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人隔著舞臺與觀眾,各自在隱秘處與對方相望。
演出廳門口,何漾苒舉著手機視線定格在屏幕上宋霽言為孟芙拭淚的一幕,剛剛看到兩人一起走在后面她就覺得奇怪,留心看了下,沒想到就碰到這么一幕,何漾苒腦袋都沒反應過來,但已經手快地拿出手機拍照了。
段弋那么喜歡幫她,如果看到她和宋霽言這樣不清不楚,一定會生氣疏遠她的。
何漾苒握緊手機,在兩人結束對話時先一步回到演出廳。
節目彩排有條不紊進行著,今天是正式登場前的最后一次上場,演員們全部帶妝換上各自服飾,何漾苒出場時身穿純白芭蕾舞裙,頭發全梳上去,鬢角貼著一片白色羽毛做裝飾,亮眼奪目的樣子引得大家紛紛駐足觀看。
她的芭蕾舞是從小學起的,功底扎實動作優美,盡管孟芙對她滿心厭恨,但仍不得不承認此刻舞臺聚光燈下的她就是一只高傲亮眼的白天鵝。
她在無光的陰暗處觀賞著何漾苒每個動作透露出的優雅,舞臺上綻放的女生臉上自信矜傲,八分的美麗因這一刻的閃耀彌補了剩下兩分,整個演出廳里沒有任何一個節目能壓下她身上的光彩。
在替陶盼擔心之前,孟芙先想到了模糊記憶中扮演爸爸角色的那個男人,被他捧在手心里細心呵護的小公主確實光彩奪目。
燈光暗下的一瞬間,她想到自己黯淡無光的童年,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在意,被拋棄了又怎樣,她還有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那個男人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后悔。
憤恨過后又生起不甘,為什么呢,她這個小孩不值得心軟嗎,怎么就頭也不回地去做了別人爸爸,情緒低落時免不了會猜想是因為那個孩子更優秀嗎。
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孟芙看著舞臺上謝幕的何漾苒,聲音輕緩到無人能聽見,“因為她更優秀嗎。”
親手將一個孩子培養的這樣耀眼,誰都會感到驕傲吧。
濕潤的眼底泛起冷意,孟芙想自己如果是個大度的孩子該多好,只需要繼續忍氣吞聲下去,大家的生活就都不用被攪亂了。
可她不是啊,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曾扮演過一段時間一心上進的乖學生,但那道逆來順受的枷鎖被何漾苒親自打碎,所以她和她幸福美滿的家庭也應該支離破碎。
心思狠毒也好,睚眥必報也好,她不在意別人怎么看,舞臺上的一幕令她忍不住外露出真實的自己,如果溫柏庭在的話一定可以察覺到,在她要偏激行事之前及時制止,但是他不在,遠在利浦,孟芙覺得這或許是命運給她放縱的一次機會。
遠處正坐在審核席和校長溝通的宋霽言皺起眉,何漾苒表演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關注臺上,只有他隔著重重人影看到深陷暗處的孟芙。
清麗柔和的一張臉上笑意全無,比任何人都要更全神貫注地盯著舞臺上的何漾苒,眼底不知為何慢慢濕潤。
宋霽言看了眼舞臺上正在翩翩起舞的人,動作和音樂都不足以到感人肺腑的地步,所以她為什么會哭?
他還沒想明白,再看過去時,她眼底的濕潤已經被冷郁取代,冰冷憤恨的樣子,是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
這樣外露的情緒明顯是受了刺激,她眼底的決然和瘋狂一閃而過,宋霽言敏銳捕捉到,在她邁動腳步從陰影走出來時,不顧身邊正在詢問他意見的校長,起身快步趕過去。
孟芙在去往后臺的路上被宋霽言拉住胳膊攔下,回眸看去時臉上冷意未消,平靜壓抑的聲音問,“有事嗎會長?”
“你想做什么?”宋霽言直白問道。
孟芙不想現在和他有所牽扯,他在的話一定能察覺到她的意圖,因此緩和了神色想先打發他離開。
“我去后臺看看陶盼準備的怎么樣。”
“是嗎?你覺得自己很會說謊嗎,或者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再天衣無縫的行動也會留下痕跡,何況你知道這個演出廳里有多少攝像頭嗎?”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孟芙發熱的腦袋逐漸冷靜,思緒漸漸恢復理智。
她被自己剛剛極端的想法嚇到,何漾苒得到的寵愛她一直很清楚,只是這一次親眼見證了,于是覺得意難平覺得委屈,再多的心機她也只是個還未成年的高中生,何漾苒有多耀眼她覺得自己就有多陰暗。
刺激之下一時情緒上涌,考慮的太少只想發泄,冷靜下來才想清楚如果真的按自己的想法在這個時候動手腳就是處處漏洞。
孟芙閉了閉眼,她想讓何漾苒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但不該搭進去自己,誰的錯就該誰去悔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她曾經最鄙夷的做法,而她剛剛險些就那么做了。
平復好情緒后,孟芙臉色恢復平靜,“謝謝會長提醒,不過我真的只是打算去后臺看看陶盼準備的怎么樣,沒有別的想法。”
宋霽言看著她,明知道對方已經恢復冷靜,不會再做出什么沖動之下不可挽回的事,他現在也應該離開,可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不管你剛剛為什么會那樣,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人的錯誤決定往往都是在沖動情況下做的,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你走錯路。”
孟芙微笑,“會長放心,這點合作意識我還是有的,沒達成我們共同目標之前我是不會輕易失控的,就算有也絕不會牽扯到你。”
她說完禮貌頷首算作告別,轉身繼續往后臺走,這一次情緒穩定沒了剛剛的冷郁。
宋霽言站在原地,高瘦挺拔的身姿久久未動,眉頭無意識皺起,看著孟芙漸遠的背影克制住了想喊住她解釋的沖動。
他并不是因為擔心她破壞了合作才會出言勸阻,然而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跑過來阻攔她就已經是越界,再去解釋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她會怎么想呢?
到底是誰一直在不知分寸。
宋霽言扯唇笑了下,拋卻這一刻莫名的思緒,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太閑了,該再找些其他事情做。
孟芙到后臺時陶盼已經上完妝換好紅色舞裙,她報名的表演是國風舞,本就妍麗的五官搭配紅色舞裙顯得越發明艷張揚,孟芙進化妝間時她正一臉怒容在打電話發脾氣。
“我不管你們想什么辦法,我上臺前必須送過來!”她看到孟芙進來,氣憤掛掉電話。
孟芙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怎么了氣成這樣?”
陶盼憤憤道,“我專門讓人定做的道具,昨天就交代了今天要彩排,一定中午之前要送來,結果到現在都沒見人影,打電話去問才告訴我配件損壞了正在調貨安裝,一時半會送不來了。”
孟芙知道她定做的道具是一面大鼓,表演亮點就是國風舞加鼓樂的融合,所以定做的鼓是整個表演的點睛之筆,沒有的話雖然也能上臺,但看著舞蹈美則美矣,想要一鳴驚人卻是很難。
孟芙讓她別急,“到不了就到不了,你就這樣上臺。”
陶盼聽了不樂意,“你還說要讓我壓下何漾苒的風頭,我精心練習了那么久,現在就這么上臺的話根本發揮不出來優勢,何漾苒的芭蕾舞剛剛收獲滿堂彩,我拿不出真本事的話落在別人眼里根本不出彩。”
她生氣坐下嘟囔埋怨道,“你是騙我的吧,其實就是想看我出丑,沒想過幫我。”
孟芙被她的極限腦回路無語住,“你動動腦子好不好
話沒說完就被陶盼嗆回來,“我怎么不動腦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孟芙盡量心平氣和道,“首先,我們兩個現在利益一致,你不需要懷疑我的動機。其次,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著急就有用了嗎?越急做起事來就越慌亂,與其被情緒裹挾,不如無功無過地表演完,大家不會記得你亮眼的地方,當然也抓不到你的不足,在你正式演出前,沒有印象就是最好的印象。”
“最后,你在彩排時把底牌亮出來,正式上臺時就沒了新意,觀眾一旦有所預期,你認為亮眼的地方就平平無奇了,所以彩排時不上道具未必不是好事。而且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漾苒不是甘于認輸的人,你在彩排時過于出風頭,那她回去以后必然會有所應對,不論是在舞蹈上創新意還是想別的辦法,我們都無法保證能及時應對,所以現在這樣恰到好處,降低她的防備才能更好地一擊制敵。”
陶盼急躁的情緒緩和下來,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眼睛一亮道,“那我要不要故意做出失誤?降低大家期待值。”
“我勸你不要那么做。”
“為什么?”陶盼不理解,既然是讓何漾苒放低防備,那她失誤不是更好嗎。
“沒有瑕疵的作品比有過修補痕跡的價值更高,故意出錯是會降低觀眾的期待,可你的履歷里真的需要這么一處敗筆才能壓下何漾苒嗎?”
陶然說當然不是,“你別說,腦袋好用的確實講話有點道理,先讓何漾苒得意會兒,我去準備上臺了。”
“去吧。”
陶盼走后孟芙起身走到后臺幕布旁,這個位置能看清楚舞臺和觀眾席,從底下看上來卻察覺不到。
她站在這里靜靜看陶盼無功無過地完成表演,底下響起敷衍掌聲,被人簇擁著的何漾苒露出倨傲神色,本來還有所擔心,現在徹底不把陶盼看在眼里了。
演出廳觀眾席是階梯設計,越遠的位置越高,四周設置了二層平臺,除了觀眾席外還設置了調度室,位置在舞臺斜對角。
孟芙默然看著何漾苒意氣風發時,調度室內的宋霽言也站在透明落地窗前眼含探究地看著她,為了調度室內的指揮人員能清楚辨明舞臺上演員的一舉一動,隨時配合操控幕布和燈光,面向舞臺的那一面墻壁整體鑲嵌玻璃,視線可以毫不受阻地看到幕布后面的隱蔽角落。
宋霽言想從對她的過度關注中抽離,去到調度室是為了分散精力,然而還是一眼就關注到她,又是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用他形容不出的復雜眼神關注著何漾苒,他心底對兩人的關系產生困惑。
然而想到何漾苒是喜歡段弋的,段弋又那么喜歡她,如果他們是兩情相悅,那么她對何漾苒的過度關注似乎也有了解釋。
因為太在意段弋了嗎?把何漾苒當成競爭對手,可似乎又不是她的作風。
宋霽言若有所思,銳利的目光過于引人注目,舞臺幕布后孟芙似有所感,抬頭時與他目光相撞,兩人隔著舞臺與觀眾,各自在隱秘處與對方相望。
第72章 “如果你不愿意上臺的話,我可以負責主持。”
短暫的對視后,兩人各自收回目光,仿佛一切只是不經意間的巧合。
負責調度室的人來向宋霽言匯報彩排情況,宋霽言默然聽了會,等人走了后視線再次落向幕布后的角落,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
陶盼下臺后匆匆趕回后臺,見孟芙還在才放下心。
“怎么樣可以嗎?”
“沒什么問題。”孟芙說。
“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吧。”何漾苒趾高氣昂走進來,目光打量著陶盼,不屑至極。
陶盼忍著沒理她,何漾苒走到化妝鏡前卸妝,自顧說道:“看到我在舞臺上贏得掌聲,你就覺得自己也可以嗎?陶盼,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別以為跟在耀眼矚目的人身邊你的身上就也有光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以為隨便上去跳個舞大家就能認可你嗎?別異想天開了。”
孟芙幫陶盼拆頭上的飾品,輕捏了下她手示意不要搭理,陶盼只得繼續氣憤忍耐。
何漾苒譏諷了半天沒人理,覺得被兩人忽視的徹底,對孟芙氣哼道,“你拿我當空氣啊!”
孟芙沒看她,動作輕柔卸下陶盼腦后垂下的假發,淡聲回問,“不然呢。”
輕描淡寫的語氣和毫不在意的態度令何漾苒感到惱火,一拍桌子站起來憤憤道,“你別得意!以為拉到一個陶盼就能改變什么嗎?兩個可憐蟲報團取暖罷了,我才不在意!”
“是嗎,那為什么生氣呢?”孟芙問。
“當然是因為你討厭!除了愛搶別人東西你還會什么?讓爸爸因為你訓斥我還不夠,連我喜歡的人你也要靠近,現在就連我不要的朋友你也巴巴跑去交好,你虛偽極了!”
陶盼覺得她說話過分,反駁道,“我才不是你不要的朋友,我們是互相決裂,我也不要你!”
何漾苒氣得大喊,“你以為我稀罕嗎,我才不缺朋友,沒有你多的是人上趕著往我身邊湊,是你不懂珍惜。”
孟芙按住要擼袖子的陶盼,兩人吵的她腦袋疼,撫了撫發悶的太陽穴,決定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爭吵。
她看一眼何漾苒,平緩的語氣道,“你說的對,你擁有的東西我都要搶過來,所以一定要仔細護著,輕易被我搶走的話就太沒用了。”
何漾苒被她不咸不淡的樣子氣得頭腦發熱,狠狠撂下一句,“得意什么!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等著瞧吧。”
她怒氣沖沖離開,陶盼怒氣消散后忍不住后怕起來,“何漾苒真下定決心弄你的話怎么辦?你家里頂得住嗎。”
孟芙聲音清淡,“你忘了,我那個拋妻棄子的父親現在正巴不得彌補過錯贖罪,何漾苒做的過分了我剛好可以去賣賣慘。”
陶盼覺得怪怪的,撓頭道,“我怎么覺得你故意激怒她呢,你肯定等著她主動犯錯呢。”
孟芙意味不明瞟過來一眼,“對啊,明里暗里故意惹她生氣好幾回了,不知道怎么每次都被她忍下來,何漾苒可不擅長忍氣吞聲。”
陶盼心虛一笑,這跟直接點她這個何漾苒曾經的狗頭軍師有什么區別,給自己找補道,“畢竟好事多磨嘛。”
……
忙碌的日常一直持續到送別會當天,孟芙和導演溝通完細節后匆匆趕到化妝間做妝造,倪美珂知道她要上臺主持激動的不行,直接把自己家的妝造室團隊打包送過來了。
備選的禮服挑了好幾件,最終由造型師現場定下香檳色抹胸緞面長裙,裙身剪裁很好地突出了她優越的肩頸線和鎖骨,搭配氣質千金妝容,整體顯得更加溫婉端莊。
上妝過程中孟芙從鏡中注意到化妝間內幾乎所有人都在若有似無地瞧瞧打量她,甚至門外都站了一些探頭探腦的人。
她倒沒自信到認為這些人是因為覺得她好看而悄悄關注,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且很有可能已經不受控制了。
陶盼推開堵在門邊的人擠進來,舉著手機臉色焦急跑到她身邊,“出事了孟芙,網上有人爆料說你是星洲某個董事的私生女,網友現在已經扒出那個董事就是何漾苒爸爸,很多人情緒都特別激憤,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孟芙這下明白周圍的人為什么格外關注她了,她平靜道出陶盼不好意思明說出來的內容,“一邊倒的都在罵我吧。”
陶盼默認,片刻后氣憤指責何漾苒,“一定是何漾苒,那天就是在威脅你,她怎么敢這么做!實情如何她自己最清楚,撒這樣的謊不是一戳就破嗎?”
“嗯,所以我有些懷疑真是她做的嗎。”孟芙說。
陶盼也感到困惑,“可除了她還有誰能知道呢?”
“如果是何漾苒的話,以我對她的了解用不了多久就會倨傲自得跑過來示威,等著看就好了。”
她說話間撥出去一通電話,響鈴很久對面才接,溫柏庭溫潤清冷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怎么了?剛剛在上課。”
他還什么都不知道,但孟芙也沒時間和他解釋了,直接問道,“你現在方便請假嗎?”
溫柏庭沒有猶豫,“可以,你發生什么事了?”
“回去再解釋吧,事情比較急,你請假去甜品店幫我把媽媽送回家吧,不要讓她接觸外人,幫我找合適的理由讓她放心,另外還要麻煩你多關注下小區樓下有沒有奇怪的人蹲守,我現在趕不回去,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她話音一頓,隔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道:“溫柏庭你要保護好我媽媽。”
電話那端溫柏庭眉心緊皺起來,沒有多問一句,“好,我現在過去,你安心,我會照顧好孟姨。”
電話掛斷,溫柏庭面色凝重給身邊同學留下一句“幫我給老師請假”,而后顧不上那人追問,腳步急促離開,越走越快,直至不管不顧地在教學樓里飛奔起來。
身后同學看得眼睛都睜大了,不明白平日里沉著穩重的學霸怎么一下子著急成這樣,大聲在后面提醒,“別跑啊溫柏庭,被學生會的撞見要扣分的!”
化妝間內,孟芙放下手機等待微顫的手平穩下來,最擔心的事情交給溫柏庭后她才可以徹底放下心去迎接后面的疾風驟雨,她不在意網上那些人是如何批判,甚至心底已經在構思著如何借力打力,但她的媽媽不應該承受那些不堪入目的辱罵。
輿論加持下,很可能會有偏激的人扒出她的家庭住址和媽媽經營的甜品店,如果有人情緒激憤跑去蹲守,對媽媽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她得讓溫柏庭趕過去提前把媽媽帶回家,也只有他能幫忙圓出令媽媽不產生懷疑的解釋。
只要回到家里,這件事情被媽媽知道的可能性就會小很多,她不是個喜歡關注網絡的人,平時在家也很忙碌,打掃房間,洗衣做飯,仔細幫她熨平每一件衣服的褶皺,空下的時間會選擇追劇。
事情突然之間發酵起來,她沒時間周全應對,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妥善安排好媽媽,其他的都可以等到時候再仔細思索。
這會兒理不清的事索性放下,她對陶盼道,“活動結束再說吧,我要準備上臺了。”
陶盼不禁佩服起她的沉穩鎮定,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上臺,觀眾席坐著的學生都在談論這件事呢,說不準會有故意刁難。
孟芙去到等候區,直播在進行預熱,觀眾席的學生已經陸續到位,和她搭檔的男主持卻遲遲不見人影。
又等了一會兒,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耳麥里導演曾文告訴她直播正式開始,可以登臺了。
她問身邊負責突發狀況的同學男主持怎么還沒來,對方回復不清楚正在聯系。
這種時候就算聯系上趕過來也已經晚了,孟芙拿起話筒打算自己上臺先把開場應付過去。維持柔和笑意邁上臺階時,身后遲來一步的人突然牽住他的手,紳士周全地盡到一個男搭檔應有的風度。
孟芙看著突然出現的宋霽言露出訝異,很快又用微笑掩飾下去,兩人一起邁上舞臺時,她聽到宋霽言低聲解釋道:
“抱歉,換衣服耽誤了時間。”
他沒說原定的男主持去了哪里,大概是為了維護她的體面不愿讓她一人上臺,所以匆匆換了衣服來救場。
“謝謝。”孟芙道。
舞臺上燈光耀眼,將香檳色裙擺折射的波光粼粼,孟芙皮膚瓷白,妝容將面部五官優勢放大,與平日里不聲不響溫柔嫻靜的樣子反差極大。
下面有心要給她噓聲的人不約而同閉了嘴,只有她一個人就罷了,可現在臺上還站著宋霽言,大家總歸有所忌憚。
兩人合作完成開場白,孟芙驚訝于宋霽言的救場能力,她和男主持是提前背過稿的,而宋霽言只是臨時上場,沒有串詞的情況下能反應迅速地接住她每一句話。
進行完開場白后由孟芙介紹第一個開場節目,完成后宋霽言牽她下場,風度翩翩又體貼的樣子給足了尊重的同時并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憐憫。
主持退場,演員上臺,兩人在候場時男*主持的串詞卡被送到宋霽言手里,他不發一言專注看著,穿西裝的樣子比平時散淡模樣更顯得風度翩翩,側臉輪廓分明,快速認真過完一遍串詞,心中對整個流程有數后目光才看向一直沉默注視他的孟芙。
“如果你不愿意上臺的話,我可以負責主持。”他說。
沒有安慰也沒有質疑,他給出了她可以暫時逃避的選擇。
孟芙彎唇淺笑,“不,我要上臺。”
第73章 鐘紹浦,她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男父親。
她平靜篤定的樣子令宋霽言半晌沒說話,直到開場節目表演結束,才出聲道,“走吧。”
孟芙見他似乎仍有要陪她一起登臺的意思,提醒道,“第二個節目是我單人主持。”
宋霽言淡聲道,“一起吧,搭檔都換了,對活動沒什么影響的流程可以省略。”
孟芙沒再說什么,抬手搭在他已經伸出的手掌上,兩人再次走上舞臺。
開場節目后緊接著是何漾苒的芭蕾舞,孟芙流利說完串詞,面上看不出絲毫被影響的樣子。
和宋霽言下臺后,觀眾席竊竊私語起來,大家都在網上吃瓜,已經知道了她與何漾苒的關系,然而現在何漾苒的出場詞居然是從她口中報出來的,兩個關系這么尷尬的人在這種特殊時刻免不了要拿出來被討論一番。
另外也有人注意到宋霽言雖然上臺了,卻全程沒有說話,說明這是孟芙的單人主持時間,他是不需要上來的,出現在臺上只能說明是在向臺下表明他的態度,只要演出還沒結束,孟芙就還是主持人,她站在臺上一分鐘,想挑事的人就要多憋一分鐘。
回到等候區時孟芙意外看到不少熟人,林微和倪美珂站在一起,已經化完妝換好演出服的陶盼從后臺趕過來,劉欣恬和張佑陽也在,池騫兩手捧著手機飛速打字,夏星茉來的時候拉了安睿一起,她覺得兩人在星洲受了孟芙那么多照顧,沒道理她現在出事了不過來關心一下。
安睿本還不情不愿,余光瞄到池騫正在和網友對線,當即來了興趣,他可是和自己黑粉戰斗了快一個月,網上對線經驗豐富,邊看邊在旁邊指揮池騫該怎么罵回去才能讓對面破防。
池騫被他念的煩,“你自己沒手機啊,能不能別煩老子!”
安睿一想也對,指點江山不如自己下場,于是登了賬號專門找池騫正在對線的網絡噴子,一個破口大罵,一個滿嘴犯賤,把對面懟的直接銷號了。
孟芙一回來,倪美珂立馬氣憤迎上去,“欺人太甚!我現在就上去跟何漾苒對峙,她怎么有臉倒打一耙!”
陶盼應和,“這事兒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誰能干。”
張佑陽后知后覺道,“孟芙,當初拋棄你和你媽媽的人是何漾苒爸爸嗎?”
劉欣恬想到孟芙最初在班里受到排擠是張佑陽替她澄清的,說她爸媽離婚早,從小跟著媽媽長大,爸爸再婚后做生意發跡了,這才給她走關系送進星洲。
所以她那個再婚后做生意發跡了的爸爸其實就是何漾苒爸爸,事實根本不像網上謠傳的那樣嗎?
劉欣恬不禁心疼起她,“網上那些人真是聽風就是雨,一點也不管真相是什么。”
池騫從激憤罵戰中暫時抽離,“什么意思?”
倪美珂氣憤道:“還能是什么意思!何漾苒她爸是二婚,第一個妻子是孟芙媽媽,想攀高枝所以和孟芙媽媽離婚入贅了何家,現在網上爆料的那些都是謠言,孟芙才不是私生女!”
池騫一聽火氣立馬上來了,和網友對罵不僅不顯頹勢,反而越噴越勇。
夏星茉淚眼汪汪,“孟芙你好可憐,我好心疼啊!”
倪美珂憤憤不平,“我現在就上臺跟大家說清楚!”
她氣勢洶洶擼起袖子就要往臺上沖,被孟芙緊緊拉住,“珂珂別。”
“何漾苒欺人太甚了,寶寶你用不著害怕,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倪美珂說。
“珂珂,我知道你是想幫我,但送別會籌備了那么久,我想讓它圓滿結束,至于澄清的事明天再說吧,網上的事只要我不去理會就影響不到我,我在意的人是相信我的就夠了。”孟芙安撫她道。
她當然不可能讓倪美珂現在上臺去澄清,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揭露她那個父親的虛偽的真面目,而現在契機送上門了,只是熱度還不夠,有人想利用網絡暴力將她打入深淵,她偏要借力打力,讓鐘紹浦在所有人面前身敗名裂。
她這樣堅持,倪美珂只得暫時作罷,一眾人陷入沉默,宋霽言探究的視線落在孟芙身上,從網絡上正在發酵的傳言和眾人的只言片語中理清了真相,然而不合理的地方也一一冒出來,他對孟芙接近段弋的原因不由產生懷疑,甚至她轉學來到星洲都不一定目的單純。
舞臺上突然發出響動,觀眾席一片嘩然,幾人循聲望去,看到宛若白天鵝一樣的何漾苒在連續旋轉后站立不穩,向后退了兩步沒平衡好重心摔倒在地上。
孟芙蹙眉,她還記得彩排那天何漾苒旋轉時的輕靈優雅,那時贏得滿堂彩,正式上臺卻出了紕漏,看來網上輿論對她也造成了不小影響,雖然現在一邊倒的都在支持她,可何漾苒那樣高傲的人,怎么愿意把自家的丑聞放在網上供人談論,所以那個爆料人大概率真的不是她,何漾苒想這么干的話早就動手了,不會忍到現在的。
演出廳內音樂還在繼續,臺上的何漾苒卻癱倒在地上眼色恍然看著臺下,那么多雙眼睛都在看她,她看不清他們眼底的情緒,只覺得都是在嘲笑奚落,視線轉到后場,看到孟芙時模糊的視線有了焦距,那雙平靜的眼底透出憐憫,她在可憐。
何漾苒難以接受,她憑什么這個時候還能這么坦然,沒看到網上都在罵她嗎!憑什么露出這種憐憫眼神,她才不需要這種可憐!
何漾苒憋著一口氣起身,下一秒融入音樂中繼續舞動,剛剛狼狽的一刻仿佛不存在一樣,她要用實力告訴所有人,就算失誤又怎樣,她學了那么多年芭蕾舞,才不會輕易被擊垮,只要舞臺還在她就隨時可以證明自己。
后面的動作完美完成,退場時收獲了大家的掌聲,這種不放棄的精神往往更令人敬佩。
陶盼的舞蹈被排在何漾苒后面,這也是孟芙要求當主持的原因,兩個人都表演舞蹈,放在一起才更有對比,因此排節目先后出場順序時她順勢將陶盼排在何漾苒后面出場。
宋霽言上臺說串詞,工作人員將陶盼要用到的大鼓抬上去,陶盼在等候區將孟芙拉到一邊,不甚滿意道,“她就算不失誤我也有信心能更出彩,但她現在失誤了,我就算表現得再好別人也會覺得勝之不武。”
“何漾苒如果在意別人怎么看的話,剛才就會直接跑下臺了,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身上有一點值得肯定的是不會內耗,失誤只是當下的缺憾,有些人覺得出丑想逃避,而她是越挫越勇。如果你還沒上臺就被情緒左右,那么我要擔心的就不是你會不會勝之不武了,而是你真的能在現在全場同情的境況下勝過她嗎?”孟芙道。
陶盼覺得她說的也有點道理,難得認真道,“放心吧,你既然愿意幫我,那我就不會讓你失望的。”
宋霽言下臺后,全場燈光暗下來,舞臺幕布緩緩揭開,暗紅色燈光配合煙霧繚繞瞬間吸引觀眾視線,舞臺中間平放了一面大鼓,穿紅色舞裙的陶盼站在大鼓上,隨著腳上舞蹈動作,大鼓發出沉重響聲,配合著緩緩響起的音樂聲,陶盼甩動長袖翩翩起舞,燈光映襯下身姿婀娜,眉間花鈿使得一顰一笑皆美艷不可方物。
隨著音樂節奏不斷加快,鼓點聲也愈加肅重震人心肺,配合陶盼剛柔并濟的遇到,將人由溫柔鄉一瞬間拉到殺伐之音震蕩的戰場。
表演結束時臺下掌聲經久不息,陶盼下來時第一個看向孟芙,從她眼底看到不加遮掩的贊許后才終于放下心,臉上露出輕松笑意。
后面的節目陸續進行,不過比起陶盼那支鼓上舞帶給大家的震撼,其他節目稍顯有些遜色,送別會圓滿結束,直播斷開后學生陸續離場。
散場到一半時,演出廳外突然出現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個穿著白色套裝雍容華貴的女人,學校領導正圍在女人身旁討好說話。
孟芙臉色舜然一冷,她不認識那女人是誰,但站在那女人身后一直不愿露面的男人卻是一眼認了出來。
鐘紹浦,她那個拋妻棄子的渣男父親。
所以那女人還能是誰呢。
似為了應證她的猜測,女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朝演出廳內喊道:“苒苒,媽媽爸爸來接你了,收拾好就趕緊出來。”
她來這一趟無疑是為了給自己女兒撐腰,當著那么多學生的面喊何漾苒,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他們才是一家人。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孟芙身上,私生女就是這樣,身份一旦曝光就是為人不齒的存在,連親爹都不會出來維護。
聽到聲音,何漾苒從后臺跑出來,憋了那么久的委屈在看到媽媽那一刻瞬間崩潰,哭著撲進女人懷里。
何漾苒媽媽一邊撫著她后背安慰,一邊用不悅的語氣質問學校領導,“何家作為校董會成員,為學校做的貢獻也不少,希望校方不要為了一些來路不明的人讓我女兒受委屈。”
校領導連連點頭,“明天我就安排人調查清楚,如果情況屬實的話,對于作風不好的同學會進行勸退處理。”
何漾苒媽媽面色微冷,“不是要你調查,也不是勸退,是直接開除。”
她在說這話時,身邊的鐘紹浦一言不發,連看一眼心心念念多年女兒的勇氣都沒有。
孟芙平靜看著,心底失望的情緒都生不出分毫。
倪美珂氣憤至極,劉欣恬夏星茉等人都一臉擔憂看著她,池騫氣笑了,跟倪美珂一起隨時準備沖上去干架。
宋霽言從人后走出來,正準備過去交涉,演出廳外的走廊傳來一陣急促奔跑的腳步聲,眾人循聲看去,看到段弋冷沉的臉上布滿汗水,聲音冷厲對何漾苒媽媽道,“你試試看!”
何漾苒媽媽回頭,看到是他臉上升起不滿,她是知道自己女兒有多喜歡這個段弋的,可她現在卻當眾做出這種沒有分寸的事。
她冷下臉訓斥道,“長輩說話你就是這樣頂撞的,家教都沒有嗎?”
何漾苒抽噎著抬頭,看到段弋忍不住欣喜,“段弋你這段時間去哪了,怎么都不跟我說一聲?”
段弋卻沒理她,眼底不加掩飾的暴戾盯著何漾苒媽媽,“你說得對,我父母死絕了所以沒人教我該怎么對你這種人有教養,但我警告你一句,如果你敢讓學校開除孟芙,我一定攪得你家里永無寧日。”
第74章 既然他掙脫不了劇情控制,那她就成全他被安排好的一生。
何漾苒媽媽被段弋話語里的狠厲嚇到,皺著眉問學校領導,“校董們每天給學校掏錢可不是讓你們培養這種無法無天的學生。”
學校領導兩邊都不敢得罪,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宋霽言走過來,不由松了口氣。
宋霽言先問段弋,“治療還沒結束,你現在跑出來做什么。”
段弋視線隔著人流看向孟芙,“我想來看看她。”
說完不等宋霽言再說什么,腳步徑直朝她走去,不顧旁人是什么看法,他漆黑的眼底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步伐堅定走到她身邊,然后攥住她手腕拉著人朝演出廳外走。
他本來是因為看到電視上的傳言擔心她才不管不顧想來看一眼,可卻聽到有人隨意一句話就想把她趕出星洲。
段弋只覺得滿心憤怒,看到她眼底受傷的樣子,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帶她離開。
異樣的目光也好,何漾苒媽媽高高在上的鄙薄也好,她那個沒有擔當的爸爸也好,都別想再傷害她了。
段弋凌厲的臉上寒氣逼人,堵在演出廳內的學生不少,卻沒一個敢擋在他前面,都不由自主地向后撤開讓出中間的通道。
孟芙被他拉著,目光微抬落在他冷峻的側臉上,堅決的樣子仿佛可以為了她對抗全世界一樣。
何漾苒媽媽并不想這樣輕易放她離開,之所以會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讓鐘紹浦在人前表態,被拋棄的對象提前退場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她抬手正要阻攔,被宋霽言側身擋住,冷聲提醒道,“何女士,段弋是我弟弟,雖然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可宋家對他也從未缺乏過教養,何以讓您一開口就質疑他的家教?”
何漾苒媽媽對他還是有所忌憚的,不同于其他學生插手不了家里決策,鬧得難看了也只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宋霽言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宋家,何家目前還得罪不起。
何漾苒媽媽只能放棄阻攔,緩和了些態度和他解釋。
宋霽言余光注意到孟芙順從跟隨段弋離開,澄澈的目光始終跟隨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部,動容的眼底再裝不下別人。
他不卑不亢應對著成年人虛偽的社交,心底卻頭一次生出對段弋的羨慕,至少他敢想敢做不是嗎,用不著在做任何決定前思慮得失。
人想的越多,心里真正的欲望就越不敢承認了。
倪美珂愣在原地,張了半天嘴去看池騫,“什么情況?我寶寶不是說喜歡你小子嗎?”
池騫委屈的不行,“那也架不住有人撬墻角!”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都被段弋突然出現帶走孟芙的舉動打的措手不及,再聽這三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除了知道點內情的張佑陽和安睿,都是一臉震驚。
……
段弋拉著孟芙一路走出學校,他是偷跑出來的,路上沒打到車,一路跑過來,背上有汗水浸濕的痕跡,發絲滴水垂在眉骨前。
出了校門漫無目走著,他其實不知道要帶孟芙去哪里,只是不想再讓她留在那個會感到傷心的地方。
孟芙突然反握住他,段弋微怔,垂眸看她。
“段弋,你這樣會著涼的。”
段弋欲言又止,那么久沒見她,現在看到了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愧疚填滿心底,想到之前不得已對她疏遠,可遇到危險時她卻義無反顧地跑來救自己,甚至不惜一個人引開那些窮兇極惡的混混。
著涼算什么呢,他虧欠她的早已經還不清了。
路邊便利店亮著燈,孟芙看著那里說,“我還沒吃晚飯呢,有點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段弋默然,片刻后點了點頭,他其實知道她根本不是餓了,只是借口想讓他去店里坐一會兒,擔心他這樣吹夜風會著涼。
可是現在明明最需要安慰的人是她才對,她體貼堅強不愿讓人看出脆弱的樣子更令段弋心疼,順從跟在她身后走進店里,看她從琳瑯滿目的泡面架上精挑細選出兩桶。
大概是知道他從未接觸過這種東西,她主動把他的那份一起泡了,端著泡好的面走向窗戶旁的用餐臺,兩人對著夜色埋頭吃泡面,裊裊升起的熱氣模糊了窗面,令窗外馬路對面清瘦如竹的少年眉目愈加冷清。
溫柏庭安頓好孟俞雪后才知道發生了什么,放心不下孟芙所以匆匆趕來,然而還是慢了段弋一步,到校門口時恰好看到段弋拉著她出來,想上前的腳步在看到她反手牽住段弋時頓在原地。
他一路跟著她們,在馬路對面目送兩人走進便利店,段弋的目光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而她也耐心溫柔地為他泡好一桶面,坐在窗邊一同吃面的樣子仿佛情侶一樣自然和諧。
玻璃上蒸蒸升起的霧氣有多久,溫柏庭就在馬路對面站了多久,等到便利店里的兩人將吃完的泡面桶丟棄,他也轉身邁步離開。
她有人陪伴,所以他也該知趣地不去打擾。
從便利店出來,宋霽言派來接兩人的司機已經到了,段弋把孟芙送到小區樓下,她微笑著道別,從始至終沒在他面前露出一絲脆弱。
推門下車前,段弋突然伸手拉住她,孟芙不解回眸,清亮的眼底映出他深邃冷峻的面容。
段弋抿了抿唇,“這段時間我去接受治療了。”
他想解釋自己為什么不告而別,然而一開口又是這種表達不了內心情感的平淡陳述。
“我知道,宋會長告訴我了。”孟芙說。
段弋漆黑的眼睛注視她,從那雙清澈的眼里看不出情緒起伏的波瀾,他突然感到有些心慌,眉頭皺起問道,“你會怪我不告而別嗎。”
“不會,你有做任何選擇的權利,我都理解。”孟芙說。
段弋覺得一顆心都被她平靜接受的樣子攥緊,他那樣迫切的去接受治療,是想早點成為一個正常人陪在她身邊,獨自被關起來時沒有一天不在幻想著和她在一起的日常,正是這些期望支撐著他堅持度過一天又一天。
為了讓他保持平靜的心情接受治療,不受外界信息干擾,醫生將他的手機收走,病房里只有一個電視,為了能看到她,星洲的那檔校園直播節目成了他枯燥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他從電視里看到她,盡管鏡頭總是對準夏星茉和安睿,可他總能在畫面里一眼找到安靜等在旁邊的她。
送別會上,當她穿著華麗禮服作為主持人登臺時,段弋沒由來地生出一股自卑感,她那樣光彩照人,看上去與他的哥哥般配極了,而他這樣一個在黑暗中掙扎的人永遠做不到和她一起落落大方地站在舞臺上展示自己。
逃避般切換了頻道,他煩躁扔掉遙控器,卻被屏幕里正在報道的內容吸引,眼部打了馬賽克的女生照片放大展示,下方標題是星洲國際高中學生孟某疑似校董會鐘姓董事私生女。
他認出那是孟芙,想到她剛剛在舞臺上得體大方的樣子,不敢想象她現在正忍受著怎樣的痛苦,于是再顧不得醫生反復叮囑他的治療處在關鍵時刻,不管不顧地沖出來找她。
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只想用力抱住她安慰,可她卻始終平靜,沒有露出絲毫脆弱的神情,更沒有向他傾訴難過。
段弋覺得不該是這樣的,她對他好像無形中多了一層防備,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展露情緒,可能明明她不久前還不顧自己安危地救下他,如果不是在意為什么要那么做?
如果在意的話,那么現在又為什么要用這種看似柔和的態度來拒絕他的關心。
段弋不明白,習慣使然他也很難向孟芙張口問清楚,于是只能僵持在車里攥著她的手腕不愿松開。
孟芙實在沒有心情去猜他此刻的想法,她著急回家去看媽媽,不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還不想得罪他,所以耗盡耐心陪他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是愧疚還是擔心都好,從他在電話里告訴安睿選擇的人是夏星茉開始,她就徹底放棄了攻略他的想法。
既然他掙脫不了劇情控制,那她就成全他被安排好的一生。
現在這樣看似對她在意到不行又怎樣,一旦碰到夏星茉,他又會成為那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她已經領教過了,所以不會再自不量力覺得自己是那個能令他違背劇情控制堅定選擇的對象。
“段弋,很晚了,回去吧。”她溫和提醒道。
越是這樣平靜無波的樣子越令段弋感到恐慌,就好像她在用柔和的態度告訴他,怎樣努力都沒用了,他已經被拋棄了。
攥緊她手腕的手越來越用力,直到看清她輕蹙的眉,段弋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松開手,他聲音低啞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沒事,快回去吧。”孟芙面上含笑,轉身推門下車,沒有絲毫留戀遲疑。
段弋透過車窗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樓上某扇亮燈的窗后同樣有人在看,垂落的視線從消失在樓道的少女身上收回,轉而落在車里目不轉睛專注到有些怔神的男生身上,那樣悵然不舍卻不敢出聲留下她的樣子,沒人比他更懂了。
曾經那么多年他一直是這樣做的,因為堅信彼此的選擇只有對方,更篤定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能懂她,所以日復一日清淡不爭地守在她身邊。
視線淡淡收回,溫柏庭從窗邊離開,外面電梯停靠的同時,他也推門走出去。
孟芙邁出電梯,看到正好推門而出的溫柏庭,牽起抹笑意道,“好巧。”
溫柏庭這次沒有任由她裝傻,“不是巧,我一直在客廳,怕錯過電梯上來的聲音。”
第75章 他的堅持和底線似乎都不重要了。
孟芙看著他目露訝異,覺得今天的溫柏庭有些奇怪。
“是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她問。
“網上的事我知道了。”
“所以是想要安慰我嗎。”
“你大概不需要。”溫柏庭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和家里有關的事,她不喜歡別人過多干涉,哪怕是關心都會讓她覺得是在冒犯,只是環境所迫,不得不偽裝的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接受那些令她感到厭煩的安慰。
他不想看到她回來還要撐起偽裝應付的樣子。
“那你等我是為了什么呢?”孟芙問他。
“我想告訴你,不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幫你。”溫柏庭說。
孟芙沉默片刻,忽地一笑,故意逗弄一樣問他,“好的壞的,什么事都可以?”
溫柏庭回她,“什么事都可以。”
他認真的樣子像在許諾,倒不避諱讓她知道他的在意了,與以往克制矜持的樣子大相徑庭,像被捕的獵物突然化身為主動進攻的獵人。
是什么讓他產生這樣的變化呢,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嗎?
背后的原因她現在沒有心思探究,他的好意卻是可以領下,很多事情她不信任別人只相信溫柏庭,就像媽媽一樣,只有交給溫柏庭她才能放下心來。
孟芙淺笑了下,“好,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我不會客氣。”
溫柏庭目送她走進家門,沉靜的臉上顯出兩分不為人知的占有欲,或許不該那樣固執地偏要等到畢業才敞露心扉,就算被她知道了又怎樣,他會努力做到不被她厭倦,如果她想要現在就在一起,那他會做好一切準備,會說服彼此父母接受,會和她一起往定好的目標努力,總之,比起她有可能會被別人覬覦的可能,他的堅持和底線似乎都不重要了。
孟芙進門后看到孟俞雪已經做好一桌飯菜,見她回來溫聲叮囑快去洗手吃飯。
孟芙放下書包去洗手,聽到媽媽絮絮叨叨道,“今天柏庭突然到店里跟我說你們學校要統計什么信息,讓我回家找你的身份證,還說后面可能會再要別的證件,讓我在家里等消息,結果等到你都放學了他才來跟我說信息都統計好了。”
孟芙不漏端倪道,“嗯,我申請了一個競賽,需要填報信息,利浦離家里比較近,我就拜托溫柏庭幫忙了。”
洗完手兩人坐在飯桌前吃飯,孟俞雪說今天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掛出停業牌,有些老顧客不知道都要跑空了,她覺得過意不去,想著明天要做些杯子蛋糕當成贈品補償給大家。
孟芙默默聽了會兒,突然出聲道,“媽媽,明天休息一天去下外婆家吧。”
孟俞雪聲音一滯,“怎么會想去外婆家?”
她當初離婚除了女兒的撫養權別的什么都沒要,不管娘家怎么勸都一意孤行,后來見她態度堅決,家里松了口,答應她可以離婚,但孩子要讓鐘紹浦撫養,他是過錯方,必須凈身出戶,房子和財產都要歸她所有。
孟俞雪理解家里是怕她離婚帶個孩子以后不好再嫁人,但她本就沒打算再結婚,一段失敗的婚姻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精力和對另一半的信任,她什么都可以放棄,唯獨女兒不行,她不可能留孟芙在鐘紹浦身邊寄人籬下。
家里因為她的固執生了很多年氣,她也不愿意帶著女兒回去惹得鄰里議論紛紛,平白惹父母生氣去與人爭辯,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十多年也很好。
可孟芙現在說想要去外婆家,孟俞雪有些猶豫,“年年怎么突然想去外婆家了?”
網上那些人或許可以查到小區和甜品店,但十多年不曾去過的外婆家他們一定找不到,事情澄清之前會發生哪些意外她不敢篤定,繼續騙媽媽留在家里可能會令她起疑心,所以借口去外婆家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周全的辦法。
孟芙難得露出些對親情的渴望,“其實外婆這些年一直有偷偷給我錢的,她是嘴硬心軟,您總覺得她對我狠心,實際上我和您之間她只是理所應當地出于一個母親的角度想讓您過得好一點。”
“媽媽,外婆很想你的,經常去你店里的王婆婆是外婆跳廣場舞認識的朋友,她每次去店里買的蛋糕都是幫外婆買的。”
孟俞雪眼底瞬間涌出熱淚,她習慣了堅強,這樣在孩子面前流淚還是頭一次。
孟芙拿著紙巾輕輕為她拭淚,“媽媽,明天去外婆家吃頓團圓飯吧,你早點過去幫我跟外婆求求情,她不讓我告訴你這些的,等外婆氣消了原諒我們,我晚上放學再過去。”
孟俞雪哽咽著說不出話,看著孩子期待的目光,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
翌日。
孟芙起床時看到媽媽已經做好早餐,桌上擺了三明治和牛奶,孟俞雪讓她趕緊洗漱吃飯,自己則在房間里猶豫不決選著衣服。
她難得花了淡妝,本就清婉嫻靜的五官顯得更加精致好看,雖不如年輕女孩子青蔥,身上卻沉淀了歲月帶來的從容雅致。
孟俞雪這些年極少添置新衣,總想多攢些錢留給孟芙上學,衣柜里大多是些方便工作的衣服,唯一一條顏色鮮亮的連衣裙是生日時女兒用攢下的壓歲錢買給她的禮物。
孟俞雪已經很多年沒穿過裙子,總覺得自己已經過了愛裝扮的年紀,可今天要回家,她想穿的漂亮點,不愿再讓年邁的父母為她操心。
猶豫再三還是拿出了那條天青藍的水墨旗袍裙,孟俞雪換好裙子,看著鏡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了。
孟芙背好書包,叼著還剩兩口的三明治站在門口夸贊道,“我眼光很好啊媽媽,很適合你。”
孟俞雪在她贊美的目光下平緩了緊張的心情,囑咐她去學校路上小心,晚上打車去外婆家,不要為了省路費折騰自己轉地鐵。
孟芙笑著答應下來,看著孟俞雪臉上明顯輕松期待的神情,越發堅定了要讓鐘紹浦付出代價的決心。
憑什么他的錯要讓媽媽來承擔,獨自一人拉扯著她長大,受盡流言蜚語和鄙夷目光,而那個背叛婚姻的人卻能平步青云,他就該受盡唾罵一無所有才能償還媽媽這么多年的辛苦。
到學校后孟芙徑直去了班級,一路上無數道目光落在身上,議論的聲音在她走過的每一處響起,孟芙視若無睹,面上一片平靜。
熱鬧的班級因她走進去而瞬間安靜,大家好像突然間變得忙碌起來,各自翻看書本補作業。
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從書包里拿出課本準備早讀。
劉欣恬探頭湊過來,低聲說,“你別擔心,我和張佑陽在班里幫你澄清過了,可能有些人還是不信,但大部分同學都是信任你的。”
孟芙露出淺笑,“謝謝你恬恬。”
“孟芙班主任馮老師站在教室前門喊她,馮老師早上不常來班里,每次過來都是傳達學校的臨時通知。
孟芙心底大概能猜到她是為什么來,站起身等她接下來的話。
馮老師看著這個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學生,前兩天還聽說高三的譚老師收她進了競賽班,明明前途一片大好,怎么偏偏碰上這種事。
她嘆息一聲,“去趟校長室。”
“好。”孟芙答應下來,在劉欣恬擔憂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她走后馮老師叮囑大家認真早讀后也離開,劉欣恬捧著書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想到昨天何漾苒媽媽強勢的樣子,不由擔心孟芙會不會真被開除。
她回頭去看張佑陽,想來想去這個班里也只有他能商量一下,教室后排,張佑陽看著門外孟芙消失的方向,目光收回與劉欣恬對視,沒有一句話語,但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劉欣恬迅速起身跑出教室,她幫不了孟芙,但可以去找倪美珂,她那么在意孟芙,一定有辦法能阻止的。
她的突然起身令負責管理班級的班長皺眉,語氣不悅道,“劉欣恬,現在是早讀時間,不要影響班級紀律,坐下。”
他提醒完,劉欣恬非但不聽,反而快速跑出了教室,班長看出不對,立馬就要起身去找老師說明情況。
張佑陽先他一步走到前門反鎖,和他關系好的男生堵在后門,儼然一副誰也別想走出教室的意思。
班長憤然大怒,“張佑陽!你想干嘛!”
張佑陽面容嚴肅道,“早讀下課之前,你別想去找老師告狀。”
“你這是公然違紀,被學校知道了是要記過的!”
張佑陽面色不變道,“那就記我一個人,你們都是被我逼迫的,學校怪罪下來我自己承擔。”
班長不懂他為什么要這么固執,“孟芙和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真的被開除了又怎樣?你和劉欣恬至于為了她讓自己記處分嗎!”
“班長,階層是人自己給自己劃定的等級,你覺得孟芙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也理所當然覺得我們就天生比國際班的人低一等,但和什么人做朋友是跟著內心感*覺來的,如果一個處分能讓她在孤立無援時看到希望,我沒什么不能接受。”
他看著班里一雙雙看過來的眼睛道,“不光是孟芙,這個班里任何一個人遭遇不公時,我都會這樣做,老師說我們身在一個班級就是集體,集體中的一員遭受污蔑時,如果每個人都選擇視而不見,甚至做謠言的推手,那我們的相遇還有什么意義?”
大家不由沉默,半晌后班長的同桌伸手拉了拉他衣袖,他看了一眼順勢坐下,聲音悶悶道,“都別看了,繼續早讀吧。”
第76章 你別害怕!
早讀時間,二年國際B班只有稀稀落落的讀書聲,大部分人在利用這個時間補覺,平時倒也會聊些學校里的八卦,不過這會兒都有所收斂,因為八卦的中心人物何漾苒正一臉煩悶地胡亂翻著書本,她想借此轉移注意力,但越告訴自己要忽略就越覺得周圍的人在看笑話。
陶盼撇撇嘴,把書立在桌面上做掩護,拿出手機開始刷微博,她的賬號積攢了小兩萬粉絲,平時大多分享一些學校生活和奢侈品還有美食,上一次更新是跟何漾苒鬧不愉快之前,算來也有一個星期了。
一登上賬號,陶盼本來還想刷刷熱搜,結果一眼看到消息那欄一萬的紅色醒目提示,她驚的瞪大眼睛,平時最多消息也才99+,這一萬多的消息提示什么情況?她粉絲才兩萬啊,別是人遭網暴了。
顫抖著手點進去,陶盼屏住呼吸,生怕看到什么污言穢語的辱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都是點贊,評論只有一千左右,點開才發現居然是來自她之前蛐蛐孟芙的一條微博,那時候跟她還水火不容呢,偏偏幾次在她身上都沒撈到好,一氣之下就在微博上抱怨了兩句。
當時沒什么人在意,粉絲都在催更新日常,她就把這茬忘記了,現在網上關于孟芙的批判聲勢浩大,不知道怎么就讓他們找到這篇微博,還因為她是星洲學生,越發讓那些人堅信傳言沒錯,孟芙就是一個品行不端的私生女。
聞訊而來的網友在那條微博下評論的熱火朝天,陶盼翻著看了看。
【傷心菇:現在的小姑娘都想著不勞而獲,仗著私生女的身份為所欲為,看把小美女氣的,私聊你了,給個聯系方式。】
【暴躁娃娃魚:小姐姐那個孟芙真是你們學校董事的私生女嗎?聽說還是中途轉進去的,不會是專門去氣正牌大小姐的吧?】
【芝士海鹽土豆泥:這個感覺像是知情人,網上翻車太多次,總被人當槍使,寶你說實話,孟芙是不是真的私生女啊?】
【第一深情沸羊羊:沒什么好討論的基本實錘了,不過你也挺裝的,炫富不覺得很低劣嗎?你這個年紀沒有一分錢是自己賺的,花父母的錢有什么好驕傲的。】
……
陶盼越看越火大,她之前就算和孟芙有矛盾,那也是她們之間的事,更何況現在都已經好了,輪得到這些人說三道四嗎。
她來了勁兒一一懟回去:
回復傷心菇:【你又知道了?你又自信了?】
回復暴躁娃娃魚:【不是私生女,別聽風就是雨,另外正牌大小姐不用氣,脾氣壞的天天自己都能把自己點著了。】
回復芝士海鹽土豆泥:【不是,恭喜寶又被當槍使了。】
回復第一深情沸羊羊:【滾!傻叉!】
她正回的起勁兒,教室前門突然闖進來個人,抬頭瞟一眼不太熟,低頭又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再抬頭就看見那人直愣愣跑過來拉她。
劉欣恬沒在班里找到倪美珂,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看看陶盼愿不愿意幫忙,“快跟我走去找倪美珂。”
陶盼被她拉著走出教室才想起來這人是孟芙身邊那個朋友,一頭霧水問,“不是,找倪美珂干嘛啊?”
“孟芙被喊去校長室了,我看班主任表情不太好,擔心是不是何漾苒媽媽又要找事,所以想來告訴倪美珂,結果在她班里沒找到人,池騫和段弋也不在,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
陶盼聽明白怎么回事,微微對她實在找不到其他人才想到自己感到不滿,噘著嘴道,“池騫段弋那倆就從沒這么早來過班里,多半在他們那小地洞里補覺呢,我打個電話問問倪美珂。”
以前跟何漾苒玩的好時倪美珂電話都拉進黑名單的,這會兒還得現翻出來,等電話撥通以后,倪美珂壓著火氣警告的聲音先傳出來,“喂誰!大早上打什么電話!”
陶盼手機拿遠了些,“你寶寶被叫去校長室了。”
手機里傳來倪美珂更大聲的咆哮,“你不早說!撐一下我現在過來。”
通話“嘟”地結束,陶盼皺眉嘟囔道,“起床氣那么大,等你睡醒來學校,你寶寶的鬼影都看不見了。”
劉欣恬在一旁焦急問,“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走一步看一步唄,你去校長室門口等著,看看能不能聽到點消息,我去多找幾個人幫忙。”
兩人分工合作,在原地分開,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
校長室外,孟芙敲門,得到允許后推門走進去,寬敞氣派的辦公室里不止有校長一人,何漾苒媽媽和鐘紹浦也在,三人坐在會客沙發上交談,校長神色嚴肅招手讓她過去。
孟芙走到沙發旁,校長肅著臉向她介紹道,“何韻女士和鐘紹浦先生是學校董事會成員,星洲能有如今的知名度以及給學生提供超一流的活動設施,離不開董事會支持,作為學校的一員,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應該對董事們心懷感恩。”
孟芙知道他是想借此提醒自己低頭服軟,最好還能老老實實認個錯,事實不重要,公道也不重要,讓何韻消氣最重要。
“我知道,昨天已經見過了。”她不卑不亢道。
校長臉色沉下來,“你們班主任沒有進行文明禮儀教育嗎?你就用這種態度對待領導!”
孟芙回他,“有,不過我也想問,校長把我喊過來是為了學生的私事還是學校的公事?”
“有什么區別嗎。”
“是私事那我現在的態度已經很有禮貌,是公事那就不要提到這兩個人和我的關系。”孟芙說。
“你覺得在這間屋子里有你提要求的資格嗎?”校長開始不耐煩,撕掉道貌岸然的偽裝。
孟芙平靜道,“所以就都不要拐彎抹角了,您可以直接說找我來是為了什么。”
被一個學生這么不留余地的拆穿,校長覺得有失顏面,本還考慮她是個女孩子想用緩和的話術令她接受,既然不識好歹,那就自己承擔吧。
“網上關于你的輿論應該不用我多做贅述,現在因為你個人作風問題已經給星洲造成了極大的名譽損失,為了挽回聲譽,避免繼續給兩位董事家庭內部造成困擾,借著今天最后一次直播的機會,你當著鏡頭的面向觀眾做出檢討。”
因為預期放的夠低,在聽到這種荒唐要求時孟芙倒不覺得有多生氣,反而露出抹嘲弄笑意,“您有從我這里嘗試了解事實的打算嗎?”
校長放軟些態度,半是安撫半是警告,“事實如何已經不重要,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消除影響,學校也不會絲毫不為你考慮,只是道個歉而已,之后你可以繼續在星洲讀書。”
孟芙扯了扯唇,“如果我不愿意呢。”
校長緩聲道,“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有的時候要看大眾愿意相信什么,信的人多了就是事實,你還是個學生,不要那么固執,就算碰到頭破血流結果也是一樣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她再次重復。
許是察覺到她話語里的認真,校長態度也冷硬起來,“不識好歹的后果你承擔不起,我可以這樣告訴你,不要覺得大不了就轉學,離開星洲以后我敢保證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敢接收你。”
孟芙衣袖下的手攥緊,手機硌的指節發疼,“如果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一個事實呢。”
久未出聲的何韻突然插話道,“你媽媽也不要了嗎?”
孟芙眸底瞬間變冷,視線倏地看過去,“你什么意思,就算再有權有勢,難道能置國家法律于不顧嗎?”
何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蔑地笑了下,“人活得太天真未必是好事。”
孟芙第一次正眼去看鐘紹浦,“你也是這個意思?”
鐘紹浦面露難色,猶豫著跟何韻商量,“我已經夠對不起孟俞雪和孩子了,你多少不要把事情做絕吧。”
何韻精致的臉上露出冷笑,“剛認識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你結婚了,是看你能力突出才破例讓你入贅何家,這件事里你占盡便宜,既瞞著我又欺騙自己老婆,事情敗露時我沒給你選擇嗎?我讓你在何家和孟俞雪之間做抉擇,是你自己貪圖何家權勢拋棄她的,我從來沒逼過你,現在也是一樣,你心疼她們母女就凈身出戶,我隨時可以跟你簽離婚協議。”
鐘紹浦掙扎片刻低下頭去,以沉默代替回答。
孟芙唇畔牽起冷笑,“道歉就可以了是嗎。”
何韻語氣輕淡道,“你要自己承認是孟俞雪貪圖富貴明知鐘紹浦已經結婚還要插足別人婚姻,并且私自生下你,這件事情何家不清楚,我和苒苒都是受害者。畢竟我的女兒因為你生過不少氣,就當是你償還她的。”
這一刻孟芙才真正體會到人在極度憤怒下是會失笑的,她看著理直氣壯的何韻和默不作聲的鐘紹浦,壓下所有不甘惱怒,一字一句答應道:
“好,只要你不去打擾我媽媽,我會按你們說的做。”
何韻聲音透著高高在上的蔑視,“早認清現實不就好了。”
校長起身送兩人離開,“兩位董事放心吧,我馬上給攝制組打招呼,立即安排直播道歉。”
送走何韻,校長讓孟芙跟他一起去會議室,既然是道歉自然要正式一點,還要組織一些學生和老師到場,借機再進行德育教育,順勢消除大眾對星洲學校的負面輿論。
走出校長室,孟芙垂眸思索接下來要怎么做,她不可能如何韻所愿做出這種傷害媽媽的事,指望別人來主持公道是不可能的,只有將事情鬧大了,讓不公暴露在所有人眼底,何韻才會有所顧忌收斂行事。
陰暗的角落里罪惡橫行又怎樣,光明照進來也不過是群四散而逃的蟑螂臭蟲。
她唯一擔心的是攝像頭和話筒的控制權都不在自己手里,他們隨時可以切斷大眾的目光和耳朵,一次有了防備,再想用同樣的方法就難了。
不是沒想過找倪美珂幫忙,只是校長明顯監督她的樣子,不打算給她和外界聯系的機會,而且她也不想拉倪美珂下水,這種時候站隊幫她就相當于徹底跟何家撕破臉,她不想倪美珂為難。
她正全神貫注地思索,走在前面的校長突然出聲訓斥道,“站住!你是哪個班的學生,早讀時間怎么偷跑出來?”
孟芙聞聲看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臉心虛的劉欣恬。
心思一轉,她主動解釋道,“英語老師的作業早讀下課前要抱去辦公室,她是課代表,應該是來問我作業放在哪里的。”
她說著走過去,握住劉欣恬手的時候將衣袖下的手機不動聲色塞給她,“恬恬,作業在書包夾層里,我現在沒時間找給你,麻煩你幫我翻一下吧。”
劉欣恬被校長發現本就心虛,聽她這樣說又有點懵,察覺到手里被塞進來的手機,當即明白,緊張接話道,“哦!好,我去給你找找。”
孟芙輕聲回,“好,不用著急,找不到也沒關系,我知道你盡力了。”
劉欣恬重重點頭,轉身快步離開,手里的手機像是有千斤重一樣,壓的她心跳砰砰加速,想到什么,她突然轉身,大聲喊道:
“孟芙!”
正要轉身和校長離開的孟芙頓住腳步,抬頭看過去。
跑了一早上已經滿頭汗水的女孩在遠處逆著光對她堅定道,“作業一定會找到的,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幫你找,你別害怕!”
第77章 憑什么道歉憑什么被審判
孟芙不知道自己為何眼眶濕潤,只覺得一直以來封閉的內心似乎開了一道口子,初升的朝陽照進去,柔和溫暖。
繃緊的情緒有所緩和,她目送劉欣恬消失在逆光中,而后轉身,面色坦然走向校長。
走到轉角避開校長視線的劉欣恬雙腿癱軟靠著墻壁,孟芙的手機被她緊緊抱在懷里。
確認一眼四下無人,她拿出手機看到沒有鎖屏,界面上正在錄音,想到這里面一定有孟芙要告訴她的信息,于是顧不得這樣探聽別人隱私會不會不好,她將錄音從頭到尾聽了一遍,面上表情由緊張不安轉為憤怒。
憑什么這樣欺負人!
憤怒過后劉欣恬眼底露出堅定,孟芙把錄音交給她是出于信任,她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
進行大型集會活動的禮堂里,高二年級的學生早讀還沒下課就被集合過來,領導席上方懸掛著直播活動圓滿結束相關的紅色標語,大家心里覺得無聊,認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活動總結。
學生陸續到齊后校領導們也開始就坐,攝制組布好機位,校長從側門走進來,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他身后還跟著個女學生。
眼尖的同學認出來那是孟芙,網上她跟何漾苒的關系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多少都參與討論了一嘴,因此不管是不是一個班的平時有沒有接觸,大部分人都是認識她的。
導演曾文給出直播開始的手勢,校長調整話筒位置,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學生們安靜。
現場討論聲小了些,校長開始正式發言,“今天是校園直播活動收官的日子,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們通過鏡頭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星洲,網上不少民眾也對我校的辦學宗旨表示認可,可以說這次活動是超預期地在網上引起了觀眾們的正面評價。”
他話鋒一轉,“但近期因為網上一則爆料,我校學生孟芙的一些家庭問題在網上引起了大范圍討論,甚至出現一些攻擊污蔑學校的言論。在這里我想借機向大家做一個澄清,我們星洲學校一向注重為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出現問題也絕不會推諉,加緊時間對孟芙同學進行德育疏導,私下里她已經認識到錯誤,并主動要求在觀眾面前正式道歉。”
底下一片嘩然,剛剛不懂孟芙為什么能跟在校長身邊站到領導席的全明白了,她這是要在直播里當著那么多觀眾的面道歉?
片刻前還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人都傻眼了,不至于吧,別說有錢人了,就算是普通家庭遇到不負責任的父母也避免不了外面有個私生子女,說到底這又不是孩子能選擇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道歉跟公開處刑有什么區別,有點過了吧?
孟芙在全場注視下走到臺前,接過校長遞來的話筒,垂落的長睫微微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視著鏡頭。
與此同時,一直在追更這檔節目的觀眾紛紛心思復雜地停下手頭事務,雖然是以貴族學院作為宣傳噱頭,但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大家從節目中看到了少男少女的美好青春,自己仿佛也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平時在彈幕耍耍嘴皮子,實際心底對這群學生都是很喜歡的。
孟芙又是鏡頭前的常客,性格溫和柔婉,不爭不搶還很會照顧人,看過節目的大部分觀眾都對她很有好感度,昨天驟然得知網上爆料時第一時間都不敢相信,覺得能教育出這樣孩子的媽媽不可能會是那種道德品質不堪的人。
可現在星洲的校長卻說她要在直播前道歉,這是變相承認了網上的傳言,觀眾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本來生活就夠雞零狗碎了,好不容易有個校園類節目能在工作之余稍稍給社畜帶來些寬慰,結果臨收官鬧這么一出。
孟俞雪回娘家前去了趟甜品店,從女兒那聽說這些年母親一直在默默關注著自己,心底的愧疚令她一晚上難以入眠,為客人做了那么久的蛋糕,時隔多年再次回家,她想給父母親手做一個蛋糕帶回去。
付完打車費,孟俞雪走下車,目光往四周看了下,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店鋪已經落鎖,可店門外的街道卻停了好幾輛車,平時是沒有這種情況的。
她收回視線,猜想大概是附近有什么活動不好停車吧。
拿出鑰匙打開店鋪門,剛走進去就看到幾輛車里男男女女下來五個人要進店,孟俞雪溫聲解釋道,“不好意思,甜品店今天不營業。”
幾人分屬不同的媒體報社,默契地沒有暴露身份,想通過閑聊降低孟俞雪的防備心,借機挖掘更詳細的信息。
于是一人起頭說天熱外面蒸的難受,希望能在店里休息一會兒,其他人紛紛附和,說出來跑業務不容易,想讓她通融一下。
孟俞雪一向與人為善,聽他們這樣說也不好拒絕,于是讓大家在店里找地方坐,又倒了幾杯水給他們送過來。
安頓好這些人,孟俞雪去后廚準備做蛋糕的材料,順手把店里掛在墻上的電視打開。
店里常客都是小朋友,還有附近學校的學生,中午經常過來吃甜品休息,有一次聽到幾個女學生說要是能有個電視看就更好了。
孟俞雪當時沒說話,第二天就請了師傅把電視安裝上墻。
孟芙學校的直播節目播出后,孟俞雪平常做蛋糕時就也會把電視打開,時間長了慢慢形成習慣。
外面坐著的幾人試探著問話,孟俞雪禮貌恢復,隨著電視出現直播畫面,她漸漸再說不出話來。
屏幕里單薄瘦弱的女生緩緩啟唇,“網上關于我是星洲校董會鐘姓校董私生女一事引起很大爭議,在此我向所有觀眾表達歉意,我確實和鐘紹浦存在血緣關系。”
此話一出,校長放下心來,不固執就好,只是道個歉而已,何必拿自己的前途來冒險,何家哪里是她這種普通人能得罪起的。
然而孟芙緊接著的一句話令他瞬間失態站起身來。
“但我從來不是什么私生女,我和我的媽媽不接受這樣的侮辱,鐘紹浦婚內出軌何韻,我媽媽得知真相以后毅然選擇與他離婚獨自撫養我長大。為人夫,鐘紹浦背棄對婚姻的忠誠。為人父,在我還牙牙學語時就為了權勢拋妻棄子。就在這場收官直播開始前,我被叫去校長室,鐘紹浦與何韻威脅我如果不對大眾承認自己是私生女……”
猛然站起的校長打斷她,“你想清楚不要信口胡說!停止直播!”
收到消息的攝制組迅速切斷直播,屏幕前的觀眾被迫收看廣告,信息量太大,反轉來的猝不及防,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切斷了直播,可禮堂里還有這么多學生,孟芙沒有停下,繼續高聲道:
“如果我不承認自己是私生女,那么我和媽媽就會成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但我不想一輩子受制于人,更不想事實被顛倒,背叛者功成名就反過來主導輿論,明明是卑劣小人卻被送上高貴神壇,他們從不在意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甚至口吻輕蔑地勸誡我不要撞到頭破血流。”
校長授意下一些男老師上來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拉扯間孟芙說出那句積壓在心底的不甘。
“可我憑什么道歉憑什么被審判!做錯事的人明明是你們!”
她生平頭一次這么知難而上,更緩和的方法不是沒有,那份錄音已經交給劉欣恬,事后只要公布出來,所有的謾罵都會迎刃而解,可她怎么能讓媽媽承受這種無端指責?哪怕只是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都不行!
他們可以捂住她的嘴,但她不會選擇屈服放棄發聲的權利,哪怕這只是一本被預定好結局的小說世界,哪怕她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反派角色,只要她不認命,誰都不要想擺布她的人生!
幾個老師圍在她身邊想將人帶下去,緊閉的禮堂大門“嘭!”地被人大力踢開,所有人循聲看過去,門外陽光燦燦,倪美珂怒不可遏吼道:
“你們放開她!”
她身后更多的人沖進來,段弋眼底暴怒黑沉,徑直沖到拉扯孟芙的幾人面前動作狠厲將人全部打倒在地,小心慌亂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確定沒什么問題才把人護在身后避免被騷亂的現場誤傷到。
倪美珂池騫張佑陽還有被硬拉來的安睿直奔攝制組,一人搶下一臺機器重新開始直播。
陶盼和紀檢部的女生們拉著手擋在臺前,不允許任何人過來阻攔,夏星茉隨手抄起板凳對準校長,元氣滿滿的可愛臉龐兇神惡煞警告道,“動一下就砸你哦!”
劉欣恬快速跑到臺上,對準攝像舉起孟芙的手機點開錄音播放,校長室里何韻威脅孟芙的內容在禮堂內響起,在場的學生和屏幕前的觀眾都震驚不已,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這是明目張膽地顛倒黑白!
大家的憤怒被激起,現場一片指責,彈幕上更是群情激奮。
孟芙被段弋攔在身后,一臉茫然地看著身前高大背影,堅毅側顏緊繃著,整個人強壓著劇烈的憤怒,手卻在安撫地與她手指相扣一一握緊。
視線輕掃一圈,那么多熟悉的人站出來保護她,甚至還有越來越多毫不相識的人紛紛從座位上躍起趕過來幫忙,她的眼底忽地濕潤,想到了劉欣恬離開時告訴她的那句話。
她現在真的一點也不害怕了。
第78章 這死節目怎么收官這天這么好看
禮堂里場面一度失控,得到消息的保安一股腦沖進來,在校長的大聲吩咐下去搶奪攝像機控制權,但由于對面都是學校里作天作地的祖宗,他們并不敢下狠手,萬一出事了誰都得罪不起這群孩子們背后的大人。
禮堂里校長的急切催促一聲接著一聲,如果不是迫于夏星茉舉的凳子,他恨不得自己上去搶。
保安們雷聲大雨點小地去跟倪美珂幾人搶奪攝像機,往往手還沒挨到她們身上,保安們就各種姿勢夸張地平地摔了起來。
屏幕前的觀眾一臉震驚,晃動不穩的鏡頭里手機錄音大聲播放著,后面學生拿凳子堂而皇之威脅校長,畫面里不時竄出幾個活蹦亂跳的學生,一會到這邊幫幫忙,一會兒去那邊攔攔人,還有人眼疾手快為了不讓外面增員的人進來,把禮堂大門從里面關緊,球隊里高大健壯的男生一起頂上去,蒼蠅都不讓飛進來一只。
看著這混亂又真實的一幕,彈幕不敢置信:
【這不能是劇本吧?】
【不……不像吧,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能配合節目組演戲嗎?】
【有點真。】
【這死節目怎么收官這天這么好看,太會整活了吧?】
【熱搜上看到的,慕名趕來吃瓜!】
【何韻是不是興聯地產的老板啊?這樣跑到學校威脅人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就是啊!明明是自己和有婦之夫有染,居然還倒打一耙威逼人家一個小姑娘道歉,太厚臉皮了!】
【那個鐘紹浦才是真的惡心,婚內出軌,拋妻棄女,眼睜睜看著女兒被威脅都不敢放一個屁,軟飯男一個!】
直到錄音播放完,這場鬧劇才算收場,攝制組的人拿回設備切斷直播,學生們被老師拽回各自班級,倪美珂池騫這些領頭鬧事的被校長呵斥著全部在校長室外罰站,男生一排女生一排,隊伍排了一走廊,壯觀的不行。
安睿開始嘴賤,“我在利浦都沒罰過站,來星洲一趟可算人生圓滿了,來來來拍個合照!”
他舉著手機在最前方比耶,后面鏡頭里池騫鄙夷豎起中指,其他人不搭理他,倪美珂和段弋一左一右將孟芙夾在中間安撫,張佑陽神情落寞注視著,但他明白她的身邊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同樣表情落寞的還有夏星茉,她也很想安慰孟芙,奈何一左一右門神一樣的兩人根本不給她一絲能插話的機會,跑到左邊被段弋擋住,跑到右邊又被倪美珂推走,只能一臉幽怨抱著手臂怒目而視這兩人。
陶盼攤開手背用手機拍下照片,用心保養的手指各個細長圓潤,新做的構建甲剛才拉扯時斷了一個,她點開朋友圈開始編輯文案。
“記錄第一次打群架,以及壯烈犧牲的媽生美甲。”
林微一臉從容在和鄭雨馨張菲菲分析形式,讓這兩個闖完禍才想起來害怕的人安心等結果。
不論大家搭不搭理,安睿都笑得一臉燦爛按下拍攝鍵,打開修圖軟件著重把自己的帥氣面孔還原了下,其他人p都不p主打一個誰都不能在顏值上艷壓他,然后把圖片往朋友圈一發,配文:
【新收了一幫小弟!】
他們在外面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校長怒不可遏沖出來,“讓你們來罰站還是來閑聊的!我看你們就是態度不端,全部記過!”
他氣得火冒三丈,卻沒從大家臉上看到懼意,剛要再訓斥兩句就看到宋霽言從遠處走了過來。
剛還被校長罵態度不端的幾人各自站規矩了些,宋霽言視線掃過一圈,最后落在校長身上,聲音清淡道:
“曹校長,聽說段弋和學生會的人惹了麻煩,給學校造成惡劣影響,剛剛聽您的意思是要給他們記過處分嗎?”
曹校長在他面前收斂三分火氣,“宋霽言同學,你看看他們這些人,眼里還有沒有校規校紀!在那種公開場合不分輕重地擾亂秩序,甚至還公然和攝制組搶奪設備控制權,這哪是學生,明明是一窩土匪!”
他說著不解氣,又更大聲補一句,“和強盜也沒區別!”
“是挺過分的,罰一周校園衛生執勤吧,畢竟不論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他們先不服從學校管理的,什么都不罰容易助長其他人無視校規校紀的風氣。”宋霽言輕淡道。
曹校長越聽越不對勁,他這哪是在懲戒這幫人,明明是想大事化小把記過通報改成衛生執勤,捅了那么大的簍子,剛剛校長室電話都快被人打爆了,星洲學校相關話題現在還在熱搜上掛著呢,一周的衛生執勤就想蒙混過去了?
不可能!
“宋霽言同學,他們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鬧,必須得記過處罰,還要全校通報,事情是因那個孟芙而起,她的家長也要到學校來。”
宋霽言淡笑了下,“我不覺得他們的行為嚴重到需要記過的程度。”
“他們幾個干的事不嚴重那什么嚴重?差點要把學校拆了,在禮堂里把老師和保安都打了,換成其他人這是要報警處理的!”
言外之意是已經看在各自家里的面子從輕處理了。
“按我的想法是衛生執勤都不該罰的,考慮到您是校長,權利不容挑釁才讓他們吃點虧退一步以全您的臉面,如果您還不滿足的話,那我也想問一句,他們犯了什么錯呢?”宋霽言說。
曹校長一噎,“身為學生卻不聽從學校安排,給學校造成這么嚴重的負面影響叫沒錯嗎?”
“那也要看學校的安排是否合理,我接任學生會長的時候校董會明確規定過,星洲學生會不僅是學校聯系學生的紐帶,同時也是學生監督學校的渠道,不僅要對學生負責,更有權監督學校的不合理行徑。
今天這件事難道不是學校先以權勢逼迫學生的嗎?校園是一方凈土,大人們先破壞了公平,就不要怪學生們奮起反抗。如果您不同意衛生執勤的提議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罰了,這些人我先帶走,如果曹校長執意要給他們記過處分,我會以學生會的名義申請召開校董會,不管您想讓他們中的哪一個離開星洲,我保證您都會先一步離開。”
他說完轉身,對老老實實站了兩排的人說,“回各自班級吧。”
宋霽言看一眼緊挨著孟芙站的段弋,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的樣子,段弋的手指還與她根根緊扣,從他來時便看到了,現在要走了也還沒放開。
他收回視線,覺得自己不該過多關注,段弋對她本就喜歡,她才受了委屈,現在正是慌亂不安的時候,段弋在意到失了分寸也能理解,只是這畢竟還在學校,這樣舉止親密地牽手被旁人看到的話孟芙很可能落到齊昀川那個處境。
“段弋,你跟我來。”宋霽言道。
他說完邁步離開,段弋緊皺眉頭,他不想留孟芙一個人,站在原地半天沒動。
身邊孟芙推了推他,手也從他手心抽出來,聲音輕柔道,“快去吧,我沒關系的。”
段弋只得不情不愿跟在宋霽言身后離開,心底頭一次覺得大家對他處事周全的評價很不中肯,明明就沒什么眼色,有什么事非得這個時候把他喊走。
……
甜品店里,孟俞雪含淚看完直播,電視上下一個節目已經在上演,她還僵愣在原地久久難以回神。
直到手中的蛋糕抹刀掉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店里的幾人客人紛紛圍在烘焙室外問她怎么了,孟俞雪才緩聲告訴他們沒事。
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抹刀放在池子里仔細沖洗,哀傷心疼的眸底逐漸升起冷意。
這些年她一味地想和女兒過安穩日子,總告訴她忍一忍退一退不要去招惹那些人,可是他們非但不加收斂,反而還跑到學校去威脅年年。
她又想起當年何韻是如何趾高氣昂地闖進家里,明明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卻能那樣理直氣壯地要求她和鐘紹浦離婚給她騰位置,只因為她那時已經懷了孩子。
她說何家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所以只能委屈你的孩*子了。
孟俞雪悲憤交加,但何家她惹不起,就算不為自己考慮,年年總還要長大,她的父母也要生活,再大的委屈也得忍下去,鐘紹浦令她惡心至極,何韻要的話就拿去,她只要年年就夠了。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何韻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聲音,孟俞雪不由自主感到渾身顫栗,她怎么敢那樣過分地去逼迫一個孩子!
還有鐘紹浦,她原以為他只是人品低劣,對婚姻不忠誠她認了,可年年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做到那樣懦弱,縱容著何韻欺負年年!
如果只是欺負她這個當媽媽的就罷了,但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難怪年年會突然提議回外婆家,她是早就知道了,怕自己來甜品店會被人打擾,她什么都不說,所有事情自己一個人承擔,明明是媽媽,現在反過來卻要女兒保護。
孟俞雪將洗干凈的抹刀放回架子上,做了一半的蛋糕丟棄在一旁,她抬頭看向外面的幾個男女,對他們的身份有了猜測。
孟俞雪走出去,淚水不斷溢出眼眶,幾人趕緊關心道:
“你怎么哭了?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有沒有能幫忙的?”
孟俞雪垂淚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店里要關門了,各位找其他地方休息吧。”
幾人中有個女生敏銳抓住關鍵詞,“阿姨你要去哪里啊?看你這個樣子好像很傷心,自己過去可以嗎?要不要我陪你?”
其他人也跟著說,“對我們都可以陪你,看你這樣子肯定是遇見難事了,人多力量大!”
孟俞雪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情緒又十分崩潰,“我要去問問他們憑什么這么欺負我的孩子,難道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做的事情不怕遭報應嗎!”
她沒明確說要去找誰,看了直播的幾個記者卻已經猜到,臉上都露出難以遮掩的興奮,這要是能跟過去,肯定能挖到獨家內幕的料啊。
幾人更加熱情,一副為她打抱不平的樣子,“現在是法治社會,居然有人敢這么過分嗎?你別怕,我們幾個都是熱心腸,既然遇見了就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我們幫你一起去討公道!”
孟俞雪稍有猶豫,“這樣好嗎?會不會太麻煩你們。”
幾人齊聲說不麻煩,一個個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拉車上。
孟俞雪一副感動到無以復加的模樣,“不過我得回家拿一樣東西,是當初離婚時簽的協議,可能要浪費你們一點時間。”
幾人嘴角的笑差點壓不住,紛紛熱情上手要把她拉自己車上,“不浪費不浪費,姐我送你回去,有什么憑據最好多帶一點,白字黑紙的咱們有理怕什么!”
第79章 那么作為一個母親,有什么理由能不為正在掙脫蛛網的女兒沖鋒陷陣呢。
孟俞雪從家里衣柜深處翻出一個牛皮文件袋,纏繞的線頭一圈圈拆開,從里面抽出一疊泛黃的協議書,這是當年和鐘紹浦離婚時她找人幫忙擬定的,上面清楚寫明了兩人離婚的原因是鐘紹浦婚內出軌,作為過錯方,無論任何時間任何情況下,他都不得來打擾自己和女兒的生活,否則就要按照協議上擬定的內容進行賠償。
她現在把這份協議找出來倒不是想要鐘紹浦賠償什么,他這個人從內到外爛透了,和他相關的任何東西都讓她感到惡心,只是想通過這份協議讓所有人認清鐘紹浦是個什么樣的懦弱小人,他們把事情做的這樣絕,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留年年一個人面對這群豺狼虎豹。
重新將協議裝進文件袋,孟俞雪下樓,底下等待的人早已經著急,生怕她上去以后反悔了。
上車后孟俞雪將文件袋抱在懷里,車上的人不約而同視線落在上面,她恍若未覺,有些為難道,“光想著生氣了,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這可怎么辦。”
車上的人一個勁兒道“沒關系。”
不知道不要緊,他們知道啊!
有人張口就要報地址,現在興聯地產老板的瓜鬧得沸沸揚揚,狗仔盯得緊,何韻和鐘紹浦在哪里他們一清二楚。
旁邊人及時掐了一把,知道也不能直接說出來,他們現在可不知道要去找誰,直接說不露餡了嗎,于是貼心問道,“我們工作接觸的人多,你想去找誰說出來我們聽聽,興許有人知道呢。”
孟俞雪被她真誠的樣子感動,信任道,“我要去找鐘紹浦,剛才電視上那個女孩是我的女兒,我不知道是誰謠傳說她是私生女,讓我的女兒在那么多人面前受欺辱,我要去找他們問清楚,怎么能這樣顛倒黑白,他跟何韻都必須站出來在公眾面前給我的女兒道歉!”
她說到最后已經是泣不成聲,車上的人都義憤填膺,“那個節目我看了,沒想到鐘紹浦的原配妻子就是你啊,你放心,鐘紹浦現在就在興聯地產公司,我這就帶你過去!”
車上的人身上都帶著專業隱形攝像機,剛剛她說的話一字不差都錄了下來,前往興聯地產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女生又借機問了孟俞雪一些細節,將鐘紹浦與何韻當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細節了解清楚。
車子在目的地停下,孟俞雪情緒已經有所平復,隨幾人一起下車后走進興聯地產辦公樓。
幾個記者十分專業,知道如果說明來意一定會被拒接,于是一人去拖延前臺,其他人擁著孟俞雪徑直坐電梯上樓。
到了樓上,幾乎不需要特意去找,何韻沖鐘紹浦發脾氣的聲音遠遠傳出來,幾人當即眼睛放光,簇擁著孟俞雪殺過去,親力親為地把所有阻礙鏟平,將何韻夫妻堵在辦公室。
數年重見,鐘紹浦怔愣住,下意識喊道,“俞雪……”
“啪!”何韻一巴掌扇他臉上,“別忘了你現在什么身份!”
鐘紹浦被迫清醒,歉疚難堪道,“你……你怎么來了?”
何韻看一眼圍在他身邊的人,譏諷道,“以為帶了一群歪瓜裂棗就能來我的地方撒野了嗎?”
本來只是為了工作想來挖料的記者們頓時不樂意了,孟俞雪還一句話沒說,他們已經真情實感地吵了起來,七嘴八舌堵的何韻一句話說不出。
員工們都已經在網上吃到自家老板的瓜,這會兒更是現場目睹,一個個看似在埋頭工作,實則耳朵都恨不得貼過來。
何韻說不過這些嘴皮子溜的記者,沖著員工區氣急敗壞道,“看不見有人都闖到公司里來了嗎!還不趕緊過來把這些人轟出去,平時也沒見你們工作那么積極!”
員工們趕緊一窩蜂跑來護駕,然而手還沒碰到那群人身上,對方已經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碰瓷道,“打人了!都來看啊!興聯地產老板何韻縱容公司員工圍毆手無寸鐵的普通老百姓!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一群員工頓時不敢動了,老板的命令再重要也不能拿自己前途去賭啊。
幾個記者分工明確,躺在地上的那個將興聯地產員工全部攔住,誰想過來幫何韻都得先從他身上踩過去。
其余的人專注吵架,全程沒讓孟俞雪多說一句話,只在需要時讓她哭兩聲,何韻氣急敗壞說他們造謠要報警,幾個人立馬把孟俞雪帶來的協議拿出來亮給她看,說白字黑紙在這里你報警也不怕。
何韻不知道鐘紹浦當年還簽過這種東西,現成的把柄落在別人手里,當即氣得把辦公室里能砸的東西全招呼到鐘紹浦身上。
等她發泄完,臉色鐵青著道,“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說個數吧,拿了錢趕緊滾!”
“你的錢我不會要。”孟俞雪在幾人的維護下走出來。
何韻冷冷看著她,“那你想要什么?”
“道歉。”孟俞雪毫不猶豫,“你們也要在所有人面前向我女兒道歉。”
“呵,”何韻嗤笑,“你瘋了吧,趁我耐心還沒耗盡,要錢要房子還是別的什么趕緊說,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女兒鬧這一出是為什么嗎?”
孟俞雪堅持道,“我只要你們道歉。”
“你真是不識好歹,既然這樣那我也沒什么好跟你們說的了,我已經讓助理報警,你帶人來我的公司鬧事,等警察來了把你帶走怎么也能定一個尋釁滋事,我倒要看看女兒在學校鬧事,媽媽又進了警局,你們一家子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何韻態度囂張道。
聽她這樣說,幾人絲毫不懼,“我們倒要看看警察來了會不會偏袒你!”
何韻懶得跟他們多廢話,“嘭!”地一聲甩上門,將人全部晾在外面。
孟俞雪對幾人露出歉疚之色,“真不好意思,你們好心幫我,都是被我連累了。”
幾人都讓她不用擔心,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掏出手機開始奮筆疾書,證據都掌握在手里,誰先寫完發出去那就是第一手爆料,現在這個事網上討論的正火熱,再加上這么一把火不愁沒有熱度。
孟俞雪故作不知,剛才跟何韻對峙的時候手里協議已經特意給機會讓他們拍照了,接下來她只需要等待事情徹底發酵,何韻覺得權勢足以遮天,然而再大的保護傘也抵不過民意激憤時燒起的那把烈火。
她走到窗邊,從幾十層的高樓向下俯視,眾生仿若螻蟻,她覺得自己的年年像眾多螞蟻中最離經叛道的那一只,作為母親總想她一生順遂,生怕她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落得和自己一樣艱難的處境。
可她現在理解了,螞蟻中離群的那一只不一定是異類,也可能只是率先覺醒了。
那么作為一個母親,有什么理由能不為正在掙脫蛛網的女兒沖鋒陷陣呢。
身后幾個記者全神貫注在撰寫文章,窗前午后斜陽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斜長影子,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孟俞雪看著下方車流如織,溫柔的臉上有歲月留下的風霜,而那雙眼睛里卻拾起一絲年輕時無畏的光彩。
半個小時后敲打文字的人逐一收尾,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露出笑意。
何韻火冒三丈沖出來,氣憤質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網上的爆料文章誰發的?孟俞雪!你敢找一群記者來設計我!”
孟俞雪從窗邊回頭,身后陽光炙熱明媚,她溫柔挽起笑意,淡然平靜道,“如果你已經撤銷報警,那我要去學校接年年放學了。”
何韻看著她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然而考慮到現在網上越來越壓不住的輿論,不得不按捺住沖動,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
星洲放學鈴打響,學生們結伴走出來,孟芙身邊有幾個女生陪伴,遠遠看著臉上笑意柔和,看不出有什么傷心難過的樣子。
孟俞雪放下心,看到女兒和同學們相處的融洽,自心底覺得欣慰滿足。
隔著人流,孟芙一眼看到媽媽,眼中閃過驚訝,而后和身邊朋友揮手分別,快速朝孟俞雪跑去。
“媽媽你怎么會來學校?有人去找你了嗎?和你說什么了?”孟芙焦急道,擔心是何韻說了什么。
孟俞雪抬手輕柔為她掖了掖發絲,“沒事的,媽媽只是來接你一起去外婆家。”
她嫻靜的樣子慢慢撫平孟芙的擔憂,母女倆在斜陽下相視一笑,而后手挽著手漫步離開,孟俞雪講那個做了一半的蛋糕有些遺憾,只能去店里買些禮品了。
孟芙怔了下,沒有問她回店里遇到什么人了,媽媽既然出現在這里,說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還不算糟糕,不想讓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影響到這一刻安寧和諧的時光,她提議可以回去給外公外婆做頓飯,媽媽做的飯很好吃,她會幫忙打下手。
孟俞雪被她逗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然后開始回憶父母愛吃什么,計劃一會兒去買禮品時順便把要用到的食材買了。
昏黃的林蔭道上,說笑的母女不覺間吸引著旁人視線,她們身后一輛黑色轎車不遠不近慢慢跟著,車內段弋透過窗戶神情專注望著前方少女背影,這樣毫無防備肆意歡笑的樣子是他從未見到過的,印象里她也是愛笑的,只是那笑總帶著防備,是她的武器。
段弋隱約意識到他似乎從未真正走進過她的內心。
他身側,宋霽言淡淡收回目光,眸底晦暗難辨。
第80章 抓住她的手是失控,放開是選擇
何家的事在網上沸沸揚揚鬧了兩天,何韻本意是不打算回應,花了大價錢請團隊壓熱度,但不知為何有人好像就是和她作對一樣,熱搜上的關鍵詞剛撤下來沒幾分鐘,另一個相關詞條就又沖了上去,熱度不減反增,公司股價一路下跌。
為阻止事態繼續惡化,周末何韻在微博發出一條致歉涵,除了因威脅一事向孟芙道歉外,還解釋了自己當年和鐘紹浦在一起時并不知道他已經有家室,是受了他的蒙蔽,但不論是何理由都已經對孟俞雪女士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為彌補過失將給予對方相應補償。同時也會和鐘紹浦離婚,并通過法律途徑讓他凈身出戶,最后為自己的不當行為占用了公共資源向大家道歉,日后一定會引以為戒。
致歉涵已經發出,無數網友已經自發跑到下面留言:
【跑到學校去威脅一個小姑娘,要不是人家勇敢一輩子都要擔著私生女的惡名,給你抓進去就老實了。】
【你跟那個軟飯男半斤八兩,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后來不還是逼著鐘渣男離婚了嗎,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會兒委屈上了?】
【還補償,拿幾個臭錢打發誰啊,人家根本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
【你不是真心想要道歉,你只是怕沒錢賺了,建議有關部門嚴查興聯地產,老板三觀不正品質低劣,這樣的人搞建筑能不偷工減料?】
……
何韻道歉后又繼續動用關系找人壓熱度,同時放出幾個當紅明星的戀情和黑料轉移大眾視線,盡管這樣熱度還是持續了幾天才有所下降,負面輿論嚴重影響了公司形象,股價一跌再跌,興聯地產元氣大傷,給何家造成的損失不可估量。
半退居幕后的老董事長不得不重新站出來主持大局,撤除了何韻在總公司的一切職務,同時剝奪她繼承家業的資格,由老董事長把孫女何漾苒接到身邊親自培養,等到她有能力繼承家業后再將何氏交到她手里。
因為要被接到老董事長身邊,何漾苒不能留在星洲繼續上學,管家帶她來學校辦理退學,本來她是不需要跟著的,但何漾苒無論如何不答應,硬鬧著要再來一趟學校。
到星洲時正值課間,管家去校長室辦理轉學手續,何漾苒徑直去段弋班里找他,班里沒就去球場,球場沒有就去他和池騫的那個地下基地,幾個他常去的地方都沒找到人,何漾苒不禁感到氣餒,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沒法任性到把何家的未來拋到一邊,媽媽已經失去一切了,所以她沒有機會再繼續當孩子,今天以后她身上就要背負一個家族的希望,再也沒有任性沖動的權利。
所以不管怎樣,她想見段弋一面,有些話今天不問清楚,以后就再也沒機會開口了。
可只是這么小小的愿望都難以滿足,這一刻她才發現對段弋的喜歡一直是自己在一廂情愿,她甚至連能主動聯系上他的方式都沒有。
來來往往的學生中她放聲大哭,頭一次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
“何漾苒不是要轉學了嗎,怎么跑學校嗷嗷哭起來了。”池騫欠了吧唧的聲音傳過來。
何漾苒有了期盼,他在的地方段弋也會在的,她睜著淚眼看過去,池騫捏著下巴擰眉看過來,不理解她在哭什么。
段弋眉眼冷淡站在他身側,看過來一眼后漠然邁步離開。
“這就走了?”池騫去追他。
何漾苒反應過來趕緊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段弋手臂,“你等等!我有話要說。”
段弋不得已停下腳步,眉頭不悅皺起,手一抬掙脫她的拉扯。
何漾苒怕他要走,趕緊說,“我就跟你說一句話,不會耽誤你很久的,我保證這次以后再也不會打擾你!”
段弋本不想搭理,但她的那句再也不會打擾令他有了猶豫,黑沉的眸子看過去,“說。”
何漾苒抹干凈眼淚認真問道,“段弋,我要轉學了,走之前我想問清楚,你到底為什么不喜歡我,明明我已經那么努力地接近你了,為什么你眼睛里就是不能有我的位置?”
段弋看著她,眼底第一次映出她的樣子,然而說出的話卻令何漾苒難以接受,沒有敷衍也沒有冷拒,他同樣認真回答了她,“你的這些問題我已經有了想問的人。”
何漾苒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如果那個人從未出現過呢?”
“那我會和以前一樣,認為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值一提,活下去的每一秒都在期盼死亡,是遇見她才讓我渴望像正常人一樣去生活。”
“何漾苒,人應該去追逐能照亮自己的光,而我顯然不是。段弋說完轉身要走。
何漾苒感到一陣不甘,沖著段弋背影大聲道,“你說已經有了想問的人,那個人是孟芙嗎!”
段弋沒回頭,腳步不停,聲音堅定道,“是。”
“你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嗎?我可以代替她告訴你。”何漾苒說。
段弋腳步逐漸放慢,最終停在原地,轉身看回去。
十幾步的距離,他看到何漾苒將手機舉起來,屏幕上一張照片被放大,距離太遠看不清楚,然而照片上一男一女的輪廓卻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幾秒的沉默對峙,段弋最終邁步走回去,看著一步步接近的少年,何漾苒原以為自己會覺得暢快,原來也有人能讓他愛而不得嗎,那他是否也能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呢?
可他一步步走回來,每靠近一步看清一分,臉上的神采就消弭一分,越來越冷峻的面容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躁郁不定的陰沉少年。
他才要掙脫出去,而自己剪斷了他的希望,何漾苒先感同到了他的悲傷,于是報復的快感蕩然無存。
段弋終于又重新走回她身邊,也看到了那張照片上的男女,孟芙和他的哥哥,她那樣傷心無助地流著淚,而他的哥哥眼里有他自己或許都未察覺到的憐惜,否則一向注意分寸的人怎么會那樣不合時宜地為她拭淚,盡管是偷拍的視角,然而照片里兩人暗流涌動的情愫任誰都能一眼看得出來。
“什么時候。”段弋聲音低落道。
看著他傷心,何漾苒竟也有些不忍,然而想到自己即將離開,憑什么孟芙就能獲得他毫無保留的愛呢?
“送別會彩排的時候,孟芙在電梯里被人騷擾,宋霽言幫她解圍,出來的時候就是這么安慰她的,段弋,我不說你也清楚,宋霽言什么時候這樣幫過一個女生。”
段弋垂眸仔細看著照片,難怪她會這樣傷心,眼底露出疼惜。
何漾苒問他,“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段弋微扯唇角,“有,我埋怨自己為什么那個時候不在她身邊。”
他說完轉身,大步離開,這一次沒有絲毫遲疑。
……
會議室內,例會結束后宋霽言留下孟芙,其他人陸續離開。
“最初在網上發帖的人查出來了,是賀晨。”宋霽言說。
孟芙不免驚訝,她想過這件事很有可能不是何漾苒做的,卻如何也猜不到會是賀晨。
她和賀晨少有的交集中幾乎每一次都在幫他,不論是否出于真心,她到底也幾次為他解圍,就算不感激也遠不到被他記恨的程度,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因為自己過的不如意,所以也想拉她下水嗎。
宋霽言繼續說,“段昱接觸過他,因為上次在酒吧誤會了你和我的關系,所以找人調查過你,賀晨會知道你跟何漾苒的關系也是他告訴的,抱歉,因為我和段弋的緣故牽扯到你。”
“段昱?”孟芙回憶起那個只見過一面的陰郁少年,原來他一直像毒蛇一樣躲在身邊陰冷偷窺著,隨時等待給予人致命一擊。
“近期我會想辦法把他送走。”宋霽言道。
“他是怎么說動賀晨的。”孟芙問。
“或許不能算是說動,”宋霽言直言道,“有些人心底的惡魔一直存在,展露惡的一面只需要一個契機。”
孟芙輕笑了下,“不敢向欺壓自己的人反抗,于是就把更弱的人一起拉進深淵嗎?”
“給自己心底的惡劣冠以喜歡的名義,似乎這樣就更能說服自己。”
“那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孟芙垂眸失落道,“有些人的喜歡因為明白一旦被發現就會徹底被疏遠,所以一直小心掩藏著,而有些人卻能以喜歡的名義去傷害。”
宋霽言眸色一暗,聽懂了她在暗指什么,卻不發一語沒有回應。
孟芙看著他無動于衷的樣子,在他身上花費了那么多精力,明明他的態度已經在一點點軟化,如果幫她聯系競賽班是基于合作,那么電梯里的解圍,出乎她預料的拭淚,彩排現場一次又一次的關注,送別會上堅持陪她上臺……
這些都算什么呢?
她在一切水到渠成時拋出心意,他卻一副漠然置之的樣子,她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如果看不到希望她會果斷放棄另尋出路。
孟芙抬眸看他,眼底透著苦澀,“我不信你會不明白,其實我已經在努力裝作不在意了,但是你一次次地幫助還是喚起了我的貪婪。宋霽言,只要還在你身邊,我就沒法克制住自己的心思,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在說完這些以后你不用急著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我會主動離開的。”
她說完起身要走,手腕卻被人突然攥緊,宋霽言仍舊沒說話,只是不想讓她這樣離開,沖動之下逾越了界限。
寬敞的會議室內靜謐無聲,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片刻的僵持中宋霽言想起車上段弋落寞的神情,或許自己對她是有些特別的感情在的,如果他的弟弟沒有這樣執著的喜歡她,他大概會給自己一個遵從內心的機會。
會議室外,段弋輕輕合上已經推開一半的門,孟芙的話清晰傳入耳中,哥哥隱忍克制的表情他怎么會看不明白。
門縫里映出他們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手,段弋靜靜看了半天,何漾苒手機里他們情不自禁對視的樣子浮現腦海,段弋緩慢轉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
會議室內,孟芙的等待中宋霽言緩緩松開手,他的態度表明了他們之間沒有可能,孟芙點點頭,沉默離開。
抓住她的手是失控,放開是選擇,或許不能說他沒有感情,她那么久的努力還是有所收獲的,只是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動心遠不足以令他違背原則選擇她。
孟芙不感到氣餒,在宋霽言身上雖然收效甚微,但她現在的處境比起最初已經好了很多,合作還可以繼續,身邊的朋友也越來越多,她不信自己的結局還能輕易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