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舒白?沒有理會明顯不自?在的虞策之, 而是低下頭對上那臣子涕泗橫流的表情,神色冷淡。
臣子用手指顫巍巍指向她,怒道?:“你是哪來的妖女, 怎敢做陛下的主!”
“妖女?不敢當, 我是妖女,那魚肉鄉里?, 坑害百姓的劉大人?是什么?”
舒白?冷笑一下,揚聲對門外的侍從道?:“把他拖下去,通知刑部?擇日問斬!
今日在外面守著虞策之的侍衛皆屬暗部?,暗部?上下無人?敢輕視舒白?的話, 聞言頓時?沖入御書房, 訓練有素地把老奸巨猾的臣子從地上扯起,徑直向外拖。
“別?動我!”那臣子霎時?慌神,扯著嗓子哀嚎:“不!陛下!陛下!饒命!陛下怎可讓這個女人?做您的主,怎可讓女人?發號施令,昔日江后?當權不見天日的時?候陛下忘了嗎, 陛下饒命!”
虞策之捏了捏眉心, 厭煩道?:“把他帶走, 朕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
很快, 御書房里?只剩舒白?和虞策之兩?人?。
虞策之放下王劍,擰著眉,猶疑著走到舒白?身側,捂著腹部?微微俯身, 又說了一遍方才?的話,“夫人?這時?候不是在午睡嗎, 我正打算處理完劉用就去找你!
舒白?轉過身對上他的雙目,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慢條斯理道?:“區區一個貪官污吏,值得你發那么大火氣!
“朕只是覺得他可惡!庇莶咧荛_?舒白?的凝視。
“原來是這樣!笔姘?忍不住笑起來,笑容極淡,手指下滑轉而習慣性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看向自?己,“我還以為,你向他發火,是在對我表達不滿!
虞策之呼吸微窒,不得不對上舒白?明澈的雙眸,他沉默一瞬,欲蓋彌彰道?:“朕沒有!
舒白?松開?攥著他下頜的手,轉而握住他有些顫抖的大手,拇指指腹摩挲著他的手背,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
御書房里?一片狼藉,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可見虞策之在短短半個時?辰里?砸了多少東西。
舒白?踹開?礙事的瓷器碎片,繞到虞策之的身后?,將寬肩窄腰,身形高大頎長的帝王環在懷里?。
盡管想要掩藏,但虞策之十分享受舒白?的主動靠近,兩?人?身體相接觸,他仗著舒白?站在他身后?看不見他的表情,當下瞇了瞇狹長的雙目,露出有些愜意的姿態。
“朕好端端的,怎敢生你的氣,若是生氣,方才?劉用還在的時?候就該表露出來,夫人?說這話……”
“呃!”
話還未說完,虞策之猛地發出一聲悶哼,挺直的脊背彎折下來,險些站立不穩。
舒白?收回放在他小腹上的手,順勢扶住滿臉冷汗的嘴硬皇帝。
虞策之虛浮地半趴在舒白?懷中,渾身不停地顫抖,痛苦的呻吟從唇齒中溢出。
舒白?用力將他往上提了提,抱在懷里?問:“真的沒生氣!
虞策之雙腿打顫,一聲不吭。
“不生氣你會自?稱朕?肚子都這么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懷了別?人?的孩子!笔姘?語氣淡淡。
虞策之惱羞成怒,當下也不和舒白?裝模作樣,咬牙道?:“別?碰我,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是別?碰你,還是我幫你把簪子取下來!笔姘?嗤笑一聲。
虞策之幾乎咬破自?己的下唇,目光陰郁地落在舒白?身上,耳垂微紅,一言不發。
他習慣性用陰狠掩飾難堪,舒白?習以為常,遷就了他的壞脾氣。
虞策之被羞恥和難堪的情緒裹挾著,沒有半點讓步的跡象,“把東西拿出來,我受不了了。”
“這就受不了了?又沒有完全堵住,只是排出的時?候有些困難而已。”舒白?眉梢揚起,不以為然。
“拿出來……”虞策之咬牙將渾身的重量壓在舒白?身上,惡狠狠地說。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只覺得連呼吸都格外煎熬,甚至和衣料接觸,摩挲肌膚都令他無比煩躁。這樣細碎的折磨令他幾欲落下淚來,若非天生性子倔強,他昨日便受不住了。
虞策之擔心舒白?對他的難耐不為所?動,情急之下,順勢咬到舒白?的肩頸上,想要借此減輕痛苦。
“嘶——”舒白?吃痛,目光頓時?冷厲起來,她揪住他頭發,逼迫他把頭從自?己身上抬起。
舒白?失去和他周旋的耐心,怒火中燒,本想再給?他個教訓,卻對上他通紅難耐的眼尾,帝王漂亮的鳳目幾乎落下淚來,那張棱角分明,極具攻擊性的臉此刻卻滿是痛苦和乞求,看上去驚心動魄。
舒白?瞳孔晃動一瞬,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瞬間被帝王無助哀求的一面攝到,的確是美極了。
她一手扯著虞策之,一手向自?己的肩頸探去,果然摸到了細小的血珠。
舒白?扯了扯唇角,“陛下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因為什么戴上的銀簪。”
虞策之咬牙,“朕已經受到了懲罰!
他自?知理虧,不管不顧將舒白?抱入懷里?,聲音喑啞,“你要殺了朕嗎,朕會難受死的。”
舒白?伸手,摸了摸他鼓脹的腹部?,感受他顫抖的脊梁,覺得這個懲罰的確夠了。
她攥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向御書房外走。
虞策之有些擔心舒白?還有別?的手段,步伐遲疑,“朕不出去。”
舒白?見狀,暫時?松了手,雙手環胸道?:“御書房被你砸成這個稀爛的樣子,你想在這里?也行,我自?己走!
虞策之臉色變了變,緊抿著蒼白?的唇,不說話了。
舒白?給?了他幾息思?考的時?間,再次抓住他的手腕,這一次虞策之沒有在抗拒,難得順從地跟在舒白?身后?。
只是他始終用空出的手虛捂著腹部?,走得很慢,步伐踉蹌。
于是,當兩?人?步出大門后?,守在御書房外邊的戚辨眾人?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舒白?拉扯著他們尊貴的皇帝大步向前走,而他們敬仰的帝王神色隱忍,小步跟著,臉上雖然陰沉,但他的動作卻暴露了他毫無威脅的事實。
戚辨等人?屏氣凝神,有些拿不準自?己的視線該看向哪里?。
舒白?在戚辨身前停下,平靜陳述道?:“御書房里?有些亂,勞煩戚大人?領著宮人?收拾收拾!
戚辨忙道?:“應該的,這是奴才?分內之事!
舒白?輕輕頷首,忽略戚辨等人?肅然起敬的神情,拉著虞策之繼續向紫辰殿的方向走。
她也知道?給?虞策之戴銀簪,對于一個帝王而言,羞辱性質加倍,有點踩著虞策之的底線試探的意外。
不過出乎意料的,虞策之的忍耐能力遠遠超過她的預期,甚至讓她產生了一些名?為驚喜的情緒。
舒白?拽著他進入紫辰殿,屏退殿里?的宮人?,把他推向屏風后?,淡聲說:“自?己取下來,解決完自?己戴上,別?跟我說你不會。”
虞策之咬牙望著舒白?,然而舒白?根本不怕他的目光威懾,饒有興致地提醒,“看來你還能忍,否則現在也不會這樣虎視眈眈看著我!
虞策之握緊拳頭,緊繃著面色,快步走入屏風后?面。
由山水大師繪制的遠山屏風后?面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舒白?想著今晚的計劃,沒有幫忙的意思?,獨自?走到窗前的躺椅上坐下。
這幾天虞策之從獸苑弄了幾只丹頂鶴,專門養在紫宸殿的院子里?,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形態各異的仙鶴。
舒白?很喜歡這些沒有威脅的動物,哪怕只是遠遠觀賞都能讓她心情舒暢。
過了一會兒,虞策之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站在原地猶疑了片刻,慢慢到舒白?旁邊,不由分說擠上躺椅。
躺椅遭受了兩?個人?的重量,頓時?晃動幾下,勉強穩住。
虞策之懨懨地伏在舒白?胸前,一言不發,纖長濃密的睫毛下,能看見大片烏青。
舒白?揉了揉他的頭發,淡聲問:“戴上了沒有!
虞策之肉眼可見僵了一下,粉飾太平道?:“我好累,想睡一會兒!
“為什么不戴!笔姘?平靜發問。
虞策之抿唇,臉上浮現屈辱的神態,“我是皇帝,你罰了我兩?天,難道?還不夠嗎?”
舒白?表情微冷,起身把他從身上掀開?,站起身大有一去不回的意思?。
虞策之慌了下,連忙抓住她,“朕錯了。”
舒白?佯裝要甩開?他的手,有心逼他一把,看看他愿意做到什么地步。
虞策之不知道?舒白?的打算,他實在太害怕失去舒白?,他知道?自?己得到舒白?用了不少卑劣的手段,和她的姻緣完全是他強求來的,盡管他身為皇帝,但因為皇權也難以用柔和的手段控制舒白?,帝王的身份在舒白?眼中又是減分項,反而增添了他內心的惶恐。
他像是個小偷,每一天都在害怕地位不穩,害怕失去。
偶爾他也會捫心自?問,為什么自?己就偏偏非舒白?不可,飛蛾撲火一樣放棄了體面和尊嚴。
大概因為她太閃耀了,像是一道?明光,在他的生命和王朝最黑暗的時?候降下了一束希望。
似乎得到舒白?,他也就擁有了不屈的靈魂,安穩溫暖的未來。
慌張之下,虞策之再次做出退讓,咬牙道?:“你給?朕戴。”
他眼一閉,心一橫,喑啞著嗓音說:“舒白?,朕不會,你來給?朕戴!
舒白?緩緩抬起眼簾,對上帝王隱忍卻滿含渴求愛欲的神情,扯了下唇角,“陛下天人?之姿,這么簡單的事情不會做不到!
虞策之雖做出退讓,得不到好處卻不會善罷甘休。
他深吸一口?氣,堅持道?:“朕只要夫人?給?朕戴!
他望向舒白?的雙眼,深邃的目光滿含執拗,“夫人?想看朕受罰的樣子,朕已經讓夫人?看見了,之后?再想看,夫人?總要付出點什么不是嗎!
一句話落,舒白?的神情慢慢沉了下來,她勾起唇角,露出冷淡的笑容。
第062章 第 62 章
近兩個時辰如流沙一般轉瞬即逝。
舒白沒有輕易放過向她挑釁的皇帝, 紫辰殿里的東西一應俱全,她也很享受皇帝從?囂張不屈到眼含淚光的過程。
不過虞策之一向嘴硬,加上?又是皇帝, 皇室的尊嚴傲氣擺在那里, 真想讓他張嘴求饒、開口認錯卻要費不少?功夫。
舒白計劃著時辰,始終跟他耗著, 甚至到最后,即便初生牛犢一樣的皇帝苦苦哀求,舒白也帶著他折騰了很久。
虞策之徹底累癱,身體微不可?查地打著哆嗦, 張了張嘴卻啞得說?不出話來?, 像是岸上?翻了肚皮精疲力?竭的魚。
舒白把架在肩膀上?的腿扯下,順勢解下被弄臟的外袍,隨手扔在他稍有泛紅的軀體上?。
檀木雕花衣架上?擺了一件干凈的外衫,舒白穿在身上?,整理?了有些凌亂的發絲, 抬腳要走。
原本幾乎昏睡過去的年輕皇帝不知道哪里來?的敏銳心反應, 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哪里!庇莶咧D難睜開一只眼, 氣喘呼呼地問。
“陛下連這也要管?”舒白嗤笑一聲。
虞策之神智有些混沌, 渾身都像是被碾過一樣,枕著胳膊,喑啞著嗓音固執地說?:“陪朕。”
“剛才不是說?一滴都沒有了嗎,還敢讓我陪?”舒白挑眉,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懶散地反問。
虞策之卻有些不管不顧, “夫人,朕好累, 你陪陪朕!
舒白走近他兩步,盯著他滿是疲倦的面容,伸出手,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虞策之下意識蹭了蹭,無心作妖的他看上?去難得乖順。
舒白在他身邊坐下,陪著他靜坐片刻,看著他因為倦怠至極沉沉睡去。
舒白慢慢把他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她手腕上?掰開,她垂目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半晌過后,她低頭在他光潔的額頭輕輕落下意味不明的一吻。
舒白站起身,目光冷靜堅定,攏了攏衣領,頭也不回地向紫辰殿外走去。
原本守在殿外廊下打盹的戚辨見舒白出來?,忙站直身體,微微行了一禮。
“陛下累壞了,戚大?人晚點再叫陛下用?膳。”舒白淡聲說?,語氣如常。
戚辨沒有察覺出不對,“奴才明白,只是都這個點了,夫人這是要去哪里!
“我落了東西在荒宮,現在要去拿,怎么,這種瑣碎的小事戚大?人也要過問嗎?”舒白抬眼凝視他。
“自然不敢,奴才也是怕陛下起身后見夫人不在,問起夫人時奴才不知道如何回答,還希望夫人體恤奴才!逼荼尜r著笑臉說?。
“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舒白扯了扯唇角,抬腳離開。
等舒白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盡頭,戚辨蹙了下眉,秉承著謹慎為上?的心思,放輕腳步進?入紫辰殿內。
見輕紗薄帳之后,帝王果然安靜地沉睡著,雖然樣子是一如既往的狼狽,但?好歹毫發無傷。
戚辨小心翼翼給虞策之蓋上?被子,把地上?散亂的各種器件歸位,確認放在其余宮人看不見的地方后,輕輕退出了紫辰殿。
舒白比約定的時間?提前許多回到荒宮,游左盤坐在廊下磨劍,表情躍躍欲試。
舒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一旁的陸逢年。
陸逢年雙手環胸,靠著廊下一根柱子,眼睛閉合,毫無理?會舒白的意思。
游左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今晚的事情你有把握嗎,這事若是敗露了,我們可?就把皇帝徹底得罪了!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劫獄,劫的還是他痛恨至極的昔日政敵,宋祁又不是吃干飯的,你以為能瞞得。俊笔姘追磫。
游左臉色一白,縮了縮脖子,“那你一定想到全身而退的法子了吧!
舒白從?懷中掏出兩個小藥瓶,一個扔給游左,一個扔向陸逢年。
陸逢年看似閉目養神不問世事,但?對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敏感,穩穩伸手接住了舒白拋出的藥瓶。
“這是?”游左有些不確定地問。
“每月一服,瓶子里一共六顆,三顆褐色,三顆紅色,褐色解我的毒,紅色是江音的!
游左攤了攤手,“聽你這么說?,我怎么感覺我泡在藥罐子里了!
舒白忍不住扯了下唇角,“別怪我告訴你,這是三個月的余量,少?一個都沒有補的機會!
游左聞言連忙捂住手里的藥瓶,寶貝似的揣在懷里。
陸逢年蹙眉,打開藥瓶看了一眼,他的瓶子里同樣是六粒小藥粒,“三個月,這三個月你要去做什么,我們聯系不到你嗎!
“皇帝的性?子陰晴不定,入冬了,真出了事情我難免有顧及不到的時候,以防萬一罷了!笔姘茁柫寺柤,語氣輕松。
游左看了看舒白,又看了眼陸逢年,低頭耷腦少見的沒有插嘴。
陸逢年沉默下來?,他注意到舒白身上比旁人厚許多的冬衣,脖子也縮在厚實的毛領里,不由抿唇,想說?什么卻止住了。
舒白又掏了一瓶藥粒扔給陸逢年,陸逢年及時接住。
“這里面的藥是給受調符控制的死士準備的,今晚見過那些死士后,我會讓交接人每個月按時找你領,同樣是三個月的量!笔姘捉淮。
陸逢年握緊手掌大?小的藥瓶,眉宇緊緊蹙在一起,看上?去憂心忡忡的。
舒白對上?陸逢年的視線,不由揚起眉梢,“怎么這個表情,你在擔心什么?”
“虞策之會不會對你不利!标懛昴耆滩蛔。
“對我不利?”舒白怔了下,見他目光緊緊跟隨著自己?,不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山人自有妙計,你何必替我擔心。”
“我怎么能不擔心,他畢竟是皇帝。”陸逢年忽然握住舒白的胳膊,語氣有些急促,“他想對你做什么輕而易舉,救下江音后我們趁勢離開吧,我可?以以性?命保護你!
“我如果離開了,先不說?能不能帶著江音從?京城逃脫虞策之的追捕,就算真有機會一走了之,蕭挽和安錦怎么辦!笔姘灼届o地問他。
陸逢年怔住,緩緩放下了手,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我知道了。”
恰是這時,兩個宮女端著膳食從?外面進?來?,對三人禮節性?施了一禮。
“您這個時候怎么也在這里,是要在這里用?膳嗎,奴婢這就去膳房為夫人準備菜品!逼渲幸粋年長的宮女說?。
“不用?麻煩,你們先把東西放下吧!笔姘缀蜕频匦α讼。
宮女不疑有他,依次將盛著豐盛膳食的器皿放在屋內的圓桌上?。
等擺放完畢,兩個宮女依次向舒白請安告退,等她們都轉過身后,舒白向游左遞了一個眼神。
游左心領神會,一記手刀拍暈落后的宮女,不等另外一個人反應過來?,陸逢年便也出手打暈了她。
兩人分別拖著一個昏睡的宮女,游左道:“我這個身量和你差不多,你去換衣服吧。”
舒白很快換好宮女的衣衫出來?,這個季節宮人雖然早早換上?了冬衣,但?和舒白特意加厚過的衣裙比起來?還是薄了不少?,她搓了搓肩膀,臉色有些白。
“這兩個宮女是專門司膳的,很快御膳房就會發現宮女失蹤并?且找過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之前讓你們偷的衣服偷到了嗎?”舒白問。
“偷到了,一件辦差太監的衣服,我花了好一番功夫呢!庇巫笱。
“做的不錯!笔姘c了點頭,毫不吝嗇的贊賞,“陸逢年去換太監的衣服!
游左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這里只有一件太監服,那我怎么辦。”
“不是還有一件宮女的衣服,我剛才換服侍的時候順勢把另一個司膳宮女的也換下來?了,你直接進?去穿就是。”舒白的表情仿佛在說?‘這也要來?問我’。
“我?”游左慌了,“我是男人,怎么能穿女孩子的衣服,不行不行!
“現在不是跟我磨嘰的時候!笔姘兹滩蛔“琢怂谎郏阉葑永锿,“沒時間?了,快點,我看過了,你和其中一個宮女的身形很像,如果讓陸逢年穿宮女的衣服,暗部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到時候我們連出宮的機會都沒有了!
游左哀嚎一聲,不情不愿地被舒白推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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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
柔軟白凈的月光撒在紫辰殿的飛檐斗拱上?,一陣有些寒涼的風從?窗欞的縫隙中吹入恢弘的殿宇。
陷在被褥間?的男人緩緩動了下骨節分明的手指,他轉動了一下腦袋,俊朗的眉宇緊緊蹙著,像是掙扎著想從?無盡的夢魘中蘇醒。
“陛下?”床畔有人試探著喚他。
虞策之驟然睜開雙目,他平復有些急促的喘息,扭過頭沉沉望了過去。
宋祁跪在床榻邊,見他醒來?,焦急的面容終于露出些喜色。
“宋祁,你怎么在這里,今天不是要押送江音和她那些死士去刑部!庇莶咧畣÷晢。
虞策之在戚辨的攙扶下從?床上?坐起,渾身酸痛無力?。
清醒過后,他第一時間?看向身側,卻只看見空空如也的床榻。
虞策之蹙眉,表情逐漸陰沉下來?,“這個時候你來?找朕,什么事!
“竹辭一直負責跟著夫人,半個時辰前,她忽然稟報說?夫人在荒宮失蹤了!彼纹畈桓译[瞞,如實道,“屬下斗膽,已經在第一時間?封鎖了宮門,但?是仍然沒有夫人的蹤跡,荒宮里有兩個被綁起來?的昏迷宮女,游左和陸逢年也和夫人一同消失,屬下無法,只能來?請示陛下是否全城戒嚴!
虞策之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他推開戚辨,猛地從?下床起身,大?腦一陣暈眩,險些站立不穩,偏偏腰腹被他的動作牽扯,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呃……舒白……”虞策之捂著腹部挨下身。
戚辨立時慌了,“陛下,奴才去傳御醫!
虞策之扯住戚辨,緩了半晌慢慢直起身,冷著一張臉說?:“舒白如果真的離宮,宮外定然也有人接應,全城搜捕興師動眾不說?,何時能搜出來?。”
宋祁知道皇帝的話是對他說?的,不由懊惱地垂下頭,“是屬下考慮不周!
虞策之沒有理?會宋祁的自責,兀自問:“還有多久交接江音去刑部!
宋祁明白虞策之的意圖,看了眼天色,“江太后和其爪牙都已經押送在路上?了,屬下現在去追,應當?正?好能卡在暗部和刑部交接的時間?把人攔下!
“讓蕭挽審江音是舒夫人提出來?的,夫人此時失蹤,定然是和江音里應外合去了,屬下帶暗部傾巢而出,定然將夫人和太后完好無損帶回陛下面前!
宋祁站起身,打算立即調派暗衛,卻被虞策之輕飄飄按住肩膀。
“陛下?”
“朕跟你一起去!庇莶咧讨眢w的不適,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
第063章 第 63 章
歷來宮廷附近多是達官顯貴的居住之所, 然?而舒白所停留的這?處距離皇宮僅三條街的巷子卻非富庶之地,相反,這?處巷子陰冷潮濕, 荒無人煙。
巷子兩?邊由?高墻圍起的宅院更?是荒廢多時, 東邊曾是百年世家?舒家?的老宅,舒家?因?謀反舉族落獄, 西邊為陸家?故居,陸昱因?冒犯江太后,遭到滿門抄斬,陸家?血脈只剩陸逢年一個?。
舒白頭戴黑紗帷帽, 緩緩在?巷子深處站定, 游左和陸逢年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形成一個?保護的姿勢。
烏云蔽月,巷子內暗淡無光。
藏在?隱蔽處的蒙面死士逐個?露出,緩緩逼近三人。
每個?死士皆手?持鋒利的兵器,在?緩步逼近的過程中長劍出鞘。
舒白轉過身, 直面隱在?暗中蠢蠢欲動的死士。
游左縮了縮脖子, 悄悄把身體往舒白身后藏了下。
“游左, 你?這?個?叛徒, 朝秦暮楚擇主而事?,你?竟然?還有臉活著。”為首的死士冷冷斥責。
游左面色微白,攥緊了舒白的衣角,道:“憑什么說我擇主而事?, 是太后先讓我去送死的,我從來沒有暴露過太后的弱點, 如今調符在?舒姑娘手?里,我效忠舒姑娘有什么不對!
“狡辯。”為首死士對游左的說辭并不領情, 長劍出鞘,泛著冷厲寒芒。
游左咬牙,下意識也摸上腰間的佩劍,卻被舒白按住。
“夠了!笔姘桌淅浜浅饽敲朗,“退下!”
死士瞇了瞇眼睛,黑布遮住了他半張臉,讓人無法窺探他的表情。
舒白毫無退意,直直凝視著那雙因?為殺了太多人,格外陰狠冷厲的雙眼。
“我說退下,你?聽不明白嗎!笔姘桌渎曋貜汀
死士微微蹙眉,又?看了游左一眼,慢慢向后退了兩?步。
游左察覺到將自己裹挾住的殺意消散,咽了口口水,小聲提醒舒白,“這?人是游十五,以前?掌管死士的刑罰,有些軸,格外在?乎規矩,他不怎么怕疼,很多時候江音都拿他沒辦法!
舒白神色不變,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所有的事?情幾日?之前?就已經有人事?無巨細的通知你?們,我不想重復,今日?的事?情只許成功,如果失敗,誰也保不了你?們!
“在?行動之前?,我要親眼確認調符是真的!庇问謇洳欢¢_口。
舒白看向他,冷聲說:“可以!
話音落,她舉起熠熠生輝的符傳,繁復的紋路和鑲嵌工藝無一不在?訴說著如假包換。
游十五的臉色終于變了,他帶著一眾死士頓時單膝下跪,“參見主子!吾等唯尊者馬首是瞻!
舒白看出這?數十名的死士里,游十五暫時掌握了話語權,當下把蕭挽給的布防圖交給他,“今日?要救的既有你?們前?任主子江音,也有往日?出生入死的十余名同僚,你?們沒有失敗的余地,也別在?我面前?耍小心思,其余被押送的死士我不管,但江音和樓涯務必送到布防圖上圈起來的位置。”
游十五看清圖上畫圈的位置,瞳孔地震,愕然?道:“這?里……”
“我說的是命令,不是和你?們商量,控制你?們的秘藥和調符如今都在?我手?里,在?我這?里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笔姘灼届o地說。
游十五握緊布制地圖,低下頭顱,“是,主子放心,主子為我等再生父母,我等對主子忠心耿耿,絕不敢忤逆。”
“還有半個?時辰江音的囚車就會經過正陽道,該怎么做蕭挽已經教過你?們了,三日?后同一時刻,所有人在?這?里集合,陸逢年會給你?們安排新的任務,以后他會取代樓涯,成為你?們的新統領!笔姘渍f。
“是!
等受調符控制的死士盡數離開,舒白揉了揉有些酸的腰,一整日?折騰下來,她難免感到疲憊,但這?些受江音調教多年的死士令她十分?滿意,她心情還算不錯地說:“我選了個?極好的地方看今日?這?場大戲,走吧!
舒白扭頭,視線不經意落在?陸逢年身上,揚起眉梢,奇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陸逢年劍眉蹙起,看上去有些糾結,“你?剛才說我三日?后要在?這?里給他們安排任務!
“對,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之后就要勞煩你?看管那些死士了,不過我剛才看下來,除了那個?叫游十五的有點自己的想法,別的都很聽話,只是三個?月的時間,應該不會給你?惹太大麻煩!笔姘诇芈曊f。
“這?三個?月,你?不跟我在?一起?”陸逢年忍不住問。
“沒辦法,家?大業大,總要有人去看著死士。”舒白聳肩。
“游左更?熟悉那些死士,為什么不讓他去?”陸逢年輕聲詢問。
舒白看了眼游左,道:“你?剛才也看見了,游左的風評不算太好,那些死士大多都很排斥他,你?是我最好的選擇!
陸逢年抿唇,“我明白了,我會按照你的要求處理好的。”
舒白上前?,拍了拍他挺直的脊背,打量他半晌,問:“你?不高興?”
陸逢年深深看了眼舒白,“我擔心你?的安危,虞策之不是良善之人,你?要小心!
“放心,我有分?寸!笔姘仔α诵Α
/
夜深人靜,家?家?閉戶,一隊由?重兵護送,蒙著黑布的囚車緩緩駛入京城的主干道。
寬闊街道的某一側是一家?已經打烊的酒樓,沒有人發現二樓敞開的門窗后,有三人坐在?木桌后凝望下方。
游左看了半晌,忍不住小聲說:“不愧是押送江太后的囚車隊伍,禁軍開道,暗部護衛,甚至是禁軍統領親自護送,那囚車不會是玄鐵打造的吧!
舒白瞥了他一眼,贊揚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本來是玄鐵囚車,我讓蕭挽以玄鐵太重恐會留痕跡為由?否掉了!
“你?什么時候見的蕭挽。”游左茫然?。
“前?幾日?在?御書房抓住了幾次見面機會!笔姘纵p描淡寫。
陸逢年不由?問道:“我曾聽聞虞策之雖性?情陰晴不定,但十分?勤政,不上朝時就常在?御書房待著,你?怎么找到機會?”
舒白牽了下唇角,心情不錯地解釋:“蕭挽進宮覲見皇帝都是在?早晨,如果我打定主意要見她,前?一天就會讓虞策之晚點休息!
游左起初沒有反應過來,茫然?道:“皇帝那么聽話嗎,讓他晚睡便?能晚睡!
舒白輕笑出聲,沒有回答游左的疑惑。
陸逢年卻懂了,他的臉霎時紅了一些,所幸隱在?暗處看不真切。
很快,押送江音的隊伍行駛到和刑部約定換班的地點。
蕭挽身著合身官服,站在?刑部軍士的最前?面。
禁軍統領走上前?,微一作揖,道:“這?些就是犯人,尚書大人確認無誤后就可以和我等交接!
蕭挽頷首,負手?走上前?,掀開其中一個?囚車的黑布,確認囚車里的人是她想要的后,又?緩緩走向第二個?囚車。
蕭挽看了幾個?便?停住腳步,“統領是天子近臣,和宋大人都是陛下的心腹,既然?陛下信任統領,蕭挽亦沒有不信的道理,犯人就看到這?里,可以交接了!
禁軍統領的笑容頓時真切幾分?,他們都是在?朝堂混得如魚得水的人精,怎么不知道那前?兩?個?囚車里分?別關著江音和樓涯,蕭挽已經確認了最重要的兩?個?人身份無誤,其余被抓住的死士只是陪襯,對蕭挽而言無足輕重。
不過蕭挽肯省事?,也大大方便?了他,讓他能帶著一眾兄弟早點去休息。
“蕭大人謬贊,既然?沒有問題,我就讓屬下們換班了,這?是囚車的鑰匙。”禁軍統領把鑰匙串遞給蕭挽。
“有勞統領。”蕭挽客氣道。
禁軍統領擺了擺手?,示意禁軍和暗部撤退,“任務完成,禁軍和暗部的人在?街邊集合!
兩?隊交接的瞬間,鋒利的箭矢破空而來,直直射到囚車上。
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數十名死士隱在?暗處,向街道齊齊射箭。
“敵襲,掩護!”禁軍統領高聲道。
蕭挽站在?為首的囚車旁邊,以囚車為遮掩,瞇起眼睛,冷冷看著變故發生。
她從刑部帶來的兵士都是沒有經歷訓練的新兵,見箭矢射來早就亂了陣腳,幾乎幫不上太多忙,甚至還會添亂,比如擠壓禁軍和暗部的藏匿空間。
“統領!對面在?屋子上,從高出射箭有地形優勢,掩體太少,我等撐不了多久,是否采取強攻?”
禁軍統領擋下箭矢,冷聲道:“火把幾乎都被射滅了,如何確定他們的主要方位和人數,立刻派人去找救兵!”
蕭挽聽聞此言,適時出聲:“統領莫慌,我的人已經去請增援了,再撐一會兒,這?些刺客不過是強弩之末!
禁軍統領立時感動道:“好,還是尚書大人高瞻遠矚。”
在?夜色的隱匿下,蕭挽僵硬地扯了下唇角,粗聲粗氣地說:“都是同僚,大人不必和我客氣。”
酒肆二樓。
游左不知道舒白的全部計劃,他見死士只管射箭,禁軍和暗部的人一直揮劍阻擋,沒什么傷亡,不由?撓了撓腦袋,憂慮地說:“這?樣僵持著,箭總有射完的時候,一會兒他們的援兵來了,連我們也走不了!
“眼下還沒有人去請援兵,如果禁軍或者暗部有人突出重圍,離開這?處街道的必經之路我都安排了死士堵截,短時間還不用擔心!笔姘壮谅曊f。
“那接下來你?要怎么做。”游左問。
舒白沒說話,而是抬眼看向遠處,在?一片鏖戰中,皇城方向忽然?升起一簇煙花,直沖天際。
舒白眉眼一沉,片刻后,勾起一抹盡在?掌握的弧度,“他來了。”
第064章 第 64 章
游左聽得云里霧里, 同樣不知道舒白計劃的陸逢年看見天邊的煙花,若有所感?將視線放在舒白身上。
半炷香過?后,低調寬敞的馬車行駛而來?, 遠遠停在道路盡頭?。
舒白瞇起眼睛, 立即遞給陸逢年一物?,“信號彈, 去樓頂點燃,小心點。”
陸逢年鄭重地點了下頭?。
很快,信號彈在黑暗的夜空中炸開,一半死士蜂擁而下, 他們只有三十余人, 卻?殺聲震天。
其?中五名死士直奔不遠處停駐的馬車。
禁軍統領尚沒意識到皇帝親臨,也沒有注意到在混亂之中有人奔向?了路口的馬車。
他只知道死士的目的是劫囚,于是高聲呼喊道:“蕭尚書在哪里,快保護蕭大人!”
囚車的鑰匙在蕭挽手里,絕不能讓鑰匙落入賊人手里。
該死的, 若不是今日?押送的人是朝廷重犯, 陛下叮囑過?要留活的, 否則在那些人劫囚的瞬間他就會殺死囚犯, 誰也別想?討到好處。
禁軍統領又開始痛恨,為何押送江音只派這么少的人,嘴上說什?么讓刑部參與,三方一同護送, 結果刑部的人都?是生瓜蛋子,不搗亂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局勢雖亂, 但好歹是天子腳下,神圣之地, 先不說援兵很快就會來?,就算沒有援兵,只要不交出鑰匙,他也不相信這些死士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囚車里的人帶走。
然而下一刻,禁軍統領心神俱裂,只因他在人群中看見了被?死士一棍敲暈的蕭挽,而他交給蕭挽的鑰匙也隨著蕭挽倒下,直直掉在地上。
禁軍統領咒罵一聲,只覺得敵人接二連三的反應,如果不是運氣太好,就是他們之中出了內鬼。
“可惡!回防,回防!護住囚車,絕不能讓江音跑了!彼吆。
然而局勢實在混亂,如果在場只有禁軍,他身為一軍統帥定然可以把握局勢,但壞就壞在禁軍人數在三方之中所占最少,刑部人最多卻?不頂用,暗部能以一當十,但他們完全是當死士培養出來?的,行事怪異,和禁軍沒有磨合,反而發揮不出多少實力。
該死。
禁軍統領陰沉著臉,心情灰敗,望著眼前戰局,頗覺棘手,再度懷疑己方出了內鬼。
他坐困圍城,焦躁地向?四?方看去,忽然表情一愣。
他終于注意到街道盡頭?停駐的素色馬車,但外表再如何低調也有四?匹花色相同的良馬牽引,加之瞥見馬車旁騎馬護衛的宋祁,他瞳孔驟然緊縮,一下子猜到了馬車里坐著的是誰。
“*!”他再次咒罵一聲,交代身邊的副將穩住局面,自?己帶了兩個親信,拿起劍就向?街道那邊奔。
宋祁見禁軍統領飛奔而來?,擰了下眉毛,沉聲向?馬車里的人稟報,“韓朗帶人往這邊護駕來?了,他離守后露出的空缺無人能填補,刺客拿到了鑰匙,囚車怕是要失守了!
還有一件事宋祁沒有說,如果沒有別的命令和強調,在危局中,暗部向?來?以虞策之的安危為先,當虞策之的馬車出現在街道開始,押送囚車的暗部看似還在應對死士,其?實已經逐漸脫離纏斗,并向?虞策之的方向?靠了過?來?。
囚車附近守力大大削弱,那些蒙面死士已經和囚車近在咫尺。
暗部的優先級虞策之一向?是知道的,因此?宋祁猶豫了一下,沒有提醒虞策之。畢竟此?話一說,就相當于暗示皇帝是這場亂局中的拖累,實在大不敬。
虞策之忽地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宋祁僵了下,連忙下馬走到虞策之身邊,低聲道:“陛下,這里太危險了,還是先在馬車上等候為佳!
虞策之冷沉著一張臉,觀望片刻前方的亂局,冷聲說:“立即下令,擊殺江音,能得江音首級者,賞金萬兩,封侯拜相!
江音一死,劫囚的刺客任務自?然失敗,而且對于禁軍和暗部而言,殺死囚犯比保護囚犯要容易許多。
宋祁驚了一瞬,瞥見虞策之陰鷙的神情,忙低下頭?,“屬下明白了!
一道屬于暗部的信號彈飛上天空,匯聚成一朵碩大的煙花四?散開來?,絢麗的煙火轉瞬即逝。
原本逐漸向?虞策之靠攏的暗衛得到新的命令,頓時向?囚車方向?逼近。
在二樓憑欄俯視的舒白見狀,面色微沉。
她根據暗衛的動向?猜出那信號的寓意,知道虞策之下了狠手,面色沉郁下來?。
游左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引虞策之到這里雖然分散了對方一部分兵力,但王畢竟是王,把他搬過來更容易發號施令了!
他向?樓下左右看了看,“禁軍也得了命令,敵眾我寡,恐怕保不下太后了,我們……我們要不先撤——”
話音未落,游左驟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看向?舒白。
只見舒白抽出藏在暗格里的弓箭,挽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而她手中箭矢直直沖著街道盡頭?,馬車的方向?。
“這太遠了,而且沒有光,什?么也看不見,你不可能射中虞策之,如果只是制造混亂威懾他,也救不下太后和樓統領!庇巫蟠竽X有些混沌。
“閉嘴!笔姘桌淅浜浅馑,全身注意力都?擊中在箭尖,并隨著視線緩緩調整箭矢的方向?。
游左捂住嘴,眨了下圓潤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虞策之的方向?。
眼睛適應了晦暗,忽然,他捕捉到微弱的綠色的光源,星星點點,有規律的分散著。
游左又眨了眨眼睛,猛然意識到,方才那五個直沖虞策之而去的死士在肩膀的位置涂了能在夜空中發亮的熒粉。
有規律排列的螢粉在某種程度上,悄無聲息地提供了虞策之詳細的位置。
舒白很快射出第?一箭,第?一箭只為試探位置,舒白不管箭射中哪里,很快搭上第?二箭。
第?一支箭破空而出,‘嗖’的一聲直直插在距離虞策之一臂遠的地面上。
護在虞策之身邊的侍衛下意識涌動起來?,“有暗箭,保護陛下!”
“護駕!”
宋祁瞳孔微縮,他尚未明白對方忽然發難的目的,卻?已經下意識呵斥道:“所有人守在原地,別動!”
然而他說話時就已經遲了。
一瞬間的人群涌動,在黑暗中只有微不可查的光影變化,卻?被?舒白敏銳地捕捉到了。
鋒利的箭芒緩緩指向?某個方位。
游左也在瞬間確定了虞策之的大概位置,扭過?頭?看見舒白冷凝的眼神以及箭尖所指,表情有些驚愕,“你要殺了他嗎?”
舒白沒有理?會游左,她冷厲的目光透過?黑暗,精準落在某個點上。
在一瞬間,隔著漆黑的夜色,遙遙數十米,她仿佛同他四?目相對。
朱唇緩緩繃直成一條線,拉著弓弦的手指驟然松開。
嗖——
箭矢如一只雌鷹,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利落滿含殺機的弧度。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數倍,宋祁在一旁驚懼大喊:“那五個死士有問題,陛下小心!”
身旁訓練有素的護衛齊齊向?他身邊靠近。
虞策之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向?他射來?的利箭,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臉上盡是不可置信,赤紅的眼眶中似有霧氣醞釀。
哧——
利箭擦著虞策之的臉頰劃過?,穿過?他沒有來?得及束起的濃稠墨發,直直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幾縷屬于帝王的青絲飄落而下。
宋祁高懸的幾乎破裂的心臟終于得到救贖,他趁著空當踉蹌跑到虞策之身側,“陛下,到馬車后暫避吧,這里太危險了!
虞策之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外袍上的毛領蔫嗒嗒趴伏著,表情放空,左側臉頰有細密的血珠浮現、滾落。
“陛下!”宋祁咬牙去抓他的手臂,試圖喚醒他。
虞策之的睫毛僵硬地顫動一下,他目光破碎猩紅,沒有理?會身邊人焦急的勸誡,而是直愣愣抬頭?,眼神死死落在某處,帶著不可置信和倔強。
“去點火!庇莶咧畮缀跏菑暮韲道飻D出的命令。
“什?么?”這下不可置信的人輪到了宋祁,他急聲反駁,“此?舉無異于送死,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燃火!”
“去點。”虞策之厲聲重復,“你要違抗朕的命令!
宋祁對上虞策之狠絕的神情,怔了下,啞聲道:“屬下這就去。”
虞策之昳麗的面容扭曲著,在亮起的一片火光中抬頭?,一眨不眨對上酒肆二樓的雅間。
火光照亮他赤紅的雙眼,光源的刺激令他幾乎落下淚來?,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收回視線,更沒有聽從宋祁的建議,尋一處掩體藏身。
他站在護衛中間,倔強地在黑暗中尋找舒白的身影。
他知道劫囚是舒白策劃的,也知道射向?他的箭來?于舒白,他見過?舒白射箭,盡管她向?他藏拙,屢屢射不中箭靶,然而那比正常箭矢小一圈,帶著鉤刺向?他射來?的箭,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那就是舒白的箭。
在舒白還沒有和離的時候,他曾在那間舒白臨時居住的荒廢宅子中,見過?類似的圖紙。
她竟然要殺他。
虞策之沉沉閉合雙目,下唇幾乎被?他咬出血來?。
他倔強執拗地想?,如果她要為那個作惡多端的女人殺了他,如果她真那么絕情,那就盡管來?,他給足她機會。
只是,他就是死了,也要讓江音那女人給他陪葬,也要百年之后和舒白葬在一起,舒白休想?甩開他。
虞策之咬緊牙關,身側燃起的火把既照亮他赤紅的雙目,也照亮他披頭?散發,在冷風中格外單薄脆弱的身形。
隔著欄桿,舒白看見沖天的火把,反而收起弓箭。
游左看見她動作,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要殺了他,畢竟是皇帝,殺了他,我們被?舉國搜捕,實在得不償失!
舒白隨手將弓箭塞入游左懷里,“別廢話,江音和樓涯都?被?救出來?了,準備撤退了!
游左這才發現,舒白向?虞策之射箭時,吸引了樓下大部分兵力,為死士營救江音爭取了一定時間,江音和數十名死士頃刻被?解救出囚車,甚至騎上了禁軍的駿馬,突出重圍,向?街道的另一邊疾馳離開。
禁軍統領反應過?來?,立即帶人去追,追到一半發現前方亮起火把,還以為是援兵趕到,直到對方射箭逼退他們,他才驚覺那不是援兵,而是敵方派來?的接應囚犯的死士!
第065章 第 65 章
在街道的盡頭, 對方的數名死士站成一排,手持火把,他們穿著和衙役服飾相似, 所占據的位置極其刁鉆, 夜晚霧氣繚繞,遠遠看去仿佛他們身?后還有數排兵士, 混淆了禁軍的判斷。
禁軍統領起初以為是?援兵到了,臉上浮現喜色,疲憊的步伐降下速度,本想來個甕中捉鱉, 卻沒有料到來人?不是?他們的援兵。
禁軍統領怒氣上涌, 一口老血涌上喉嚨,臉色難堪到極致。
“可惡!可惡的賊人?!若讓我韓某人?知?道是?誰做的好?事?,定要讓他碎尸萬段!”禁軍統領仰天怒道,張開的大手顫巍巍的,露出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身?邊的副將虛浮著他, 小聲問:“統領, 我們還追嗎!
他不敢直白的說出來, 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 那些死士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了,現在想要追回囚犯恐怕不可能了。
禁軍統領喉結微動,強行咽下淤血,冷聲說:“你帶人?去追, 追不到人?,就不要回來見我!
“是?、是?。”副將抖了抖, 忍不住小聲問,“那統領您怎么辦!
禁軍統領陰郁地?臉上露出幾分?凄涼神色, 他咬了咬牙,聲音幾乎從喉嚨里擠出來,“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丑事?,本統領要去向陛下請罪!
禁軍統領推開副將的攙扶,踉踉蹌蹌奔向另一邊馬車的方向。
暗部顯然得到了命令,幾乎所有的暗衛都戍守在那輛低調的馬車周圍,他們面容肅穆冷冽,嚴陣以待。
禁軍統領快步上前,正要上前對馬車里的人?叩拜,卻被竹辭提前攔住。
“竹辭姑娘,韓某要向陛下匯報,不知?陛下是?否方便。”禁軍統領問。
竹辭搖了搖頭,壓低嗓音問:“統領大人?可抓住江太后了?”
禁軍統領臉上露出難堪和對前路的恐懼,“江后,應當是?跑了,是?我無能!
竹辭嘆了口氣,將他扯到一邊,語重心?長地?說:“既然事?已至此,我勸大人?還是?拖一拖,至少盡力抓幾個刺客交差,陛下今日雷霆之怒已成定局,你這?時候去惹陛下,丟了官職還是?輕的!
禁軍統領殷勤地?看向竹辭,“竹辭姑娘可有良方,還請姑娘救救在下!
“京城已經?戒嚴,你挨家挨戶去查,未必找不到蛛絲馬跡,只是?后日就是?朝會——”
竹辭的話還沒有說完,禁軍統領會錯她的意思,搶答說:“今晚的事?情定然是?瞞不住朝中官員,我會在朝會上負荊請罪,希望陛下能饒了我一家老小。”
“愚蠢。”竹辭打斷他的話。
“什么?”禁軍統領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說你愚蠢,兵符至今沒有下落,江音還跑了,你若鬧得人?盡皆知?,消息傳入南境,讓那邊守將生出二心?來,你便是?萬死難辭其咎!敝褶o冷聲說。
“是?我考慮不周,可這?畢竟是?在京城發生的,朝中官員誰沒有個耳目眼線,這?事?瞞不住啊!苯娊y領有些崩潰。
“瞞不住是?你沒本事?。”竹辭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說,“但統領大人?可想清楚了,今天的事?情傳出去,最后的結果和大人?負荊上殿沒有任何區別,失了帝心?,大人?會有何下場,也不用我提醒了吧!
禁軍統領的表情一變再變,最后,他咬了咬牙,沉聲說:“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今日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會傳到百姓和官員的耳朵里,我們本就是?秘密押送江音去刑部,外人?不知?道這?些,禁軍這?邊一個字都不會往外亂說。”
竹辭看他半晌,頷首道:“韓大人?深明大義?,竹辭拜服。”
“只是?我不說,刑部那邊若是?走漏風聲……”禁軍統領面露難色。
竹辭淡淡地?說:“大人?放心?,同樣的話,我也會去提點?蕭大人?。”
“如此就勞煩竹辭姑娘幫我們收拾殘局了,若是?在下能平安度過此局,哪日姑娘閑下來,我定要好?好?酬謝姑娘。”禁軍統領忙說。
“暗部有暗部的規矩,酬謝便不必了。”竹辭直言拒絕,“大人?無事?便去叮囑部下,陛下眼下在氣頭上,若是?忽然掀開車簾,氣直接撒在統領身?上,便不好?了!
禁軍統領聞言,縮了縮肩膀,顯然是?害怕虞策之的雷霆之威的。
他重重嘆了口氣,“今日的事?情的確是?我和蕭挽考慮不周,以為江音和樓涯都被抓住,他們豢養的那些死士群龍無首,又沒有續命的藥服用,絕對成不了大氣候,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進行周密的計劃,當著我們的面劫走了江音,實在是?奇恥大辱。”
“該死的!若讓我抓住那些死士,定要將他們處以極刑!
竹辭望著禁軍統領義?憤填膺的面容,沒有告訴他今日的一切都是舒白一手策劃,不僅是?他栽了,他們暗部,以及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栽了個徹底。
竹辭把禁軍統領送走,詢問手下,得知?蕭挽還在昏睡后,有些猶豫是?否先把皇帝勸回宮里。
宋祁帶人?去追舒白了,在她看來,宋祁抓到人的可能微乎其微,皇帝的等待注定要落空。
經?歷此事?,她已經?完全?洞察,他們那位在逆境中絕地翻盤的皇帝并不是?舒白的對手,舒白就像一條肉食性的魚,在她的領地混得風生水起,上了岸,也充滿對生和自由的渴望,一般人?很難將魚身?握緊,強行抓住也只會被堅韌的外殼刺傷。
她不得不說,他們的皇帝陛下栽了個徹底。
她有預感,如果虞策之不及時放過舒白,假若舒白盯上了他坐下皇位,那他們的陛下到最后會輸得一干二凈。
盡管心?中百轉千回,但真的面對虞策之盛怒的容顏時,竹辭卻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宋祁回來了嗎?”虞策之掀開車簾,語氣煩躁。
竹辭縮了下脖子,正要回話,耳邊忽然想起疾馳的馬蹄聲,轉頭一看,說曹操曹操到。
看見宋祁的身?影,竹辭松了一口氣,連忙說:“統領回來了,我這?就讓他來見陛下!
宋祁風塵仆仆下馬,不用竹辭多言也知?道虞策之等得不耐煩了,他快步走到馬車前單膝下跪,“宋祁見過陛下。”
虞策之微微伸長脖子,視線從宋祁身?后一寸寸掃過,沒有看到想見的身?影,他抿緊唇,臉上布滿可怖的陰霾,加上臉頰下方不斷滲血的傷口,顯得他不像是?帝王,更像是?凄楚的厲鬼。
“找到她了嗎。”他冷著嗓音問。
“屬下無能,舒白藏身?的酒肆和兩側的鋪子連通,讓她跑了……”
虞策之聞言,半張臉隱在車簾下的陰影里,令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在凄冷的冬夜里,宋祁的兩鬢竟然滲出些許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虞策之緩緩放下車簾,聲音冷厲,“回宮!
此言一出,宋祁和竹辭齊齊愣住,竹辭年輕一些,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垂落的車簾。
帝王的車駕在宮人?和暗衛的簇擁下,緩緩向宮中駛去。
等車駕走遠,竹辭問身?邊的宋祁道:“陛下這?是?何意,我們還去追舒白嗎!
“追,此事?對陛下的打擊太大,陛下絕不會善了,明日起我會讓京城的暗樁全?部出動,掘地?三尺也要把舒白找出來。”宋祁沉聲回答。
“依統領看,陛下會殺了舒白嗎?”
宋祁劍眉蹙起,沉默半晌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竹辭升起濃重的好?奇心?。
“倘若一直找不到舒白和江音,陛下會殺了我們!彼纹钇届o地?陳述。
竹辭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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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霧氣越發濃厚,幾乎到了遮擋視線的地?步。
凄冷的風吹入紫辰殿,緋色的輕紗隨著風的軌跡孤獨的飄蕩。
虞策之屏退惶恐的宮人?,緩緩進入宮殿,面對再次空無一人?的殿宇,他頂著滿是?血跡的臉頰,步伐沉重,孤寂滿身?。
他甚至無法探知?眼下的自己是?何心?情,暴怒之下有太多復雜的心?緒醞釀交匯。分?明在半天之前,她還摟著他,和他共度巫山云雨。
他被她哄著逼著帶上令他淪喪尊嚴的銀簪,得到的卻是?來自她的狠狠一巴掌。
虞策之惡狠狠扯下從梁上垂落的緋色薄紗,毫無形象地?坐在寒涼的地?上,一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腹部,赤紅的雙目配上臉上猙獰的血跡,讓他看上去像是?從森羅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他曾以為,只要握緊皇權,即便舒白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和她在一起,他知?道她不高興,所以在床上事?事?依著她,縱著她接近那些可能會把她從他身?邊搶走的人?。
他以為維持這?樣的關系,總有一日,她會習慣,會接納,會愛上他。
然而?事?實上,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跳梁小丑。
她輕而?易舉地?算計了他,拋棄了他。
她不要他了,她不要他了。她不要他了。!
虞策之忽然捂住腦袋,整個人?都蜷伏起來,恨不得在地?上滾幾下來減輕苦不堪言的大腦。
赤紅的眼眶幾欲落下淚來。
便是?這?個時候,殿宇深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虞策之不經?意地?將眼神掃過去,一抹熟悉卻絕不該出現的身?影映入眼簾。
虞策之瞳孔驟縮,只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卻想也不想從冰冷的地?面爬起,踉踉蹌蹌向那抹身?影跑了過去。
等將那人?牢牢抱入懷里,雙手觸碰到冰涼的布料和布料下勻稱的身?體?,他表情驟變,整個人?霎時僵住了。
不是?幻覺,舒白沒有跑。
虞策之瞳孔晃動,立時低頭去看她,兩只大手緊緊攥住她的胳膊,生怕下一刻她就掙脫他的懷抱跑了。
“你……”他開口,聽見自己無比沙啞干澀的聲音,想到自己滿是?血跡的半張臉,一瞬間流露慌亂的神情。
他立即扭頭,避開舒白的直視,用袖子胡亂地?去擦臉上的血污,然而?那些血早就干涸,被箭矢傷了的地?方已經?有結痂的跡象,他這?樣毫無章法的擦拭,不僅沒有擦掉猙獰的血跡,還擦掉了干涸的血痂,傷口很快又滲出血來,狼狽丑陋至極。
虞策之心?生懊悔絕望,他甚至想要從舒白的注視下逃離,又擔心?自己一旦松開抓著她的手,就再也抓不到她了。
就在虞策之不知?道怎么做的時候,下頜忽然一緊,舒白對于虞策之的逃避有些不明所以,干脆攫住他的下頜,逼著他看向自己。
即便殿內光源昏暗,舒白還是?借著逐漸發亮的天色,看清了虞策之此時的形容。
她不由揚起眉梢,饒有興致地?說:“這?是?怎么了,一會兒不見陛下,陛下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臉都花了。”
第066章 第 66 章
虞策之聽了?舒白的話, 神情忽然變得兇惡,他咬了?咬后槽牙,很想質問她, 她怎么能說出這樣羞辱他的話, 他有今日狼狽的姿態,分明拜她所賜。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 她差點殺了?他,而在三個?時辰之前,他們剛剛經歷過?一場溫存,她和他十指交握, 聲音和語調都帶著撫慰, 仿佛他可以成為她的全部。
人怎么可以這么善變,怎么可以把他玩弄鼓掌。
虞策之胸腔中翻涌著酸澀和愁苦,表情冷得可以殺人。
他像是?一頭處于?暴怒狀態的家養獅子,虎視眈眈想要張嘴咬死主人,又沉溺于?主人漫不?經心的安撫。
虞策之緊繃著臉, 僵硬地對上?舒白平緩隱含打趣的神情, 大腦有一瞬間恍惚。
她又想要做什么, 憑什么在毫不?猶豫算計他, 甚至差點殺死他后,還能從容地篤定他愿意粉飾太平。
虞策之感到委屈和屈辱。
然而,他凝望舒白明澈鎮定的雙眼,暴躁不?安的神經似乎被撫平了?一些。
他忍不?住想, 也許是?他認錯了?,是?他誤會了?她。
盡管她一直對江音抱有好感, 送江音去刑部是?她的提議,蕭挽是?她的人, 劫囚的時候她剛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兩支射向他的利箭構造特殊,他曾在她的屋子里見過?一模一樣的。
但這也不?能證明晚上?發生的一切就是?她做的。
虞策之唇角崩得筆直,眼神冷沉狠絕,然而舒白卻?感受不?到他無比糟糕的心情似的,伸手緩緩撫摸他的唇角和滲血的傷口。
她用和緩的語氣問:“是?誰傷了?我的阿拾?”
僅是?一句話,有什么東西在虞策之心里轟然崩塌。
虞策之忽然有些絕望的閉了?閉雙眼。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他怎么可以這么不?爭氣。
他是?皇帝,是?民間話本中無惡不?作橫征暴斂的化身,是?真龍化身天?之驕子,理?應是?他貓戲老鼠一樣云端高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著她戲弄,棄如敝履。
有很多個?瞬間,他抑制不?住地想,如果能打斷她的雙腿,鎖住她的四?肢,把她永遠關在紫辰殿里,確保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是?不?是?他就不?會再有這樣惶恐的情緒。
虞策之目光沉沉,心中的欲念被勾起,瞳孔止不?住地晃動。
舒白見虞策之久久不?理?會自己,知道他現在心情一定十分混亂,很開?明的沒?有立即逼迫他。
然而她卻?看見虞策之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后他胸膛的起伏逐漸平緩,目光冷沉,瞳孔偶爾轉動一下,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顯然在醞釀什么對她不?利的壞主意。
舒白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真是?一點好臉色都不?該給。
她削蔥一樣的手指微微移動,干凈泛白的指尖毫不?猶豫掀開?他受傷的皮肉,刺入脆弱敏感的肌膚。
“呃!”虞策之吃痛,眸光碎散,長眉緊緊蹙在一起,一只眼睛半瞇著,露出潤澤的光珠,“松開?朕。”
舒白沒?有理?會虞策之的掙扎,十指指尖又陷進去一點。
虞策之眼中的算計和陰狠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驚慌恐懼的神情。
他的心臟都緊繃起來,惶恐幾乎令他窒息。
他不?怎么怕疼,卻?怕真的傷了?臉,容貌有損,屆時,他便缺少了?一個?極有力的吸引舒白的工具。他從小在宮里長大,看過?太多色衰愛弛的例子,何況舒白對他沒?有多少愛意,他哪里敢冒險去賭。
“放開?……”他嗓音輕顫,一動也不?敢動,只能試探著握住舒白的手腕,啞聲說,“夫人,放開?我,我好疼!
“有人傷了?你嗎?”舒白再一次問道。
這一次,虞策之只是?抿了?下唇,便給出了?一個?雙方皆知的虛假的回答,“在宮外?遇見了?刺客,不?小心傷到的!
他緊緊盯著舒白,試圖從她沉靜漂亮的面容上?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緒,哪怕只是?一點心疼也足夠他安心。
然而沒?有。
怎么會有呢,她近距離面對他的傷口時,甚至會掐進去,用二次疼痛作為對他的懲罰。
虞策之心中又升起一股郁氣。
他像是?一頭愛著馴獸師的困獸,明明知道如果一直在對方給予的限制下活動,一直等著對方的施舍,他渴望已久幾乎燒灼他五臟六腑的欲/望將無法滿足,卻?不?知道該如何解局。
他不?得不?承認,舒白的手段太多太狠了?,他進退兩難。
虞策之表情陰晴不?定,似是?妥協也似是?不?甘,他忍不?住問:“你方才去哪了?,宮人們都在找你!
“是嗎?”舒白訝異地挑了?下眉毛,“我看你熟睡,就出去隨便轉了?轉,回來的時候殿內已經沒?人了?,原來你是?去找我了??”
她的回答近乎敷衍,然而虞策之卻?對她無可奈何,從他回答她的問題開?始,就代表他認可了舒白粉飾太平的行為。
哪怕這場戲對方演得再差,他也要配合她玩下去。
虞策之咬緊牙關。
雖然已經默許和妥協,但他一點也不想陪舒白演戲,兵符和江音還下落不?明,不?受控的因素太多了?,強烈的不安裹挾了他。
但他無可奈何,因為他想要和舒白在一起,哪怕是?懸崖上?走獨木橋,每一步都膽戰心驚,他也要順著她給的臺階走下來,維護短暫的和平假象。
于?是?,他在舒白平靜等待的目光下,扯出一個?僵硬的笑來,“我還以為,夫人被賊人擄走了?。”
“這里是?皇宮,宮廷禁地,便是?再高明的死士也難以混跡進來!笔姘仔α?下。
“我擔心夫人和賊人里應外?合。”虞策之輕聲說,“我以為夫人不?要朕了?呢。”
舒白彎了?下眉眼,摟住他的脖頸,極為正色地回答,“我怎么會不?要阿拾。”
虞策之的目光沉了?下去,他刻意自稱為‘朕’,想問的不?只是?舒白會不?會不?要他,更想問舒白會不?會因為他是?皇帝,所以放棄他,然而舒白巧妙地避開?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他壓下心中翻騰的不?適,又啞著嗓子問,“如果你不?要我,你會不?會殺了?我!
舒白凝視他的神情,笑了?下,用輕松的語氣說:“殺了?陛下,天?下就要大亂了?,我可不?敢!
虞策之最后的希望落空,表情徹底陰郁下來,冷冷凝視她,呼吸有些急促。
所以,今日她在高處射箭,之所以沒?有一箭結束他的性命,不?是?因為對他的垂憐,而是?因為殺了?他,她會麻煩纏身,天?下會大亂。
虞策之赤紅著雙眼,已經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種情緒了?。
不?甘?絕望?委屈。
他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神情破碎,維持不?了?一點應有的體面。
舒白看了?他片刻,懶得理?會他心中所想,注意力落在他流血的臉頰上?,輕輕擦掉下頜的血跡,說:“去窗邊坐下,我給你上?藥!
虞策之攥住她的手腕,神情混沌,“我不?上?藥。”
“不?怕留疤了??”舒白挑眉,仿佛能洞悉他的小心思?。
虞策之唇角繃直,臉轉到一邊去,只給舒白留下倔強的輪廓弧度。
舒白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因為知道,所以不?打算詢問,她打算讓他自己想明白。
平心而論,舒白承認自己喜歡虞策之,盡管他過?于?倔強,難以馴服,甚至會對她造成不?可預測的威脅。
但是?他有一顆還算赤誠不?屈的心。
而完全征服這顆心的過?程,也令舒白感到著迷。
有的時候舒白甚至覺得,狗皇帝的狗脾氣也挺有趣的。
不?過?舒白一直很清醒,想要保證自己日后的生活沒?有隱患,同時確保她能擁有足夠的自由,她必須要讓虞策之舍棄一些東西。
比如,帝王說一不?二的權力。
她不?能直白的要求虞策之放棄,因為她無法篤信他對她的感情,是?否強大到和天?下無人能拒絕的權勢抗衡。
左右今天?粉飾太平的目的達到,舒白看了?眼窗外?濃稠的霧靄,估摸著溫度要進一步降下來了?,宮里的殿宇大多燒著地龍和熱量十足的炭盆,她在屋子里倒不?覺得有什么,但出了?屋子寒入骨髓,動一下都覺得會暈厥過?去。
舒白打算趁著自己還能行動自如,多囑咐游左點事情,畢竟比起閱歷豐富的陸逢年,游左看上?去總是?缺乏一些腦子。
然而虞策之卻?不?想讓舒白再次輕易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攥緊舒白的手腕,像是?怕她忽然掙脫,越攥越緊。
舒白挑起眉梢,“還有什么事情!
虞策之神色有些猶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舒白露出不?耐,“陛下不?愿意和我交流,也不?讓我離開?,這是?何道理?。”
“朕沒?有不?想和你交流!庇莶咧吐曓q駁。
舒白做洗耳恭聽狀。
虞策之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語調平靜,不?要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太多弱點,盡管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是?被她剝了?殼的蝦子,但他還是?倔強地維持著早已不?存在的尊嚴。
“我想知道,現在的我們究竟算什么關系!彼偠ǖ貑柕。
舒白怔了?下,有些驚訝他的直白,她對上?他故作冷靜的面容,四?兩撥千斤地說:“我們是?什么關系,陛下不?會自己感受嗎!
虞策之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克制著問:“是?情人,還是?……”
“情人也要有情才算吧!笔姘仔χ驍嗨脑挘半m然有些離經叛道,但我一直覺得我和你只是?身體上?相互慰藉——”
不?等舒白的話說完,虞策之臉色一沉,不?管不?顧用大手捂住舒白的嘴,一點也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他的眼尾都紅了?大片,冷厲的眼神恨不?得現在立刻將舒白吞吃入腹,讓兩人融為一體。
然而他卻?惡狠狠地說:“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讓你碰我的身體。”
第067章 第 67 章
舒白揚眉, 沒想到他會忽然說句這個,一時沒有?對上他的腦回路。
但很快,她就聽見了他的下文。
“直到你認可我們?關系之前, 你都休想碰我。”虞策之面無?表情地說。
舒白挑眉, 沒想到把對方?逼狠了,他反倒來拿這種?不痛不癢的事情逼她。
對上虞策之赤紅的隱含絕望的雙眼, 舒白想起一個時辰前,她險些?射殺了他,冷硬的良心罕見的痛了一下,所以她沒有?選擇扭頭就走, 大發慈悲地維護了他所剩不多的羞恥心。
她被他攥著的手腕向自己胸前用力, 將他拉近自己一些?,“陛下反應這么大,原來是不滿足于□□上的契合,還想要名分了?”
虞策之的心事被舒白直截了當地捅破,雙唇緊抿, 纖長的眼睫低垂下來, 蝴蝶翅膀一樣微微顫動, 不愿意正面回答。
“天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笔姘灼届o的說, 她空出來的手扯住他的衣領,手腕向上,手指扣住他時不時滾動一下的喉結。
虞策之的呼吸被扼制,表情變得有?些?難堪, 攥著舒白手腕的手掌逐漸失去了力量。
舒白輕而易舉掙脫他,面對他緊張且如臨大敵的神情, 她輕輕吻了下他被劃傷的面頰。
虞策之瞳孔驟縮,猛地愣在原地, 深色的瞳孔里映照出舒白冷靜恬淡的面容,她唇角沾染他的血,留下一抹令人移不開眼的艷色。
虞策之愣怔凝視,一點掙扎的動作都沒有?了。
只是他放棄掙扎抵抗,舒白卻不想輕易放過他,她的聲音如怨鬼低啞的呢喃,在他耳邊響起。
“陛下不準我碰你,怎么不拒絕我的親吻。”
虞策之面色微白,他的大半張臉上蹭了許多縱橫交錯的血跡,反而襯得他的膚色白皙得嚇人,如山間松柏上的積雪,冷冽脆弱。
舒白根本不打算饒恕他的冒犯,手指順著和她比起來單薄許多的衣衫下移。
她望著他,興味盎然的補充,“我不碰你,那?銀簪怎么辦,你要一直帶著嗎!
虞策之臉色由白轉紅,他眼睫低垂,陰影灑在瞳孔上,看上去目光沉郁。
“……不用你管!彼а勒f。
舒白挑起眉梢,知?道?他犟脾氣犯了,不再與?他爭辯,今日她逼他逼得有?些?緊,尤其是劫囚時的舉動,無?異于當眾打了這位年輕皇帝的臉,她理應給他一些?調整的空間。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舒白覺得自己有?些?累了,冬日寒冷的夜里帶來的倦怠在她身上揮之不去,她想要休息。
打定主意,她當即調頭打算離開。
虞策之慌了一下,想要去攥手腕,沒握住,只能改為扯她的衣袖,“你要去哪里,你對我一定要這么狠心嗎?”
舒白平靜回應,“我狠心?我對你的耐心還不夠多嗎,捫心自問,你真的不知?道?我要什么嗎,你回避真正的矛盾,屢次用甜言蜜語,甚至自己的身體來轉移我的視線,我縱了你許久,你卻說我狠心!
虞策之心情跌至谷底,扯著她衣袖的手卻越來越用力,骨節泛白,手背青筋凸起。
倦怠之下,舒白戳破了兩人之間那?層心照不宣的薄紙。
她強硬地扯下他的手,攏了攏身上有?些?漏風的衣衫,神色無?比冷靜,“我很累了,現?在要休息,既然晚上陛下遇見了刺客,那?陛下也需要冷靜一下!
望著虞策之變化莫測,但肉眼可見的脆弱表情,舒白語氣頓了下,伸手摸了摸他臉頰上殘留的血,“我會讓戚辨叫個御醫過來!
舒白放下手,再度轉身。
這一次虞策之沒有?再阻攔她,只是寬敞袖袍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眼神不斷變化,額角也有?幾條青筋凸起,明顯在極力隱忍著。
但直到舒白的身影消失在紫辰殿的門口,虞策之也有?沒有?再阻攔她。
他跌坐在空無?一人的寢殿,背影孤寂,表情低落冷沉,不知?道?把舒白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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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白暫時沒有?心情去管虞策之接下來會怎么做,她走在御花園的小路上,早冬的清晨偶爾刮過幾陣寒冷徹骨的朔風,她捂著衣襟,仍然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
舒白深吸一口氣,就近找了處宮殿躲避寒風。
后宮虛設,殿宇無?人居住,先帝留下的嬪妃早就被江音送到了外面的庵子,聽游左說江音把嬪妃送去庵子后,給她們?更換了身份,一批批偷偷放了出去。
舒白隨便推開一處不大不小的殿宇,示意殿內灑掃的宮人退下,自己燒了炭盆,蜷縮在久無?人使用的雕花木床上,等身體有?了回暖的趨勢,她才沉沉睡過去。
一覺無?人打擾,等睡醒時已經過了中午。
舒白整理好衣服,熄掉炭盆,在御花園轉了一會兒,確定暫時沒有暗部跟著她,她立即沿著小路向冷宮的方向走。
說是冷宮,其實只是一處年久失修的偏僻宮殿,以前關押過瘋掉的寵妃,冷宮比游左和陸逢年住過的荒宮還要破敗,近年國庫緊俏,短時間內都不會有翻新宮殿的打算。
這里因為先帝時期宮殿鬧鬼,至今也沒有?宮人往來,恨不得躲著這里走,荒無?人煙,又是天子腳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試問還有什么地方能比冷宮更安全。
至少在翻遍整個京城之前,她不信虞策之亦或者他那?些?心腹,能想到江音和樓涯會藏在冷宮里。
舒白再三?確認無?人跟蹤后,推開搖搖欲墜的冷宮大門,又將大門輕輕關上。
本就是冬日,院子里盈滿荒涼之色,角落有?處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枯井,枯井上蓋著一塊巨石,聽聞那?位瘋癲的寵妃就是投井而死。
游左就蹲在那?處枯井旁,摸著腦袋,似乎是在糾結是否推開井上的石頭。
他聽見舒白踩地時發出的窸窣聲響,立即扭過頭來。
“她呢?”舒白問。
游左指了指主殿的方?向,夸張道?:“你可算來了,再不來她就要把我殺了。”
舒白牽了下唇角,轉身向主殿走。
主殿大門少了一扇,門框上的牌匾半掉不掉,上面的字跡已經消退到看不清的地步,牌匾四角有?開裂的痕跡。
舒白繞過匾額進入主殿,沒走兩步,江音便從堆疊的破舊家具后現?身。
“我還以為,你要等哀家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瘋了,才會打算來見哀家。”江音冷冷地說。
“讓太?后久等,自然是我的不是!笔姘讛n著衣衫,敷衍地笑?了下。
江音雙手環胸,坐在一旁的矮桌上,“你打算讓哀家在這里躲多久!
“我們?有?約定在先,等度過寒冬,我自然會為太?后籌謀。”舒白踹開擋路的陶瓷花瓶,語氣溫和,“游左負責每日給太?后和樓統領送飯,太?后想要保住性命,總要委屈一陣時間,畢竟我也不是萬能的!
江音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雖然知?道?舒白說得也沒錯,但還是忍不住道?:“你最好是個守信的人,為了活命,我可是把全部家當都給你了!
舒白不禁莞爾,她環顧四周,挑眉問:“怎么不見樓統領。”
提起樓涯,江音的面色沉了沉,“他傷勢太?重,至今昏迷不醒!
“畢竟是宮里,不好找大夫來治病,如果死不了,能忍還請樓統領盡力忍一下!笔姘渍f。
“連藥也沒有?嗎?”江音忍不住問。
“最晚后天,我會讓游左想辦法弄點外敷的藥!笔姘着牧伺乃募绨,安撫道?。
江音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眼下她身邊能用的人只剩一個樓涯,她無?法想象如果樓涯死了,她該如何?生存下去。
舒白望著江音姣好卻隱含急切的面容,存心想逗逗她,于是道?:“說起來,樓涯也是受調符控制的死士,早就聽游左說樓涯全盛時期以一敵二十不成問題,若是太?后沒有?敗在虞策之的手里,封候拜將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樣一個人才,我可不舍得就這么讓他死了!笔姘茁龡l斯理道?。
江音的臉色一變再變,由青轉白,她冷冷睨舒白一眼,“在馴養樓涯之初,哀家的確是用調符控制他的,不過調符只是一個象征,這么多年過去,他所擁護的早就不是調符,而是哀家,你不怕他掙脫你的掌控,盡管拿去用!
舒白瞇起眼睛湊近江音,“倘若太?后舍得割愛,我自然有?本事將他馴化成只忠于我的狗,再不濟,一個不聽話的死士,殺了便是!
江音聽了舒白的話,著實被氣到,她面容幾乎扭曲,胸膛微微起伏,死死看著舒白半晌,卻不知?道?要說什么來回應舒白的話。
舒白凝視她的反應,率先笑?了下,“不過,樓涯畢竟是太?后所愛,我沒有?奪人所好的習慣!
江音沒有?被舒白的話安撫,反而面色泛起駝紅,細眉蹙在一起,尖銳地質問道?:“你戲弄哀家!?”
“我沒有?這個意思!笔姘坠首饔犎。
頓了下,她又湊近江音幾分,輕聲細語道?:“不過如果太?后覺得樓涯不中用了,我也不介意幫太?后處理了!
江音冷笑?一聲,沒在端著姿態,斬釘截鐵道?:“不用你費心,樓涯養養還頂用!
“是不是還要哀家謝謝你,你至少還留了一個死士給哀家!苯粼噲D找回場子。
舒白笑?了聲,沒接這話,而是提醒道?:“我履行承諾,頂著失去性命的風險保住太?后性命,太?后也該把控制死士的藥方?以及解藥藥方?交給我了。”
“哀家是大梁的正統太?后,自然守約!苯魪膽阎刑统鰞蓮埍〖堖f給她,“保存好,丟了我不會給你第二張!
舒白快速掃了眼兩張藥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能和太?后做交易,是舒白的榮幸!
江音扯了扯唇角,“哀家有?些?好奇,虞策之是哀家的勁敵,早就打算置哀家于死地,你當著他的面救哀家,不怕他為難你!
舒白看她一眼,“這就不撈太?后費心了!
“好歹是哀家的養子,哀家對他還有?幾分了解,他那?野狼一樣的性子,可不會輕易罷休!苯粽酒鹕,忽地攥住舒白的手,不由分說擼起她的袖子,露出因為常年不見陽光格外冷白的手臂。
她仔仔細細掃視她的胳膊,眼睛瞇起,發現?沒有?她想象中的傷口后,臉上露出狐疑,“他沒傷你?”
“他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癖好,為什么要傷我。”舒白冷笑?一聲,把胳膊從她手中抽出。
江音表情復雜,心中卻松了一口氣。
她不喜歡欠人情,和舒白交易雖然是你情我愿,但如果要讓舒白喪失尊嚴,用身體安撫虞策之,絕對不是她愿意看見的。
但她又覺得虞策之絕不是善罷甘休的那?種?人,舒白的計劃她半蒙半猜知?道?大概,從始至終舒白都沒有?向虞策之隱瞞,劫囚是舒白所安排的。
然而舒白救下她的行為對虞策之而言,無?意等同?于背刺,那?狼崽子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還是說他不得不咽下?
江音活躍的大腦忽然靈光一閃,她倏地問道?:“你和虞策之是什么關系?”
第068章 第 68 章
面對江音的詢問, 舒白?眨了下眼睛,“還能什?么關系,普通皇帝和下堂臣妻的關系!
如果按照虞策之那古怪的思?路回答, 也可以說?是不聽話的謀士和主公?的關系。
當然, 也可以說?成主人和野狗的關系,道理都是通的。
“你知道哀家問的不是這個!苯舯〈骄o抿, 并不滿意?舒白?的回答。
舒白?笑了下,“那太后是想問什?么。”
江音凝視舒白?溫和但難掩冷心?冷情的神態,忽然覺得有?些東西沒必要再追問下去。
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只?是覺得驚詫。
沒想到那個狠起?來連命都不要的小賤人,會如此?執著一段感情, 即便已經執掌大權, 卻還是能被舒白?逼得處于感情下位。
怎么說?呢。惡人自有?惡人磨?他也有?今天。
若非顧忌當事人之一就在她面前,她簡直要痛快地大笑出聲。
江音撫了撫不算整齊的鬢角,指甲上涂抹的蔻丹有?些褪色,她按了按眉尾,淡淡地說?:“哀家只?是好奇, 你不想說?便算了!
“既然太后沒有?別的事情, 我就要告辭了,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 太后和樓統領不要離開?冷宮半步!笔姘?見江音沒有?別的事情,于是打算離開?。
“等一下!苯艚凶∷,“雖然你有?辦法能治住虞策之,但哀家不得不提醒你, 別對難以馴化的野狼太心?軟,如果你給他鉆了反制的空子, 被他鯨吞蠶食就只?是早晚的事情!
江音盯著她的側臉,揚了揚下巴, 意?味深長地補充,“你身上的寒癥已經很嚴重了,小心?功虧一簣,哀家若是你,那兵符就絕不會帶在身上!
舒白?動作微頓,“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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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霧氣還沒有?完全消散,恢弘的殿宇坐落在霧靄中,屋頂處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虞策之在紫檀木鑲嵌金箔的龍椅上落座,臉色冷沉,看上去比不見天日的灰色天空還要可怖。
他眼下有?十分明顯的烏青,連續兩夜沒有?睡一個好覺。
整個皇宮里?唯有?紫宸殿最暖和舒適,如若在寢殿里?養春日的綠植,那也是能養活的。
但舒白?頂著那副畏寒的身體,寧愿住在久無人居住的宮殿,也不愿意?回紫辰殿來。
虞策之無意?識摸了下敷過藥的臉頰,腦海中始終回蕩著舒白?昨日早上和他說?過的話,神色懨懨。
朝會上果然有?大臣提及了前日晚上街道上的鬧劇,禁軍和暗部處置的很干脆,沒有?留下什?么痕跡,押送江音一事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在大臣們看來,前日晚上是有?宵小亦或者刺客作亂,致使?攤位毀壞,動靜大到隔著兩條街的百姓都能被驚醒。
蕭挽沒有?上朝,向吏部告假時說?自己病了。
虞策之正不知道要如何處置蕭挽,眼不見為凈倒是合了他的意?。
面對大臣的彈劾,虞策之輕飄飄處置了京兆尹,罰他一月俸祿,又讓他閉門思?過三日,把案子順勢交給了禁軍統領偵辦。
他要借此?機會好好整治京畿布防,于是令京兆尹閉門思?過結束后去御書房見他。
等把糟心?的事情處理完,虞策之的心?情仍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偏偏這個時候,又有?朝臣出列奏報,“陛下,月前邊境守將上奏霍如山之子霍鐸擅自逃跑,有?官員向臣稟報,已經證實?霍鐸逃入京城,是否讓京畿衛全城搜索逃犯。”
流放犯人逃跑第一個要治地方?相關官員看管不力之罪,但這樣的事情偶有?發生,不值得拿到朝堂上講。
奏報的官員之所以敢拿這種小事讓皇帝費心?,是因為逃犯是霍如山的兒子,霍耀風的庶弟,雖然霍如山已經不成氣候 ,但霍耀風剛領了工部尚書的差事,眼看皇帝還是有?幾分器重的意?思?。
霍家起?起?落落原本是和那官員沒有?關系的,然而霍耀風落魄那陣子,他以為霍如山父子再無出頭之日,當街羞辱過霍耀風,梁子左右是結下了,如今見霍耀風有?高升的意?思?,正逢手下官員稟報,哪里?還坐得住,當下選擇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奏皇帝。
虞策之聞言,糟糕的心?情又添上一層陰霾。
他還記得霍鐸,文武出眾的世家子,雖然有?些玩世不恭的傲氣,但勉強是個可造之材。
遺憾的是大梁人杰地靈,可用?之人眾多,霍鐸既然愿意?擔下霍如山的罪名,他也無可奈何。
然而虞策之對于霍鐸最深的印象不是這些,他還記得暗部呈上的情報,霍鐸對他曾經的兄嫂抱有不可言說的情愫。
簡而言之,霍鐸和曾經的他一樣,覬覦舒白?。
虞策之心?情糟糕透頂,他冷冷看向文臣中某個長身玉立的青年,“霍鐸跑了,你們霍家可有?收到什?么消息。”
霍耀風僵了下身體,很快平靜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臣不知此?事,臣作為其兄,管教不嚴才使?他私自逃跑,陛下恕罪。”
虞策之掩去眼中對于霍耀風的嫉恨,平靜發問:“那你覺得該如何處置霍鐸。”
“臣不敢輕易置喙!被粢L說?。
“朕允你說?!庇莶咧鏌o表情道。
霍耀風早就得知霍鐸逃跑的消息,近來霍家一直在京城暗中查找,只?是一直沒有?結果。
面對虞策之的垂詢,霍耀風很想直截了當地告訴虞策之,霍家愿意?大義滅親,殺霍鐸以正風氣。
如果霍鐸死了,他母親慘死的消息就能保住,霍如山也不至于晚節不保,棄卒保車是霍如山的意?思?,近來他因為霍鐸的事情疲于奔波,也動了同樣的念頭。
但霍鐸畢竟是他的弟弟,真奏請虞策之處置霍鐸,不僅滿朝文武,連坊間百姓都會鄙夷他們父子。
霍耀風深深叩頭,“霍鐸年幼無知,做下種種錯事,固然不能姑息,但臣作為兄長懷有?私心?,希望陛下能饒恕霍鐸性命!
“哦?”虞策之揚起?眉梢,“這是愛卿的心?里?話?”
霍耀風抿唇,“肺腑之言!
虞策之發出一聲嗤笑,很輕,只?有?離他最近的戚辨聽見了。
“既然霍鐸流竄到京城,讓京畿衛順道搜搜,找到霍鐸后,留下他的性命,朕要見一見霍侍郎這個庶弟!
京兆尹忙應下虞策之的話。
虞策之一手支著下顎,垂眸睨著霍耀風,敲打道:“霍侍郎,你也算朕的肱骨之臣,工部尚書年紀大了,工部的事情朕能讓你歷練的都讓你去歷練著,你應該知道朕為什?么器重你,朕的耐心?不好,可別讓朕失望太多次。”
霍耀風握緊手里?的笏板,指尖幾乎掐入肉里?。
他知道虞策之的潛臺詞,也明白?虞策之為什?么有?意?讓他繼任尚書一職。
因為舒白?。
皇帝奪走了他的妻子,尚書一職不過是他的封口費。
霍耀風神色陰沉,心?中說?不出來是恨還是苦澀。
他只?能再次叩拜,嘴里?虛偽地喊著:“臣叩謝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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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中瑣事有?些多,一直到快中午才散朝。
虞策之匆匆回到紫辰殿,見舒白?仍舊沒有?回來,按捺住愈發焦躁的情緒,問宋祁:“她呢!
宋祁時常摸不清虞策之和舒白?在玩哪一出,舒白?不僅設計救下江音,還差點殺了虞策之,臉上的傷隔著冕旒看過去十分明顯,分明遭受天大羞辱,虞策之卻能一如既往面對舒白?,活像個沒事人一樣。
而舒白?更像是吃準虞策之不會做出極端的行為,竟然選擇在當夜潛回宮里?,絲毫不擔心?虞策之雷霆之怒。
“夫人應當在荒宮,從前日晚上開?始,陸逢年就不見了,只?有?游左跟在夫人身邊!彼纹钊滩蛔√嵝眩氨菹,如果一直找不到江音,兵符始終沒有?下落,對我等不利,陛下還要早做打算才是。”
虞策之長眉蹙起?,臉上再次浮現陰霾,“讓工部尚書明日晌午來見朕,朕要和他共進?午膳!
“你去辦吧,朕自己走走!
“是,屬下明白?!
虞策之沒有?更換朝服,徑直向荒宮走。
抵達荒宮時,宮苑里?空無一人,不見舒白?和游左的蹤影。
虞策之問過戚辨,昨晚舒白?是在荒宮里?休息的,荒宮有?游左守著,按照舒白?的性子,既然第一晚睡在荒宮,之后也不會更改。
他屏退左右,推開?主殿大門,衣服上被呼嘯的冷風刮得東倒西歪的毛領終于得到喘息。
不大不小的主殿里?擺了許多博古架,一面墻放著古今書籍,一面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陳設。
虞策之修長的手指放在架子上的古書上,上面沒有?積攢任何灰塵,顯然住在這里?的人有?翻閱書冊的習慣。
虞策之百無聊賴的觀察著書冊上的灰塵,忽然想到什?么,終于一改懨懨的神態,來了幾分精神。
舒白?救下江音,不出意?外兵符和調符都落在了她的手里?,那兩塊疙瘩一樣的符傳他都見過,調符便也罷了,但兵符是用?玄鐵打造的內芯,分量極重,舒白?絕不會帶在身上。
他知道舒白?是個警惕心?很強的人,即便親近如蕭挽,她也絕不會把兵符交托旁人保存。
她一定會藏在一個她隨時能拿到的地方?。
游左是死士出身,雖通文墨,卻不愛讀書,是絕對不會翻看荒宮里?擺放的書冊的。
虞策之的心?臟砰砰跳了起?來,會不會——
他的睫毛顫個不停,攥著書冊的手微微用?力,透出幾分掙扎。
他又回想起?昨日舒白?說?的話,他內心?是知道舒白?想要什?么的。
她救下江音,目的是江音手里?殘余的勢力。
她要可以和他抗衡的權力,或者說?,她想削弱他手中的權力。
舒白?不會愛上一個隨時可以決定她生死的皇帝。
他隱約意?識到,兵符如果真在舒白?手里?,他恐怕無法拿回來了,無論是強硬還是懷柔的手段,舒白?都不會將吃進?去的權力吐出。她在用?行動和態度逼他妥協。
而他已經有?了讓步、甚至就此?臣服的想法。
虞策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有?些冷漠地想,人的底線果然會一退再退。
他眼神猶豫掙扎,幾乎將手里?的書冊攥出褶皺。
半晌過后,他最終還是拿下了博古架上其余的書冊,挨個翻看起?來。
他想確認兵符是否在舒白?手上,哪怕不拿回來,至少也要知道能號令南境一半兵力的符傳在什?么地方?。
他翻找得很仔細,生怕錯過細枝末節的線索,沒有?注意?到身后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又放下一本兩個指節厚度的古書,虞策之禁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疑心?生暗鬼,兵符根本沒有?藏在這里?。
他的手再次放在博古架的書冊上,思?忖著是否去另一邊放陳設的架子上翻翻。
倏然手腕一緊。
虞策之瞳孔微縮,下意?識側頭看過去,冕旒上的珠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虞策之有?些僵硬地看過去,冷不丁對上舒白?淬著涼意?的目光。
“你在找什?么?”
第069章 第 69 章
虞策之沒想到?舒白會忽然出現, 下意識想要躲開舒白審視的目光。
他很快反應過?來,雖然他私下翻找東西非君子所?為,但兵符本?來就是他要順理成章從江音手里收回來的東西, 他丟了東西還不?能找一下嗎?
——話又說回來, 他已經默認兵符被舒白收入囊中?,成了舒白的所?有物, 沒有抱找回來的希望,只是想心里有個底,至少兵符還在京城,沒有流入南境。
虞策之思緒發散, 胡亂想著。
想到?舒白對?自己的態度, 又覺得難過?極了。
他抿緊唇,將頭偏向別處,露出輪廓分明?緊繃意味十足的下頜。
“沒找什么,隨便看看。”
舒白瞇起眼睛,環顧四周, 想到?他剛才垂首斂肩, 偷偷摸摸的樣?子, 很快就猜到?了他剛才在找什么。
她?面色微冷, 忽然發難,分別按著他的手腕和脖頸,迫使他靠在博古架上,將他牢牢圈住。
虞策之吃痛, 十二垂旒上的珠玉相互碰撞,掩蓋了他嘴里若有似無的悶哼聲。
博古架輕輕晃動?, 若非背靠墻壁,險些出現倒塌的跡象。
舒白的身量遠不?如虞策之, 虞策之只輪肩膀都快能抱下兩個舒白。
舒白將他按在博古架上便有些費力。
“做什么,朕說了不?準你動?朕!庇莶咧淅涞卣f,手上卻沒有任何掙扎的動?作。
只用言語威懾并不?會起到?太多?作用,甚至會讓舒白覺得他像是張揚舞爪的河蟹苗,沒有什么殺傷力。
舒白嗤笑一聲,“你在鬧什么脾氣!
虞策之面色微變,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鬧脾氣?你覺得朕在鬧脾氣。”
虞策之胸腔中?翻江倒海,難過?至極,甚至有那么幾個瞬間覺得胃里難受得厲害,想要找個墻角扶墻嘔吐。
生理上的難受令他眼尾泛起大?片的紅,看上去委屈極了。
他分明?沒有犯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舒白卻差點殺了他,現在他只是翻了一下書柜,她?都不?給他好臉色了。
虞策之咬著下唇,冷凝著一張臉看向別處,一言不?發起來。
舒白將虞策之的神態盡收眼底,眼睫低垂,眼神也有些冷。
她?和他在一起時,看似她?總能掌握上位,其實虞策之才是真正能決定是否掀桌不?玩的那個人。
皇帝所?有擁有的權勢不?是普通人可以估量的,于她?而?言,和虞策之在一起的每一次何嘗不?是在走獨木橋。因為心中?對?他揮之不?去的忌憚,舒白才會在那天射箭時動?殺心——她?也想知道,擁有絕對?話語權是什么樣?的感覺。
那天晚上,叫停游戲的沖動?叫囂著,她?的箭只要偏一點,就能射穿皇帝的頭顱。
而?她?周密的逃跑路線足以讓她?躲避風頭,等?到?天下大?亂,誰還會管是她?射死了大?梁皇帝。
但她?還是留下了虞策之的性?命,直覺告訴她?,她?最初選定的路線更加完美和可靠。
畢竟她?還挺喜歡滿腔赤誠的虞策之的。
但思慮再多?,都只是對?前路的加碼和博弈。
不?到?最后一步,她?也預測不?了結局。
她?不?知道那天給的警告虞策之聽進去了沒有,在遇見虞策之以前她?一直很清醒,如果她?未來會有個配偶,那一定不?能是皇帝,因為皇帝這樣?的存在狡猾陰險,生來睥睨眾生。
皇帝這個位置要考慮得太多?,而?和她?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他們?因為沒有繼承人出現分歧,她?沒有任何自保的辦法。
舒白不?想去賭未來的虞策之是否變心,如果一定要選擇占有欲極強且狼子野心的皇帝,那她?一定要擁有足夠與他抗衡的力量。
——只有掌握權力,才能讓她?安心。
當然,沒有哪個掌權皇帝會輕易看著大?權旁落,如果虞策之始終接受不?了她?的介入,如果他很反感她?掌握江音余下勢力,那強求也無用,她?也可以先敷衍著他,等?來年開春身體好些了,再計劃全身而?退。
想到?這里,舒白撫上他的臉頰。拇指指腹按壓在他涂了傷藥,泛著烏黑草藥顏色的傷口。
虞策之很忌諱傷口曝露人前,何況他臉上的傷還是舒白親手留下,他全身緊繃著,沒有被桎梏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層層疊疊的寬大?衣袖垂落下來,露出白皙的手臂。
“干什么!彼渲ひ魡。
“上過藥了?”疑問句,但舒白語氣肯定。
虞策之抿唇,猶豫著是否給予回應。
舒白先笑起來,輕飄飄地夸獎,“容顏是陛下的臉面,自然是第一要緊的東西,可千萬別留下疤來!
虞策之面色沉了幾分,咬著牙沒說話。
舒白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腕,順著他朝服規整的衣領緩緩向下移動?。
虞策之臉色幾經變化,已經不?能只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
“呃……放開朕!彼穆曇魩缀跏菑暮韲道飻D出來,鬢角處滲出些冷汗。
舒白只是隔著衣物按了按他平坦的腹部,她?根本?不?理會他奶貓一樣?的警告聲,緩緩用力,“陛下這么快就把銀簪摘下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多?戴兩天。”
虞策之冷笑一聲,挑釁道:“你以為朕會一直由著你的心意,只要朕想,朕隨時可以把它取出來!
不?得不?承認,虞策之挑釁時的模樣?很漂亮,舒白每次都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一頓。
但同樣?的,他的忤逆也會令她?生出些許不?悅。
舒白手上力道倏然加重,任由他口中?發出隱忍的聲音。
“呃!”虞策之呼吸紊亂,差點站立不?穩,沙啞著聲音問,“你在做什么!
“好歹還隔著一層布料,陛下好大?的反應!笔姘讚P起眉梢,慢慢逼近他。
虞策之想要避開舒白的視線,卻被她?掰正腦袋。
他的雙頰不?自覺泛起紅,睫毛也微微顫動?,看上去有些無措。
“陛下!笔姘淄祥L語調,唇齒幾乎貼在他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你反應這么大?,不?會簪子還在吧。”
虞策之面色驟變,惡狠狠看著她?,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你胡說什么,朕說摘了就是摘了。”
“呃——別,別碰我!庇莶咧撊醯貟暝,想要推開舒白,只是動?作有些欲拒還迎。
然而?舒白真的沒有下一步動?作了,她?慢慢收回手,慢條斯理道:“既然是陛下的要求,那陛下自便就是。”
虞策之怔住,沒有想到?舒白會突然收手。
雖然是他賭氣在先,拒絕舒白的觸碰,但舒白真的興致缺缺地收手,他心中?頓時生出無法克服的惶恐。
他瞳孔微縮,視線一眨不?眨落在舒白身上,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舒白雙手環胸,退開一步,懶散地說:“這里應該沒有陛下要找的東西,陛下不?用把心思用在這些書冊上!
虞策之抿唇,從身體強烈的不?適中?緩過?來,沉聲問:“你覺得我在找什么。”
舒白眉梢微揚,神色自如道:“兵符,難道不?是嗎!
虞策之面色緊繃,雙目死死凝視她?。
舒白沒有忘記兩人還在心照不?宣地演戲,借此粉飾太平,于是又慢條斯理補充,“聽宋祁說江太后跑了,音訊全無,沒有想到?陛下會病急亂投醫,竟然會來這里找兵符!
這話自然是她?胡謅的,毫無邏輯道理可言,畢竟宋祁整日都跟在虞策之身側,且對?虞策之忠心耿耿,遇事守口如瓶。
“那夫人覺得,兵符會在哪里。”虞策之瞇起眼睛,忍不?住問。
舒白看他一眼,面對?他過?于明?顯的試探,她?的回答十分敷衍,“不?知道,別問我,我有些累了,你沒別的事情就趕緊離開!
虞策之咬牙,滿懷不?甘地凝視舒白。
“與其在這里翻找兵符,不?如想想怎么應對?越來越蠢蠢欲動?的南境守將,畢竟就算是兵符也只能調派南境一半兵力!笔姘赘?不?怕他紙老虎一樣?的脾氣,扭頭就要離開主殿。
只是還沒走出兩步,虞策之猝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扯回懷里。
舒白露出不?悅的表情,打算推開他,卻被他越抱越緊。
“你發什么瘋?”舒白擰眉。
“夫人就一定也不?關心?”虞策之垂首咬了咬她?露出的脖頸,惡狠狠問,“之前是夫人信誓旦旦要審江音,要從江音手里問出控制死士的解藥,怎么現在不?關心了?”
“暗部不?是搜出了每月服用的阻斷藥,總能撐一段時間,再不?濟陛下不?是說讓御醫研制解藥,我可以等?御醫研制的!笔姘渍f的慢條斯理,“松開我。”
“不?!庇莶咧渎暰芙^。
舒白嗤笑一聲,“是你不?讓我碰你的,你現在又是在做什么,撒嬌求*?”
虞策之眸色暗沉,仿佛深淵,“你知道我說的不?讓碰指什么!
舒白挑眉,“我不?知道!
虞策之咬牙,當即將舒白打橫抱起,動?作有些強硬。
身體騰空對?舒白而?言極度缺乏安全感,但她?沒有露怯,反而?雙手順勢環住他的脖頸,拇指指腹按在他滾動?的喉結上。
感受著虞策之明?顯凝滯的呼吸,舒白冷靜地評價道:“惱羞成怒!
虞策之一語不?發,緊緊擁住舒白,帶著她?走到?主殿里柔軟的床榻邊。
床榻兩側的紗幔是垂落的狀態,顯然舒白昨晚就睡在這里。
虞策之抱著舒白大?喇喇躺上去,三下五除二用被子把兩人裹起來,順勢仗著體型優勢將舒白牢牢擁在懷里。
舒白被他強盜似的舉動?氣笑了,“你這是要做什么!
“朕今天睡這里!鳖D了下,虞策之冷著臉補充,“朕陪夫人睡在這里!
“滾下去!笔姘酌。
虞策之咬了咬下唇,在被窩里蜷縮起來,整個腦袋恨不?得埋入舒白肩頸。
舒白平靜凝視他,道:“陛下還是和從前一樣?,只要遇見什么矛盾就用自己的身體來轉移注意力!
即便虞策之拒絕她?做‘深入’的交流,兩人爭執到?最后,他仍舊選擇用身體來弱化兩人間的矛盾。
虞策之僵了下身體,抬起頭望向她?審視的雙眼,心中?再次涌上委屈和不?甘。
他的確在回避矛盾,他才經歷舒白毫不?猶疑射向他的箭矢,險些死在她?的手里。
舒白卻不?愿意給他平復心情的時間,甚至不?愿意耐心安撫他一下。
他想要她?毫無保留的愛,想要被溫柔地對?待,她?卻在射他兩箭之后收回了對?他全部的感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導致一直保持某種平衡的感情破碎,想要修補都無從下手。
虞策之有些茫然,眼眶也跟著酸澀起來,他咬了咬牙,維持著九五之尊的威嚴,強行?不?讓自己臉上的神情失控。
他忍了又忍,啞聲問道:“舒白,如果我是霍耀風,你會不?會多?縱容我一點,會不?會遇事多?問我一些。”
第070章 第 70 章
虞策之時常會想, 如果自己能早點遇見舒白,如果皇室沒?有落魄,他不是自由受限的傀儡皇帝, 又或者他早些扳倒江音掌握大權, 他是不是就?會在某次微服私訪時遇見年少的舒白,和她相談甚歡, 引為知己。
舒白是不是就?不會選擇霍耀風,他會成為她第一個愛上的人,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愛。
他知道霍耀風是個用金玉來?裝點自己的爛人,更認為無論樣貌家世甚至品德, 霍耀風樣樣都不如自己, 但就?因為他搶先?一步,便能擁有舒白全心全意的感情,不用像自己舉步維艱。
虞策之不敢告訴舒白,有段時間他情難自抑,除卻床闈蜜語, 舒白和霍耀風所有的談話都會呈到他的案前。
在暗衛探得的只?言片語中, 虞策之感受到了舒白對霍耀風的縱容和耐心, 那是他從未在舒白這里得到的。
他會忍不住想, 如果舒白能愿意多給他一點包容,剛才能多問?問?他為什么要兵符,他就?有機會解釋他不想拿回兵符,只?是想確認兵符是不是在她身上, 擔心兵符會流入南境引起大亂。
他連舒白要殺他這樣的事情都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舒白卻仍然對他心有余悸。
陰暗的心情如一團烏云籠罩在虞策之頭頂, 加上他低眉斂首,頎長的身體蜷縮在厚實的錦被中, 錦被上繡著的繁復團花紋沒?有任何?浮動,分明出自繡娘栩栩如生的高超技藝,此時看上去卻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死物。
虞策之心頭陰霾遍布,他盯著舒白時眼?神變化莫測,時而陰惻惻整張臉都寫著要把舒白關?起來?,時而看負心人一樣委屈脆弱。
舒白沉默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內心戲到底有多豐富。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殿內的空氣冷得駭人。
舒白面色有些蒼白,不過殿內燭火昏暗,旁人很難發?現。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不好好應付虞策之,今天誰也別想休息。
于是,她伸出雙手,捧起他白皙柔軟的臉頰,慢條斯理?道:“你應該慶幸你不是霍耀風。”
“……什么?”虞策之目露茫然。
“如果你是他,在你第一次算計我被我發?現開始,我和你就?已經一刀兩斷了!笔姘灼届o陳述。
“不!”虞策之倏地發?出尖銳抗拒的聲音,他不管不顧抱緊舒白,顫聲道,“別和朕一刀兩斷,朕不允許!
舒白:“……”
舒白從他無尾熊一樣的姿勢中艱難抽出胳膊,忍不住氣笑了。
“霍耀風的確得到過我沒?有保留的偏愛!笔姘自捳f到一半,就?看見虞策之變了臉色,冷厲地如井里爬出來?的男鬼。
舒白收緊放在他喉結上的手,用窒息逼迫他收攏理?智。
“正是因為我信任過他,所以在背叛之后,我和他形同陌路。”
虞策之睫毛輕輕顫動,因為呼吸受阻,這次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的好阿拾,如果我曾像信任霍耀風一樣信任你,你以為我們還會有同床共枕的機會?”舒白慢條斯理?地問?他。
虞策之臉色幾經變化,咬著牙凝視她。
“我不原諒背叛,你以為如果當初我真?把你當成了自己的謀士,在知道你那些陰謀詭計后,只?是拉著你在床上滾幾下,就?能相安無事嗎?”舒白笑了下,手上力道加重,有些享受他的眼?角因為窒息而滲出的些許濕意。
她冷眼?看他因為呼吸不暢小口呼吸,慢慢松了手。
“你應該慶幸,因為你沒?有得到過他曾經擁有的東西?,所以我已經很縱容你了!笔姘着牧伺乃哪橆a,感受著他急促的呼吸,湊過去舔了下他有些干澀的唇。
虞策之瞳孔驟然緊縮,刺激感直沖大腦。
愉悅和狐疑在他心中交織,他一時失去了對外界的判斷,因而沒?有注意到舒白格外冰涼的肌膚和唇舌。
“你說的是真?的?”他有些不確定地問?,聲音喑啞仿佛沙漠中許久不曾碰水的旅人。
“為什么總想著和他比?”舒白摟住他,一只?手沿著他的脊背一路向下,感受到他極力掩飾地僵硬,便漫不經心地輕拍安撫。
“至少現在,他什么也不是,但你占據了我大多數時間!笔姘渍f。
虞策之瞳孔閃爍,在昏暗的燈火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瞳仁此刻卻格外透亮明澈,看向舒白時像稚子一樣天真?,充滿幻夢。
虞策之試探地將腦袋輕輕搭在舒白肩膀上,輕聲問?:“那以后呢?以后我也可以占據夫人嗎?”
舒白瞇了瞇眼?睛,幾乎有些習慣他偏執的腦回路。
但她深刻知道今天給的甜頭已經夠多了,再答應他虛無縹緲的以后,還不知道他會囂張到什么地步。
于是她只?是哼笑一聲,將他摟緊一些,聲音淡淡:“該睡了!
虞策之沒?有得到舒白的承諾,心中又浮現不安,但舒白好不容易給了他足夠多的好臉色,他害怕破壞現在靜謐的氛圍。
他抿了抿唇,手臂擁緊舒白,低聲說:“還沒有用晚膳!
舒白眉眼間有濃重的倦怠,語氣如常,“今天太冷了,不吃了,你想去吃便去,我要休息了。”
“夫人不吃,我也不餓。”虞策之立即抱緊了舒白,愣是用高大的身體強行依偎在舒白懷中。
舒□□神倦怠,疲憊到沒?有精力回應虞策之的話。
昏暗溫暖的殿宇里,虞策之第一次和舒白相擁而眠,連每一次呼吸都在訴說滿足。
不知過了多久,虞策之又忍不住蹭了蹭舒白的脖頸,小聲道:“其實我不在意兵符在哪里!
垂落的紗帳內寂靜無聲,舒白沒?有回應他,像是已經熟睡。
但虞策之察覺到她輕輕轉動腦袋,顯然在聽他說話。
他的唇一直粘著她修長的脖頸,沙啞著聲音繼續說:“如果是夫人拿走了,那也無所謂。”
黑暗中仍舊無人應答,虞策之說完一直壓在心里的話,沉悶的心情得到緩解,他小心拉了拉被角,確認舒白不會被涼意裹挾后,摟著她沉沉睡去。
風雪驟至。
等到第二?天早晨,虞策之從睡夢中醒來?,皚皚白雪覆蓋著飛檐斗拱,灰蒙蒙的霧靄遮天蔽日?,指甲蓋大小的雪花密集地從空中飄落。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上許多,初雪也格外厚重綿長,甚至壓垮了御花園的樹枝。
但虞策之已經無暇顧及宮中雪景。
——舒白沒?有醒過來?。
虞策之不敢細想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情。
他第一次直觀感受到舒白的縱容,第一次和他最愛的人相擁而眠一整夜,沒?有身體上的討好,沒?有情/欲的驅使,兩人直白地相互靠近。
在今天早上之前,他以為苦盡甘來?,終于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然而現實卻狠狠打擊了他。
他痛恨自己的掉以輕心,明明知道舒白身上有寒癥,卻放縱舒白的心意,沒?有逼著她去讓御醫診脈。
他一向謹慎,卻沒?有注意到舒白愈發?寒涼的身體,直到她在睡夢中昏睡不醒,才猛然驚覺事態的嚴重。
御醫幾乎是被宋祁拎著衣領一路提到的荒宮。
進到內殿,御醫下意識瞥了一眼?皇帝的臉色,瞬間大駭。
此時的皇帝猶如修羅惡鬼,面色陰沉可怖,凄厲得似乎能吃人。
御醫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來?,汗流浹背。
他低著頭,一路小跑到床榻前,甚至不敢多問?皇帝一句,想要掀開紗幔為舒白診脈。
只?是當他的雙手即將觸碰紗幔時,感受到身后如芒在背的視線,又唰地一下收了回來?。
御醫忙道:“陛下,還請將夫人的手腕露出,臣好方?便診脈!
虞策之咬牙,意識到舒白是寒癥發?作后,他只?覺得這個勞什子宮殿根本?不暖和,剛才御醫進來?時還帶入了不少寒氣,這樣的溫度還讓舒白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那她如何?忍受得了。
但他知道,如果不診脈,舒白會死。
他閉了閉眼?睛,半跪在床榻邊,顫抖著掀開柔軟遮光的紗幔,露出了里面沉睡的人。
小心翼翼露出舒白的手腕,虞策之張嘴,用無比沙啞的嗓音催促,“快點。”
御醫連忙為舒白把脈,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怎么今日?偏偏就?輪到他當值呢,因為在御醫署里,他是一眾御醫中醫術最高明者,所以被宋祁不由分說扯了過來?。
但他資歷尚淺,空有醫術,卻還不懂老御醫們用來?安撫上位者的話說。
御醫抖著袖子擦了擦冷汗,連忙將舒白的手塞回厚實的被子里。
舒白的情況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寒癥來?形容。
病重垂危,命懸一線。
宮里基本?沒?有別的主子,整個御醫署都在為皇帝一人服務,他們熟知皇帝性情,也知道皇帝對身邊那個來?歷不明的夫人有多重視,用視若珍寶來?形容也不為過。
甚至當舒白轉移了皇帝大多數注意力后,皇帝變得不再性情不定,也不會輕易責罰犯錯宮人。
御醫不敢想象如果保不住舒白的性命,御醫署會是什么下場。
宋祁已經讓暗部?去請那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御醫,他不敢用藥,但老御醫們來?了可以一起斟酌,但如何?向皇帝陳述病情亦是一件難事。
他心中糾結萬分,然而帝王的注視如有實質,他哪里敢忽視。
于是,御醫頂著壓力,顫聲回稟,“今年冬雪來?得太快,天冷得也太快,夫人的寒癥……有加重的趨勢,且平常沒?有注重保養身體,怕是、怕是……”
虞策之驟然起身,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怕是什么,你說話利索點!
“夫人怕是有性命之憂!
啪地一聲,虞策之腦子里的弦忽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