下了。

    解千言和?舟雨、蘭娘三人回了閉關的單間,繼續商量找六界石碎片的事情。

    雖然自己提出了分頭行動的方?案,但舟雨卻一直有些懨懨的,解千言小聲問?她:“是?不是?在擔心小奚說的那些話?”

    舟雨點?點?頭:“師兄你說,萬一真的因為我們的緣故,讓那些窮兇極惡的天?魔人跑去人界,讓魔氣蔓延,那,那……”

    她有些說不出來,從?小到大闖過最大的禍,也不過是?在無名山村偷了王家老頭老太結果卻將人弄丟了,這次可能?要闖個彌天?大禍,她有點?怕。

    解千言從?來不是?什么心懷天?下的人,若不是?奚懷淵提出,他根本沒有考慮那么多,但也敬佩奚懷淵這樣愿意為了大義犧牲自己的精神,他看著舟雨眼中的慌亂迷茫,安慰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選擇,我們又?不是?圣人,能?盡自己的全力維護大義就已經足夠了,而且你不也說還有黑蠻人嗎,他們也是?無辜的凡人,性命跟人界的凡人和?小妖一樣脆弱,我們能?力有限,若只能?選擇一方?的話,那選擇冒著可能?的危險,救眼前的這些性命,又?有什么錯呢?

    何?況就算最后出了差錯,我們也可以盡自己的全力去彌補,敢趁機闖入人界大肆殺戮的魔修,我可以殺了他,魔氣若是?蔓延,我也可以清理?干凈,當初那個水潭下面的魔氣不就是?我清理?的嗎?所以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有師兄在。”

    舟雨這才露出點?笑意,點?頭道:“嗯嗯,我師兄現在可是?超厲害的!”

    解千言也笑著摸摸她的頭,而一旁的蘭娘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氣哼哼道:“你們若是?不打算帶上?奴家一起的話,那就別膩歪了,說正事!”

    為了不刺激這神經病加入他們的決心,舟雨和?解千言趕緊換上?嚴肅正經的神情,討論起尋找六界石碎片的大事。

    “冥霄魔尊搶了擎龍魔尊手中的六界石碎片,若按照擎龍魔尊的說法,她手中如今至少有兩塊碎片。”

    “嗯,確實有兩塊碎片在一處。”

    “但這冥霄魔尊功法詭異,心思?也難測,我們了解的情報太少,貿然去搶的話恐怕不行。”

    “那惡霸不是?說自己手中也有碎片嗎,要不我們跟他聯系,看他想怎么合作,順便再打聽一下女魔頭的情況,怎么樣?”

    “舟雨妹妹真聰明,奴家覺得可以。”

    解千言看著舟雨,有些欲言又?止。

    舟雨疑惑:“怎么了師兄?是?那個惡霸有什么問?題嗎?”

    聽舟雨口口聲聲叫那人惡霸,解千言心中哂然,覺得自己可能?擔心過頭了,于是?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覺得這人心思?深沉,不是?善茬,要多加小心。”

    舟雨也贊同:“嗯,這騙子壞得很,師兄你多準備點?火符,燒他!”

    聽自家師妹有跟自己一樣的坑人思?路,如此心有靈犀,解千言笑得更開心了:“放心,肯定?不會讓他有機會搞小動作的。”

    解千言拿出那枚雪花玉片,聯系玄黎魔尊。

    玄黎魔尊像是?一直在蹲守這次通話,幾乎瞬間便接通了:“你考慮清楚要跟我合作了嗎?”

    解千言倒是?挺欣賞他這種干脆爽快的作風,便也直言道:“玄黎魔尊可知道其他六界石的碎片在哪兒嗎?”

    玄黎魔尊冷冰冰的聲音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喜悅:“明日午時,到源魔池當面詳談,你們師兄妹二人都要到場。”

    這的確不是?件小事,當面談也算是?合理?要求,但特地強調他們師兄妹二人都要到場,想見舟雨的意思?不要太明顯,這就讓解千言很是?不爽了。

    “沒問?題,那便明日再說。”

    應下邀約后,解千言立即掐斷了通話,堅決不給那廝跟舟雨搭話的機會。

    舟雨和?蘭娘都沒察覺到這兩人之間有何?異樣,雖然這次見面定?得實在太匆忙了些,但事關重大,啰啰嗦嗦似乎也沒什么好處。

    *

    次日午時,舟雨、解千言和?蘭娘三人趕到源魔池的時候,玄黎魔尊已經立在池邊,顯然是?等了有段時間了。

    半個月過去,源魔池中的源魔之力已經快要消散干凈,只剩下池中心淺淺一層,四周池底仍舊是?龜裂干涸的模樣,如同鋪了一層焦炭,與周圍死氣沉沉的墨黑色山脈連成一片。

    這樣一片墨黑色的天?地中,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如同遺世獨立的仙人,實在太過顯眼,讓人無法忽視。

    解千言忍不住暗自撇嘴,穿得這么白是?生怕某些人看不見嗎,待會兒一開口還得說自己叫小黑,臉皮可真厚。

    玄黎魔尊可不知道解千言在心里?如何?編排自己,他向?來就是?這般模樣,此時正望著池中出神,察覺到三人到來,那雙冷淡的藍眸直直落在舟雨身上?,看得解千言皺眉輕咳一聲,他才收回目光,淡然道:“舟雨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

    舟雨送他一個禮貌的假笑外加言語攻擊:“玄黎魔尊竟然半個月都沒換衣服嗎?”

    玄黎魔尊淡然的表情有瞬間裂開,想解釋自己衣服都長這樣,又?想說自己會清潔術,用不著換衣服,但好像怎么說都挺掉價,最終選擇暫時放棄跟這狐貍搭話,轉而跟解千言道:“若是?要合作的話,本尊有兩個條件。”

    解千言也送他一個同款禮貌假笑:“魔尊先說來聽聽吧。”

    “第一,本尊要跟你們一起離開魔界,第二,本尊跟舟雨之間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跟本尊搶她。”

    解千言差點?被他氣笑了,明明是?自家師妹不愿意認他,他連回舟雨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竟然好意思?做出一副被棒打鴛鴦的模樣,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大的臉。

    解千言都懶得親自出面打擊他,遞了個眼神給身旁怒氣沖沖的狐貍,示意她盡管罵。

    舟雨果然一點?也不客氣,跳上?解千言的肩膀,彌補了身高的差距后,氣勢洶洶地吼道:“惡霸,騙子,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都不認識你,什么我跟你之間的事,我跟你之間只有你踢我屁股的大仇!”

    解千言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末了還假惺惺地勸架:“咳咳,舟雨啊,玄黎魔尊畢竟是?要跟我們合作的,什么仇不仇的,先前師兄已經幫你報了,這件事就算了吧。”

    舟雨狐疑地看了眼師兄,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幫自己報的仇,但見他沖自己點?點?頭,便也信了,口氣緩和?了點?:“好吧,既然師兄都這么說了,那我大人有大量,這件事就一筆勾銷了。至于什么搶不搶的,我本來就是?師兄一個人的,他有什么好搶的,你可少胡說八道!”

    解千言努力憋笑,但那微彎的眼睛,提起來的嘴角,得意之情藏都藏不住,意味深長的眼神掃過來,仿佛是?在說,看吧,我若不插手你們的事,你們之間的仇都化解不了呢!

    玄黎魔尊忍氣吞聲看這師兄妹二人表演,中間雖然幾度臉色難看,但始終忍著沒出聲,連一旁看戲看得眼花繚亂的蘭娘都忍不住有點?佩服這家伙。

    等舟雨說完了,一直不吭聲的玄黎魔尊卻忽然拿出一個東西遞到她面前,輕聲道:“舟雨,這只小狐貍是?你用平日里?掉的毛捏的,是?我們最后一次溜出去玩的時候你送給我的。你摸摸它,這是?你還沒成年時的絨毛,你肯定?能?認出來。”

    眼前這只毛狐貍有些歪歪扭扭的,遠比不上?送給黑蠻人小孩的那些精致,一只狐貍耳朵還有點?耷拉,毛色也比較黯淡了,但模樣卻很熟悉,是?她第一次捏的狐貍。

    小時候的舟雨成日里?被關在房中背詩,根本沒有機會出去,所以也沒有零花錢,除了滿屋子的書,也沒有什么自己的東西,是?個窮得叮當響的小狐貍。

    但小黑總帶自己出去玩,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每次都帶著野果野花來送給自己,她當然也想送點?回禮,想來想起,除了身上?又?白又?軟的狐貍毛,她真沒別的能?送出手的東西了。

    于是?小小一只的舟雨有事沒事就薅點?自己的毛,偷偷夾在書里?攢著,攢了約莫半年,才攢夠一小把,思?來想去,用這點?毛捏了個自己送給唯一的朋友。

    后來這也成了舟雨的習慣,她的毛這么漂亮,丟了多可惜,每一根都得好好收藏著,攢夠一小團了,就順手捏只狐貍,手藝越來越好。

    見舟雨發呆,玄黎魔尊將手里?的狐貍往前遞了遞,懇切道:“舟雨,你摸一下吧,這就是?你當初送我的狐貍。”

    舟雨愣愣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這只小狐貍。

    妖族的感應力遠超人類,舟雨一下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玄黎魔尊,又?看看解千言,最后皺眉道:“該不是?你在哪兒撿到的吧……”

    玄黎魔尊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語氣誠懇:“舟雨,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小黑,若此話有假,便叫我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舟雨不知道說什么好,不安地在解千言肩膀上?挪來挪去,解千言無奈,悄悄捏了捏她的爪子,鼓勵她有話直說,她這才開口道:“小、小黑,長老們說你已經死了,我便以為你真的死了,你還活著就好,我很高興你還活著,長老們不該那樣傷害你,是?他們不對,我替他們跟你道歉,對不起……”

    玄黎魔尊見她終于肯認自己,露出點?笑來,如雪后初霽,冰霜消融,看得一旁的蘭娘都快流哈喇子了。

    “舟雨,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我從?來沒怪過你……”

    舟雨卻搖頭:“是?我的錯,我明知道長老們不喜,卻還纏著你帶我出去玩,害得你被抓,又?差點?丟了性命,你還是?怪我吧,也不用再拿我當朋友了,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玄黎魔尊的笑容消失,皺眉看著她,不解道:“為什么?我說了不怪你,若是?你非要覺得有所虧欠的話,那往后可以對我更好一點?,為什么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舟雨只是?搖頭,不愿意再解釋,有些悶悶地趴到解千言脖子邊,低聲道:“師兄,小黑,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解千言摸摸她的腦袋,對玄黎魔尊道:“魔尊提出的兩個條件,第二條我師妹已經答復過你了,至于第一條,我想問?問?魔尊,跟我們一起離開,意欲何?為呢?”

    玄黎魔尊只看著焉頭耷腦的舟雨,輕聲道:“我承諾過她,等她成年就娶她,跟你們一起離開,自然是?要去太華山提親了。”

    解千言冷笑一聲:“看來玄黎魔尊頭腦還有點?不清醒,還是?回去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再跟我們談合作的事吧。”

    他帶著舟雨轉身便走,不想給這家伙再次開口的機會,一旁的蘭娘則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沖玄黎魔尊拋了個媚眼,這才跟著師兄妹二人離開。

    玄黎魔尊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三人離開的背影,輕輕捏了捏手中毛狐貍的腦袋。

    74.他究竟為什么要去提親?

    解千言拂袖而?去, 一是生?氣那玄黎魔尊大言不慚說什么去太華山提親,二是察覺到自家師妹情緒不對,想盡快帶她離開。

    果不其然, 三人剛回到黑蠻人的山洞,舟雨便抱著解千言的脖子小聲抽泣起來?。

    解千言心疼又無奈,只得將她帶到安靜的角落,拍著狐貍的背, 任她哭了個夠。

    直到抽泣聲變成打嗝聲, 山洪化作細流, 解千言才問她:“小舟雨這是怎么了, 他?鄉遇故知,不是該高興嗎?”

    舟雨哭得渾身軟趴趴,攤成一塊狐貍餅掛在解千言胸前, 聞言哼唧了一會兒, 才小聲道:“我當然、當然高興小黑還活著,可是、可是長老們當初跟我說,小黑是自己逃跑,失足掉下懸崖摔死的,小黑卻說,長老們挖他?的蛇膽, 把他?扔進毒霧沼澤,差點害死了他?。長老們為什么要對我唯一的朋友下這種毒手?, 又為什么,為什么要騙我……我覺得很對不起小黑, 若不是因為我, 他?也不會受這些苦,還來?了魔界這種地方,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長老們,師兄,這是為什么啊……”

    摸著毛絨絨的狐貍腦袋,解千言心里也一陣陣發堵,他?想?起被?迦曇用雞腿騙來?的舟雨,初見時還有點怕自己,不過第二天,他?順手?扔了串自己不愛吃的糖葫蘆給這只饞得眼?睛冒綠光的小狐貍,就換來?她真心實意的一聲師兄。

    或許正因為從小得到的情誼太少,舟雨才格外珍惜,無論?是對解千言和迦曇,還是小黑和長老們,可如今那些微薄的舊時情誼卻變成謊言和騙局,再次傷害了她。

    解千言有些不忍心告訴舟雨,所?謂的親人,并不是都待你真心實意,朋友的話也不一定沒有半分摻假,她自責愧疚,傷心難過,可真正做錯事的人,或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舟雨,這不是你的錯,若小黑的話是真的,那錯的是長老們,是他?們心思歹毒手?段狠辣。同為長輩,師父就不會因為你跟誰玩得好,就悄悄降雷劈死你的朋友對不對?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若小黑的話有假,那錯的是他?,他?不顧你們兒時的情誼欺騙你,是他?奸詐狡猾,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頭上。

    我們回去之后?,就去太華山找狐族長老們,把當年?的事情弄清楚,也告訴他?們你現在過得很好,不會再聽?他?們擺布,去給什么虎大?王當寵妃了,好不好?”

    舟雨耷拉著耳朵,將頭埋在解千言衣襟中,聞言輕輕點頭,又問?他?:“那師兄會陪我一起去太華山嗎?”

    “當然了,師兄會陪你一起的。”

    師兄妹二人安靜依偎了一會兒,解千言本以為舟雨已經睡著了,低頭一看,卻發現她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又問?:“你在想?什么?不累嗎?”

    舟雨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小黑說,要去太華山提親,他?是認真的嗎?”

    這話仿佛一張仙品引雷符炸在解千言耳中,將他?的心給提到了嗓子眼?,差點脫口來?一句“他?想?屁吃”,但他?還是忍住了,悄悄深呼吸兩次,才故作鎮定地反問?:“怎么,難道你希望是真的?”

    舟雨搖頭:“怎么會,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而?已。”

    解千言松了口氣,心道還能為什么,看上你這只天下獨一無二的九尾狐了唄!

    但他?可不能說出?來?,只裝傻道:“我哪里知道他?是為什么。”

    舟雨絞盡腦汁苦想?了很久,有些遲疑地問?道:“他?、他?該不會是想?報復我吧?把我娶回家,關進小黑屋,天天打我,不準我吃雞,把我的尾巴拔下來?做毛領子……”

    她越想?越害怕,抱緊了自己的尾巴,最后?總結陳詞:“父債子償,肯定是這樣的!師兄你說,我把我的靈石都賠給小黑行不行?讓他?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放我一馬。”

    解千言又無語又高興,并且還有點同情玄黎魔尊,但他?可不打算點醒自己這不開竅的師妹,甚至幫腔道:“嗯,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可以問?問?他?,收下靈石便不計前嫌,若他?真拿你當朋友,肯定是愿意的。”

    于是舟雨盤算起自己的資產:“上品靈石一萬五千四百三十二顆,中品靈石四千二百整,下品靈石,呃下品靈石沒數過哎,嗚嗚嗚怎么這么多啊!師兄師兄,我的心好痛……”

    解千言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跟小黑受的苦比起來?,這些靈石算得上什么?你都給他?,才能顯出?你的誠意來?。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靈石沒了可以再掙,你要想?開些。何況師兄還有靈石,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舟雨信了他?的鬼話,當真將自己的靈石都單獨分到一個儲物袋中裝好,準備下次送給小黑,請他?別去太華山提親了。

    她心痛不已,嚶嚶嚶了一會兒,立馬得到了解千言所?有的靈石,錢包再次鼓脹,心也不痛了,腿腳也有力了,又能出?門晃蕩了,于是尋找六界石三人小組再次出?發,前往魔界西北的鬼眼?泉。

    *

    蘭娘自從見了玄黎魔尊,就心癢得不行,終于逮著機會吃瓜了,一路上纏著舟雨問?個不停。

    “舟雨妹妹,你跟那玄黎魔尊真是舊識嗎?他?是從魔界跑出?去的,還是后?來?誤入魔界的?他?本體是什么?他?從小就是這幅冷冰冰的拽模樣嗎?他?眼?睛為何是藍色的?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他?……”

    舟雨被?他?煩得不行,莫說這些問?題她也不知道答案,就算知道,她也實在沒有心情跟別人談論?小黑,何況這個別人還是熱愛所?有美男的蘭娘。

    小狐貍雙爪捂住耳朵,將腦袋藏進解千言衣領中,只留下一條狐貍尾巴猛搖,以示拒絕聊天,結果蘭娘這膽大?皮厚的家伙,還非要伸手?去拽狐貍尾巴,惹得解千言送他?一張定身符,將人吊在劍柄上罵罵咧咧吃了一路的風沙。

    蘭娘也是個倔強的,仗著解千言是路癡,沒她這人形羅盤不行,一邊罵一邊表白:“哎呀師兄,你別吃醋嘛,奴家就是看那玄黎長得俊,多問?幾句罷了,其實最喜歡的還是師兄呢!師兄你方向偏了,這是往南去了,我們該往北。舟雨妹妹,你幫姐姐說句話呀,你也是最喜歡師兄對不對?哎喲解千言你個死鬼,奴家胳膊吊疼啦……”

    就這樣吵吵鬧鬧著飛了一整天,三人終于到了鬼眼?泉。

    鬼眼?泉之所?以叫鬼眼?泉,是因為它長得像一只瞳孔血紅色的眼?睛,深不見底,仿佛直通幽冥地獄,蘭娘說六界石的碎片就在泉眼?底部。

    但他?跟解千言較勁了一路都沒占到上風,心情很不爽,一落地便開始擺爛,躺在地上裝死,拒絕下水。

    解千言拿他?沒辦法,想?著反正這泉眼?也不大?,他?自己去就自己去吧,便也不管地上的蘭娘,準備好避水符就打算下水去了。

    舟雨也不樂意跟蘭娘這禍害待一起,抱著解千言死活不撒手?。

    “師兄,你就不怕蘭娘這壞蛋將我賣了嗎?帶我一起吧,我幫你指路好不好?求求你了師兄,嗚嗚嗚……”

    解千言本是擔心她沒有靈力,遇到危險跑都跑不了,但想?到上次自己將她留在岸上跟不靠譜的程澤待著,一上岸發現人不見了的巨大?沖擊,索性還是將她帶上好了。

    將假哭的狐貍從自己胳膊上撕扯下來?,幫她也貼上避水符,縮成小小一只揣進懷里,解千言縱身躍入深紅色的泉水。

    待水面恢復平靜,原本躺地上裝死的蘭娘卻一骨碌坐了起來?,快速盤腿坐好,擺出?五心向天的姿勢,將那張被?解千言摘下來?的定身符重新貼在了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蘭娘”忽然睜開眼?,茫然地轉動眼?珠觀察四周,又試圖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定身符定在原地,頓時露出?一臉沮喪的表情,扯著嗓子大?喊:“解千言,舟雨,小奚,青蛟前輩,你們在哪兒啊?為什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鬼地方?救命啊……”

    這儼然就是程澤的聲音。

    *

    與此同時,魔界某處寒冰筑成的洞窟中,打坐的玄黎魔尊忽然睜開眼?,冷冷盯著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妖冶美人。

    美人眼?波流轉,櫻唇微彎,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游走在玄黎魔尊胸前,見他?沒有喝止自己,當即得寸進尺朝著小腹而?去,卻在動作的瞬間僵住,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立時響起。

    妖冶美人笑容僵在臉上,被?電了似的從玄黎魔尊身上彈起,一下跳到冰窟角落,甩著手?嗔道:“哎呀!好你個不解風情的冰塊頭,怎么能凍奴家的手?呢!”

    玄黎魔尊面上表情絲毫未變,冷聲道:“你是何人?為何闖入本尊洞府?”

    妖冶美人隨意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坐下,嬌聲道:“奴家是蘭娘呀,昨天不是剛見過嗎?竟然這么快就忘了,真是無情呢。”

    玄黎魔尊昨天見過的人就只有三個,除了舟雨和解千言,就是那個偷偷朝他?拋媚眼?的惡心男人,這人顯然不可能是那師兄妹二人,那么……

    玄黎魔尊的冰塊臉終于有了裂開的傾向,那種被?臟東西糊了一身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偷偷用了個清潔術,好不容易穩住了情緒,才開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來?尋我所?為何事?”

    蘭娘似乎也趕時間,終于不再調戲冰山美男,一本正經道:“奴家來?尋魔尊,自然是想?跟你談談合作的事情。”

    玄黎魔尊不解地看著他?:“是舟雨的師兄讓你來?的?”

    蘭娘搖頭:“當然不是了!他?們可不想?讓你破壞魔界封印,但奴家卻一定要毀了這封印,所?以,魔尊要不要跟奴家合作呢?”

    75.謎語人對決

    鬼眼泉下, 寂靜如死的泉水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雜音,解千言和舟雨自然也聽不見岸上程澤的瘋狂呼救,他們一直往深處潛行, 漸漸隱沒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舟雨有點害怕,揪緊了解千言的衣襟,一雙狐貍眼瞪得?溜圓,在黑暗中閃著?光, 像兩只小燈籠一般, 幫解千言照著?前路。

    就這樣在深不見底的死水中潛行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讓人恍惚以?為, 另一頭莫不是真連接著?幽冥地獄,沉穩如解千言,都忍不住升起幾分焦躁來。

    忽然, 遠處有米粒似的一點的白光乍現, 驚得?舟雨趕緊用爪子扒拉解千言,手舞足蹈地跟他示意前面有東西。

    解千言的眼睛雖然不如狐貍眼好使,但也勉強能感覺到?光線的細微變化,輕輕拍了下狐貍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朝著?亮光加速前進。

    白色的光團越來越大, 越來越明亮,將周圍巖壁照亮, 坑坑洼洼的深紅色石頭,被水流侵蝕出細細密密的小孔, 多看幾眼便讓人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但這?片白光中的情形,卻始終無法看清。

    安全起見?, 解千言停了下來,打算再觀察一下周圍情況,恰在此時?,一直靜得?半點聲響也沒有的水中,忽然傳來一道和煦的男聲。

    “二位既有緣來此,何故踟躇?”

    話音剛落,一道柔和的力?量推著?泉水,帶著?師兄妹二人,緩緩朝白色的光團靠過去。

    舟雨有點害怕,躲進解千言衣襟中,只露出一只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解千言沒有從這?股力?量中察覺到?惡意,猶豫片刻,還是隨著?它跌入了那團白光。

    師兄妹二人被耀眼的光芒刺得?同時?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已經離開泉水,站在一間?布置十分清雅的書房中。

    日光透過窗扉,將約莫五丈見?方?的房間?照得?通透又敞亮,房中錯落陳列的書架桌椅皆是清一色的黃梨木,書案上的魚嘴銅爐中,淡淡的木香裊娜飄散。

    青衫男子端坐在書案后,不慌不忙地寫完最后幾筆,這?才抬頭沖闖入此間?的人輕笑道:“浮云朝露,流年似水,小生于此地靜候有緣人,不知?不覺竟已數千載,敢問足下,可是來取六界石的?”

    解千言和舟雨沒有立即回答,將這?人仔細看了又看,見?他不過二十來歲,容貌平凡,氣質溫文,打扮得?也像個普通書生,身上沒有魔氣也沒有靈力?,但若說他真是個凡人,恐怕連蕭喇琥這?種單純虎都不會信。

    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書生也不惱,反倒放下筆,饒有興致地觀察起面前這?一人一狐來。

    就這?樣互相打量了片刻,書生忽然又開口了:“讓小生猜一猜,足下懷中之物,尖尖長長嘴,細細四條腿,幾條大尾巴,最愛疑神疑鬼,唔,是狐貍!小生可猜中了?”

    解千言和舟雨更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也用得?著?猜?

    再不說話就不禮貌了,解千言只好拱手行禮:“在下解千言,這?是師妹舟雨,見?過前輩。敢問前輩是何方?高人,為何會在鬼眼泉中,六界石又是怎么回事?”

    青衫書生仍舊笑盈盈看著?他們,語氣溫和:“足下還未回答小生的問題,怎么倒問起小生來了?這?可不合禮數啊。”

    解千言確實有點理虧,只好答道:“在下跟師妹的確是為取六界石而來,還望前輩不吝告知?。”

    青衫書生搖頭:“小生的問題足下還沒答完呢。”

    解千言愣了愣,有點沒反應過來他還有什么問題,倒是舟雨靈機一動,趕緊答道:“前輩您猜對?啦,我就是狐貍!”

    書生聞言高興極了,撫掌笑道:“好好好!看來小生才華不減當年,此心甚慰啊!現在輪到?小生回答足下提問了,小生不過一普通讀書人,在自家書房中等有緣人而已。不如這?樣,小生與足下各出三道謎語,猜中多者為勝,賭注就是這?塊六界石碎片,如何?”

    舟雨和解千言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玩的哪一出,但在別人的地盤上,也不好直接就說不,二人遂齊齊點頭應下。

    書生見?他們答應,高興極了,從書案后站起,原地踱了幾步,始終沒離開那方?寸之地,忽而拍掌道:“有了!兩位請聽?好,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猜一物。”

    舟雨摳摳頭毛,有些?無助地看著?解千言,用眼神表示自己猜不出,解千言自認文化水平高于某個只會背歪詩的狐貍,但也不是高在猜謎語這?種偏門地方?,一時?也沒想出來。

    書生見?他們不吱聲,溫和帶笑的臉上露出幾絲得?意,出聲提醒道:“可不能沒完沒了地猜下去,再給二位五息時?間?,猜不出便算輸了這?局。”

    解千言心中一緊,當即就要說出謎底,而書生見?他嘴唇微動,卻不顧自己剛定下的規則,搶先答道:“是‘日’,旭日東升的日!你們輸啦!”

    舟雨被他的無賴行徑氣到?了,大聲抗議:“前輩,您不是說還有五息時?間?嗎?明明連一息都不到?,您這?是耍賴!”

    書生笑道:“小生怎會耍賴,此地的五息就是這?么短。”

    舟雨還想再跟他爭辯幾句,卻被解千言伸手按住了腦袋,示意她算了。

    書生贏了一局,正?在興頭上,當即又來:“二位別急,還有機會,聽?好了,偶因一語蒙抬舉,反被多情又別離,送得?郎君歸去也,倚門獨自淚淋漓,這?回仍舊猜一物。”

    舟雨一聽?他念詩,眼睛都亮了,生怕書生再耍賴,剛聽?完謎題便搶著?答道:“是傘!是傘!”

    書生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訕訕地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承認:“好吧,這?回猜對?了……還有最后一題,謎面是,上頭去下頭,下頭去上頭,兩頭去中間?,中間?去兩頭,猜一字。”

    師兄妹二人聽?得?云里霧里,同時?張了張嘴,卻沒說出答案來,書生這?回更是完全不講武德了,剛說完謎面,立即笑嘻嘻公布答案:“是‘至’,紛至沓來的至,二位都猜錯啦!”

    舟雨:“……”

    解千言:“……”

    書生在原地轉來轉去,一會兒揮袖一會兒跺腳,自己傻樂個沒完,哪里還有半分初見?時?的溫文儒雅,看得?舟雨跟解千言一陣無語。

    等他高興勁兒過了,終于想起這?游戲還沒結束,勉強收斂了幾分狂態,彬彬有禮道:“接下來便請二位出題,由小生來猜。”

    舟雨可被他氣壞了,跳上解千言肩頭便大聲道:“我師兄有一寶,能變大又能變小,忽軟忽硬還長毛,受了刺激水狂飆,猜一活物。”

    書生呆呆地看著?狐貍,解千言也呆呆地看著?狐貍,都有點不敢說話。

    這?回輪到?舟雨得?意了,也學書生耍無賴:“猜不到?吧?謎底就是——”

    “等等!你師兄就是他對?吧?”

    被打斷施法的舟雨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就是——”

    “再等等!這?東西不用時?,能纏在腰間??”

    舟雨不耐煩地再點點頭,甚至好心地補充了一句:“不僅能纏腰間?,還能纏脖子上,纏胳膊上,纏腿上!再給你五息時?間?——”

    書生那張斯斯文文的臉憋得?通紅,解千言的俊臉也憋得?通紅,兩人都搶在舟雨公布正?確答案之前大聲阻止她。

    “是那個東西!”

    “你們都給我閉嘴!”

    書生顫抖著?手指向解千言丹田下方?某個不能言說之處,解千言則顫抖著?手指著?書生,又瞪著?自家這?口無遮攔的師妹。

    舟雨卻笑得?前仰后合,從解千言肩上一頭栽下,吊在他褲腿上直晃蕩,嘲笑那書生:“笨蛋,你猜錯啦!答案就是我呀!”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躥上解千言腰間?,給他當場表演了一下“不用時?纏在腰上、胳膊上、脖子上”,把那書生看得?目瞪口呆。

    待她爬回肩頭,解千言臉上的漲紅還未消退,咬牙切齒地警告:“不許再在外面胡說八道了!”

    舟雨疑惑地看看自家師兄,不解地問他:“怎么是胡說八道呢?難道我不是你的寶了嗎?”

    解千言差點被她整出內傷,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最后憋屈地哼道:“是,你可真是我的大寶貝!”

    看完一場精彩的狐戲,書生也不得?不承認,舟雨說得?還挺有道理,這?謎底確實就是她,否則就是他齷齪下流無恥了。

    書生笑不出來,再開口也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請足下出下一題。”

    舟雨清清嗓子,繼續出題:“我們家有一寶,能變大又能變小,忽軟忽硬沒有毛,黑咕隆咚一長條,猜一妖。”

    解千言這?次沒再想歪了,只是有點無語地摸了摸鼻子,看書生那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心中不免也升起幾分暢快。

    書生一臉凝重地想了片刻,答道:“是蛇妖!”

    舟雨大聲道:“錯!是青蛟大王,青蛟,長了四條腿的那種青蛟!好啦,還有最后一題,前輩可要好好猜哦!謎面是,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小臉雪白卻不圓,無論男女?都喜歡,摸一下就要翻臉,猜一人!”

    書生趕緊追問:“這?人可是很?有名望?”

    “嗯,還是挺有名望的,大家都知?道他。”

    “可還健在?”

    “在呀!活蹦亂跳的呢!”

    書生抓耳撓腮,腦海中閃過許多自己從書中看來的名字,卻又覺得?都不太像,舟雨可不會給他機會,幾乎是補充完的瞬間?,便笑嘻嘻公布答案:“是奚懷淵!奚家少主奚懷淵!前輩,您全猜錯了,是我們贏啦!”

    書生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怒喝道:“你這?狐貍,謎語凈是瞎編的,這?局不算,不算!”

    舟雨反駁道:“我絕對?沒有瞎編,第一個謎底不是當場給您演示了嗎,后面兩個我也可以?帶您去親眼看看,您看過就知?道我絕對?不是瞎編了!”

    書生哪里聽?得?進去,忽將手中毛筆蘸了墨,凌空書寫下一個巨大的“殺”字,朝解千言和舟雨撲去。

    76.拿到六界石

    解千言將?舟雨塞進懷中, 拔劍斬向墨水凝聚的“殺”字。

    這“殺”字來勢洶洶,仿佛挾毀天滅地之勢,實則外強中干, 幾乎是在碰到劍刃的瞬間便化作一灘墨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解千言的?劍勢卻不止,直直斬向?書生面前的?桌案,嚇得?書生跌坐在地, 用袖子捂住腦袋瑟瑟發抖。

    桌案也軟得?如同那墨水凝聚的“殺”字一般, 剛沾上劍刃, 就?化作?一灘墨跡消失不見?。

    沒了桌案的?遮擋, 舟雨和解千言這才看清楚,書生竟沒有腳,整個下半身都跟地面長在一起?, 融為了一體, 像根人形蘿卜一般,難怪他一直在書案后轉圈,始終沒有離開過半步。

    解千言嗤笑一聲:“原來是只地縛靈,這點道行,也敢對我們動手。”

    書生哆嗦著,努力將?自己往身后椅子地下藏, 卻因為下半身被束縛住,再怎么掙扎也是在原地撲騰, 沒奈何只好求饒:“尊駕請饒了小生吧,小生不過是長日寂寞, 與二位戲耍一番罷了, 哪里真敢跟二位動手,還望您大人有大量, 千萬別跟小生一般見?識。”

    舟雨從解千言衣襟內爬出來,見?到眼前的?場景,又立馬縮了回去,顫聲問:“師兄,這、這書生是鬼嗎?”

    地縛靈的?確有可?能是鬼,也有可?能是被困住的?妖物,解千言不想嚇她,便拍拍她的?頭小聲道:“你怕他做甚,他走不出這方寸之地,傷不到你的?。”

    舟雨半信半疑,伸出半個腦袋,見?那書生確實動彈不了,這才鉆出來,問道:“書生你到底是誰呀,為什么會被困在這個地方?六界石在哪兒呢?能不能給我們呀?”

    或許書生天然?就?更親近狐貍,也或許是誰都抗拒不了毛絨絨的?魅力,聽了舟雨的?話,地上的?書生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恭謹答道:“小生本是一蠹蟲,無名?無姓,自有意識起?便在此地,與書為伴,不知歲月,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書中所描述的?人和狐妖,一時高興,忘了禮數,還請二位見?諒。至于六界石,小生也是從書中得?知,二位若有疑問,不妨看看此書。”

    他說完,輕輕招了招手,遠處書架上飛來一本薄薄的?書冊,落在了書生手中。

    這書看上去就?跟書生一般平平奇奇,書生卻似捧著心肝寶貝,愛憐地撫了又撫,撣去封皮上本就?不存在的?塵埃,這才依依不舍地將?書遞給解千言,示意他自行翻看。

    解千言接過,發現這書被人從中間撕開了,竟只有半本,再看封面,深藍色的?書皮上寫著幾個看不懂的?文字,翻開書頁,里面密密麻麻也是這種古怪的?文字。

    舟雨跟他一起?看這本書,時不時發出輕輕的?一聲“嘖”,解千言疑惑問她:“你認識這些字?”

    舟雨搖頭:“不認識呀。但覺得?有點眼熟,也許它們認識我?”

    解千言懶得?理會她的?胡說八道,想問書生這些是什么字,但轉念一想,這書生其實并不怎么老實,這地方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什么古怪,還是先將?書收起?來,以?后問問迦曇吧。

    書生畏畏縮縮蜷在椅子下,見?解千言將?書收了起?來,面上流露出割肉般痛苦不舍的?神?情?,卻又生怕這人一個不高興提劍斬了他,不敢多說什么,只好用袖子遮住臉,一抖一抖的?,不知是不是在哭。

    解千言將?書收好,掃視了一圈房中,沒有發現其他古怪的?地方,便問書生:“你說的?六界石在哪兒?”

    書生一邊說一邊比劃:“就?在這里,壓著小生的?就?是六界石。”

    他雙手高舉,在半空劃了個偌大一個圈,似是擔心他們聽不懂,又補充道:“這個房間就?是六界石。”

    解千言想到自己和程澤被困在滿是源魔之力的?小空間里,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窗邊摸了摸墻壁窗扉,略一沉吟,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截干枯的?樹枝,輕輕一點,樹枝便燃了起?來。

    這干樹枝正是當初金坷山上的?迷谷樹所贈,萬年迷谷樹枝有破除幻境迷障的?功效,剛一點燃,清新淡雅的?木香頓時蔓延開來,而隨著煙霧的?彌散,房間中的?書架、桌椅、擺件都如冰雪消融般化開,消失在墨色般深濃的?黑暗中。

    幻境消失后,滴滴答答的?水流聲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舟雨有些緊張地瞪大了眼睛,卻因為驟然?陷入黑暗而看不清東西,解千言拿出引火符拋到空中,這才發現他們身處一處溶洞中。

    溶洞里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看上去頗有些滲人,舟雨忍不住有點炸毛,拽過解千言的?頭發遮住自己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警惕地轉個不停。

    “師兄,快看那邊,長得?像青蛟前輩的?那塊石頭上,有個東西在發光。”

    舟雨指著一塊扭來扭去的?長條狀鐘乳石,示意解千言過去看看。

    解千言拍拍她的?頭表示知道了,帶著她一起?走到那塊石頭跟前,發現大石頭上有一塊拇指大小、形狀不規則、黑得?發亮的?小石頭,跟他從無相石盒子里拿到的?那塊六界石碎片非常相似。

    舟雨也認出了這東西正是他們要找的?六界石,興奮地跳到鐘乳石上,用爪子撥了撥這塊小石頭。

    “咦,這底下還有條蟲子!”

    剛一撥開石頭,舟雨就?發現底下壓著一條胖乎乎圓滾滾的?肉蟲子,用爪子抓不起?來,她一激動就?想伸嘴去叼,剛一動作?就?被解千言拎著后頸皮給提了起?來。

    解千言滿是嫌棄地數落她:“這么丑的?蟲子你也吃?你是狐妖不是雞妖啊!”

    舟雨不服氣地反駁:“我沒想吃,就?是撿起?來看下而已!”

    話音剛落,她就?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當然?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真想吃蟲子,而是聽不得?“雞”這個字。

    天可?憐見?的?,自從來了魔界,除了在夢里時,她就?再也沒吃過雞了,甚至因為擔心刺激到可?憐的?黑蠻人,連“雞”這個字都盡量不提,若非解千言會煉辟谷丹,她就?要淪落到吃土了,這日子怎是一個慘字了得?啊!

    這樣?一想就?更不開心了,都怪師兄,有事沒事提什么雞!

    舟雨扭過頭就?沖著解千言手指輕輕咬了一口,氣哼哼地跳到更高一點的?石頭上,就?地一趴,留給解千言一個倔強又悲傷的?狐貍屁股。

    解千言哪里知道自己隨口一個“雞”字,竟撩動了狐貍那根敏感的?名?為嘴饞的?弦,一時摸不著頭腦,便先去看那條胖蟲子。

    蟲子渾身墨青色,小指般粗細,約莫兩寸長,一動不動趴著,看上去像死了一般,解千言想起?那書生,他說自己被六界石壓著,恰好蟲子身上也有十分淺淡的?妖力,看來的?確是他了。

    解千言想了想,拿出書生給的?那半本書,將?蟲子放到書上,青光一閃,蟲子的?身影瞬間便消失了。

    書生本就?不是什么窮兇極惡之徒,解千言也沒想取他性命,只是他來歷古怪,這本書也似乎有些不凡,總不能隨便扔在這里,能帶走是最好。

    將?六界石碎片也收好,解千言這才去哄叛逆狐貍。

    “舟雨,師妹,還生氣呢?”

    舟雨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那你總得?跟師兄說說,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師兄下次一定改。”

    舟雨這才轉過頭,一臉的?委屈:“狐貍不吃蟲子!”

    解千言被她逗笑了,連忙道:“好好好,我記下了,以?后再也不會冤枉你吃蟲子。”

    舟雨又哇地一聲哭出來,但這純粹是變相撒嬌,只能擠出口水,擠不出眼淚,她只好裝模作?樣?地用爪子捂住眼睛,嚎道:“我想吃雞啊!”

    解千言頓時明白這才是重?點,又好笑又無奈,只得?將?狐貍抱過來,柔聲道:“真是委屈咱們小舟雨啦!再忍忍,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回去就?有雞吃,想吃多少都行。”

    解千言帶著假哭的?狐貍往溶洞外走去,邊走邊小聲哄她。

    “師兄你煉丹技術不行啊,辟谷丹真難吃!”

    “我回去再琢磨一下,爭取給你煉個雞肉味的?怎么樣??”

    “那也要煉海蝦味和葡萄味的?,青蛟前輩和小奚愛吃。”

    “嘖,你還點上菜了……”

    “師兄你不許告訴他們我是饞哭的?!”

    “這話說出去也沒幾個人能信吧……”

    師兄妹二人一路嘀嘀咕咕往溶洞外走,繞了小半天才找到出口,正要下水原路返回時,玄黎魔尊給的?那片雪花玉片忽然?亮起?。

    *

    舟雨和解千言回到鬼眼泉岸邊時,蘭娘正抓了一把小石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玩,見?他們回來,沒好氣地哼道:“你們倆可?真行,去水底下辦了場婚禮嗎,這一走就?是三天,將?奴家一個人扔這破地方,萬一遭哪個歹徒輕薄了去可?怎么辦!”

    舟雨驚呆了,趕緊問他:“三天?我們走了三天?”

    蘭娘白了她一眼:“對啊,難不成奴家還騙你?”

    解千言和舟雨面面相覷,他們身上的?避水符沒有換過,一張符的?持續時間最多一天,他們怎么可?能離開了三天?

    想起?那愛猜謎的?書生,師兄妹二人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但書生不知死活,蘭娘也不是什么可?信之人,他們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蘭娘將?這一人一狐瞧了又瞧,納悶道:“怎么了?你們有什么事瞞著奴家?”

    一人一狐齊齊搖頭。

    解千言道:“六界石碎片已經拿到,我們先回去吧。”

    蘭娘撇撇嘴,沒再追問,也沒讓解千言把六界石給自己看看,反正他也不會給,老老實實跟著一起?回蠻蠻山去了。

    蠻蠻山中,黑蠻人的?山洞門口,玄黎魔尊一身白衣勝雪,面容冷峻如霜,正等著他們回來。

    77.舟雨:我選擇師兄

    舟雨、解千言和蘭娘的身影出現在蠻蠻山山洞門口時, 玄黎魔尊態度非常好地主動打招呼:“各位,別來無恙。”

    他的目光掃過解千言和蘭娘,最后停在舟雨身上?, 沖她露出一點溫和的笑?意。

    解千言不待見這人,只是輕輕點頭算作招呼,舟雨心里有愧,也念著舊情, 倒是笑?著回道:“小黑, 你怎么來啦?剛好我也有事想找你呢。”

    蘭娘更是熱情得?很, 跳下飛劍三兩步走到玄黎魔尊身邊, 伸手就?要挽人胳膊,被他身手靈活地避開了。

    “哎呀,玄黎哥哥別害臊嘛, 既然來找我?們合作, 那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合該多多親近才是呢。”

    他邊說邊朝玄黎魔尊拋媚眼,將人嚇得?又退了兩步,狠狠瞪了回去?,眼神中滿是警告。

    舟雨和解千言早就?習慣了蘭娘的做派,并沒有聽出他的一語雙關, 只看戲般瞧著這兩人。

    玄黎魔尊悄悄吐出一口濁氣,拿出一片雪花狀玉片遞給?舟雨:“你若是想找我?的話?, 用此物跟我?聯系就?行,我?隨時都有空。”

    舟雨看著遞到眼前的玉片, 又看看隱隱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玄黎魔尊, 略想了想便?接過玉片。

    玄黎魔尊幽藍的眸子瞬間便?亮了起來,但他的高興只持續了短短一息, 又立即熄滅了,因為舟雨轉手就?將玉片遞給?了解千言。

    “好的,我?知道啦!但我?現在也用不了通訊令牌,師兄幫我?拿著吧,我?要用的時候就?找師兄。”

    解千言看著玄黎魔尊臉色變換,心里別提多暢快了,笑?著伸手接過雪花玉片,假惺惺道:“魔尊放心,舟雨想聯系你的話?,我?肯定?會幫她的。”

    玄黎魔尊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解千言又道:“玄黎魔尊親自過來,想必合作的事情也考慮清楚了,不妨進去?詳談。”

    玄黎魔尊又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只默默跟著他們進了山洞。

    *

    叫上?閉門鉆研傳送陣的奚懷淵和養傷的青蛟大王,一群人聚在簡陋得?連個小馬扎都沒有的山洞中,就?魔界復興大業展開了第一次正式會談。

    為了雙方合作愉快,進入正式的會談之前,尚有一點私人恩怨需要解決,解千言輕聲提醒端坐在身旁的舟雨:“你不是有東西要給?玄黎魔尊嗎?”

    因為現場氣氛過于嚴肅,舟雨差點忘了這一茬,經解千言提醒才忽然想起,趕緊拿出一個儲物袋,一臉肉痛地遞給?玄黎魔尊。

    玄黎魔尊不明?所以,但舟雨給?的東西,他又怎么忍心拒絕,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問道:“這是什么?禮物嗎?”

    聽到這話?,解千言差點就?要忍不住笑?出聲,其他人也一臉好奇地看著舟雨。

    舟雨哪里知道自家缺德師兄心里那些小九九,誠懇地對玄黎魔尊道:“小黑,我?替長老們向?你道歉,真的很對不起!那個,我?不是要你原諒他們,只是作為朋友,因為我?的關系,害你落到長老們手中,我?覺得?很抱歉也很難過,所以就?把我?所有的靈石都給?你,算作是一點補償,希望能稍微彌補一些你受到的傷害,也希望你能別再恨我?了,可以嗎?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肯定?會去?太華山找長老們弄清楚當年的事情,還你一個公道的。”

    玄黎魔尊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副要跟自己劃清界限的口氣是什么意思?送一袋靈石又是什么意思?一刀兩斷嗎?

    他忍不住將手中的儲物袋塞回給?舟雨,舟雨卻直接躲到解千言身后,說什么也不肯要。

    “舟雨,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何時說過恨你了?這靈石你快拿回去?,我?不要。”

    舟雨像八爪魚一般吊在解千言背后,聞言從他胳膊下探出腦袋,小聲道:“你說要去?太華山提親,不就?是恨我?嗎?我?都明?白的,這樣的深仇大恨,肯定?是恨不得?滅了對方滿門,但小黑,我?之前真不知道長老們竟然會對你下這樣的毒手,真的很對不起。哦,靈石在魔界用不了,但是你不是想跟我?們一起去?人界嗎,你留著以后用,有很多很多靈石呢。”

    玄黎魔尊被她這通仇恨論說得?眉頭緊皺,又是不解又是難過,悶悶問道:“為何你就?是不肯相信呢?我?根本就?不恨你,我?說想娶你,要去?提親也都是認真的,你若是真想補償我?,那就?把這些靈石收回去?,只要你嫁給?我?,就?算受再多的傷,吃再多的苦,我?也是甘之如飴。”

    舟雨已經不想再跟他掰扯這些,直言道:“我?不會嫁給?你的,我?不喜歡你。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了,大家都看著呢,你快把靈石收好,拉拉扯扯的不像話?。”

    她說完便?將頭縮了回去?,將自己嚴嚴實實藏到解千言背后,不給?玄黎魔尊接近的機會。

    玄黎魔尊被拒絕得?如此干脆利落,心中難過失落自不必說,再掃一眼默默圍觀的其他幾人,解千言一臉平靜,蘭娘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撇嘴,表情生動得?很。

    青蛟大王和奚懷淵兩人先前都不知道舟雨和小黑的故事,僅僅從方才的幾段對話?中,不知道腦補了一場如何生離死?別、親人背叛、九死?一生、故人重逢、愛而不得?的跌宕故事,臉上?的表情時而驚嘆,時而想笑?,時而同情,可謂是精彩極了。

    玄黎魔尊不喜歡自己被這樣圍觀,只能暫時放棄跟舟雨溝通這件事,默默退回山洞角落位置,臉上?神情晦暗難辨,捏著儲物袋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

    解決完私人恩怨,大家開始商討正事。

    解千言先簡單說了下拿回鬼眼泉下六界石碎片之事,然后問蘭娘:“蘭道友,剩下兩枚碎片還是在一處嗎?”

    蘭娘點點頭:“從前日起便?在東南方向?的燼滅之海沒有移動過。”

    解千言看向?垂眼不語的玄黎魔尊,和氣地問道:“若是擎龍魔尊所言不差,這兩枚碎片應該都在冥霄魔尊手中,敢問玄黎魔尊,對此人可了解?”

    玄黎魔尊抬眼看了看他,神情已經恢復慣常的冷靜淡漠:“冥霄此人,五十年前修為突破金仙境界,如今應當是在金仙中境,本是人身,但修煉的功法?卻奇詭至極,能化身為紅絲血蠱,無孔不入,以精氣血肉為食,劇毒無比,沾之即死?。要說此人有何缺點的話?,本尊只知其荒淫無度,見了樣貌俊美的男子便?走不動道。”

    他說完最后這句,眼神不自覺地瞟了一眼奚懷淵,又掃過蘭娘,其中意味十分明?顯。

    奚懷淵想起被女魔頭非禮的不堪往事,心中惡寒,忍不住搓了搓指尖,想給?自己施個清潔術,卻無奈發現沒有靈力,最后只能咬咬牙放棄了。

    蘭娘一拍大腿,接話?道:“那可就?不能跟這人合作了,咱們家里這么多美男子,可不能引狼入室啊!”

    奚懷淵難得?贊同蘭娘的話?:“此人若是去?了人界,必成大禍。”

    擎龍魔尊死?于冥霄之手,青蛟大王就?算再恨這個爹,也不會愿意跟她合作,于是也點頭道:“那還是殺了吧。”

    如此,便?是確定?冥霄魔尊此人不能合作了,舟雨這時候探出腦袋,好奇問道:“那要怎么殺她?美男計嗎?”

    在場諸位美男齊齊沉默。

    玄黎魔尊輕咳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冥霄此人的確實力不凡,但若本尊與解道友聯手,應當也不足為懼。”

    解千言看了他一眼,也點頭道:“既然魔尊有把握,那不妨一試。”

    幾人便?又商討了一番圍殺冥霄魔尊的計劃,定?下三日后行動,至此,第一次合作會談基本結束。

    玄黎魔尊的眼神時不時往藏在解千言身后的舟雨飄去?,總算等到正事談完,他趕緊出聲問道:“舟雨,我?想跟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解千言看向?身后眼神閃躲的狐貍,悄聲道:“你們畢竟是童年玩伴,聊聊也無妨,師兄就?在這里,別走遠了。”

    舟雨看看解千言,又看看一臉懇切的玄黎魔尊,點頭應下。

    兩道雪白的身影一起走向?山洞外?,其他幾人也散了,解千言看著狐貍的身影消失在山洞門口,又轉身叫住打算回去?繼續研究傳送陣的奚懷淵。

    “奚道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陣法?吧。”

    奚懷淵沒作他想,點頭應下,兩人一起離開。

    *

    剛走出山洞,舟雨便?道:“就?在這里吧,別走遠了,我?師兄會擔心的。”

    玄黎魔尊聞言蹙眉,但也并未反駁,抬手設下隔音結界,這才開口道:“舟雨,你還是不相信我?,對嗎?”

    舟雨不解:“怎么會,我?相信你就?是小黑呀。”

    玄黎魔尊自嘲一笑?:“我?不是說這個……我?說要去?太華山提親,是真心的,我?喜歡你,跟從前一樣喜歡你,你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呢?”

    舟雨更是不解了:“你以前就?喜歡我??你喜歡我?什么呢?你都沒見過我?化成人形的模樣吧?”

    “無論你什么模樣,我?都喜歡,我?的心從未變過,但你好像已經變了……”

    舟雨認真看著他的臉,這張只見過三次的臉,她實在太陌生了,若非這人拿出的毛狐貍做不了假,若非他清楚記得?從前兩人一起玩耍的所有細節,她的確是不敢相信這就?是那條陪了她很久的小黑蛇。

    可是他說的喜歡,一定?要結為道侶的那種喜歡,實在讓舟雨無法?理解。

    “你不是也變了嗎?你以前只是一只小黑蛇,現在卻成了魔界最厲害的魔修,你以前很愛笑?的,現在卻總是板著臉。你說我?變了也沒錯,你離開之后,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成年化形了,下山后又遇到師父和師兄,還認識了程澤、小老虎、錦年、小景、小奚、青蛟前輩,我?現在有很多朋友,也過得?很開心,所以我?很喜歡這種變化。當然,你也是我?的朋友,就?跟程澤、小奚、青蛟前輩他們一樣,但是我?不想嫁給?你,就?像我?也不想嫁給?程澤和小奚他們一樣。”

    玄黎魔尊靜靜聽著,聽到最后,幽藍色的眼眸中凝聚起濃重的郁色,他沉聲道:“你不想嫁給?我?,是想嫁給?你師兄嗎?”

    舟雨想了想,點頭道:“嗯!師兄說了,道侶就?是兩個人可以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朋友卻難免會有離別,若是只能選擇跟一個人永遠在一起,那我?要選擇師兄。”

    玄黎魔尊聞言沉默了很久,舟雨也不急,安靜地站在原地等他。

    “好,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玄黎魔尊撤掉隔音結界,身影如雪般融化,消失在原地。

    78.變故突生

    舟雨回?去時, 解千言和奚懷淵也聊完了,不知道二人商量了什么大?事,看上去都一臉沉重的模樣, 讓她忍不住拉著解千言好奇地追問。

    蘭娘也在旁邊探頭探腦,解千言掃了他一眼,只是笑著摸摸狐貍腦袋,避而不答:“我需要多準備些符箓, 師妹來幫忙研墨吧。”

    一人一狐相攜離開, 蘭娘一臉牙疼地翻了個白眼, 跑去騷擾最?有空閑的青蛟大王了。

    蠻蠻山的眾人有條不紊地各自忙碌著, 兩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

    解千言埋頭畫了兩天符,眼睛都熬得泛起紅血絲,舟雨心疼得很, 主?動請纓幫他捏肩膀。

    “師兄, 這個力道如?何?”

    “嗯,很好,若是再?重一點的話,就堪稱完美了。”

    “師兄,要不要再?幫你按按頭?”

    “哦,你還會按頭啊, 真厲害!那試試吧。”

    “師兄,你胳膊酸不酸?”

    “我胳膊不酸, 你要是累了就自?己去玩。”

    “我不累!我可以?再?幫你捶捶腿!”

    ……

    “師兄……”

    “嗯?”

    “師兄&%&*#¥……”

    解千言沒聽清楚她嘰里咕嚕念叨了些什么,手上不停, 仍舊穩穩落筆畫符, 直到捏肩膀的狐貍爪子從頸側耷拉下來,柔軟得像團云似的絨毛暖烘烘拱到臉頰, 細細的鼾聲在耳邊響起,他才輕笑著搖搖頭,伸出另一只手繞到背后,將狐貍往上托了托。

    背著睡著的師妹,解千言繼續畫符,甚至還一心二用,時不時跟她的夢話胡亂搭兩句腔。

    后來舟雨不說?夢話了,開始砸吧嘴,砸吧著砸吧著,一滴晶亮的口水啪地砸在符紙上,將剛畫上去的墨跡暈開。

    解千言聽到她嘟噥了兩句燒雞,一時又好笑又憐愛,放下符筆,收起被她口水浸濕的符紙,從儲物袋中找出一冊丹方,開始研究起煉制雞肉味辟谷丹的可行性。

    他還沒琢磨出個頭緒來,蘭娘忽然大?呼小叫地跑來。

    “不好了!師兄不好了!燼滅之?海有異動,冥霄魔尊忽然往東去了!”

    舟雨被驚醒,一骨碌滾下了解千言后背,有些茫然地問:“怎么了怎么了?”

    解千言將她撈起來,不動聲色地拿袖子幫她抹了抹嘴邊的口水痕跡,這才問神情驚惶的蘭娘:“燼滅之?海有什么異動?往東去又怎么了?”

    蘭娘急得滿頭汗,拉起解千言就走,邊走邊說?:“燼滅之?海忽然地動,海底塌陷,海水也干涸了,鮫人被滅族,她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定然圖謀不小,而?往東就是天鏡山,是人妖兩族設下的封印陣眼所在,你說?這是不是出大?事了?”

    解千言深深看了蘭娘一眼,并未做聲,而?是轉道去尋奚懷淵。

    奚懷淵本就重傷,又沒有靈力滋養,還天天勞心費力地苦研陣法,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了,聽解千言說?完燼滅之?海異動的事,他神情凝重地點點頭,收拾好布陣用的器物后,沉默跟在解千言身后。

    蘭娘不知道奚懷淵跟著去干什么,急得團團轉,一疊聲催促解千言:“快走啊,那冥霄已經?快到天鏡山了,你磨磨蹭蹭地做甚?”

    但解千言拿他的話當耳旁風,不僅要帶上奚懷淵,還要帶上殘障蛟和饞嘴狐,全家老小齊上陣,差點將蘭娘氣個倒仰。

    “解千言你是不是有病啊,帶這么多沒用的家伙去干什么,幫你叫陣嗎?”

    沒用的家伙們聞言,個個朝他怒目而?視,而?解千言御著一把掛滿人的劍,依舊姿態瀟灑神情淡然,點頭道:“對啊,沒人幫我在后方鼓勁助陣的話,我會打輸的。”

    舟雨趴在解千言肩上,雖然不明白師兄這是在干什么,但只要跟師兄一起,無論哪里她都愿意去,于是熱情洋溢地幫腔道:“好!我嗓門兒可大?了,最?會幫人打氣鼓勁!師兄你就放心吧!”

    蘭娘只好選擇閉嘴。

    一劍人就這樣宛如?郊游般趕到天鏡山,目力最?好的舟雨老遠都發現站在山腳下的玄黎魔尊,趕緊扯了扯解千言的頭發,示意他飛過去。

    玄黎魔尊看著這一大?幫人,也忍不住蹙眉,但卻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指了指天鏡山峰頂,沉聲道:“冥霄進去了。”

    天鏡山不算太?高,山頂原本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澄澈如?鏡,故名天鏡山,但如?今的魔界焦土千里,除了原本的燼滅之?海外?,其他大?型湖泊江河早已干涸,而?封印陣眼則剛好在天鏡山頂的湖中,整座天鏡山都被封印隔絕,無人能進。

    聽到冥霄魔尊進了天鏡山,解千言只是驚訝地挑了挑眉,點頭表示知道了,奚懷淵則一臉凝重地伸手按在封印結界上,閉眼仔細感受封印的情況。

    其他人都屏息凝神,安靜等著。

    半晌,奚懷淵睜開眼,低聲道:“封印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我不知道冥霄魔尊為何能進去,以?我陣法水平,也無法打開封印讓你們進去。”

    解千言轉頭看向蘭娘,語氣十?分肯定地開口:“蘭道友應該知道冥霄魔尊是怎么進去的吧。”

    蘭娘也不推三阻四,點頭應道:“當然,她手里有六界石,只要是在魔界,就沒有去不了的地方。我也可以?帶你們進去,殺了冥霄,拿到所有六界石的碎片,就能送你們出去了。”

    玄黎魔尊自?是沒有異議,點頭應下,解千言看看自?己這邊的幾人,也點頭應下:“我們三人一起進去便行,他們三個就留在外?面。”

    蘭娘不知道他為何一路辛辛苦苦把這三人帶來,臨到頭又要將人留在山下,但真正能動手的只有解千言和玄黎魔尊,他也只需要他們去天鏡山殺了冥霄魔尊便行,于是也沒說?什么,一手拉一個,三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舟雨有些愣愣地看著解千言消失的地方,不解地撓撓頭,悶悶地自?言自?語道:“要小心啊師兄。”

    奚懷淵卻沒有給她時間繼續發愣,那三人一走,他便從儲物袋中拿出各種布陣的材料,邊分揀邊對舟雨和青蛟大?王道:“舟雨姑娘,麻煩你將這些月光砂沿著天鏡山灑一圈,青蛟前輩,麻煩您將陣旗插到這幾個方位。”

    舟雨接過裝月光砂的玉瓶,呼吸都跟著緊張起來,鬼鬼祟祟湊到奚懷淵跟前,小聲問他:“小奚,你跟師兄是不是要搞什么大?事?”

    奚懷淵也小聲跟她解釋:“蘭娘恐怕是想破壞封印,我們必須想辦法穩住封印,待蘭娘復原六界石的時候,立即帶著黑蠻人傳送回?去,然后通知人妖兩界的金仙大?能加固封印。若是六界石復原后,魔界生機能恢復,再?過些年,或許天魔人就不會再?那么迫切地想要去人界了。”

    舟雨驚訝地看著忙個不停的奚懷淵:“你們怎么知道蘭娘他……”

    “他一開始就對我們處處隱瞞,將我們誆騙到魔界來,難不成就是為了找六界石的碎片?明明她自?己就能感應到碎片位置,又何必非要我們來幫著找。后來他又說?魔界不應該被封印,那他找我們幾個,尤其是有奚家血脈,又懂陣法的我,最?大?的可能便是沖著封印來的。那冥霄魔尊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搶了六界石碎片,又在燼滅之?海搞出那么大?動靜,還突然知道了進入天鏡山的辦法,說?不定就是蘭娘在背后搞鬼。”

    舟雨和青蛟大?王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奚懷淵見?狀,只好再?解釋道:“魔界的六界石碎了,整個世界的生機斷絕,又被封印,就如?同一個巨型的絕靈陣,我們被困在其中,無法與外?界勾連,這應該就是上次傳送陣失敗的主?要原因。

    待六界石修復,魔界這個絕靈陣就能被撕開一個口子,我們可以?趁機離開,但是難免會對封印造成破壞,如?今這些天魔人窮兇極惡,放出去恐怕會釀成大?禍,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離開的同時,想辦法保住封印才行。”

    舟雨懂了,但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小黑呢?我們答應帶他一起走的。”

    奚懷淵抬頭看了她一眼:“只帶他一個當然可以?,何況他還是你的朋友,解道友也為他作保。我也不是反對魔界與人界正常來往,只是現在不是好時機,再?等些年,等魔界恢復正常,魔氣不再?肆意蔓延到人界,天魔人也更正常點的時候,再?打開封印也不遲。”

    舟雨和青蛟大?王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也覺得在理,于是也不再?耽擱,各自?拿著東西去幫忙加固陣法了。

    *

    天鏡山中,解千言和玄黎魔尊再?現身時,恰好出現在陣眼處的承影劍旁邊。

    承影劍曾是奚家代?代?相傳的神兵,專克邪煞魔物,三千年前人妖兩族聯手封印魔界時,當時的奚氏家主?奚星禾以?身殉陣,帶著神兵承影劍化?作陣眼封印住魔界,保下人間萬千生靈性命,這是奚家為何能穩居修真界第一世家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奚懷淵為何一開始就極力反對破壞封印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恐怕也是蘭娘最?開始會纏上奚懷淵的原因。

    解千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不遠處的紅衣女子。

    在源魔池的倉促一面,解千言并未仔細看過冥霄魔尊,今日再?見?,發現她整個人氣質與當初似已截然不同。

    仍舊是那身紅衣,仍舊是妖嬈嫵媚的面容和身姿,但那周身繚繞的血煞之?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聛睨一切的瘋狂神情,無不昭示著一個可怕的事實。

    冥霄魔尊的修為已經?達到金仙圓滿境界了。

    79.你們妖啊,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敢吃

    三人剛一落地, 蘭娘便退出十?來丈遠,邊跑邊嚷道:“這女人就交給你們了!”

    場中另外三人都沒功夫搭理他,冥霄魔尊更是第一時間便盯上了解千言, 從他挺拔的鼻梁,到筆直的肩背,勁瘦的窄腰,再到修長的雙腿, 上上下下翻來覆去瞧了又瞧, 越看越滿意, 忍不住朝他拋了個媚眼, 嬌笑道:“喲,美人兒,追姐姐追得?這么緊, 可真是讓姐姐好生欣喜呢, 不如跟了姐姐,咱們一起?毀了這封印,去人間逍遙快活可好?”

    解千言只是輕嗤了一聲,并未作答,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

    冥霄魔尊也不惱,蓮步輕移, 如一團紅霞般朝兩人飄來,玄黎魔尊和?解千言幾乎是同時動作, 分別朝不同方向閃身遠遁。

    “哎呀,玄黎小?兒你躲什么躲呢, 姐姐可看不上你這無趣的冰塊臉。”

    或許屢屢敗給解千言, 讓玄黎魔尊心態有點崩了,今天竟然話多起?來, 仔細聽的話,語氣中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惱怒:“少說廢話,你把六界石交出來,本尊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冥霄魔尊聞言大笑起?來,血紅色的身影瞬間化作血霧,飄散在空氣中,隱約能瞧見幾?縷淡紅色的絲線翻飛扭動。

    “哈哈哈玄黎小?兒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就敢在姐姐面前大放厥詞,等姐姐把你吸干吃盡了,好跟我的黑衣小?美人逍遙快活去。”

    玄黎魔尊沒再開?口,幽藍的眼?眸瞬間變得?深邃又寧靜,他整個人如同冰雕般立在原地,皮膚也漸漸變成半透明的狀態。

    一縷紅線從鼻尖劃過,輕柔得?宛如一點微風,卻在凍結的空氣中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玄黎魔尊單掌輕輕一推,瞬間便將紅線凍住,又如同冰面龜裂般,寸寸盡斷。

    趁著冥霄魔尊對著玄黎魔尊窮追猛打的功夫,解千言飛到承影劍旁,快速布下幾?重禁止,將劍護住,然后退到更遠的位置,衣袖輕震,符箓如雪花般飄出,將整片天鏡湖圍了起?來。

    玄黎魔尊見狀,也不再跟冥霄魔尊糾纏,身影如雪般消融,再次出現時,已經在解千言身邊。

    解千言拔劍刺入腳下焦黑色的土地,原本堅如磐石的地面如同豆腐般被斬開?,劇烈震動起?來。

    冥霄魔尊的身化紅霧,飄散在天地間,無處可尋,她嬌媚惑人的聲音卻像貼在所有人耳邊一般輕輕響起?:“美人,你可真是無情啊!不過姐姐就喜歡你這樣倔強的性子,男人嘛,哪個不是口是心非,真到了床上,一個個還不是快活得?很呀,哈哈哈哈……”

    伴著她的嬌笑聲,符火騰地從四面八方竄起?,如同咆哮嘶吼的巨龍,瞬間籠罩住整個天鏡山峰頂。

    笑聲戛然而止,變作尖利的嘶吼和?皮毛血肉被燒焦的嗶剝聲。

    解千言和?玄黎魔尊同時盯著沸騰翻滾的火海,絲毫不曾放松警惕。

    忽然,火焰全都朝著中心方向匯聚,舞動翻飛著,凝聚出一個曼妙婀娜的女?子身形。

    火焰凝成的女?子身形越來越高大,漸漸長成一個足有三丈高的巨人,巨人猛地轉身,一雙空洞的眼?睛直直瞪著遠處的解千言和?玄黎魔尊,大口一張,火焰化作利箭直射過來。

    兩人早有提防,火焰長箭飛來時,一個融化消失,一個飛身離開?,皆避開?了這攜恨帶怒的一箭。

    玄黎魔尊再次現身時,人已經在火海之中,距離火焰巨人不到一丈遠,他仍舊是沉肅的表情,毫無花哨的一掌揮出,直直打向火焰巨人的胸口。

    周遭溫度在他掌風之下瞬間降低,火焰也紛紛熄滅,只剩下滿天黑灰,洋洋灑灑飄落。

    “你們兩個,很好!很帶勁,姐姐都喜歡!”

    冥霄魔尊的聲音再次響起?,隱隱帶著惱怒,已經沒有先前的氣定神閑。

    玄黎魔尊安靜立在原地,并沒有多余的動作,解千言卻再次拋灑出符箓。

    這次符箓剛撒出去,便立時化作瓢潑大雨兜頭淋下,將空中彌漫的黑灰沖刷下來,化作一條條墨黑色的涓流,滲入干涸的土地。

    雨水不停,地上漸漸積起?一灘灘水洼,臟污的黑水又漸漸變紅,仿佛灑了滿地鮮血,看上去頗有些可怖。

    血色的污水開?始往一處匯集,而玄黎魔尊再次揮掌,將污水凍成一片片冰,緊緊貼在地上。

    不過短短幾?息時間,冰面碎裂的吱呀聲忽然響起?,地上的冰塊同時炸裂開?,化作萬千冰針,刺向解千言和?玄黎魔尊。

    解千言手中符箓再次飛出,引出雷霆萬鈞,毫不留情地劈向飛來的冰針。

    柔媚的女?聲忽然貼著解千言的后頸皮膚響起?:“符修啊,真是稀罕品種呢,姐姐都舍不得?殺你了。”

    解千言片刻也不敢耽擱,猛地飛身遠遁,可那道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緊緊貼在他后頸,嬌笑不止。

    情急之下,解千言用火符往自己身上一貼,火舌瞬間卷過全身,燒掉了后頸上那揮之不去的惡心感,而他身上衣物皮膚卻絲毫未損。

    冥霄魔尊似乎終于玩膩了這沒完沒了的兜圈子游戲,紅霧再次于空中顯形,如烏云匯聚般,轉瞬間連成了一片,并且越來越多,漸漸有了遮天蔽日的勢頭。

    攪動不休的紅霧中,一條條線蟲生出滿是細密尖牙的口器,蠕動著嘶鳴著,朝解千言撲來。

    解千言神情凝重,魔氣涌向手中配劍,劍影化身萬千,徑直斬向撲來的紅霧。

    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玄黎魔尊忽然縱身飛向半空中的紅霧,白色的身影像一朵輕盈的雪花,瞬間淹沒在紅霧中。

    劍與紅線蟲戰成一團,刺耳的嘶鳴和?清越的劍鳴混在一處,一時間難以分清彼此。

    恰在此時,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于紅霧背后顯形,那黑影拖著兩條長逾百丈的蛇尾,狠狠抽在紅霧上。

    紅霧瞬間黯淡了幾?分,想要逃離,卻又被劍攔住去路。

    解千言這時才看清黑影的模樣,那是一條巨大的雙尾黑蛇,全身漆黑如墨,沒有半點花紋,細密覆蓋著一層如甲胄的鱗片,幽藍色的眼?眸中殺意騰騰,尖利的獠牙泛著森冷的寒光。

    黑蛇看了解千言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盯著眼?前的那團紅霧,一時間沒有動作,似是在思考對策。

    解千言卻忽然生出點不妙的預感,趕緊將劍撤回。

    果?不其?然,幾?乎是在劍勢回收的瞬間,黑蛇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紅霧,如同撕扯獵物般狠狠撕下一大團,脖子一伸,直接將這團東西吞了下去。

    被吞下第一口后,冥霄魔尊似是才反應過來,尖利刺耳的哀嚎瞬間響起?,刺得?人耳膜一陣陣發疼。

    “玄黎小?兒,你敢!老?娘定要毒死你——”

    黑蛇對她的叫囂充耳不聞,三兩口就將紅霧吃了個精光。

    解千言都看呆了,一想到紅霧中全是那種惡心的小?蟲子,他就完全無法直視這條黑蛇,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悄悄冒了出來,簡直想不通這些妖族腦子里都怎么想的,青蛟大王二話不說就敢吞蘭娘,舟雨一個不留神就用嘴叼蟲子,這玄黎魔尊更是絕了,連冥霄這樣又惡心又有毒的玩意兒也敢吃。

    盡管解千言整個人都麻了,玄黎魔尊卻一副沒事蛇的模樣,飽餐一頓后悠閑地甩甩尾巴,眼?神高傲地睥睨著解千言,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他也一起?吃了。

    一人一蛇就這樣對峙了片刻,最終還是黑蛇收回了目光,緩緩落地,重新?化為?人形,臉色明顯變得?蒼白。

    戰斗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告一段落,蘭娘也趕緊湊了上來,繞著玄黎魔尊轉了好幾?圈,又看看遠處紋絲不動的承影劍,陰陽怪氣道:“玄黎哥哥,你真行啊,好大好黑,奴家好喜歡!冥霄死了嗎?奴家的六界石呢?你是要吐出來,還是拉出來啊?”

    玄黎魔尊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哼都沒哼一聲。

    解千言也忍不住道:“你,你沒事吧?”

    也不用這么拼啊大兄弟。

    悄悄吞下一口逼到喉間的血沫子,玄黎魔尊淡然開?口:“本尊需要在此閉關三日。”

    解千言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吧,亂吃東西消化不良了吧!

    “行,我幫你守著。”

    甭管心里有多不贊同這黑蛇亂吃東西的危險行徑,解千言行動上還是要支持的,畢竟他這一吃,不僅以最小?的代?價快速終結了戰斗,更是讓蘭娘妄圖三人大戰一場,三敗俱傷,損及封印的計劃落了空,為?大家的合作計劃做出了卓越貢獻,無論如何?,解千言對此都是感念的。

    解千言盡心盡力,幫著尋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山洞,又布下禁止,親自在外面守著,讓玄黎魔尊能安心閉關。

    蘭娘心中有氣,卻又不好明著發出來,只能時不時陰陽兩句,刺一刺解千言和?玄黎魔尊,不情不愿地跟著守了三天。

    三天時間轉眼?就過,解千言和?蘭娘像兩尊門神一般,一左一右守在山洞口,用眼?神互相殺了幾?百個回合,未能分出勝負。

    今天照常較勁時,玄黎魔尊那白衣飄飄,清冷似雪的身影忽然在兩人面前現了形,手中拿著兩塊黑漆漆的碎石片,云淡風輕道:“六界石碎片拿到了。”

    蘭娘眼?睛瞬間便亮了,伸手就要去接他手中的石頭,嘴里卻還賤兮兮地繼續陰陽道:“哎呀,你拉,啊不,你吐出來啦?”

    玄黎魔尊卻收回了手,轉頭看向解千言。

    解千言起?身,笑道:“蘭道友,六界石我們已經找齊了,現在可以詳細說說你的計劃了吧。”

    80.離開魔界

    蘭娘白了他一眼, 賭氣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挖了奴家?的?墻角,跟這條冷臉蛇串通一氣, 哼。”

    解千言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就非得現在將封印毀了,搞得人間生?靈涂炭,你才滿意?嗎?”

    蘭娘氣得跳起來,指著?解千言和玄黎魔尊罵道:“你們兩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明明也是魔修, 也親眼見過魔界如今是什么模樣, 怎么還能心安理得地任由人妖兩族將魔界封印下去?人間生靈涂炭又如何, 魔界已經生?不如死三千年了!老娘是界石之靈,想毀了封印,讓魔界恢復正常, 有什么錯?!”

    玄黎魔尊看了暴跳如雷的蘭娘一眼, 沒有說話,解千言嘆息一聲:“你不是說只要六界石修復,魔界生?機就能逐漸恢復嗎?等過些年,魔界恢復正常,魔氣不再肆意?往人間蔓延后,再打開封印也不遲, 否則人妖兩族定然還會再將魔界封印一次,以魔界如今的實力, 能打得過?人界?”

    蘭娘沉默了,片刻后又大罵起來:“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家?伙, 身為魔修不維護魔界便?罷了, 還幫著?人界說話,不要臉!還有人界那些可惡的?人和妖, 明明自己也搞得一塌糊涂,界石都不知道遺失在哪個茅坑里了,還要來管魔界的?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任他發泄了一通后,解千言又問:“魔界的?六界石為何會碎?你又要怎么修復它?”

    蘭娘仍舊是氣哼哼的?,聞言嗆道:“老娘三年前才恢復意?識,怎么知道三千年前發生?的?事?六界石就是老娘本?體,要怎么修復老娘自己知道,為何要告訴你?!”

    解千言蹙眉,盯著?他的?眼睛,再次問道:“恢復意?識?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意?識的??三千年前?你忘記自己本?體怎么碎的?了?”

    蘭娘翻了個白眼:“被一股遠超人界與魔界的?力量打碎了,但具體是誰,發生?了什么事,老娘都不記得了。行了,你廢話怎么這么多,快把?六界石給老娘,老娘要趕緊把?你們這群禍害扔出去,看著?心煩!”

    解千言卻道:“不急,我們先出去,跟舟雨他們匯合再說,還要帶上黑蠻人,總得讓他們準備一下。”

    他說完便?等?著?蘭娘將他們送出去,蘭娘卻繼續罵罵咧咧:“哼,老娘是界石,魔界就沒有老娘去不了的?地方,在這里交出來跟出去再交出來有什么差別?臭男人,小人之心,斤斤計較……”

    雖然嘴里罵個不停,但他終歸還是帶著?解千言和玄黎魔尊兩人回到了山腳下。

    *

    舟雨和青蛟大王幫奚懷淵加固陣法后,就一直在山下守著?,一開始封印確實有震動?,但很快就結束了,并未造成什么損害,后來三天完全風平浪靜,他們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等?著?。

    舟雨無聊得到處刨石子玩,刨得兩只前爪都變成了黑色,時不時撓撓臉摸摸頭,好好的?白狐貍硬是給弄成了只花狐貍,見到解千言、玄黎魔尊和蘭娘三人現身,花狐貍嗷一聲就撲過?去,蹭了解千言一身的?灰。

    偏偏她還一副很愛干凈的?模樣,嘴里直嚷嚷:“師兄你有沒有受傷啊?女魔頭死了嗎?快幫我弄個清潔術洗洗毛!”

    解千言嫌棄地拎起她的?后頸皮,先用清潔術把?這黑一團灰一團的?不明生?物弄干凈了,才讓她蹲到自己肩膀上,淡然答道:“我沒事,冥霄已死,六界石的?碎片也拿到了,我們先回蠻蠻山再說吧。”

    奚懷淵與解千言對視了一眼,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知道封印陣眼安好,終于放了心,默默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

    一直沉默的?玄黎魔尊忽然捂嘴輕咳了兩聲,立馬將舟雨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她將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他臉色蒼白得有些不正常,神情也不似往常平靜,忍不住關心道:“小黑你受傷了嗎?傷到哪兒了?”

    解千言心道還能傷到哪兒了,傷到腸胃了唄!先前倒是堅強得很,一見到自家?師妹就柔弱起來了,真是不要臉。

    玄黎魔尊快速瞥了舟雨一眼,微微低頭,輕聲道:“沒事,小傷而已。”

    說完又趕緊輕咳了一聲。

    舟雨嘆口氣,從自己儲物袋中找出一瓶丹藥遞給他,囑咐道:“這是調理內傷的?丹藥,一次一顆,你快吃一顆吧,別逞強了。”

    玄黎魔尊看了看遞到眼前的?玉瓶,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解千言,伸手接過?丹藥吃了一顆,輕聲道:“舟雨,謝謝你。”

    舟雨搖搖頭:“不用客氣啦!都是我師兄煉的?丹,要謝的?話你就謝他吧!我師兄可厲害了,畫符畫得又快又好,煉丹也是一學就會!”

    玄黎魔尊立時覺得方才的?丹藥有點?噎人,頓了頓才不情不愿地沖解千言拱手道:“多謝了。”

    解千言神清氣爽,臉上也有笑容了,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句:“這次圍殺冥霄多虧了魔尊不惜己身大力相助,幾顆丹藥罷了,都是應該的?,實在不必多禮。”

    蘭娘心氣不順,看了一會兒三角戀的?戲碼,又找不到合適的?角度摻和進去,更?是氣不過?了,故意?重?重?哼了一聲,從三人中間穿過?,狠狠撞了解千言和玄黎魔尊一下,大聲嚷道:“走了走了,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要留在這里吃晚飯嗎!”

    眾人都知道他搞破壞的?算計落了空,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沒人跟他計較,一行人便?回了蠻蠻山。

    剛一落地,舟雨便?興高采烈飛奔去找族長,將可以離開魔界了的?好消息跟他說了,黑蠻人一個個高興得抱頭痛哭,哭一會兒后,又來給仙人們磕頭道謝,好不容易才被勸住,于是又急忙回去收拾家?當,準備離開這沾滿黑蠻人血淚的?蠻蠻山養雞場。

    所有人的?都很開心,除了蘭娘。

    “行了行了,你們要磨蹭到什么時候去,快把?六界石給老娘,老娘一刻也不想跟你們這些禍害多待了!”

    解千言沒搭理他,繞著?黑蠻人的?祭臺布下重?重?禁止,又讓奚懷淵布置好傳送陣,清點?過?黑蠻人的?人數后,伸手指著?祭臺對蘭娘道:“蘭道友,請吧。”

    蘭娘氣哼哼地走到祭臺正中,不停地丟眼刀子扎解千言。

    解千言和玄黎魔尊分別拿出自己手中的?六界石碎片,放到簡陋的?土陶盤子中,看得蘭娘眼睛都快直了。

    “蘭道友,請你不要離開這座祭臺,也不要再打封印的?主意?,若是你敢亂來的?話,可別怪我不顧這一路同?行的?情誼。”

    蘭娘聞言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不愿意?看解千言,咬牙切齒道:“知道了!”

    解千言頓了頓,又道:“也要多謝蘭道友大義,愿意?出手送我等?回去,此番情誼,解千言謹記于心。蘭道友,請吧。”

    他將手中放著?五塊黑漆漆石頭碎片的?陶盤遞給蘭娘,并未再多說什么。

    蘭娘沒有伸手去接盤子,而是轉頭深深看了解千言一眼,又一一掃過?祭臺下站著?的?玄黎魔尊、奚懷淵、舟雨、青蛟大王和黑蠻人,神情晦暗難辨。

    忽然,一道黑影從程澤這具身體的?額頭上飛出,迅速融入陶盤中的?碎石。

    程澤軟倒下去,被解千言伸手接住,而陶盤中的?碎石已經飛了起來,懸在空中,散發出柔和的?白光。

    碎石一塊塊拼接起來,漸漸融合成一枚雞蛋大小、光滑圓潤的?石頭,白色的?光芒也越來越盛,簡直快要灼瞎人的?眼睛。

    燦爛的?光芒中,一棵細嫩的?幼苗掙開黑色石頭的?束縛,探出了兩片淺綠色的?葉子。

    那葉子比人的?小指甲蓋還要小些,偷偷摸摸探出頭后,似是先觀察了一下環境,略頓了片刻,忽然開始瘋長起來。

    眾人先前被強光刺得紛紛閉了眼睛,略微適應之后再睜開,就被眼前綠植瘋長的?情形驚呆了。

    “這、這是什么?蘭娘的?本?體嗎?”

    舟雨指著?已經長得有一人高的?綠植,驚訝地問解千言。

    解千言也沒見過?紅門蘭妖的?本?體是何模樣,先前聽蘭娘說自己既是六界石,又是紅門蘭妖,還以為他信口胡謅的?,但眼前的?東西,卻讓他不禁起了疑,莫非世界上還真有既是界石之靈又是蘭妖,并且可男可女的?家?伙?

    不管圍觀群眾是何等?驚訝,那株葉片細長的?植物還在旁若無人地瘋長著?,而隨著?它的?生?長,后知后覺的?眾人也終于察覺到,這個世界好像也在跟著?蘇醒過?來。

    原本?干燥的?空氣變得有些濕潤,溫度也似乎降了一些,魔界那種?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莫名沉重?感也在漸漸變淡,隱隱約約之中,似乎還有清脆的?滴答聲傳來。

    “水!是水!”

    舟雨指著?山壁一處石縫驚訝地叫道,伸出沾了水汽的?爪子給其他人看。

    原本?呆愣愣的?黑蠻人也紛紛伸手去觸摸各處山石,新奇又喜悅的?聲音此起彼伏。

    “真是水啊!”

    “這里還有軟乎乎的?,濕漉漉的?東西!”

    “是苔蘚吧!我好多年沒見過?苔蘚了!”

    “這里還有草!”

    雖然他們即將離開這個死氣沉沉的?山洞,回到真正的?人間,但住了這么多年的?地方忽然煥發生?機,還是讓黑蠻人一個個興奮極了。

    而在山洞外,在更?遙遠的?源魔池、燼滅之海、天鏡山以及無數不知名的?河流湖泊、山谷平原,久違的?水汽溫柔地浸潤過?每一寸焦渴的?土地,縫合上每一條皸裂的?傷痕,寥寥無幾的?天魔人、茍延殘喘的?箭豬、藏在地底的?螞蟻蟲豸,都呆呆看著?腳下土地,感受著?緩緩恢復的?生?機,茫然又無措。

    此時的?蠻蠻山山洞中,六界石里長出的?綠植已經竄到山洞頂上,開始將枝葉朝四面八方伸展,漸漸鋪滿了大半個山洞,而枝葉的?中間,一條粗壯的?淺粉色花桿冒出了頭,一邊生?長一邊結出密密麻麻的?花苞,花苞越長越大,幾乎是眨眼睛,一個個就長成了十來歲小孩一般的?體型。

    解千言忽然想到蘭娘的?品種?,頓時有了點?不妙的?預感,下意?識就想伸手捂住舟雨的?眼睛。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上百個花苞瞬間綻放,妖嬈的?玫紅色的?花朵像愛搞惡作劇的?小鬼,刷地一下扯開身上的?衣服,赤條條暴露在眾人面前。

    “哈哈哈哈哈奴家?沒騙你們吧,奴家?的?本?體真的?是紅門蘭呢!你們仔細看看,可有缺胳膊少腿兒的??”

    蘭娘那魔性的?笑聲回蕩在山洞中,震得每個人都暫時失去了語言功能。

    舟雨呆愣愣地看著?眼前擠擠挨挨朝自己大笑著?做鬼臉的?蘭花,喃喃道:“還、還真是男的?啊……”

    解千言無語至極,強忍著?將這破花給連根拔起的?沖動?,怒道:“少說廢話,快送我們出去!”

    蘭娘卻嘻嘻哈哈地專門氣他:“好師兄,你求奴家?呀!你說奴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蘭花,最美的?姑娘,說了奴家?就送你們走!”

    魔性的?笑聲吵得眾人忍不住捂耳朵,而那辣眼睛的?蘭花還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扭起了腰肢,讓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尷尬極了。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藏在蘭花根部的?黑色小石頭卻悄悄滾到地上,做賊似的?往祭臺邊緣挪去。

    解千言氣得說不出話來,拽上看得津津有味的?舟雨就走,惹得蘭娘又是一陣大笑,空中的?蘭花更?是邊跳舞邊吹口哨,得意?至極。

    黑色小石頭趁機往祭臺下一跳,啪嗒一聲,跳進了個黑咕隆咚的?盒子。

    解千言不知何時繞到了祭臺邊緣,手中拿著?無相石盒子,將那暗度陳倉的?石頭抓了個正著?,毫不留情地將它關進了盒子里。

    蘭娘的?笑聲戛然而止,跳舞的?蘭花也僵在原地。

    “蘭道友,現在可以送我們出去了嗎?”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都茫然地瞪著?祭臺上空的?蘭花,卻只見那些風騷的?玫紅色花朵忽然變得老老實實,手忙腳亂穿上衣服,啊不,是合上了,肥厚的?葉片也委屈巴巴地耷拉下來,一副要死了的?頹喪模樣。

    許久之后,蘭娘的?聲音悶悶地響起:“你們不是已經布置好傳送陣了嗎,都站進去吧,奴家?送你們離開。”

    解千言這才笑道:“有勞蘭道友了。”

    拖家?帶口的?黑蠻人、一頭霧水的?青蛟大王、神情激動?的?奚懷淵和舟雨、一臉高深的?玄黎魔尊、昏迷不醒的?程澤,全都站進了傳送陣中。

    拿著?無相石盒子的?解千言最后進去,輕聲道:“蘭道友,告辭了。”

    巨大的?蘭花冷哼一聲,粗魯地扯著?自己的?根扎進傳送陣四方陣眼處,將精純的?魔氣注入其中。

    傳送陣的?光芒緩緩亮起,蘭娘氣急敗壞的?怒吼也隨之響起:“解千言!現在可以把?六界石還給老娘了吧!”

    解千言拋了拋手中的?無相石盒子,作勢要扔出去,卻只是虛晃一招,在眾人的?身影消失前一瞬間,他笑道:“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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