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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監獄(9)

    謝酒緩緩踱步, 站在星滅面前,微微仰頭,看著高座上的他。

    面前的人仍然是一身熨貼的黑色西裝, 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精致的黑色骷髏面具上,猩紅雙眼散發著漫不經心的戲虐意味。

    謝酒嘴角勾了勾,對星滅即將提出的問題非常好奇。

    不能不說在自己被對方狠狠揍了一頓后,作為男人的勝負心不降反升。

    他想贏一次。

    謝酒站得很規矩, 姿態很謙遜:“親愛的監獄長大人,請問你要問我什么問題?”

    星滅看著他,頗為雀躍和戲虐的目光,包含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謝酒覺得自己像個被人橫挑豎揀的貨物,不滿地瞪了回去。

    星滅雙眼彎了彎,顯然是笑了。不過那笑容藏在面具后, 不易被人察覺。

    他招了招手,一名獄卒很快搬來一張椅子。

    謝酒眉毛抬了抬。

    盡管這只是張普通的靠背椅, 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囚犯該有的待遇。

    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嘿,管他呢,坐了再說。

    謝酒大大方方坐下, 大長腿一抬, 翹起了二郎腿,就像去個很熟悉的朋友家做客一樣。

    他剛想再說兩句騷話挑釁一下監獄長,突然間,刷刷——四條觸手飛來,把他四肢牢牢捆綁在椅子扶手和凳腳上。

    艸。

    謝酒內心暗罵了句。

    就知道這個沒臉見人的家伙不懷好心。

    對面星滅身子朝前傾了傾:“第一個問題,你進游戲之前, 和誰一起生活?”

    什么?

    謝酒懷疑自己聽錯了。

    第一個問題?

    之前不是每人一個問題嗎?

    輪到自己,這是打算問幾個?

    而且, 按之前的跡象,這次考核是考察人的觀察力、記憶力、分析能力和邏輯能力。

    這和誰一起生活,考察的是什么?

    謝酒愣怔了半天,一時竟然沒顧得上回答。

    “嗯?”星滅眼神中露出不滿:“這題你不會?”

    謝酒掙了掙手腕上的觸手,看著星滅:“我和誰一起生活,關你屁事。”

    星滅一下子笑了。

    不是那種被面具遮掉的看不到的笑容,而是真正笑出了聲。

    旁邊站著的獄卒面露驚恐,仿佛活見了鬼。

    星滅直接站起身,踱步到謝酒面前,彎下腰,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

    與謝酒靠得極近。

    這距離已經侵入了一個人感覺自在的安全距離。

    謝酒不由自主地再次掙扎。

    被這樣綁著,被這樣看著,他覺得自己像是一條砧板上的魚,任由人搓圓捏扁。

    眼前的人氣勢實在太強,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他身上長長久久地停留。

    謝酒背心微微出了汗。

    呼吸也重起來。

    仿佛眼前懸了把鋒利的刀,隨時會切開他的腦袋、身體把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歡喜、傷痛,一股腦兒全部挖出來,攤在日光之下,讓人審視。

    “那就換一個問題,”星滅俯下身,聲音在謝酒耳邊炸響:“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

    謝酒只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個大大的鐵錘狠狠砸了下太陽穴,腦海嗡嗡地,一時回不過神。

    誰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這個問題,他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

    可他不想答。

    答一次,就等于在他心上開個口子,戳一把刀進去,再攪一攪,攪得心里血肉模糊。

    “最重要的人?”謝酒笑了笑:“他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曾經真真實實得存在過,他與我度過無數個日暮和清晨,溫暖過我曾經絕望奔潰的心。”

    “而你呢?”他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我猜,你的生命里,一個這樣的人也沒有吧?”

    如他所料,星滅的雙眼猛得紅了紅。

    不是什么委屈羞澀的絲絲淡紅,是被激怒了的魔鬼眼中的猩紅。

    那猩紅鮮艷欲滴,泛著灼灼光芒,彰顯著它主人無以倫比的憤怒。

    星滅哼了聲:“你膽子很大。”

    謝酒笑笑:“還好。不過像執念人這類小角色,見得多了,還是不太怕的。”

    星滅雙眸瞳孔猛得縮了縮。

    沒有說話。

    這樣的反應很好的取悅了謝酒。

    果然,星滅就是執念人。

    還有,他怕孤單。

    進入監獄副本以來,謝酒一直處于下風,什么便宜都沒撈著。

    這在他的打本經歷中,是絕無僅有的。

    所以,這回攻擊到監獄長的一絲弱點,讓對方也嘗了嘗憋屈的滋味,謝酒心里不知道多爽。

    連著綁縛住他四肢的觸手們都變得可愛起來。

    就算會引來監獄長更為強烈的報復,他也認了。

    謝酒點了點背包,把上個副本中那件隱形防御雨衣穿在了身上。

    萬一監獄長一言不發直接伸觸手把他弄個對穿,這玩意還能擋一擋。

    可突然間,綁縛住四肢的所有觸手全部褪去,轉眼隱在星滅身后。

    他拿出一枚綠色圓牌,一下彈到謝酒胸口。

    謝酒還有些懵,下意識接住那枚圓牌。

    “什么意思?考核結束了?”

    他還期待著暴雨驟雨呢!怎么沒了?

    他哪句話沒說對?監獄長居然不跟他干架了?!

    星滅沒理他,朝旁邊冀烏使了個眼色。

    冀烏推著下一個人上前。

    謝酒沒想通,看看手里的綠色圓牌,抬頭看了看星滅,剛想問問對方怎么想的,身后一雙手捂住了他嘴。

    “我的祖宗,”諸子瑜的聲音傳來:“你就消停點吧。”

    “不被NPC弄死,你生命不完整是嗎?”

    謝酒往捂住他嘴的手掌心吹了口氣。

    諸子瑜像著了火一樣把手撤走。

    謝酒轉身,勾住他肩膀,往回走:“行了行了,知道了,整天婆婆媽媽跟個老阿姨一樣。”

    系統又開始播報。

    【恭喜完成任務。】

    【獎勵道具:定神露10滴。】

    居然又是這玩意?

    不錯、不錯。

    后面通關的時候,不用再怕精神類攻擊了。

    是個非常大的優勢。

    在謝酒后面的囚犯,不知燒了什么高香,監獄長的問題突然開始變得琢磨不透。

    簡單得琢磨不透。

    就像是憐憫他們似的,給了一道道送分題。

    甚至到了后半部分,星滅揮揮手,讓冀烏代替他的職責,自己走了。

    謝酒往后的人,全員存活。

    一個都沒受傷。

    別說玩家,連后面被迫營業的冀烏都一臉吃屎的表情。

    重回集裝箱之前,謝酒特意觀察了下。

    房玉拿了橘黃色。

    諸子瑜拿了藍色,杜文拿了綠色,宰默和衛安逸都是黃色。

    他知道這些帶有顏色的圓牌必然有著含義。

    但具體是什么,他還完全沒有找到線索。

    一天再次結束,所有人回到了黑匣。

    半夜,連巡視的獄卒都離開后,隔壁的駱行敲了敲謝酒的鐵柵欄。

    駱行:“喂,醒著嗎?”

    謝酒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嗯。”

    駱行:“我打算行動了。”

    謝酒:“告訴我干什么?”

    “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越獄。”

    駱行“呵呵”一聲:“真新鮮。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會被關到黑匣里來。”

    謝酒贊同地點點頭:“就是。也太胡來了。”

    駱行又被噎了下,大概是沒遇到過臉皮這么厚的。

    停了停,他還是沒死心:“我們明晚行動。”

    “你要是一起走,成功的概率很高。”

    謝酒:“你們?”

    駱行“嗯”了聲:“黑匣九成以上的囚犯,會和我一起走。”

    謝酒愣住:“這么大陣仗?”

    他腦子里聯想了下所有囚犯全部跑出來的場景、星滅手忙腳亂跟在后面滅火的場景

    “怎么合作?”

    駱行笑了笑,松了口氣:“你是不是看到鐵門外面了?外面是什么樣子?”

    謝酒:“你知道牢房消失的規律吧?交換。”

    隔壁一時沒了聲音。

    好半天,駱行嘆口氣。

    “每天半夜3點,天花板上會亮不同顏色的燈。有紅色、橘黃、綠色等。每次燈亮起,就會有一個牢房自動往出口走。”

    謝酒睜開了眼睛。

    燈有不同顏色,人也有不同顏色

    他坐起身:“不同顏色代表什么意思?”

    “不知道。”駱行答得很快:“我知道的只有這么多。”

    “鐵門外面是什么?”

    謝酒:“外面是一條黝黑走廊,沒有守衛。”

    駱行:“沒有守衛?”

    “知道。謝了。”

    謝酒:“祝你成功。”

    駱行:“祝我們成功。”

    說完話,謝酒立刻打開控制面板,在隊伍群里發送了剛剛得知的消息。

    謝酒:【每晚天花板會亮燈,牢房就會消失。】

    【你們覺得,消失的那個牢房,到底去哪兒了?】

    【還有,這燈的顏色,有什么意義?】

    【另外,誰來決定每晚燈的顏色?】

    群里一片寂靜。

    沒人說話。

    大家都在懵逼狀態。

    謝酒“嘖”一聲:【諸子瑜,能想辦法挖出平板上的信息嗎?】

    諸子瑜:【如果我能碰到平板,可以試試。】

    【上次冀烏查看了兩個平板,說不定我這個牢房底下也有。】

    【能讓我出牢房就行。】

    宰默:【上次的老虎鉗廢了,我買不了了。】

    謝酒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他拿出小兔子,點開了主控系統。

    果然,他的融合度已經達到50%,可以支持他修改五次。

    他點開“環境設置”,選擇“3、修改柵欄軟硬”。

    意念一動,鐵柵欄就變成了粗麻繩般的柔軟質地,任由人搓扁揉圓了。

    很快,諸子瑜牢房的鐵柵欄發生了變化。

    他把柵欄往兩邊用力一推,推出個大洞,從牢房里走了出來。

    前腳掌踩在牢房邊緣,左手試著拽著下柵欄,還好,這柵欄雖然軟,韌性卻很強。

    他往下一蹲,右手插進牢房與坑洞之間狹小的縫隙,一摸,再往外一拽。

    果然,是個平板。

    看來,這玩意是牢房標配。

    諸子瑜右手點開平板。

    滴滴、滴滴。

    觸碰平板發出的聲音在整個空間里回蕩。

    額外引人注目。

    有幾個牢房里的犯人從床上起身,注視著諸子瑜的方向。

    但沒人發出聲響干擾。

    大約五分鐘左右,地面鐵門方向突然發出“嘎”一聲。

    有人來了。

    諸子瑜腿一抖 ,半個腳掌一滑,頓時踩空,整個人往下一沉。

    他右手一把死死抓住鐵柵欄,整個人弓起,抬起右腳,腳底狠狠一踢,把平板踢進去。這才手腳并用翻上去。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牢房。

    癱倒在地上。

    謝酒瞬間把柵欄的硬度恢復原樣。

    鐵門打開。

    冀烏走進來。

    他上下左右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么異常,嘟囔了一句,返身離開。

    鐵門再次關閉。

    謝酒吹了聲口哨。

    【子瑜,這鐵柵欄一開一合的,會消耗我的更改權限。】

    諸子瑜還愣著:【嗯?】

    謝酒:【意思是說,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第062章 監獄(10)

    諸子瑜一個轱轆從地上爬起來。

    還跳了跳。

    【我沒問題。一定可以搞定。】

    謝酒再次調整鐵柵欄的軟硬。

    諸子瑜小心翼翼走出來。

    翻轉身體, 蹲下,抓住柵欄,單手拉出平板。

    滴滴、滴滴, 他繼續在平板上按著。

    五分鐘后——

    “艸!”諸子瑜罵道:“我找到了查看信息的正確路徑,但他媽要密碼!”

    “六位數字的密碼,這他媽上哪兒知道去?”

    “問監獄長嗎?”

    他把信息輸入控制面板,告訴隊友。

    謝酒嘆口氣, 這路可能走不通。

    “等等。”諸子瑜自言自語:“嗯?這密碼居然有提示?”

    “請留意周邊環境”

    “這什么意思?”

    他下意識抬頭掃了周圍一圈。

    “是我想的意思嗎?密碼能在附近找得到?”

    他吞咽下口水:【酒哥,要密碼。得猜。不過有提示。“請留意周邊環境。”】

    【計算機的問題我能負責,這解謎超出我的專業范疇了。】

    謝酒“嘖”了聲,繼續輸入。

    【密碼應該就在周圍。】

    【這畢竟是個游戲,一定存在通關的路徑。不會是死局。】

    他把腦袋卡在兩個鐵柵欄中間,脖子仰著, 看著諸子瑜的方向。

    【你看看,附近的墻壁、鐵柵欄、天花板, 有沒有什么異常?】

    【異樣的顏色、凸起、文字等等。】

    諸子瑜一只腳卡在柵欄里,身子再往外探了探,吃力地朝墻上、天花板上一點點看去, 盡可能地擴大自己搜尋的范圍。

    “這黑乎乎的怎么看得清等等, 我好像看見了什么”

    他伸長了脖子,幾乎只有腳尖一點勾著柵欄,腰腹間緊繃著,把自己盡力拉長。

    【天花板上好像有字,但看不清。】

    謝酒趴在柵欄上,閉著一只眼:【你右上方, 有什么東西?】

    諸子瑜轉了下頭:“操,還真有。”

    【是個不明顯的凸起。】

    謝酒:【按一下試試。】

    諸子瑜剛伸出手, 又縮回來。

    【你確定?不會是警報吧】

    謝酒:【是啊是啊,監獄里一定要在一個幾乎看不到也夠不著的地方安個警報,要不然獄卒召喚同事支援太容易了多不妥當啊!】

    諸子瑜笑出了聲。

    【哎,酒哥,你罵人能不能委婉一點?】

    謝酒抬眉:【這還不夠委婉?】

    諸子瑜定了定神,手伸長了夠出去

    近了點、又近了點

    終于,他按下了那個凸點。

    突然間,天花板上亮起了一束微弱的燈光,直直射出去,不顯眼,但十公分寬、一米長的光束,剛好照亮了有文字顯示的區域。

    諸子瑜又轉過脖子,扭著看:“時間成立這什么意思?”

    【時間。成立。】

    “成立時間?”謝酒喃喃道:“什么東西的成立時間?”

    【子瑜,平板首頁有監獄的介紹嗎?】

    諸子瑜愣了下,立即反應過來:【沒有。我再找找。】

    他彎下腰,四處左右看了看。突然想到什么,左右抓住平板,用力往上一提!

    平板被卸下來。

    諸子瑜把平板翻轉過來。

    “找到了!”

    “監獄介紹監獄成立時間”

    “咦?這個數字這么奇怪會不會是系統bug寫錯了。”

    他再次看了看。

    【這里寫著,監獄的成立時間是431854,這算什么時間?】

    【年不是年,月不是月,日不是日的。】

    謝酒一時沒說話。

    【酒哥?】諸子瑜問。

    他身子還卡著,艱難地等待謝酒的下一步指令。

    謝酒回過神:【先輸入,看看對不對。】

    諸子瑜沒做任何質疑,把平板翻回來又放回去,點開界面,把6位數字全部輸入。

    滴。

    頁面跳轉,進入主界面。

    諸子瑜眼睛都亮了:“密碼對了!”

    這下,他渾身的細胞都沸騰了。

    左右開工,噼里啪啦在平板上敲打著。

    一旦進入他的專業領域,就沒什么能難得倒他。

    很快,諸子瑜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謝酒,綠色9。”

    “宰默,黃色9。”

    “衛安逸,紅色8、黃色8。”

    “牛平,黑色7,黃色6。”

    “房玉,橘黃色8。”

    【酒哥,這是個數據庫,里面有每個人對應的顏色。很多人不止一種。而且,顏色后面還有個數字這數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所有數字都在1-10之間,似乎是打分】

    他一邊往下扒拉著平板,一邊叨叨說著:“找到了!”

    “時間8月16日,這不就是昨天紅色。”

    “8月15日,藍色”

    “8月14日,橘黃色”

    【酒哥,這應該是每天晚上天花板上亮著的燈的顏色。】

    “這里還有,8月16日,牢房調度:姓名:朱厲,圓牌:紅色,9。”

    “8月15日,牢房調度:姓名:簡小支,圓牌:藍色,8。”

    “”

    【還有每天消失的牢房里囚犯的圓牌顏色。】

    諸子瑜這一通巴拉巴拉,謝酒聽明白了。

    【果然,燈的顏色,與囚犯的圓牌顏色相對應。】

    諸子瑜:【是。】

    謝酒喃喃自語:“為什么要給囚犯分配不同顏色?”

    “這些顏色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宰默:【考核的目的,就是給人分類。】

    謝酒:“考核能表現出來的品質,無非那幾種。”

    “力量、速度、敏捷度、耐力,還有智慧,甚至運氣”

    他皺了皺眉:“監獄長到底在找什么樣的品質”

    “找來了干什么”

    “也許那些消失的囚犯,不一定就是死了”

    就在這時,地面鐵門傳來動靜。

    又有人要進來了。

    諸子瑜嚇了一跳,腳下一滑,整個人朝下摔去。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宰默牢房飛出去,一下綁住了諸子瑜的手,牢牢綁在鐵柵欄上。

    把他吊在半空。

    諸子瑜心臟砰砰直跳,胳膊用力,把自己拽了上去。

    趕緊三兩下鉆進自己牢房。

    謝酒動了動主控系統。

    一切恢復了原狀。

    任務完成。

    有驚無險。

    不過,謝酒能操控的系統權限,也全部用完了。

    鐵門打開,兩個獄卒走進來。

    手里推著兩個小推車。

    到時間分發每天的晚飯了。

    謝酒想了想,在系統里發消息。

    【昨晚你們都聽見牢房消失的聲音了?】

    諸子瑜:

    【沒有。我睡著了。是杜文聽到的。】

    宰默:【我也睡著了。聽杜文說的。】

    宰默也睡著了?

    謝酒挑了挑眉。

    諸子瑜這個新手還能理解。

    可宰默經驗豐富,不該在這里的第一晚,就錯過這么重要的信息才對。

    【杜文,你昨晚有什么舉止和別人不同嗎?】

    杜文:【沒吃晚飯算嗎?】

    謝酒抬眉:【算。今晚咱們集體絕食。】

    獄卒給所有囚犯分配好食物就離開了。

    謝酒隊伍里的人都很聽話,一個人都沒吃。

    很快,夜幕再次降臨。

    從靠近天花板的氣窗看去,月光都已經黯淡了些,夜色已經到了最深重的時候。

    謝酒頭枕著胳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突然間,一束紅光照亮了整座監獄。

    謝酒一下坐起來。

    他走到柵欄旁,果然看到天花板處亮起了紅色的燈。

    哐當。

    軌道滑倒的聲音響起。

    最頂上的一個牢房滑起來。

    里面的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謝酒拿出面板:【諸子瑜,黑一下那個牢房的囚犯信息,看看他的圓牌顏色。】

    諸子瑜:【酒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昨天說過,只有最后一次機會了。我還怎么出得去?】

    謝酒愣住,一時無語。

    諸子瑜繼續:【不過我昨天已經黑完了最頂上一圈牢房。這個位置的囚犯,圓牌的確是紅色的。】

    謝酒“嘖”一聲:【不錯,會頂嘴了。】

    【我一會兒去找監獄長問問這燈的顏色到底是怎么決定的,你跟我一起去。】

    諸子瑜:【】

    【酒哥我錯了。】

    知道第二天還有考核,大家沒有再繼續討論,都各自休息去了。

    果然,一早醒來,還沒來得及吃飯,獄卒又把大家召集起來,用集裝箱送到了昨天考核的大房間中。

    駱行強行跟著謝酒他們一起,身邊還跟著宴必。

    謝酒皺眉看著駱行:“跟著我干什么?”

    駱行倒也沒遮遮掩掩:“我心里發慌。挨得你近點,踏實些。畢竟你是第一個能正面硬抗監獄長的人。”

    謝酒失笑:“那我可要收費了。”

    駱行瞥他一眼:“隨便收。反正我一個子兒也沒有。”

    他頓了頓,又說:“照理說,每天的考核,是一文一武隔著來的,今天怎么又把我們拉這兒來了?該去森林才對啊。”

    謝酒看著他:“哦?你說的一文一武,是一直如此嗎?”

    駱行點頭:“我來這兒十幾年,沒有過例外。”

    謝酒皺眉。

    是什么導致了今天的意外?

    正想著,一名獄卒跑來叫他:“你,今天你第一個。跟我來。”

    謝酒一愣。

    監獄長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變態了嗎?連考核順序都不講了?

    他倒是無所謂。

    早晚都要對上對方。

    上回星滅問了兩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隨后就放他走了。

    他還一頭霧水呢。

    這回看看他能整什么幺蛾子。

    謝酒跟著獄卒,很快走到上回考核的地點——仍是那座教皇的寶石高座前。

    眼前的人與以往有點兒不一樣。

    星滅一手撐著額角,眼神不知飄哪兒去了。

    顯然是在發呆。

    這還是謝酒第一回見到他這個模樣。

    謝酒笑了笑,剛想開口挑釁兩句,突然就覺得一陣強烈的暈眩。

    還沒來得及吐槽,他噗通倒地,徹底昏迷過去。

    一直坐在高座上發呆的星滅,這才直起身子,朝昏迷的謝酒看了過來。

    這人醒著的時候,嘴里一句實話都沒有。

    他什么都問不出來。

    既然這樣,只好用點不一樣的手段了。

    第063章 監獄(11)

    謝酒對時間已經失去了概念。

    也許只是一秒, 也許過了數年之久。

    當他醒過來時,被絢爛的陽光照射得睜不開眼。

    他用手擋著光,微瞇著眼, 坐起身來。

    這一起身,他就愣住了。

    他正坐在一片碧綠的草坪上,開闊的視野,清新的空氣, 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水邊長著各種不知名的花朵。

    而他身邊,裴星淵愜意地坐在草地上,正看著他笑。

    “睡醒了?懶蟲。”

    謝酒嘴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來。

    這又是一場夢吧。

    “怎么了?傻了?”裴星淵手里拿著一根草,撓了撓他鼻尖:“怎么不說話?”

    不對。

    謝酒心跳漏了半拍。

    他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和哥哥從沒有在這樣一個草坪上休息過。

    不是記憶?

    是最普通的夢境嗎?

    謝酒一把抓住鼻尖上那根草。

    涼涼的、濕濕的, 很柔軟。

    夢境有這么真實嗎?

    謝酒的心臟噗通噗通劇烈跳動起來。

    他突然想起,同樣有一回, 他也是這么真實地看見了哥哥。

    在度假村迷路時,他獨自在小樓屋頂的那一回。

    他當時只以為,是迷路時出現了幻覺, 喚出了心魔, 來致他于死地。

    可是,現在這個風和日麗、春風拂面的場景,又怎么解釋?

    他身旁這個笑容滿面的哥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來致他于死地的

    “哥,”謝酒的嗓子極啞:“你你最近還好嗎?”

    很多話,他不敢問出口。

    他不敢問裴星淵在哪里, 怎么找到他。

    怕犯了什么忌諱,這“夢”一下就醒了。

    只能旁敲側擊了解一下哥哥的近況, 他就很滿足了。

    季修說過,哥哥可能就在游戲里。

    那眼前這個,會不會真的就是他哥?

    裴星淵肉眼可見地愣了下,很快伸出手,揉了揉他一頭微卷的頭發:“我還是老樣子。”

    “你呢?最近過得好不好?”

    謝酒笑了,笑得那么發自肺腑。

    “我很好。哥你不用擔心我。”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問:“哥,我什么時候能再見到你?”

    裴星淵又愣了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謝酒愣住,著急起來。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你能來見我,說明你找到我了,對不對?”

    “我不明白這是哪里,也不明白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但是你明白,對不對?”

    “這是你創造的幻境,是你把我帶來這里的,對不對?”

    說完,謝酒整個兒呆住了。

    對,他怎么沒想到。

    這是幻境。

    只有幻境才會比夢境更加真實。

    這是監獄副本的幻境。

    他早就試探過星滅,對方對“執念人”三個字沒有半點異樣的反應。

    說明他不僅是、而且知道自己就是執念人。

    那么,能創造這個幻境的,唯有執念人星滅。

    而星滅從來沒有露過臉。

    謝酒猛地從草坪上跳起來。

    “是不是你?哥,你是不是星滅?”

    “星滅是不是你?”

    季修沒有騙他,直接把他送到了哥哥面前!

    裴星淵看著他,眼神有點兒復雜。

    似乎有點兒欣喜,卻又有點兒難過。不對,不是難過,而是一種沒有得償所愿的不爽。

    謝酒剛想再問兩句,就眼前一黑,整片草坪消失。

    他再次陷入昏迷。

    不行。

    他不能睡。

    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他一定要問清楚。

    “哥!”謝酒猛得坐起身,從夢中掙扎著驚醒。

    他回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牢房狹窄的小床上。

    怎么回事?

    不是在考核嗎?

    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還想質問星滅,對方到底是誰?!

    如果是他哥,為什么不認他?!

    謝酒一股腦兒從床上爬起,跑到柵欄前,咚咚咚敲個不停。

    隔壁駱行很快有了回應。

    “怎么了?”

    謝酒:“今天的考核什么時候結束的?”

    駱行一頭霧水:“考核?今天沒有考核啊。”

    “第一天武考,第二天文考,按規律今天休息。”

    謝酒腦子里轟得一聲。

    沒考核?

    那剛剛那一切,是怎么回事?

    難道,從他今天醒來,就已經是幻覺了?

    沒人看得到,黑匣角落里,星滅背靠著墻,騰空隱在黑暗里。

    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給謝酒制造的一場幻境。

    一開始,他只打算以考核的名義,問謝酒幾個問題。

    可當謝酒站在他面前,仰著那張欠揍的臉,他突然不想問了。

    再怎么問,這張嘴里都沒有實話。

    就算他真的說了,得到的回答,也是給戴著骷髏面具的監獄長的。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面對真實的他,這個謝酒會有什么反應。

    畢竟,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錯。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為什么上次謝酒只是拽了他一下耳朵,腦海里就會冒出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記憶。

    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卻能讓他感受到心臟跳動得厲害。

    難道自己以前和謝酒相識嗎?

    于是,他制造了一場幻境中的幻境。

    以一個熟人的姿態和對方說話。

    他沒想到,謝酒一上來,就對他那么親切,叫他“哥哥”。

    這兩個字,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原來,自己竟然就是謝酒口中那個哥哥?

    與他三歲時相遇,保護他一生的哥哥?

    或許,自己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這里,星滅只覺得渾身一陣顫栗。

    有些激動,有些興奮,還有些害怕。

    甚至包括了一點點不爽。

    這種不爽的感受來得莫名其妙,心臟處有種酸酸澀澀的癢,跟中了毒似的。

    有個弟弟,難道不好嗎?

    星滅自己也說不清。

    就在謝酒在幻境中質問哥哥,他是不是星滅時,他差一點就決定把謝酒喚醒,讓對方看見自己面具下的真容。

    但最后關頭,他想起了那份殺意。

    第一次見到謝酒時,骨子里那股濃重的殺意。

    不對。

    若是尋常的兄弟關系,怎么可能有如此徹骨的殺意?

    不夠。

    他知道的還不夠。

    不能這樣莽莽撞撞的認了人。

    更何況,他已經死了。

    留在這里的,不過是一縷亡魂。

    若是解開執念,亡魂就會重歸輪回。

    這不是個認親的好時機。

    而且,說不明白為什么,他骨子里竟然有那么一點點,不想認謝酒當弟弟。

    星滅揮了揮衣袍,徹底隱匿在黑暗中。

    ——

    半夜兩點半。

    這是駱行計劃好的時間。

    他在這個監獄十幾年,憑借著不俗的本事,以及活絡的心思,儼然已經成為了監獄里的領頭人。

    為了今天這個計劃,他們做了許多準備。

    他在控制面板中召集了所有人做好準備。

    駱行敲了敲柵欄:“喂,時間差不多了。”

    謝酒低著頭,一直在思考自己在星滅面前陷入幻境的事。

    他在盤算自己推導的邏輯。

    幻境=星滅;

    幻境=裴星淵;

    所以,星滅=裴星淵。

    很簡單的道理。

    不是嗎?

    狗日的星滅!

    如果他是裴星淵

    謝酒深吸口氣。

    如果他真的是裴星淵,自己激動還來不及,真的不舍得再對他發脾氣。

    可是,星滅和裴星淵真的有太多不同。

    他真的是嗎?

    哥哥一直是溫和的,是寵溺他的;

    可這個星滅!簡直就是個冷血騷包的變態!

    失個憶而已,能讓人的性格變化這么大嗎?

    而且,星滅那猩紅的雙眼,背后的觸手都只是游戲給予的技能和外觀嗎?

    謝酒決定,一定要和對方面對面對質。

    駱行又敲了敲柵欄:“喂,死了嗎?”

    謝酒抬起頭。

    就算和星滅對質,他也要先把隊友送走。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拖著隊友一起冒險。

    謝酒:“準備好了。”

    時間到。

    嘟——

    隨著一聲響,黑匣里所有牢房門都打開了。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謝酒一下睜開了眼,嘴角勾了勾。

    果然,這個駱行是有點本事的。

    能把所有牢房門都打開。

    但還不夠有本事。

    不能控制開哪些、不開哪些。

    謝酒翻起身,在控制面板里發了個消息。

    【兄弟們,走。】

    黑匣里一下子熱鬧起來。

    九成多的人都第一時間動起來。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本事。

    有的拿著長長的繩子垂到地面,攀爬下去;有的仗著不算高,直接往地上跳;也有的背著東西,往地面上低速飛行。

    只有極少數茫然地起身,看著黑匣里的一片混亂,一時沒決斷好該如何做。

    駱行是第一批到達鐵門的。

    他一巴掌朝著門旁正確的按鈕拍過去。

    鐵門應聲朝兩邊緩緩打開。

    這里的囚犯不知多久沒見過鐵門后的風光了。

    這一下,眾人齊齊歡呼起來。

    謝酒他們一行人跟著大部隊到達地面。

    宴必也跟在他們身后。

    謝酒看了他一眼,在控制面板里對著宰默戳了幾個字。

    突然間,慘叫聲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謝酒一看,地面上,突如其來的尖刺、火焰冒了出來,一下子傷到很多囚犯。

    監獄的被動機關啟動了。

    謝酒皺了皺眉。

    這監獄比他預想的還要難纏。

    “大家小心。”

    他剛抬腳,身旁諸子瑜突然矮下去,整個人往下墜。

    謝酒大腦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一把伸出手抓住了他。

    他腳底下,出現了一個極深的黑洞。

    要不是被謝酒抓住,這會兒人影都看不見了。

    謝酒用力把諸子瑜提起,扒拉到地面上。

    諸子瑜喘著氣,好幾秒才爬起來:“草。”

    “怎么又是我?”

    話音剛落,旁邊杜文腳底也一空,整個人往下墜。

    謝酒離得遠,手里還抓著諸子瑜,根本來不及去撈人。

    眼看著杜文頭頂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

    諸子瑜:“臥槽!”

    他一下站起,跑到坑洞旁,朝下看去。

    “酒哥,快來!”

    謝酒早就跟在他身后,此時也正在往下看。

    只見坑洞內,杜文三兩個閃身,從坑洞深處,一點點變換著身型,眨眼間就沿著洞壁一點點往上攀爬,很快就到達洞口,一下坐倒在坑洞旁的地面上。

    杜文整個人呼呼大口喘著氣,臉上的驚恐仍未褪去,額間的汗水一直往下滴。

    諸子瑜一把抓住他:“太好了,你沒事!”

    頓了頓,又問:“你怎么上來的?”

    謝酒在一旁答:“個人技能,瞬移。一個很厲害的技能。”

    “杜文,什么時候覺醒的?”

    杜文又喘了兩口,才說:“覺醒沒多久。我也是第一次嘗試。生死關頭,被逼出來了。”

    諸子瑜用力拍了他一掌:“你太牛了!”

    就在黑匣內熱熱鬧鬧亂哄哄的時候,天花板角落的陰影里,星滅隱匿著身型,看著底下的一切,不發一言。

    等著這里頭的囚犯消失了一半,他才看到,房玉被那個叫熊高奇的囚犯護著,正從牢房里一點一點爬下來。旁邊還是跟著曲格。

    他沒有繼續往下看。

    等大家跑得差不多了,他要去執行一下監獄長的職責:抓一下逃犯們。

    第064章 監獄(12)

    謝酒和宰默一行人, 跟著大部隊,朝著鐵門后的黝黑通道跑。

    外面有什么,沒人知道。

    但似乎這里所有的人都愿意冒險。

    謝酒對身邊的人說:“沒有守衛, 很奇怪。監獄不可能讓囚犯這么輕易跑出去。小心點。”

    衛安逸的傷早就好了,他一下子蹦到所有人前面。

    “你們慢慢來,我先去看看。”

    尚聞跑得有些氣喘吁吁。

    “你當心點啊,但凡有危險, 趕緊撤,給自己留口氣啊。”

    衛安逸三兩個跳躍,很快消失在人們眼前。

    諸子瑜都看呆了:“這速度”

    所有人跟著又跑了十分鐘。

    通道仍然是黝黑的,似乎沒有盡頭。

    突然間,整條通道蠕動了一下。

    仿佛一條大蟲子,往前挪了挪身子。

    地面跟著震蕩起來, 囚犯們東倒西歪的,再也維持不了原有的速度。

    玩家們紛紛放緩了腳步。從小跑的速度, 慢慢改成了走路、散步

    逐漸停了下來,竭力維持著身型的穩定。

    地面已經快晃成游樂園的大擺錘了。

    宴必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謝酒一把扶住:“小心。”

    宴必:“謝謝。”

    謝酒朝前看, 駱行已經走得很遠, 在所有越獄囚犯的最前頭。

    就在這時,謝酒看到遠處出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河。

    橫亙在所有囚犯面前。

    月光灑在小河上,泛起微微波光。

    幾乎就在同時,甬道的震蕩停止了。

    一切恢復了寂靜。

    眼前的小河不知流向何處,但汩汩的清澈河水仿佛在邀約眾人下河玩水。

    就像春風三月里,眾人踏春出游, 在一處風光明媚的山洞里尋到了一處甘洌的汪泉。

    諸子瑜先開了口:“是我的錯覺嗎?怎么覺得這河水似乎很清冽?我想去嘗一口。”

    謝酒:“先看看再說。”

    已經有人下了水,晃晃悠悠, 左搖右擺,迫不及待地捧上一掬水,喝到嘴里。

    他們臉上獻出幸福陶醉的表情,似乎品嘗到的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甘泉。

    但駱行卻停在了河邊,眼睛一直盯著河水。

    那些搶先一步下河的人越走越深,越沉越低

    眼看著河水淹沒了他們的頭頂

    而他們絲毫沒有掙扎,反而帶著一臉幸福,就像投入了天堂的懷抱。

    動作慢了點的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駱行朝著后面喊:“這河有問題,不能下!”

    囚犯們紛紛止步。

    謝酒他們一行人也來到河邊。

    尚聞朝河面看去:“臥槽!還好我們跑得慢!”

    “安逸呢?安逸跑哪兒去了?不會也跑到這河里去了吧?”

    “要是淹死了,我也救不回來啊!”

    就在這時,謝酒只覺得身后一股強烈的殺氣。

    他下意識一側身,就見老蜘蛛猙獰著面目,手里拿著把刀,對著他捅過來:“你去死吧!”

    他渾身上下狼狽至極,原本的傷口徹底裂了,整個后背血肉模糊。

    又添了幾道新傷口,橫在胸前。整個人就像個血人一樣。

    乃至臉上都被血污遮蓋得看不清楚本來面目了。

    他腳下踉蹌,憑著最后提起來的一股氣,直沖著謝酒來。

    謝酒皺眉,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老蜘蛛根本止不住步子,更遑論調轉方向,這一下,他與謝酒擦身而過,直接沖著河里撲了過去。

    噗通。

    他腳一軟,整個人撲在河面上。

    河里飄著一些白色軟綢帶,一根根纏上老蜘蛛的胳膊、腿腳,一下子就把他拽進了河中央,消失不見。

    岸邊的人看的心臟狂跳,又齊齊退了兩大步。

    這時,河水上游,慢悠悠飄來一條小船。

    船上空無一人,只有一把孤零零的船槳。

    尚聞往前走了幾步,朝小船一指:“有船啊!不下水,坐船應該沒事吧?”

    “老大,我們坐船去找找安逸吧?”

    小船仿佛能聽得懂人言一般,慢悠悠停在他們面前。

    仿佛在等待他們登船。

    尚聞急沖沖邁出一只腳。

    還沒踩上船,就被謝酒一把拽下來。

    “看水里。”謝酒用下巴指了指河水:“有黑線。”

    他轉頭看向諸子瑜:“如果一個屏幕上有黑線,說明什么?”

    諸子瑜“額”了一聲:“屏幕壞了?有bug?”

    謝酒嗤笑一聲:“這精神迷惑做得太粗糙了。細節這么經不起推敲。”

    他突然一伸手,拿起小船上的船槳,“嘣”一聲敲在諸子瑜的腦袋上。

    諸子瑜“啊——”一聲,還沒來得及抱怨,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之前的黝黑通道中。

    哪里來的小河?哪里來的船

    果然是精神迷惑。

    甬道中,囚犯們都擠在一處。明明前面還有路,但大家都停滯不前了。

    甚至包括那個領頭人駱行,也在左顧右盼,一臉迷茫的模樣。

    謝酒繼續把其他人一個個敲醒,突然聽到身后有不尋常的聲音。

    扭頭一看,一股黃中帶綠的粘稠液體,從身后的通道中涌來。

    速度很快。

    草!

    什么東西!

    謝酒拽了下諸子瑜,拔腿就跑。

    身后,好幾個跑得慢的、沒來得及躲避的,通通被這股液體所淹沒。

    散發出一股腐蝕焦糊的臭味。

    “喂,前面有路。”衛安逸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臉興奮。

    這家伙好好的,一點事兒也沒有。

    但這興奮在看見他們身后的粘液時立即變了臉:“草,什么東西?”

    謝酒一邊朝他跑,一邊說:“沒有興趣知道。”

    他跑過駱行的時候,用力拽了他一把。

    駱行立即從茫然中回過神,一看身后的粘液,臉色立即變了,趕緊把同伴搖醒,跟在謝酒他們屁股后面跑。

    還好,粘液的速度雖然不慢,但仍然處于幻境中的人不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躲避。被這些人一阻擋,粘液的速度就滿了,沒有追上他們。

    他們跟在衛安逸身后,朝著七拐八拐的方向拼命跑,終于逐漸把粘液甩在身后。

    而眼前,則出現了一個極其廣闊的地底深洞。

    深洞大概有上百米高,洞頂的細小縫隙中,有陽光灑入,照亮了這一方空間。

    微微的風從左前方一個高約十米處的小洞穴吹來,若不出意料,不遠處就是出口了。

    謝酒打開控制面板中的商城,花費1000積分購買了最為普通的登山繩。

    他走到小洞穴底部,拿出登山繩,把那頭的抓鉤往上一扔,抓鉤勾住頂上的巖石。

    剛想爬,宴必攔住他。

    “酒哥,我先上去探探路吧,不能老是被你護在身后。”

    謝酒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宴必三兩下就攀了上去,回頭招呼:“安全。快上來。”

    隊伍里的人身體素質都在線,一個接一個攀上去。

    等他們站在小洞穴后,就看的更清楚了。

    不過幾十米遠處,就是亮堂堂的出口。

    其他許多逃獄的囚友見他們找到了出口,紛紛跟過來。

    駱行爬上來后,拍拍謝酒肩膀:“剛剛多謝了,兄弟。欠你一條命。”

    謝酒:“舉手之勞。”

    “快走。”諸子瑜笑起來:“總算能逃脫這個他娘的鬼監獄了。”

    謝酒也笑笑,剛想動,突然覺得身后動靜不對。

    一扭頭,星滅騰空站立,朝著他們的方向飛過來。

    呵呵。

    終于來了。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在這里的囚犯,幾乎沒有不怕監獄長的。

    大家全都擁擠著朝那條狹窄的甬道里沖過去。

    七八根又長又粗的觸手瞬間飛到他們身后。

    第一個抓住的就是駱行。

    駱行臉色一白。

    他為了今晚的越獄,付出多少心血,策劃了多久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他是這次大規模越獄的主謀,要被抓回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完蛋了!

    緊接著,星滅的觸手一個個飛來,密密麻麻的網狀觸手一個個綁住逃跑中的囚犯,又一個個朝著洞壁上摔去。

    砰——

    砰——

    砰——

    凡是被監獄長這樣“招待”的,一個都沒有逃掉昏迷的下場。

    不過,即使監獄長的觸手十分多,比起囚犯的數量來說,還是相形見絀的。

    這種時候,比的就是運氣了。

    謝酒和宰默站在隊伍最后,為隊友們斷后,拼命趕著他們往前跑。

    觸手在一群囚犯中飛舞,隨著砰砰的撞壁聲,奔跑的囚犯一個個變少。

    謝酒轉了下頭,發現熊高奇和曲格居然就跟在他們身后。

    但是他掃了一眼,沒有房玉。

    奇怪,熊高奇居然會拋下房玉自己跑路?

    真的是大難臨頭只顧自己飛嗎?

    在他們前面的,還有三個運氣不錯的囚犯。

    一個紅孩兒,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弱的女人。

    衛安逸:“快!”

    他一個加速,超過前面三人,第一個沖出洞口。

    就在此時,觸手飛一般伸過來,越過所有奔跑的囚犯,一下子到了謝酒后背。

    諸子瑜喊了句:“酒哥!”

    人直接往謝酒背上撞!

    可才撞出去一半,觸手啾一下強行換了方向,一把擄走旁邊的熊高奇。

    諸子瑜沒能剎住,一下撞在謝酒背上。

    兩人雙雙撞出了洞穴。

    謝酒踉蹌了下,轉身一把扶住他,站穩了。

    砰——

    熊高奇被扔向洞壁,暈了過去。

    謝酒的其他隊友紛紛跑了出來。

    宰默、杜文、尚聞和宴必,一個都沒少。

    觸手再次伸過來。它沒有越出洞穴,只是伸向仍然還在洞穴內的紅孩兒。

    眼見著幾乎已經觸達紅孩兒的背心,可不知怎得,那觸手在半空停留了下,突然往后縮,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那三人也順利跑了出來。

    還有曲格。

    站在陽光沐浴下,他們只覺得這些天的遭遇仿佛一場夢。

    那個永遠陰暗、濕冷的黑匣,是他們再也不愿意去回憶的噩夢。

    所有人喘著氣,想盡快離開這里,生怕星滅繼續追擊。

    可謝酒站在原地不動了。

    剛才,星滅是故意放那幾個人走嗎?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并不是和玩家對著干的?

    只是因為副本的一些限制才不得不干?

    他到底被什么東西所限制?

    游戲規則嗎?

    他到底是不是裴星淵?

    一連串問題在謝酒腦海里翻滾。

    “酒哥,你怎么了?”諸子瑜拽了他一下:“走啊。再走一段路,徹底脫離這個監獄的范圍,我們應該就通關了。”

    如果星滅不是裴星淵,現在就是他們通關的最好時機。

    但如果他是

    “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了。”謝酒擺擺手:“你們先撤。”

    “什么?”諸子瑜尾音拼命往上提,差點吊出了男高音:“拼命跑出來,又不走了?”

    宰默看著他:“你要回去?”

    “我都放棄為勾紫兒報仇了,你還有什么事沒了結的?”

    謝酒:“我有些問題需要弄明白。”

    “我要回去。”

    說完,他邁開步子,返身朝洞穴里面走。

    第065章 監獄(13)

    “等等。”宴必拉住謝酒胳膊, 一臉不理解:“你就為了弄明白幾個問題,命都可以不要嗎?”

    謝酒笑笑:“我這條命早掛帳上了,閻王爺早點來收晚點來收一個樣。”

    “要是死了都沒把心里的疑惑解決干凈, 那才叫死不瞑目。”

    宴必愣住。大概是沒想過謝酒能這么說自己。

    “你家里人呢?你連爸媽都不管了嗎?”

    謝酒微瞇了瞇眼。

    他突然發現宴必為什么眼熟了。

    他跟自己長得有六七分相似。

    難怪會覺得眼熟。

    謝酒:“我爸媽早死了。我連他們長什么樣都不記得。”

    為什么會和自己長得像?

    不會是什么從小失散的親兄弟之類的狗血劇情吧?

    但看這宴必的模樣,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知道些什么?

    來找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宴必捏了捏拳:“那你從小一個人長大,不會渴望親情嗎?”

    話才說一半,就被謝酒打斷:“我有親人。我三歲以后和我哥生活。我不渴望親情, 我有親情。”

    “說完了嗎?”

    他話里已經掛上了不耐煩的語氣。

    宴必點頭:“明白了。”

    眼見謝酒抬腿要走,他一把攔住:“酒哥,最后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找到了你,你想回去嗎?”

    謝酒深深看他一眼:“不想。”

    “我三歲在大街上差點被狗咬破喉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

    說完, 他一推宴必胳膊,頭也不回走了。

    宴必被推了一下, 倒也不惱,眼神流連在謝酒后背。

    “小心!”他突然大喊一聲,一步跨過去, 猛地抓住一把戳向謝酒后背的刀!

    手掌心直接抓住刀刃, 鮮血汩汩流淌出來

    宴必毫不遲疑,另一只手的袖口一落,早就藏好的匕首落在掌心,一刀戳向對面偷襲人的心窩。

    對面的曲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滿滿疑惑的眼神用力地質問他。

    可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噗通。

    曲格倒地。

    雙眼圓睜。

    心窩處的鮮血把他身上的花襯衫迅速染紅, 朝著四周暈染開來。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么賠本的買賣。

    花掉一大筆積分,拽了個人進游戲, 還沒來得及去現實世界享受一下人上人的生活,就被買家捅了心窩

    都說游戲里的老玩家一個比一個心黑,沒有人可以信任。

    但他絕沒想到,這個他親手拽進游戲的新玩家,這個看著眉清目秀的年輕男人,居然就這樣輕易地算計了自己。

    什么家人,什么爭奪財產,什么小三上位,什么破壞家庭,什么給他個教訓

    都他媽是騙他的。

    可笑他一個在游戲里混了多年的老玩家,居然就這樣陰溝里翻了船

    曲格再如何憤怒,他也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用力喘了最后兩口氣,不甘心地閉上了眼。

    這突如其來的血腥一幕,把所有在場的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宰默皺眉:“謝酒,你和這個人有仇?”

    謝酒也皺眉看著曲格:“不認識。”

    一旁的紅孩兒他們已經撒開腿跑了個無影無蹤。

    宴必手傷得很深,微微顫抖。

    尚聞站得紋絲不動。

    謝酒瞥了宴必一眼:“謝了。”

    宴必搖頭,一邊深呼吸緩解著手掌心的疼痛,沒說話。

    謝酒:“快走吧,找個安全的地方包扎一下。打兩針破傷風。”

    他一轉頭,對著其他人:“你們也是,快滾。”

    謝酒轉身,兩步就走回了洞穴。

    頭頂的陽光一下消失,他又重新回到陰暗濕冷的山洞里。

    他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確,但如果他不去做,也許一生都無法釋懷。

    走了幾步,他聽到身后有腳步聲。

    一回頭,除了宴必外,其他人齊齊整整跟在他身后。

    諸子瑜臉上是鄙視的面容:“酒哥,你看人不準啊。”

    “我們會這樣走掉嗎?”

    謝酒笑笑。

    這一群戰友,沒白交。

    當謝酒他們沿著原路返回,重新大大方方走進立方體那扇鐵門時,星滅正在清點抓回來的囚犯。

    除了他最后故意放走的那幾人,其他人都在這里了。

    該留下的,一個都沒有少。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星滅詫異轉頭。

    就見謝酒他們插著口袋,恣意地走了回來。

    星滅難得一回想爆粗口。

    這些人腦子有什么毛病嗎?!

    都放他們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真把這兒當度假的地方了嗎?!

    他們一旦進入這里,自己就沒有理由再放他們離開了。

    星滅看了謝酒一眼:“回來找死?”

    不知為何,謝酒看起來心情很好。

    他故意甩著兩邊胳膊,搖搖晃晃走到他跟前,微微仰頭問:“你是執念人對不對?”

    “你的執念是什么?”

    “我回來幫你。”

    星滅沒說話。

    這個人類,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明明已經通關,可以逃離這個黑暗濕臭的地方了,就為了幫他,所以又回來了嗎?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一個都沒有。

    可謝酒身后,還站著一批他的朋友。

    一個都沒有少。

    哦,不對,好像少了一個。

    不重要。

    第一次,星滅有了一絲期待。

    也許,這個人真的能夠創造不同。

    把他從這個地方救出去。

    可是,這個念頭只是松動了一刻,他立即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把他從這里救出去。

    只要樓上那個人還在,他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星滅轉身,淡淡吩咐獄卒們盡快把囚犯處理好。隨后,沒有再看謝酒一眼,走了。

    冀烏手里拿著鞭子,指著謝酒:“快一點,都回到自己牢房里去。”

    謝酒很不爽。

    星滅這家伙,居然給他甩臉子,居然不搭理他。

    搞得他巴巴回來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他朝著宰默:“交給你了。”

    說完,自己走到角落,往地上一蹲,不動了。

    宰默手一甩,手心里多了一把很長的刀,朝著冀烏走去。

    冀烏看著宰默手里的刀,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宰默走到他面前,舉起手里的刀,他才踉蹌著后退了半步。

    “別過來啊!”

    向來都是獄卒收拾囚犯,像現在這樣,囚犯反過來明目張膽地對付獄卒,還真正是冀烏有記憶以來的頭一回。

    而且,看這囚犯手里拿著的這巨長無比的刀

    感覺真的是被威脅到了。

    宰默根本沒有理他,手一揮,刀瞬間朝下劈去。

    冀烏轉身就跑,身旁幾個獄卒飛快地跟著逃出了鐵門。

    門轟一聲關上。

    宰默沒追,收起刀,走到謝酒面前:“趕走了。”

    謝酒點點頭。

    “辛苦大家,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等明天”

    等明天會怎么樣,這句話他沒有說完。

    他自己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

    如果星滅一直拒絕他幫忙,他只能自己查了。

    但是,到這個監獄以來,他和星滅的接觸不算少,卻并沒有挖掘出他太多的想法。

    監獄里不尋常的事情太多,他也不好分辨,到底是什么樣的事件,會成為星滅無法逃脫的執念

    第二天,謝酒是在一個空著的牢房坑洞里醒來的。

    沒有牢房,也沒有床。

    還好坑洞的平底還算平躺,并沒有太胳得慌。

    一睜眼,他就覺得這黑匣內哪里不對。

    謝酒站起身,剛打算找找不對勁的感覺來自于哪里,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個巨大的牢房。

    牢房不再是空的。

    關著星滅。

    謝酒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快走幾步,撲在牢房的柵欄上。

    沒錯,是星滅。

    他盤膝坐在牢房內的地板上,雙眼緊閉。

    但是汗水沿著他額角緩緩往下淌,連面具都沒有遮蓋住。

    發生了什么事?

    謝酒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了。

    看星滅現在的模樣他好像很難受?

    怎么會?

    他不是監獄長嗎?不是副本里地位最高的boss嗎?

    突然間,謝酒想起來,星滅曾經說過,自己是否越獄,他根本不關心。

    他關心的,只是警報。

    換句話說,只是作為一個監獄長的職責。

    而且,憑星滅的本事,那些囚犯根本一個都跑不掉。

    可他還是把紅孩兒他們給放走了。

    所以,有沒有可能,星滅根本不是這里的決策者。

    看守這個監獄,也并不是他本心。

    他不過是個被迫無奈的執行者而已。

    他身后,還隱藏了一個決策者,那才是黑匣真正的主人。

    突然間,謝酒感覺到手里握著的柵欄“嗡——”得震動了下。

    牢房里的星滅猛得炸開了身后所有的觸手,在空中胡亂飛舞。

    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東西電擊了下,全部都亂了。

    而星滅渾身不明顯地小幅顫抖,面具邊緣處,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鬢角,順著清晰的脖頸線條往下滴落。

    謝酒用力拍了下柵欄:“喂!你怎么回事?”

    星滅仍然閉著眼睛微微顫抖,胸膛肉眼可見地加劇了起伏。

    謝酒等不及他回答了。

    他內心有種十分強烈的焦躁感,想要立即知道答案。

    他打開了主控系統。

    翻到了“環境設置”,剛打算點下“調整柵欄軟硬”,才發現這個選項是灰暗的。

    想起來了。他和系統的融合度,只夠支持他選擇5次。

    他已經把額度用完了。

    怎么辦?

    對了,宰默給過他工具,用工具同樣可以撬斷牢房的鐵柵欄。

    謝酒點開控制面板中的商城。

    剪刀、美工刀、匕首

    他一個個翻過去,沒有特別合適的。

    他一刻都沒停,立即發信息給宰默,讓他再買一次工具,積分算他的。

    上次的老虎鉗,只在高等賬戶中才有購買。

    宰默的消息回得很快:“同一個副本中只能購買并使用一次。買不了。”

    謝酒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剛打算不顧一切,祭出赤玨,和這一排鐵柵欄硬碰硬的時候,星滅睜開了眼。

    “你干什么?”星滅的聲音不同于以往的魅惑,反而十分冰冷。

    謝酒手停下來。

    他看著星滅:“誰把你關起來的?”

    星滅眼睛再次閉上:“和你沒關系。”

    看星滅的態度,謝酒就知道,要從他口中撬出一點真實的消息,是不容易的。

    如果他真的是裴星淵,又故意不打算告訴他的話會很不好對付。

    謝酒苦笑了下。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哥哥站在對立面。

    謝酒深吸口氣,冷靜下來。

    他需要一個突破口。

    突破口

    “我放棄了通關離開,”謝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現在只有解除執念這一個辦法可以活下來。”

    他勾起嘴角,讓自己顯得“公事公辦”一些:“我不擔心。在這個游戲里五年多,從第二個副本開始,我無一例外,全部幫執念人解除了執念。”

    “怎么樣,你要不要賭一下,賭我這次也能?”

    星滅雙眼微微顫抖一下,好幾秒,才慢慢睜開:“你瘋了嗎?”

    謝酒笑笑:“只要你不肯說,我還有更瘋的。”

    第066章 監獄(14)

    面對謝酒的逼迫, 星滅只是淡淡說了句:“我不是你想找的人。”

    謝酒一愣。

    他居然這么痛快就否認了?

    如果他真是哥哥,為什么要否認?

    星滅看著他,眼神可以稱得上溫柔:“你哥是人類, 對嗎?”

    謝酒:“廢話。”

    星滅身后的觸手緩緩伸出,輕輕晃了晃:“我的觸手,我的瞳膜,都不是游戲加成, 是我本來的樣子。”

    謝酒徹底愣住了。

    星滅聲音放低了些:“為什么會覺得我是你哥?”

    “那天的幻境,”謝酒眼眶有點熱,嗓子也有點啞:“在草地上那個,不是你弄的嗎?”

    星滅:“我只是讓你陷入幻境,具體看到什么,不是我控制的。也許是你想念你哥, 才會看到他的,和我無關。”

    謝酒低了低頭。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

    但他總抱有一絲希望。

    他想站直身子, 卻發現腿里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星滅:“想和我說說嗎?”

    謝酒抬頭,沒聽懂。

    星滅:“你的哥哥,你看起來很想他。”

    “你們關系很好嗎?”

    謝酒點點頭:“我哥哥在我三歲的時候, 從大街上的一條狗嘴里, 救下了我。”

    兩個人的過往,只有一個人還記得,是件悲傷的事。

    現在有人問,謝酒就忍不住想說,仿佛竭力去證明,那段快樂的時光是真實存在過的。

    畢竟, 太久遠了。

    謝酒眼神飄得遠了些:“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那段時間,是我童年所有快樂的來源。”

    星滅沒插話, 只是認真聽著。

    謝酒停了停,才繼續道:“后來有一天,哥哥突然走了,把我扔給了福利院。我那時候很怨他,你知道一個人一旦嘗過了被愛的滋味,就很難再接受孤獨了。”

    星滅:“你們很早就分開了?”

    謝酒搖頭:“沒想到,我14歲那年,哥哥又找到了我,把我接回家。他說那段時間他身不由己,以后會加倍對我好。”

    “他也是這樣做的,把我寵得無法無天”

    他笑了笑,往昔的回憶讓心里不由一暖。

    “可惜”他深吸一口氣:“我們一起進了這個鬼游戲,他就失蹤了。”

    “五年了,我找了他五年”

    星滅沒想到,原來所謂的哥哥,不是親生血脈,卻又有著比血脈更加重要的意義。

    心里不知哪兒一塊地方被安撫住了。

    他嘆口氣:“就因為你覺得我是他,所以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放棄了?”

    “不虧嗎?”

    謝酒搖頭:“找哥哥的事,我從來不會去衡量虧不虧。”

    星滅沉默了許久。

    終于,他又開口:“那你試試吧。”

    謝酒:“什么?”

    星滅:“試試能不能解開我的執念。”

    謝酒一愣,隨即笑了笑:“好。”

    他盯著牢里的星滅,眼睛一眨不眨。

    這人說的是實話嗎?

    他真的不是裴星淵嗎?

    為什么就剛剛一小會兒,他的性格變得如此溫和,就像哥哥一樣。

    就這么盯著盯著,他發現星滅雖然在竭力控制,但身子仍然在微微顫抖。

    到底怎么回事?

    難道

    謝酒褪下赤玨:“我要進來。”

    星滅一愣:“你說什么?”

    謝酒:“我說,我要進你這個牢里來。”

    星滅眉頭一皺:“你別”

    可話沒說完,謝酒手里的赤玨就出了手。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錚錚錚。

    血紅的珠子撞上極粗的鐵柵欄,發出清脆的聲響。

    可那鐵柵欄也僅僅被撞出一個淺淺的凹坑,絲毫不影響功能。

    謝酒刷一下收回赤玨。

    心里的焦躁一點點浮現,揮之不去。

    錚錚錚。

    再次扔了出去。

    凹坑很淺,但只要有痕跡,鐵杵總能磨成針。

    這一回,鐵柵欄的凹坑大了一點點。

    謝酒第三次扔出去的時候,星滅說話了:“你再扔,我們的合作就中止。”

    呵呵。

    這臭脾氣,跟誰學的。

    一點兒都不像哥哥。

    謝酒根本沒搭理他,再一次扔了出去。

    不過這回,一半的猩紅珠子化為血霧,在牢房里彌漫開來,充斥著整個房間。

    就見星滅猩紅的雙眼用力掙扎了下,逐漸失去了神采。

    少了一半血珠,任務更重了。

    謝酒機械地重復著手里動作。

    不知第幾次扔出去,他再沒忍住胸口氣息的起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他擦了擦嘴角,繼續。

    鐵柵欄已經被磨掉一半粗細。

    “酒哥,”身后傳來諸子瑜的聲音,他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先停一停吧。這么折騰,你的身子也經不住。”

    謝酒搖搖頭,什么都沒解釋。

    繼續。

    錚錚錚。

    錚錚錚。

    謝酒再次吐出一口血,他再也站立不住,單腿跪了下來。

    十分鐘后。

    在赤玨撞擊了幾百次,柵欄斷了。

    謝酒一屁股坐在地上,劇烈地喘起氣來。

    諸子瑜從背包里取出自己那朵防御蘑菇,遞給謝酒:“以防萬一。”

    謝酒擋回去,笑了笑:“放心。你酒哥是什么人,死不了。”

    他才不會在希望如此接近的時候死呢。

    謝酒勉強站起身,走到柵欄前,兩手一用力,把那根斷裂的柵欄掰開,人一彎腰,鉆進了牢房。

    鉆進牢房那一刻,他似乎被什么東西猛地砸了下腦袋。

    沒有防備的他,一下子痛得摔倒在地。

    痛吟出聲。

    牢房外諸子瑜三兩步跑過來。

    “不要進來。”謝酒及時阻止他。

    這會兒,他可算知道星滅為什么汗流浹背了。

    這個牢房的四周,有看不見的劇烈沖擊波,一陣接著一陣,狠狠打在人的頭上,透過頭蓋骨,直沖腦海。

    那種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劇痛,讓他幾乎坐不起身。

    星滅到底是如何在這樣一種劇痛下維持身型的?

    謝酒只覺得腦海里一片漿糊,連思考都變得吃力。

    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會變成一個重度腦震蕩的白癡。

    他用了最后一絲力氣,收回了彌散在空間的血霧。眼看著星滅的眼神越來越清朗,謝酒再也承受不住,徹底暈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謝酒只覺得頭痛欲裂。

    他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發現,這次的疼痛是腦海內部的。

    原本外部的劇烈沖擊波已經不見了。

    他翻身坐起,差點撞上星滅的膝蓋。

    星滅盤腿坐在他身旁,用一慣的輕佻的眼神看著他。

    “沒見過你這么蠢的。”

    謝酒下意識想還嘴反擊。

    話還沒說出口,就忍住了。

    他花了這么多力氣進來,可不是來吵架的。

    他深吸口氣:“誰弄的這玩意?我差點被沒它弄死。”

    “這會兒怎么沒了?”

    星滅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那是專門為我設計的刑罰,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起的。就算是我,也不過是一天兩個小時而已。否則,真把我弄成了白癡,虧的是他。”

    謝酒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是誰?”

    一天兩個小時。

    那種程度的痛苦折磨,星滅居然要每天承受兩個小時。

    不管他是誰,都不應該有這樣非人的待遇。

    星滅嘆口氣:“你是來問執念的吧?”

    “房玉,他失蹤了。”

    謝酒一下子沒轉過彎來:“房玉?”

    “那個很漂亮的男孩子?”

    錯了。

    這是謝酒的第一反應。

    他不是裴星淵。

    裴星淵可不會這樣惦記一個除他之外的男孩子,不管他多么漂亮。

    星滅點頭:“就是他。”

    謝酒居然有再一次卸下赤玨的沖動。

    他咬了咬牙:“好,我幫你去找。”

    “如果他死了怎么辦?”

    星滅:“告訴我他的尸體在哪兒。”

    “我找遍了”

    “行了,”謝酒猛地站起身:“別說了。找到了我會告訴你。”

    他剛打算出牢房,“咚”一聲,他的腦袋又被狠狠撞了下。

    媽的,不是說一天只有兩個小時嗎?

    怎么又來了?!

    這念頭剛出來,謝酒突然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

    腦袋不太疼了,身上也有力氣了,神志也不迷糊了。

    謝酒站起身,發現自己正在一處鳥語花香的桃林。

    粉色的桃花被風吹落在地,厚厚鋪了一層,腳一踩上去,軟軟綿綿的。

    他怎么會在這兒?

    不過一瞬,謝酒明白過來。

    這是幻境。

    不用問,是星滅給他創造的幻境。

    他四處看了看,除了漫天的桃花,和一眼看不透的桃林,什么多余的東西都沒有。

    星滅想干什么?

    突然間,一個聲音闖入腦海。

    “向右轉,直行五步。”

    “彎腰,別抬頭,往前兩步。”

    謝酒聽懂了。

    這是出牢房的路。

    他難得乖巧聽話,按照星滅的指示,一步步走出了牢房。

    剛走出去,眼前的桃林幻境一下消失。

    他回頭,就見星滅半倒在地,手肘撐著地面,胸膛不斷起伏喘氣。

    謝酒反應過來。

    星滅和他一樣承受著牢房里的沖擊波,卻還要花費精力,動用個人技能,來給他制造幻境,好讓他在牢房里的時候好受一些

    這怎么有點不符合星滅一慣的人設呢

    又有點像哥哥了

    謝酒閉了閉眼睛,把腦海中雜念排除在外。

    “先把你救出來。”

    星滅搖搖頭。

    謝酒不理解:“為什么?”

    星滅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沒用的。”

    謝酒不理他,他在商城里找啊找啊找,找到一根柔軟的綢帶。

    這綢帶是裝飾用的,沒什么實際用途,積分卻不低。

    要1000積分。

    謝酒沒糾結,直接買下來。

    他把綢帶一端捏在手里,另一段用力甩出去,纏繞在星滅身上。

    再用力一拉。

    星滅被他拉出了牢房口。

    謝酒很高興:“看,怎么沒用,你這不是出來了嗎?”

    星滅看著他,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好。謝謝你。”

    謝酒被定住了。

    好半天,他才轉過身:“找個地方坐坐。”

    星滅跟著他走到之前睡了一覺的坑洞中。

    兩人盤膝而坐。

    謝酒直接開始問了:“每晚亮燈的顏色,是由什么決定的?”

    星滅卡了一下,大概沒想到謝酒上來就問這么關鍵的問題。

    “每晚的顏色,代表了他當下的心情。”

    謝酒皺眉:“展開說說。”

    星滅:“綠色代表智慧,橘黃色代表性感,黃色代表強健的體魄。”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找綠色的人聊天;吃飽了想動一動的時候,會找黃色的人去陪練;遇到事情焦慮的時候,會找藍色的毛茸茸rua;還有,夜晚寂寞的時候”

    謝酒接上:“會找橘黃色的人上床。”

    星滅:“對。”

    謝酒:“黑色?”

    星滅:“不合格。他想殺人的時候會召喚。”

    謝酒:“紅色?”

    星滅:“暴力。他想打人的時候會用。常常會把人打死。”

    謝酒皺眉:“他是誰?還活著嗎?”

    星滅不說話了。

    謝酒沒有繼續問。

    他站起身:“我幫你去找房玉。”

    剛邁了一步,他轉過頭:“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嗎?”

    第067章 監獄(15)

    星滅沒有說話, 也沒有動。

    就在謝酒打算上前一步時,他嘆了口氣:“看不看又有什么差別。我已經死了。”

    謝酒仿佛被固定住了一般,好半天才問出一句:“如果解決了你的執念, 你是不是會消失?”

    星滅搖頭:“我不知道。”

    就在謝酒打算離開時,眼前的星滅突然一閃,整個兒消失了。

    謝酒一驚,一轉頭, 星滅出現在之前的牢房里。

    再次承受沖擊波的折磨。

    謝酒沖過去。

    星滅咬著牙喊:“別進來。”

    謝酒慌了:“為什么會這樣?”

    星滅發出低低一聲笑:“你不是說,在游戲里五年多了嗎?”

    “還不知道游戲重新讀檔的事嗎?”

    謝酒愣住,好半天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游戲就為了讓你持續受刑,所以會不斷地重新讀檔?”

    星滅點頭,語調里又有了一絲原本的譏諷:“否則,就憑這個牢籠, 又怎么困得住我呢?”

    謝酒突然想起什么,他兩手輕輕抓住柵欄, 湊近了些:“都說,游戲是模擬真實。”

    “你過去真的曾經被”

    “對。”星滅直接承認,似乎不想聽謝酒繼續說下去。

    謝酒倒吸一口冷氣, 又問:“多久?”

    這回, 星滅沉默了很久,才說:“十年零三個月。”

    謝酒一拳砸向柵欄,把手腕粗的鐵柵欄砸凹進去一截。

    “他是誰?”

    他的語氣中帶著憤怒的質問,似乎就要炸裂開來。

    星滅轉過頭,看了謝酒一眼:“快去,你早調查出來一天, 我少受一天苦。”

    謝酒咬著牙關咯咯作響。

    他突然想起什么,在背包里翻了翻, 取出之前獎勵的20滴定神露,一股腦兒塞給星滅:“試試,看有沒有用。”

    星滅看了眼道具,緩緩說:“這東西得到的機會不多,你以后難免會用上,還是”

    謝酒怒了:“你他媽閉嘴!”

    “讓你試你就試!”

    星滅失笑,點頭:“好。”

    他打開一滴定神露,一仰頭,一飲而盡。

    眉頭略微舒展開,肌肉也放松了些:“效果不錯。”

    謝酒總算放心下來:“別省著用,藥效沒了就繼續喝。”

    他拼命深呼吸幾下:“我盡快,你等我。”

    星滅點頭,淡淡說了一個“好”字。

    謝酒僵硬地扭頭走著,強行壓下心里一切情緒,開始盤算房玉失蹤前后的事。

    越獄前,他很確定,房玉還好好地待在他自己的牢房里。

    越獄回來,他就不見了。

    有兩種可能,一是房玉逃獄成功了,二是他在逃獄過程中死了,或是死于機關、幻境之下,或是死于某個人之手。

    如果是逃獄成功,星滅一定會看見他。

    監獄長的本事,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消失。

    那就是只剩下一個可能,房玉死了。

    死在逃獄的過程中。

    他一個雖然長得十分漂亮但實際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易碎少年,應該不會自己一個人逃獄

    熊高奇必定會守在他身邊保護他

    可是,在洞穴出口處,謝酒看到了熊高奇和曲格,卻沒有房玉。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平日里熊高奇對房玉百般呵護,卻在關系到自身性命時,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去問問好了。

    剛邁開兩步,謝酒掉了頭,決定先去找駱行。

    作為黑匣里囚犯的領頭人,他對監獄里過往發生的事,多少應該知道點兒。

    熊高奇和房玉的關系到底如何,這對越獄時發生的事影響很大。

    走到駱行牢房下,手里綢帶一甩,謝酒纏住鐵柵欄,三兩下就攀爬了上去。

    他雙腳卡在柵欄之間的縫隙里,看著躺在床上擺爛的駱行:“問你點事。”

    駱行頭都沒抬,只是嘆口氣:“你什么時候跟監獄長關系這么好了?”

    謝酒和星滅在底下鬧了這么大動靜,很難瞞過監獄里的人。

    謝酒沒順著他的話答,繼續問:“記得房玉嗎?那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

    “逃獄的時候,你見過他嗎?”

    這回,駱行略微抬了抬頭,后手抱著后腦勺做支撐:“那個軟貨?你怎么想起來問他了?”

    他想了想:“剛開始亂的時候,我在出去的鐵門口見過他,一副‘天啊我好害怕我該怎么辦’的慫樣。”

    謝酒:“軟貨?你看不上他?還是說你順手怎么著他了?”

    駱行嗤笑一聲:“老子自己逃命還來不及,哪里顧得上收拾他這個可有可無的臭蟲。沒理他。”

    謝酒點頭。

    駱行雖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說話還是實在的。

    “他和熊高奇關系如何?”

    駱行:“那頭熊啊?自詡是房玉的護花使者,其實是傻大個,蠢得要死。被房玉玩弄于鼓掌之間呢。”

    謝酒一愣:“房玉不是個傻白甜?”

    駱行“切”一聲:“怎么可能。真傻白甜在黑匣里活不下去。”

    “他明面上對熊千恩萬謝的,實際上多多少少有些性的暗示。要不然那頭蠢熊能那么死心塌地地幫他?”

    謝酒腦子里轉了一圈。

    如果是這樣,熊高奇沒理由不護著房玉,可能真是死在逃獄過程中了。

    謝酒:“謝了。”

    他縱身往下一躍,跳落在地面。

    如果房玉曾在門口出現,應該是順著人流一起往甬道里去了。

    沿途查看一遍吧。

    監獄長被關著,獄卒也都在罷工,謝酒很順利地打開鐵門,再次走入門后的甬道。

    同樣的陰暗、潮濕,發冷,不同的是,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

    謝酒沿著甬道一直走、一直走,一直沒有遇到任何幻境。

    應該是負責幻境的監獄長被關起來了,讓這條甬道變得無害。

    一路上,他見到了幾個倒在地上沒有了氣息的人。

    但這些人中,并沒有房玉。

    一直走到山洞出口,謝酒還是沒有找到房玉。

    那房玉去了哪兒?

    該去問問熊高奇了。

    謝酒轉頭回了監獄。

    熊高奇的牢房,在距離天花板的第二層。

    謝酒攀爬到他牢房門口的時候,熊高奇正蜷縮在牢房的角落,低著頭,蹲在地上。

    “喂。”謝酒敲了敲鐵柵欄。

    熊高奇抬起頭,一臉呆滯看過來。

    居然流了滿臉的淚水。

    謝酒真沒看出來,這么個大個子,還是個多情的。

    “房玉呢?死了嗎?你哭得這么傷心。”

    熊高奇猛地站起身,跨著大步走過來,手指著他:“你放屁!”

    “他”

    他之后,沒了。

    謝酒不耐煩“嘖”了聲。

    熊高奇又猛地蹲下,雙手抱著頭:“他不見了。”

    “我讓他跟著我走,他不肯,說有人會護著他。我以為是那個神經病監獄長,就沒多想。在這個鬼地方,監獄長總比我更有實力保護他。”

    “可是,他不見了。我逃到外面的時候沒見著他,被抓回來以后也沒見著他”

    熊高奇突然抬起頭:“會不會是監獄長把他偷偷關起來了?”

    他往前撲通跪倒,雙手抓著柵欄,差點和謝酒臉貼臉:“你不是和監獄長關系好嗎?你幫我問問。”

    謝酒嫌棄地后仰半個身子。

    看來,房玉沒跟著熊高奇走。

    他腳一蹬,人從高高的柵欄出飛起,單手一拉綢帶,放緩下降的速度,很快落了地。

    什么消息都沒得到,有點蹊蹺。

    謝酒走回星滅的牢房前。

    盤膝而坐。

    “喂,”他敲敲鐵柵欄:“有人最后一次見他,是在鐵門口。”

    “之后就失去了蹤影。”

    “你去抓逃犯的路上,沒見過他?”

    星滅睜開眼,眼中的猩紅更盛。

    額角的汗一直沒停過。

    “沒有。”

    謝酒摸了摸下巴。

    “給你的定神露呢?”

    星滅笑笑,取出一瓶,仰頭一飲而盡。

    眼見著渾身輕松了許多。

    謝酒“嘖”了聲:“不盯著就不喝,是嗎?”

    “那我也別去查什么房玉了,就在這兒守著你唄。直到20滴定神露用完,再看著你死去活來。”

    星滅也“嘖”一聲。

    腦海中的痛楚褪去,原本的騷包性格又露了形。

    “行了,知道了,啰嗦。”

    謝酒狠狠瞪他一眼,思路才重新回到房玉的事上來。

    星滅沒見過他

    這就奇怪了。

    難道這房玉還能在鐵門口直接消失不成?

    鐵門口

    謝酒一個激靈,抓住柵欄:“昨晚的燈是什么顏色的?”

    他突然意識到,除了逃獄離開之外,還有一個途徑可以離開這里:每晚消失的那個牢房。

    他們越獄開始的時間是兩點半。

    每晚三點,燈就會亮。

    被選中的那個牢房就會從天花板的鐵門消失。

    星滅緩緩深呼吸:“橘黃色。”

    謝酒:“我記得第一次考核時,房玉拿的就是橘黃色圓牌?”

    星滅頓了頓,才開口:“昨晚一點鐘的時候,我把房玉的標簽顏色換了,去掉了橘黃色,增加了綠色。”

    謝酒一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昨晚房玉就不會被機械臂帶走

    一切回到了原點。

    謝酒不由覺得煩躁。

    但這煩躁和以往有點不同。

    不僅僅是通關遇到難處時解不開謎題的煩躁,更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總想逮個人過來打一頓。

    “算了。”謝酒揮揮手,從地上起身:“我再去找找線索。”

    “等等。”星滅說:“每個牢房都有一個編號,可以去找找,房玉的牢房,究竟還在不在這里。”

    謝酒眼睛亮了亮。這的確是個辦法。

    他蹲下來,看著星滅:“為什么要放走那幾個囚犯?”

    星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個小孩,才九歲”

    謝酒:“就是因為你放走了他們,才被關進這牢房的?”

    星滅點頭。

    謝酒:“還關了十年?”

    星滅又點頭。

    謝酒:“那你出來后,沒想著找找房玉?”

    星滅:“找過。時間太久,沒有痕跡了。”

    謝酒捏了捏拳頭:“如果你沒被直接關進牢房,一定能找到房玉吧?”

    星滅停了會兒,“嗯”一聲:“以前可以,現在不行。游戲不讓我找。”

    謝酒點頭,理清了思緒:“好,我去找房玉的牢房。”

    第068章 監獄(16)

    房玉牢房的編號是3849837465XT, 鑲嵌在牢房底部中央。

    靠肉眼看不見。

    但謝酒有個人肉搜索機諸子瑜,只要編號曾經輸入過電腦,他一定找得到。

    諸子瑜任勞任怨地等在一旁, 聽到謝酒要用他,二話不說站起來,隨手拉過最近的一臺平板,就噼里啪啦開始操作。

    一通手指按著觸摸屏的聲響過后——

    諸子瑜:“酒哥, 找到了。”

    “編號3849837465XT,存放地點:中轉站。”

    “中轉站在哪兒?”

    謝酒:“你能查到房玉的標簽嗎?”

    “我記得你之前在平板上可以查到所有人的標簽。”

    諸子瑜噼里啪啦一頓操作。

    “酒哥,我剛剛聽監獄長說,他把房玉的標簽換成了綠色?”

    他搖著頭:“系統有延遲。我這里只能看到他在昨晚12點前的記錄。那時候他的標簽還是橘黃色。”

    “想要最新的標簽記錄得去他的牢房平板上找。”

    謝酒站起身就朝星滅走,趴在柵欄上問:“中轉站,什么地方?”

    星滅眸子暗了一暗, 嘆息道:“果然”

    “從黑匣出來后,囚犯會在那里中轉。”

    “他會派貼身的侍衛, 去那里接人。”

    “可是”謝酒沒想通:“你不是說過,已經把他的橙黃色標簽換掉了?”

    “昨晚的燈是橙黃色,他怎么會去中轉站?”

    想了想, 他咬咬牙, 還是問出了口:“你和房玉的關系”

    星滅抬眸看他一眼:“你多大了?”

    謝酒一愣。

    突然問他年紀,幾個意思?

    沒等他回答,星滅又說:“小小年紀,盡想些污穢的東西。”

    謝酒從臉到脖子都紅了。

    氣的!

    “呵。”謝酒慢慢蹲下,胳膊撐在膝蓋上:“不會是你自己想了污穢的東西,沒臉說吧?”

    星滅身后猛地竄出來一根粗長觸手, 砰一下擊打在正對著謝酒的柵欄上。

    “房玉只是個孩子,我可憐他而已。”

    “你以為有什么?”

    “再瞎猜, 等我出來收拾你。”

    不知為何,雖然星滅的話很兇,但謝酒心里卻猛地一陣輕松。

    他懶洋洋站起來,嘴角勾了勾:“行吧。我受點累,幫你去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錯。”

    謝酒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兩條長腿拐著彎地往回走。

    諸子瑜走上來問:“去中轉站嗎?”

    謝酒看著他,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本事只學了一成,這挑釁NPC到處惹事的能耐學了十成十。你說得沒錯,走,去中轉站。”

    他才邁出兩步,就停住了,有些尷尬:“我不知道怎么走。”

    諸子瑜“噗嗤”就笑了:“你和那位變態的監獄長聊了半天,連地圖都沒問清楚?”

    謝酒回頭看著星滅:“變態?他哪里變態?”

    諸子瑜無語翻了個白眼:“對。不變態。他只不過是你的同類。”

    “性格脾氣都好得很。”

    謝酒回頭朝他認真點了點頭:“說得沒錯。”

    就在這時,他聽到鐵門“嗚”一聲,被拉開一條細縫。

    冀烏的腦袋從后面冒出來,偷偷查看黑匣內的情況。

    謝酒趕緊朝門口跑,伸手招了招:“那個誰,來,正好有事問你。”

    冀烏瞪大了眼睛,活像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要跑。

    謝酒及時趕到,一把抓住他后衣領:“跑什么?吃不了你。”

    “我只是想知道,中轉站怎么走?”

    冀烏的眼睛瞪得更大,一副驚懼相:“你不如吃了我。”

    謝酒皺眉,一臉嫌棄樣:“你這一身五花不是五花,腱子肉都被肥肉遮蓋住的品相沒法下嘴啊。”

    他松開冀烏衣領,拍拍他肩膀,小聲說:“你怕什么,不過是說個地點而已。”

    又轉頭朝星滅抬了抬下巴:“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是你說的,是那位祖宗說的啊。你看他和我關系多親近。”

    冀烏咽了下口水,看了看謝酒,又看了看星滅,終于猶猶豫豫說:“出了鐵門,左手邊三米處,有個暗門。肉眼看不出,但是按下去的話,是能感覺到的。”

    “按下去?”謝酒問:“按的方式有講究嗎?”

    冀烏哆哆嗦嗦說:“有、有的。”

    “輕按一下、松開,再用力推。缺了第一下輕的,會推不開。”

    “暗門出去,走大約100米,有個一半向上一半向下的樓梯。朝下走,兩層以后換電梯,往上18層,就是中轉站。”

    謝酒“嘖”一聲:“房子結構這么復雜?”

    “這是多怕有人來尋仇啊?”

    他拍拍冀烏:“麻煩你了。有事再找你,多謝。”

    冀烏一步步朝后退,離得十米遠了,才轉身發足狂奔。

    宰默他們幾個一直在角落一個坑洞里坐著,都快閑出鳥兒來了。

    見謝酒的調查終于有了些進展,一個個全部圍過來。

    衛安逸抬了抬下巴:“走?”

    謝酒點點頭,他回頭看了星滅一眼:“我走了。你老實點等我。”

    一行幾個人堂而皇之走出鐵門,留下身后此起彼伏地囚犯的叫吼聲。

    按照冀烏說的,他們摸索到暗門邊,按照叩門的方法,果然打開了門。

    隨后,他們沿著走廊一直走,下樓梯、上電梯。

    電梯門一打開,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在了他們面前。

    說是中轉站,可一眼望去,這兒比黑匣還大。

    四面墻都是白色的,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空間里整整齊齊碼了不知多少黑色的空牢房,一眼望不到頭。

    諸子瑜:“臥槽,這么多!這兒到底是什么地方?住著一個什么樣的變態啊?!”

    謝酒:“能找到房玉的牢房嗎?”

    諸子瑜上前,隨便挑了個牢房,抽出平板,在上面噼里啪啦操作起來。

    一分鐘后——

    “找到了。”諸子瑜手里沒停,一邊看一邊說:“X軸12,Y軸7。”

    謝酒已經朝著那一堆牢房跑了出去。

    數著數來到第12排第7列。

    “這里。”

    諸子瑜跟到這里,立即抽出這件牢房下的平板,點亮界面開始操作。

    “沒錯,是房玉的牢房。編號和內里信息都對得上。”

    謝酒:“他的標簽什么顏色?”

    諸子瑜:“是橙黃色。”

    謝酒:“艸!”

    星滅不可能跟他說謊,說改了綠色,就必然是改了。

    按他在黑匣的權限,不存在沒改成的情況。

    那為什么這會兒卻還是橙黃色?

    只有一種可能:又改回去了。

    誰改的?

    “誰讓你們進來的!”一個兇狠的聲音在他們身后炸響。

    謝酒一轉身,是冀烏。

    對方正惡狠狠地朝他們走來,但步伐不算快。

    謝酒抬眉。

    中轉站的位置,是冀烏告訴他的。

    他們出現在這里,對方不應該意外才對。

    可如今對方這個氣勢洶洶的模樣,再加上踏得挺有力、卻并不快的步伐

    這顯然是做給別人看的。

    哦吼。

    謝酒心里歡呼了下。

    背后黑手終于要出來了嗎?

    果然,冀烏背后,走來一高一矮兩個男子的身影。

    高個兒男子身量挺拔,穿著絲綢質的淺色襯衫,周身是睥睨眾生的高貴模樣。

    矮的,正是房玉。

    他本身不算矮,在同齡少年中算是個兒高的,但架不住他身邊的男子實在太高。

    這會兒,高個兒手摟著房玉的腰,正把他緊緊箍在懷里,一看就是很不正經的樣子。

    高個兒:“各位上午好,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但幾位散步都散到這兒來了。是不是有點兒過于放肆了?”

    謝酒觀察了下房玉。

    他神情有些局促,也有些緊張,但并沒有恐懼。

    這幅模樣,不像是被脅迫的。

    “喲,”謝酒嘴角勾了勾:“這不是監獄長的小可愛房玉嗎?”

    “害得我們一通好找。”

    他瞥了眼高個兒:“這是監獄長的位置換人了?怎么稱呼啊?”

    高個兒輕蔑地笑了笑:“我叫賀仆。記住這個名字,這會是你們的榮幸。”

    “至于監獄長在我們這兒,看守監獄不是個什么上得了臺面的活兒。”

    “星滅不過是個”這句話他沒說完,就轉頭看向房玉,手指勾了勾他下巴:“這孩子聰明,又長了這樣一張臉,到哪兒沒飯吃呢。”

    “我不過是去黑匣監工,防止監獄長亂來,就看到了這個小可愛,淌著眼淚求我改標簽顏色呢。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謝酒心頭沒來由地冒出一陣強烈的憤怒。

    星滅這個傻逼!

    謝酒:“呵,也不見得聰明,主要還是別人蠢。”

    賀仆臉色微微一凝:“你什么意思?說誰呢?”

    謝酒:“誰自個兒湊上來就是誰。”

    “蠢貨,真是欠的。”

    身后的諸子瑜快崩潰了:“酒哥,你悠著點啊。這NPC不好惹啊!”

    晚了。

    賀仆一把推開房玉,手一伸,一條火龍從他胳膊延伸出來,轉眼間就到了眾人面前。

    諸子瑜第一時間撐起蘑菇,把所有人保護在他身后。

    火龍嘩一下卷上蘑菇傘面,滋滋聲不絕于耳。不過眨眼,傘面發出焦糊的味道,被火龍直接燒穿了好幾個洞。

    諸子瑜“哇”吐出一口血。

    謝酒拽住他胳膊,往旁邊一拉:“收起來。”

    個人技能與玩家綁定。蘑菇傷得這么厲害,諸子瑜絕對好受不到哪里去。

    諸子瑜沒有逞能,立即把手中破破爛爛的蘑菇扔進背包。

    宰默出聲:“這火的溫度遠超一般火焰,在2000度以上。不要正面對抗。”

    衛安逸站在隊伍側面,眼神一直盯著賀仆:“艸,這人的技能很硬很扎手啊。”

    “我去對面探探。”

    說著,他三兩個起落,身型消失在眾人眼前。

    與此同時,第二波火龍嘩一下朝著他們噴射而來!

    第069章 監獄(17)

    眼看著火龍到了面前, 宰默抽出腰間長劍,手腕一轉,長劍360度飛快旋轉, 舞成了一面不透風的盾墻。

    火龍一打到盾墻上,頓時被反彈,朝著四面八方輻射出去。

    但火龍的力量極大,宰默手舞著劍, 不由自主退后了兩步,顯然有些吃力。

    謝酒他們老老實實躲在宰默身后。

    尚聞:“媽呀,這火太燙了吧!還沒到我身上就覺得熱得受不了了。”

    突然間,對面賀仆悶哼一聲,火龍頓時被收回。

    隨即就見到衛安逸快速跑回來,胳膊下垂得很不自然, 顯然受了傷。

    到了跟前,大家才看到衛安逸額頭滲出的汗。

    衛安逸:“我傷了他一下, 但不重。他很厲害,大家小心。”

    “他的正面攻擊等同于防守,很難正面突破。唯一的辦法是突然出現在他身后, 但我速度不夠, 引起了他的警覺。得另外想辦法。”

    諸子瑜:“突然出現?”

    他側了側身,看著杜文:“你的技能是不是瞬移?”

    杜文一愣,點了點頭。

    諸子瑜:“要么你”

    謝酒及時打斷他:“杜文,要去偷襲賀仆,是個非常危險的事。你想清楚。”

    杜文猶豫了兩秒,點點頭:“我去。我的命都是酒哥救的。”

    謝酒朝宰默抬了抬下巴, 后者從背包里取出一把短匕首:“削鐵如泥,是把好兵刃。”

    杜文接了過去。

    他看了眼匕首, 又抬起頭,看著謝酒:“酒哥”

    謝酒:“嗯?”

    “沒什么。”杜文搖搖頭:“交給我。”

    話落瞬間,杜文在原地消失了。

    謝酒立即交代:“所有人警戒。”

    賀仆沒那么好對付,杜文如果能得手,也殺不了他。

    他們勢必面臨他憤怒的反撲。

    對面一聲怒吼。

    果然,聲勢更盛幾分的火龍一下子鋪天蓋地,籠罩了整個空間。

    宰默的劍已經舞成了虛影,仍有不少火苗透過來,尚聞蹲在他腳底,一邊躲著火苗,一邊雙手不停地給他治療,拼命撲滅他身上的火焰。

    諸子瑜把那朵破爛的蘑菇又拿了出來,費力地頂在身前。

    衛安逸盤膝坐在諸子瑜身后,從商城里兌補血劑。

    謝酒把赤玨捏在手里,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對面的動靜。

    啪。

    杜文摔在了他們面前,噗吐出一口鮮血。

    “捅了他一刀,但偏了,沒有傷到臟器。”

    謝酒的赤玨突然出了手。

    漫天血珠透過熊熊大火飛了出去,轉瞬到了賀仆面前。

    啪、啪、啪,一小半打入他身體,打得他跟個篩子似的。

    賀仆渾身肌肉一繃,半數的血珠被他彈了出來。

    還有半數,及時化成血霧,融進了血液。

    血霧透過血液侵蝕神志,比單純侵入呼吸道速度更快。

    不過短短幾秒,賀仆顯然就不對勁了。

    他整個人一哆嗦,火龍迅速變小、再變小,直至消失。

    他雙眼迷茫,直愣愣盯著謝酒他們,卻仍然挺直著身子。

    謝酒左手五指一抓。

    溶于血液的血珠再次凝聚,砰砰砰從血管中爆出,紛紛飛回。

    血管上千瘡百孔的小洞成為了最后一根稻草,賀仆終于噗通倒地。

    所有人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才松了一半,就見賀仆全身的肌肉都在溶解,血液淌了一地。

    衛安逸:“咦,好惡心。老大,你的赤玨什么時候有溶解血肉的效果了?”

    謝酒搖頭:“沒有。”

    就見地上的賀仆突然伸出一只手,撐住了地,抬起上半身。

    他渾身脫掉了一層血肉,就跟冬眠的蛇蛻皮一樣,扒掉一層,露出了里面粉嫩的新肉來。

    所有人齊齊退了一步。

    衛安逸:“臥槽。”

    賀仆站起身。他整個人小了一寸,但身上的殺氣卻盛了幾倍,眼神詭異而冰冷。

    “呵呵,你們不錯,逼出了我的第二形態。”

    他一步步朝前走來。

    “你,”他指著謝酒:“是你的武器傷了我的根本。”

    他手指勾了勾:“你現在跪下,爬過來,我可以考慮饒其他人一條命。”

    他的身體突然膨脹了一點,比剛“蛻皮”的時候肉眼可見地結實了一些。

    宰默長劍一舉,速度快到如殘影,轉眼間到了賀仆面前。

    長劍一刺,卻被賀仆徒手抓住,用力一掰。

    啪嗒。劍斷了。

    賀仆一腳踢在宰默胸口,將他凌空踢了回來。

    謝酒手一伸,接住宰默,又繞了整整一圈,才卸掉那股沖擊力,把他輕輕放在地上。

    宰默傷得很重,鮮血大股大股往外吐,顯然是傷了內臟。

    尚聞撲上去,背包里的各種技能和傷藥不要錢地往外撒,拼了命地給他治療。

    賀仆站在原地,并未上前,他輕輕一笑:“我的第二形態,實力是第一形態的十倍。你們不是對手。”

    “我再說一次,”他指著謝酒:“把這個人交給我。其他人,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謝酒突然問:“你要我,是因為我傷了你?還是因為房玉?甚至,是因為星滅?”

    賀仆詫異地看他一眼:“你倒是不笨。”

    “身為一個囚犯,卻和監獄長關系那么好。你說,你這樣挑釁我的權威,我能忍?”

    謝酒剛往前邁了一步,諸子瑜一把拽住他:“酒哥,你別發神經。”

    話音沒落,謝酒瞬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危險。

    他猛地一側身,身旁一把匕首擦著腰肩而過,挑破他的襯衫,在肌膚上劃過一條長長的血道。

    “杜文,你瘋了!”諸子瑜第一個撲過去。

    杜文一個躲閃避開:“我不想和你打。對面要的人是謝酒。”

    諸子瑜吼起來:“他想要誰就要誰?!你腦子被狗吃了!”

    他隨手從背包里取出一把匕首,眼看著要撲上去和杜文拼命。

    進攻根本不是他的強項,但他根本沒有猶豫。

    謝酒一把拽住他:“別沖動。”

    他瞥了眼衛安逸:“先收拾了。”

    諸子瑜不一定是杜文對手,但若是衛安逸出手,杜文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衛安逸取出一捆繩子,很快把杜文綁起來,一下扔到墻角。

    杜文果真沒有反抗,只是用嘲弄的神情看著他們,似乎并不認為自己會輸到最后。

    賀仆上前兩步,笑著說:“看,這人就很識時務嘛。”

    他朝杜文點點頭:“放心,等我把他們解決了,就放了你。”

    他剛剛朝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就晃了晃。

    眼神飄忽了一下。

    “你,”賀仆看著謝酒,神情露出一絲驚恐:“對我做了什么?”

    謝酒也朝前邁了一步,逼近賀仆:“我打架,總喜歡留個后手。”

    “剛剛侵入你體內的毒霧,我沒有全部收回來。”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血液循環,應該已經把毒素帶到你全身了吧。”

    賀仆整張臉肉眼可見變紫了些。

    他兩條胳膊用力一繃:“媽的,我弄死你!”

    沒等他發難,謝酒猛地朝他身上一撲,空間晃了晃,兩個人頓時消失在原地

    “臥槽,”衛安逸四周看了看:“老大把人弄走了?”

    “他一個人”

    宰默晃晃悠悠站起,手還撫著胸口:“NPC臨死前的反撲,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諸子瑜急了:“那怎么辦?”

    尚聞坐倒在地,這一會兒他也累得夠嗆:“祈禱吧。”

    幾個人神色緊張地在原地等待。

    諸子瑜神色不善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杜文。

    和杜文交情最好的是他,如今最失望的也是他。

    大約不過一分鐘——

    砰。

    謝酒出現在原地,噗通摔倒在地。

    幾個人眼睛一亮,同時七手八腳去攙扶。

    速度明顯比不過別人的尚聞怒了:“你們閃開!搗什么亂!”

    大家這才想起,這時候謝酒最需要的的確是尚聞,紛紛后退一步,把空間讓出來。

    謝酒抬起頭,臉色慘白,卻有一絲笑容。

    他搖搖頭:“我沒事,沒受傷。連續用了三次空間技能,力竭了。”

    尚聞可不管他的話,仍然上前搭脈,查看情況,最后還是強行給他慣了點補氣養血的營養品。

    宰默在一旁問:“弄死了沒?”

    謝酒點頭:“運氣好,弄死了。”

    他手指尖夾著一條項鏈,墜子是個小圓盤,上面裹了一圈鉆,用根黑皮繩綁著。

    這是從賀仆身上掉出來的,謝酒一眼就認出來,撿起來,一直捏在手里。

    這三分之一的項鏈在這個副本被找到,既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他知道自己離哥哥更近了。

    說到這兒,大家終于想起來什么,抬頭一看,就見房玉的身影一閃,從遠處一個門縫里消失了。

    宰默:“追嗎?”

    謝酒搖頭:“算了。畢竟”

    畢竟是星滅那個傻逼曾經擔心過的人。

    就算是他蠢,料想他也并不希望自己殺掉房玉。

    再怎么說,房玉也不過是個想盡辦法活下來的可憐人罷了。

    等謝酒喘勻氣,站起身,諸子瑜一把抓住角落里的杜文,一下把他甩到眾人中間。

    “該算算你的賬了。”

    杜文神情很冷靜,他踉蹌了下,干脆就地坐下,看起來絲毫不在意:“算唄。”

    “輸了就是輸了。”

    諸子瑜火炮三丈:“你為什么?你憑什么?!那是酒哥!救了你很多次的酒哥!這個白眼狼!”

    說著話,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從第一個副本開始,杜文就和他一起跟著謝酒了。

    他也是新手,是唯一一個最能體會諸子瑜感受的人。

    諸子瑜拿謝酒當老大,也真的拿杜文當兄弟。

    就見對面杜文“呵”了一聲:“白眼狼?我可當不起這個稱號。”

    “謝酒對你很好是沒錯,但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那樣的待遇。”

    諸子瑜跨前半步:“你說什么?酒哥哪里對不起你?”

    杜文:“多了。”

    他冷笑一聲,繼續說:“從上個副本開始,謝酒對我就有防備了吧。”

    “季修是執念人,他告訴了你和暖暖,卻沒有告訴我。”

    諸子瑜怒道:“那只是因為你當時不在我們身邊。”

    杜文:“如果只有一次,可能是巧合。”

    “別墅走廊里,墻壁往中間逼近,他選擇救你,沒救我。要不是我當時剛剛覺醒了瞬移功能,已經死了。”

    諸子瑜一愣:“你不是說自己被轉移到別的走廊里”

    “對,”杜文說:“我沒說實話,我不敢說實話,怕成為別人利用的棋子。”

    “比如這回,我暴露了自己瞬移的技能,不就被選中,到NPC那里去送死了嗎?”

    諸子瑜快被他氣死了:“只有你一個人出了力是嗎?”

    杜文自顧自說:“冉浩宇房間,謝酒躲開光線,根本沒考慮我在后面,直接導致我受傷。”

    “而在黑匣里,同樣是摔進坑洞。謝酒再一次選擇了救你,卻沒有救我”

    他嘆口氣:“我習慣了,自己總是被放棄的那一方。要想活命,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謝酒突然問:“逃出監獄的時候,為什么要回來?”

    杜文自嘲笑了笑:“我能不回來嗎?我敢不回來嗎?”

    “我可是你謝酒救下來的人啊,我要是脫離大部隊,又要被看成白眼狼了吧。我一個新人,可受不了酒哥你的報復。”

    謝酒:“但你不想回來。”

    杜文點頭:“那是當然。都已經順利通關了,為什么還要回來?我不懂你們這些大佬的想法。”

    謝酒:“你不是什么大學生吧?”

    杜文一愣,笑了:“大佬就是大佬。”

    “我的確不是什么大學生,長得乖而已。要不是這幅人畜無害的長相,我根本就長不大。”

    諸子瑜:“你”

    杜文一屁股坐在地上:“算了,反正也活不了。看在緣分一場,解了你們的疑惑吧。”

    第070章 莊園(1)

    杜文掃視一圈眼前的人, 眼神中慣有的清澈變成了嘲諷。

    “其實,我不過是個小富商的私生子。我八歲的時候,老媽死了, 就被接到他家里‘認祖歸宗’。”

    “呵呵,他正兒八經的子女就有好幾個。在他們眼里,我算什么東西?”

    “我一直被他的子女們當成最下等的傭人一樣使喚,過著絲毫沒有尊嚴的生活, 就那樣在陰暗的角落里長大。要不是我夠乖、看起來夠慫,根本活不下來。”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追憶往事:“當然,我長大后,那些人一個個都付出了代價。”

    “可是,我好不容易繼承了那個人的財產, 可以好好享受生活,就被這個該死的游戲拉了進來。”

    “哎, ”他緩緩吐口氣:“可能上輩子做了什么孽吧。”

    聽完這一番剖析,在場人都很安靜,連諸子瑜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杜文抬起頭:“酒哥, 你早就懷疑我了吧?”

    “你第一次使用空間技能的時候, 本來虛弱無力,但我回來后,你就竭力裝著沒事的樣子。”

    謝酒點頭:“對。”

    “我其實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你掩蓋得很好。但我總覺得你這個人表里不一。”

    杜文“呵呵”笑著:“我習慣了。從小到大都是那樣生活,很少人能看透。酒哥你很敏銳。”

    謝酒:“你這樣坦白,想過后果嗎?”

    杜文點點頭, 閉上眼睛:“隨便吧。”

    謝酒看他一眼,腿剛抬起來, 諸子瑜就一下攔住他面前,小聲說:“酒哥”

    他有點手足無措,眼神也有些飄忽,似乎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這樣去做

    謝酒看他一眼,轉過身:“算了,走吧。”

    諸子瑜眼睛亮了亮,一個字也沒說,腳步輕快地跟上去。

    衛安逸指著杜文:“老大,這就不管他了?”

    “喂,這貨不會再來害我們吧?”

    宰默一把按住他背,推著他往前走:“別廢話。”

    轉眼間,幾個人走得干干凈凈。

    只余下杜文一個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謝酒他們順著來路,回到黑匣。

    看到星滅正吞下一滴寧神露,神色間并沒有顯露出太凝重的痛苦,謝酒總算松了口氣。

    他走上前,盤膝在牢房前坐下,和里面的星滅面對面。

    “你這個傻逼!”

    第一句話,就讓星滅挑起了眉。

    “你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謝酒把中轉站發生的一切一一道來。

    說完后,又問了句:“你是不是傻逼?”

    星滅失笑,點點頭:“是的,困擾了這么多年,真的是活該。”

    他松了口氣:“當初他剛進來,為了救一個同伴,差點把自己弄沒命13、4歲的年紀,看著”

    “沒想到,這黑匣子真的能改變人。”

    他想了想,語調輕松:“這樣也好,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失誤,牽連一條無辜的生命。”

    謝酒:“所以才成為你的執念?”

    星滅點頭。

    謝酒一把抓住柵欄,話說的有點蠻不講理:“我都幫你解開執念了,總可以揭開面具給我看看了吧?”

    星滅搖頭:“看不看又有什么區別呢。沒有意義。就算真的是你想看的,也不過徒留更多遺憾而已。”

    謝酒眼眶發熱,語調帶上了一絲委屈:“不帶你這樣的。”

    星滅笑笑:“執念已解,我的一生大概要結束了。你的,還長。”

    “一輩子短短幾十年,不要糾結在過不去的人和事上。往前看。”

    謝酒覺得心臟處有點空,難得有些后悔:“我是不是不該去解這個執念?”

    星滅笑了笑:“你就忍心放任我在這里受折磨?”

    謝酒沒話了。

    這時,系統開始播報:

    【監測到,執念人執念松動】

    【副本形成條件崩壞,即將在10秒內關閉。】

    【10、9、8、7】

    星滅伸出手,手掌心還余有5滴定神露:“拿回去,我應該用不上了。”

    謝酒看著他,突然一下躍起,手穿過柵欄,一把抓住星滅胳膊,另一只手就去摘他的面具。他聲音中帶著祈求:“讓我看看,求求你,讓我看看。”

    可手還沒碰到星滅臉,一個突兀的蒼老聲音響起:“誰允許你用定神露的?!”

    伴隨這聲音,一陣高壓從整個天花板上壓下來,一下子壓得人毫無動彈之力。

    謝酒噗通單膝跪地,只覺得自己脊背就要被壓斷了。

    牢房里的星滅“噗”吐出一大口鮮血。

    謝酒猛地慌了。

    怎么回事?

    這個聲音是誰?!

    【6、5、4】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斗篷的黑影突然現身牢房,空間猛地被黑霧彌漫,星滅的影子也一下模糊起來。

    謝酒只覺得背上一輕,那股高壓被卸去了一大半。

    他抬頭朝牢房里看,黑影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可他的面容隱在兜帽下,看不真切。

    這又是誰?

    怎么有種隱隱的熟悉感。

    副本馬上就要關閉,卻突然出現兩個實力這么強悍的高手?!

    蒼老聲音“哼”了一聲,高壓猛地又壓下來。

    兜帽男子手用力一揮,仿佛把那無形的高壓“扔”了出去。陡然間,兩股力量一碰,在牢房里吹起一陣猛烈颶風。

    星滅的面具一下子被吹走了。

    露出一張與裴星淵一模一樣的臉。

    “哥哥!”謝酒連站都站不穩,卻喊出了嘶啞的一聲。

    【3、2】

    星滅抬起頭,沒來得及有反應,謝酒就一把抓住了他。

    “哥哥,哥哥!”謝酒覺的眼眶很熱,鼻子很酸,手也止不住地顫抖,這一把抓住,他無論如何不會放手。

    他用力一拉,就把星滅拉到自己面前。

    兩人隔著柵欄,緊緊貼靠在一起。

    眼淚嘩得流下來,謝酒委屈得不行:“我找了你好久。”

    星滅身后觸手動了動,似乎猶豫了下,終于穿過柵欄,緊緊抱住謝酒。

    謝酒帶著哭腔,一半瘋癲一半笑:“我喜歡你這樣抱我。”

    “再抱緊一點。”

    身上的觸手收了收,緊緊擁著他。

    可星滅眼中眸光一閃,終究暗淡下去。

    “我不是你哥哥。不要再記著我。”

    【1。】

    一種巨大的恐慌瞬間占據了整個胸腔。

    “你騙我。你明明就是。”

    “哥哥你別走。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一旁的兜帽甩出一條黑影,纏住星滅。

    【副本關閉。】

    謝酒退出副本的最后一眼,看到兜帽抓住星滅的肩膀,兩人同時消失在牢房里

    ——

    謝酒躺在花苞里,頭低著,身子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酒哥、酒哥!”頭頂上,諸子瑜不斷在喊。

    “別喊了。”宰默難得開口阻止:“讓他靜靜。”

    系統開始播報:

    【SS副本獎勵:100000積分。】

    【副本終極通關獎勵:1000000積分。】

    【收獲觀眾投注4593843萬元,獎勵4593.8萬積分。】

    【恭喜玩家,榮登“投注排行榜”第九位。額外獎勵:1000萬積分。】

    滋啦、滋啦

    系統播報的聲音,似乎被卡住了,發出刺耳的故障聲。

    過了一會兒——

    【系統故障。】

    【系統故障。】

    【經檢測,玩家身體狀況符合進入副本條件。】

    【立即開啟下一個副本。】

    【請玩家做好準備。】

    【倒計時:10、9、8】

    花苞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罵娘聲。

    “操!什么情況?”

    “下一個副本?老子還沒休息呢。”

    “這什么破系統!”

    “游戲管理員呢?出來說一說!”

    “媽呀,我不想馬上進副本好不容易活下來的”

    在這此起彼伏的聲音中,謝酒仍然一動不動,畏縮在花苞一角,仿佛要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

    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都與他無關。

    ——

    很冷。

    謝酒蜷縮著,渾身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眼睫毛上,沾著冰雪,模糊了視線。

    視野范圍內,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頭。

    這里大概是雪山。

    遠處有隱隱綽綽的山頭,被白雪覆蓋住,看不真切。

    不過,謝酒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只是維持著原本的動作,蜷縮著躺在地上。

    似乎上一個副本,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耳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快走。”

    悉悉嗦嗦,不少人從雪堆里爬出來,站起身。

    謝酒閉了閉眼,什么都不想看,不想聽。

    突然,胳膊被用力拉住,他一下被提溜起來。

    一個戴著雪鏡加頭罩、面巾的男人看著他,眼中是分明的焦急。

    反應了足足三秒,謝酒才想起來,哦,這人是諸子瑜。

    諸子瑜晃了晃他,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著一層膜:“酒哥、酒哥!”

    謝酒看了他一眼,自己都感覺到眼神空洞,毫無人氣。

    諸子瑜身后,站了大約4、50個人。

    每個人都和他的打扮一模一樣:迷彩服、同款頭罩、面巾,加上一個防風防光的雪鏡,分不清NPC和玩家。

    想來,自己應該也是這樣的裝扮。

    其他人已經陸續開始往前走,離開這個大風大雪的地方。

    諸子瑜推了他一把,跟在人群身后。

    謝酒也沒反抗,順著力量、盲目的跟著走,就像一個快沒電的報廢機器人。

    一群人很快淌過沒了膝蓋的厚雪,找到一個山洞。

    前面有人領頭朝著山洞里走。

    進山洞后,是一個稍稍比人高、兩人寬的地道,往里走了十分鐘,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一個碩大的防空洞。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里不是空的。印入眼簾的是一張長桌,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先進的熱武器。

    這時,系統開始播報:

    【歡迎你來到:吸人魂魄的雪山莊園】

    【這里風景優美,猶如室外桃源,被一群雇傭兵選為大本營。】

    【你作為新加入雇傭兵團隊的一員,要不折不扣聽從上級指令,完成雇主的任務。】

    【第一項任務:突襲甘南寺,活捉目標人物。】

    謝酒聽到了播報,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諸子瑜一拳打在他胸口,打得他朝后踉蹌退了好幾步。

    “謝酒,看一看四周,這他媽是什么地方?”

    “雇傭兵啊!我們這回是雇傭兵啊!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金融系統IT精英啊!我怎么會淪落到這里?”

    “還不是受了你的牽連,才會直接下了這個本?”

    “我怎么活著出去?啊?我問你呢!我怎么活下來?”

    “你就算要死,是不是也把我帶出去再死啊?!”

    他壓著聲音低吼,貼臉沖著謝酒一頓嚷嚷。

    這時,諸子瑜身后走來幾個人。從他們的雪鏡中能看出,都是上個副本中跟著他的人,宰默、衛安逸、尚聞。

    聽著諸子瑜的話,另外三人都朝著他點頭,一臉嚴肅。

    謝酒終于動了動,他嘆口氣,更想死了。

    算了,他自認還是有點良心的,雖然不多。

    還是先把這些人帶出去吧。

    打打殺殺打家劫舍的副本,危險性不低,炮火之間,一個不小心就會送命。

    他伸手推開諸子瑜,挪了挪腳步,來到長桌旁。

    這一批雇傭兵的領頭人,正帶著大家選用兵器。

    有狙擊槍、步槍,還有匕首、手榴彈等各式不等。

    謝酒掃了領頭人一眼。

    那人個子很高,穿著一身白色雪服,在一眾迷彩服中格外顯眼。再加上白色的頭罩面巾,整個人看上去自帶了幾分仙氣,倒是和眼前的兵器庫格格不入。

    謝酒低下頭,在長桌上又掃了一眼,手按在一枚小型的手持火箭炮上。

    “我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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