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001.
之前他一直以為時牧愛的那個人是另一個李季夏, 每每看見時牧因為他而受傷難過,他心里總是憋著一股無名之火和酸澀。
如今知道時牧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他,那股無名之火消散無蹤, 只剩下一股酸酸澀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到了。”李季夏正走神, 前方就傳來聲音。
李季夏連忙收斂心神看去。
大概是為了方便行動,易文玉和時牧訂的酒店就在古海他們學校門口那條街上。
“房卡。”易文玉從兜里掏出三張卡遞了過來, 這一次他們一共也才五個人,房間一人訂的一間。
說話間, 易文玉帶頭進了電梯。
房間在四樓,左邊三間房, 右邊兩間。
時牧和易文玉住的是右側那兩間,李季夏三人正好住左邊。
李季夏的房間正好在時牧的房間對面。
因為帶著目的而來, 他們每個人除了換洗衣服,也把副本中那一套攝像設備帶了過來。
開門, 李季夏三人把東西放下后, 聚集到易文玉的房間。
易文玉他們已經在這住了三天, 屋內有明顯的生活痕跡, 桌上擺著沒吃完的面包牛奶, 沙發上放著背包衣服, 墻上還掛著一套道士服。
李季夏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那道士服,他早就知道易文玉是道士,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那道士服。
“隨便坐。”易文玉坐到床邊。
李希和古欣正好站在旁邊,聞言挨著坐。
李季夏只能坐到沙發上。
時牧最后一個坐下,他也坐到沙發上。
沙發不大, 中間卻留出一人的空間。
易文玉三人好像并未注意到, 李季夏卻察覺。
時牧在避著他。
“先說說你們查到多少吧。”易文玉道。
李希和古欣對視一眼后看向李季夏,有些事李季夏不想讓時牧知道。
“說吧。”李季夏嘆息一聲后靠在沙發上。
人都來了, 這時候再瞞著,萬一因此出事就得不償失了。
易文玉不解地看看三人。
“我們來這里之前先去了一趟夏天那邊……”李希快速把之前的事講了一遍。
聽說他們去了醫院還挖了墳,易文玉臉色逐漸凝重,時牧也坐直幾分。
李希話音落下后,屋內有片刻的安靜。
好幾分鐘后,易文玉才開口,“你確定要查下去嗎?”
李季夏苦笑,這個問題李希和古欣之前也問過他,如果可以他其實也不想繼續,可他并無選擇。
時牧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什么。
見李季夏意已決,易文玉嘆息一聲,回首從枕頭下掏出一份文件遞給李季夏,“‘黃恩寶’的資料。”
李季夏立刻接過,他倒是沒想到易文玉他們動作會這么快。
文件很薄,因為“黃恩寶”這個人的生平經歷很簡單,孤兒,在孤兒院長大,靠自己勤工儉學考上大學,今年大四,目前正考研。
把那份資料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李季夏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頁的考研上,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一個鬼,還考上研了?
見李季夏看完,李希和古欣連忙拿過去一起看了起來。
片刻后,兩人再抬頭時臉上表情和李季夏如出一轍。
“我托人查過了,確實有這么一個人,但是對方并不長現在這樣,‘黃恩寶’是在對方考上大學之后把對方取而代之的,她剛進學校那會兒也不叫現在的名字,是后來才改的名。”易文玉道。
李季夏啞然,想想又釋然。
徐如一家子出事是五年前的事,算下來“黃恩寶”真正存在于世的時間也才五年,她要是真的能在五年就自己從幼兒園開始讀一遍才奇怪。
“她很聰明,雖說大學不是她自己考的,但除了前面兩年后面幾年成績一直不錯。”易文玉道。
李季夏再度啞然,所以“黃恩寶”僅用了兩年就把普通人花費十多年才能讀完的書讀完了?
“她到底想干嗎?”古欣問。
李希揉捏鼻梁。
混跡人群也就算了,她現在居然還考上研了,現在做鬼都這么有追求嗎?
“不知道。”易文玉搖搖頭,“不過我們倒是打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
“自從她入學,這四年來這個大學城就不見了很多人。”易文玉再次從枕頭下掏出一份文件,這份文件比之前那份厚了許多,“這是我們篩選過覺得可疑的。”
李季夏第一個接過。
翻開文件夾,首先入目的就是古海那張臉。
照片中的她比副本中的她看著更為青稚,照片應該是高中時拍的,資料她在學校的檔案,上面清楚地記載了出生年月日以及一些基礎信息。
第二張資料就是黃江,之后是胡庭一群二十多個人。
古海他們一起出的事,所以資料被單獨訂在了一起。
他們之后就是李季夏未曾見過的陌生面孔。
資料一共十九張,有男有女,全是學生,他們并不都是在學校出的事,有的是在放假回家的路上,有的是在出租屋,無一例外都是突然失蹤,且至今沒找到尸體。
四年時間失蹤十九個人,就算放在大學城里比例也已經很大。
李季夏看完后把資料遞給李希和古欣兩人,“你是說這些人的失蹤都和她有關系?”
“你覺得她到底算什么,鬼,還是人?”易文玉不答反問。
李季夏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人的話可以靠人類的食物生存,那鬼呢?
副本里“黃恩寶”就吃掉了徐如和黃毅安。
“你們有查過當年徐如家的事嗎?”易文玉問。
李季夏點點頭。
“現實世界里徐如和黃毅安的尸體沒被吃掉。”易文玉道。
李季夏猛地反應過來。
確實,他之前看的新聞報道中有明確提到過徐如和黃毅安的尸體,當時他太過震驚“黃恩寶”居然真的存在而沒多想。
現在想想,如果副本里“黃恩寶”是靠著吃掉徐如和黃毅安的尸體才在幾個小時之內就迅速成長到十七八歲,那現實里她并沒有吃又是靠著什么在一年內長大的?
李季夏驀地想到長壽村。
徐如一家是在五年前出的事,“黃恩寶”是在三年多前進的大學,也就是說中間還有一年的時間她不知所蹤。
“黃恩寶”是在大一的時候給古海和阿華叔牽的線,所以“黃恩寶”應該是在入學之前就已經去過長壽村。
她的成長和長壽村有關?
李季夏驀地想到古海他們。
副本里因為他們的介入古海一群人跟著參加了祭祀,現實里卻是一把大火把整個村子連同整片山都燒了個精光。
現實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場火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塔里那東西現在又去了什么地方……
“黃恩寶”又為什么要替阿華叔他們牽線?
李季夏腦子里有無數個問題浮現。
就這片刻,李希和古欣也已經看完資料。
“十九個,平均下來就是每年五個,也就是說她每年得吃掉五個人……”李希看向李季夏。
“我沒吃過人。”李季夏語氣肯定。
話音落,李季夏胃里卻是一陣翻滾,他想起小時候的那個夢。
如果有問題的那個人是他,那就代表那個夢很有可能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看見的那個紅衣女鬼可能并不是他母親,被吃掉的也并不是他父親,而是他殺掉了他們兩個并把他們吃掉了。
“你有去做過檢查嗎?”易文玉問。
“高考的時候檢查過,沒查出任何異常。”李季夏道,也是因為這,知道自己有問題后他才沒去醫院。
“再檢查一次。”一直保持沉默的時牧突然道。
李季夏看去。
“那是你被拉進副本前的事……”時牧話并未說完,李季夏卻已經明白過來,副本和外面不同,副本中陰氣很重,如果他真的有點什么很有可能會被副本中的陰氣影響。
“要讓他過來嗎?”易文玉看向時牧。
時牧思索片刻后起身,“我去打電話。”
“什么?”李希不解。
“我們隊里有個醫生,他自己有醫院。”易文玉道。
時牧轉身就要出門。
“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的辦法……”古欣道。
所有人都看去。
古欣從兜里拿出一把折疊刀,“如果你真的不是人……”
李季夏盯著那刀看了會兒后,接過。
他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氣后,在手臂內側劃了一刀。
鮮紅的血液立刻溢出,瞬間染紅地面。
李季夏屏住呼吸,靜靜看著那傷口試圖讓它愈合。
“黃恩寶”身上的傷只要一瞬間就能愈合。
三秒鐘過去,地面都被染紅一片,傷口還在往外溢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李季夏自己亦是如此。
“那還要檢查嗎?”易文玉看向時牧。
時牧還是出門,“我去打電話。”
易文玉從自己的背包中找出常備的消毒水和紗布遞給李季夏,古欣幫著包扎傷口,李希幫著清理地上的血跡。
他們這邊忙完時,時牧正好打完電話進門來。
經過這一茬,屋內氣氛活躍不少。
“那接下去怎么辦?”古欣問。
接觸是不可能接觸了,但明知道“黃恩寶”在殺人,他們要就這樣裝作不知道?
“警方那邊怎么說?”李季夏看向易文玉。
“前兩年就已經注意到了,也派人查過,但這大學城六七所大學,根本查無可查。”易文玉道,“而且就算查到了又能怎么樣,子彈可殺不死她。”
被提醒,一屋子人心都跟著往下沉了沉。
這里不是副本,一旦招惹就算他們熬過七天也無法脫離,搞不好還會連累家人。
002.
“明天大家就都回去吧。”李季夏道。
“那就不查了?”
“走一步看一步。”李季夏笑笑,他孤家寡人一個倒是無所謂,但時牧、李希他們應該都還有家人。
他們能陪他到這里,他就已經很感激。
李希幾人對視一眼,不再說什么。
“去吃飯嗎?”李希提議。
“還是就在酒店吃吧,別亂跑,萬一遇上了怎么辦?”古欣道。
易文玉掏出手機,他和時牧之前兩天也是在酒店里吃的快餐。
他們就點的附近的店,半小時不到就送到。
酒店不許送外賣的人員上樓,見易文玉接到電話,李季夏下了樓。
片刻后,李季夏提著一堆東西上樓時,遠遠地就在走廊中看見靠墻而站的時牧。
因為清瘦而顯得略有些松垮的襯衣,燈光襯托下越發細的腰線,時牧一如之前在路上時的安靜透明。
聽見腳步聲,時牧抬頭看來。
“怎么等在這?”李季夏避開時牧的視線,從他面前走過向著旁邊易文玉的房間而去。
大學城的地段寸土寸金,走廊狹窄,時牧的腿長,幾乎攔住半邊的路。
李季夏從他身旁走過時,時牧突然有了動作,他堵在李季夏面前。
李季夏往旁邊走出一步。
時牧跟著往旁邊移了一步,再次堵在李季夏面前。
李季夏不得不抬頭看去。
也是這時李季夏才發現兩人站得過于近,他們幾乎身體貼著身體,抬頭的瞬間他鼻尖甚至感覺到時牧的呼吸。
李季夏下意識屏住呼吸,人也向后退去。
“怎么了?”李季夏看去。
時牧不語,只靜靜看著他。
那雙隱藏在鏡片下的眸帶著李季夏不敢直視的脆弱和狼狽。
“吃飯吧,我都餓了。”李季夏欲要繞過面前的人。
“我不信。”
李季夏步伐停頓,他看去。
“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時牧道。
李季夏不知該作何反應。
“是因為你的情況?如果是因為這個,我可以告訴你我并不介意,甚至就算你真的不是人我也不介意,只要你還是你。”時牧道。
李季夏哭笑不得,時牧為什么寧愿找這種借口也不愿意相信他真的不喜歡他了?
“你別鬧……”李季夏到了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堵住。
時牧跨前一步,吻了上來。
李季夏反應過來時鼻腔里肺里都已經是時牧的氣息,那氣息滾燙且帶著一股令人著迷的眩暈。
時牧接過的吻不多,動作生硬而笨拙,他很努力試圖挑起李季夏的反應,李季夏卻只想笑。
時牧就像一只小狗。
一吻結束,時牧輕喘著看向他。
昏暗的燈光下,李季夏眼神平靜無波。
時牧呼吸輕滯,眼神有瞬間的慌亂。
他和李季夏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真正有機會做點什么的時間也不多,但以往每一次李季夏看著他的眼神都極具侵略性。
“吃飯吧,不早了。”李季夏繞過他向著門口而去。
房門很快被打開。
屋內李希三人早已經等不及。
“怎么這么慢?”
“時牧呢?”
“在門口。”李季夏把東西放下。
他們點的是炒菜,所有蓋子都打開后,李季夏拿了一盒飯坐到一旁。
“時牧?”李希探出頭,卻并未在門外看見人。
“先吃吧。”易文玉看了眼李季夏,“等一下我給他送過去。”
李希關上門。
李季夏扒飯,動作間才發現他沒把筷子掰開。
“你傻了?”古欣注意到。
李季夏沒說話,低頭忙碌。
吃完飯,一群人又簡單聊了兩句后各自回房。
進門時李季夏下意識看了眼對門時牧的房間,房門緊閉。
反鎖上門,李季夏坐到床上。
他反應過來時,手指已經覆蓋在自己唇瓣上,那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滾燙。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瓣上好像還殘留著時牧的氣息。
察覺到自己在做什么,李季夏瞬間清醒。
他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把水開到最大,他從頭洗到腳。
洗完澡,躺到床上,李季夏本準備玩會兒手機再睡,注意力卻一直無法集中。
想想,他索性關了燈睡覺。
八點多正是大學城熱鬧的時候,即使酒店隔音效果還可以,依然時不時有笑聲從窗戶縫隙透入。
李季夏翻來覆去,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相當香/艷的夢。
夢里那人被他壓在身下幾次三番試圖逃走卻又被抓回來,那人從不離身的眼鏡被取下,因為看不清那雙本該冰冷的眼中滿是羞恥和喜悅摻雜的水汽,嚶嚶的哭聲更是持續不斷。
那人是時牧。
看清那張臉,李季夏并沒因此被嚇醒,反而在那瞬間更加興奮。
他從未在時牧臉上看見過那樣的神情,那讓他想要看見更多。
他從夢中醒來時心臟還在狂跳,身上更是一身的薄汗。
他就那樣在床上躺了有小半個小時,直到身上的熱氣全部散去,這才起身進了浴室。
洗完澡重新躺回床上,他毫無睡意。
活了二十多年,他之前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夢,但夢里從來就沒有過男人。
他也不是沒有過和同性一起坦誠相見的經歷,大學時穿著個三角褲到處串門的同學也不是沒有,但他從來沒有過任何心思,甚至覺得惡心。
他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真的喜歡男人?
李季夏翻了個身正準備繼續思考,就在黑暗中對上一雙紅得發亮的眼。
那雙眼的位置遠高于常人,都快到屋頂。
李季夏第一反應是有人在屋內偷偷安裝了攝像頭,旋即才反應過來那不是攝像頭,而是一雙眼,一雙紅得發亮的眼。
李季夏渾身血液瞬間全部涌進大腦,他下意識凝聚剔骨刀,動作的同時從床上爬起來鞋都來不及穿就向著門外跑去。
“砰砰砰!”李季夏一邊敲門一邊大喊,“時牧,李希……”
走廊中燈光昏暗,所有房門都緊閉。
時牧第一個開門,“怎么——”
李季夏沒等他說完就打斷,“跑,‘黃恩寶’來了。”
李希、古欣和易文玉出門來時正好聽見這句,幾人都為之一振,下一刻顧不上屋內的行李就趕緊跟著往緊急通道跑。
沖進樓梯,幾人一邊往下跑一邊頻頻回頭看去。
一口氣沖到底樓沖出酒店沖到街道上,他們都沒在后方看見人影。
酒店負責守夜的前臺倒是被他們嚇得跟著跑出了門,一邊跟著跑她一邊茫然地回頭看去。
街道上空無一人,已經是夜里兩點多。
一群人又往前跑出百來米依舊沒看見追兵后,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你確定看見她了?”李希詢問。
李季夏胸口劇烈起伏間死死盯著酒店門口,然而兩分鐘過去,那邊依舊沒看見人影。
“……應該。”
“什么叫應該?”易文玉不解。
古欣和時牧也都看向李季夏。
“……我在我的房間里看見了一雙眼睛,還以為是上個副本里那東西。”李季夏有些不確定。
上個副本那東西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這里,只能是因為“黃恩寶”發現了他們,他本以為是這樣,可如果真的是那東西,那他為什么沒有追出來?
時牧幾人面面相覷。
“會不會是你睡迷糊把這里當成副本了?”
“要回去看看嗎?”
跟著跑出門的酒店前臺向著他們靠近,“出什么事了?”
“去看看。”時牧道。
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在街上站到天亮。
他們都穿著睡衣,李季夏甚至連鞋都沒穿,而且他們出門時也沒關門。
打定主意,幾人緩緩向著酒店靠近。
酒店大廳內空無一人。
跟著跑出門的酒店前臺看見,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再看向李季夏幾人的眼神變得奇怪。
李季夏幾人并未搭理她,向著緊急通道而去。
一路上到四樓,他們都沒在樓道中看見任何身影。
四樓,走廊中不少人正開門朝外張望,他們都是被李季夏嚇醒的。
“出什么事了?”
“地震了?”
見李季夏他們回來,不少人都開口詢問。
“沒事。”李季夏硬著頭皮走向自己的房間。
他并沒馬上進門,而是先在門口看了看,確定屋內空無一人后才進去。
屋內并未看見那東西。
李季夏啞然。
時牧幾人跟著把屋內檢查一圈后,都看向李季夏。
“我也不知道……”李季夏不知該怎么解釋,“可能我真的睡迷糊了。”
“早點睡吧。”時牧向著門外而去。
李季夏看去,他沖出門時時牧明顯還沒睡,因為時牧出門時眼眶通紅。
“要不兩人一間?”古欣提議。
李季夏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被他這么一鬧,她現在瘆得慌。
“可以。”李希想想后同意,“那我和——”
“我們三個一間。”李希話未說完李季夏就搶先道。
聞言,李希兩人和門口的時牧、易文玉都看向他。
對上時牧那雙眼,滿腦子都是之前那個夢的李季夏干巴巴補充一句,“五個人不好分。”
時牧沒說什么,沉默地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李季夏欲言又止,可他并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似乎也沒有立場去說什么。
第042章 第 42 章
001.
時牧和易文玉進門后, 李季夏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李希和古欣拿了東西后也跟著進門。
再次進門,兩人把屋子再檢查了一遍確定屋內并無任何異常,這才關門。
“我睡沙發?”古欣道。
李季夏和李希看看, 沒反對。
單人床不足以睡下三個人, 沙發還算寬,倒也夠睡。
副本中他們什么糟糕的情況都經歷過, 也不是沒有過一群人擠在一起過夜的情況。
三人躺到床上,關了燈。
經過這么一折騰, 李季夏倒是有了幾分睡意。
迷迷糊糊間他總覺得有一雙通紅的眼在看著他,他幾次掙扎著想要醒來, 但都因為太過困倦而無法動彈。
翌日,天才亮, 走廊中就傳來易文玉的說話聲。
古欣最先醒,開了門。
門打開后, 聲音不再被隔絕, 易文玉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那人好像和時牧也挺熟。
李季夏瞬間沒了睡意, 起身出門。
見他出門, 走廊中一群人都看來。
走廊中一共三個陌生人, 其中兩個三十來歲穿著西裝,一個臉上笑盈盈,一個身材健碩看著像是練過,剩下那個二十來歲戴著口罩,神神秘秘。
穿西裝笑盈盈那男人看向李季夏, “醒了?”
他臉上帶笑, 卻絕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看向李季夏時, 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善。
他站在時牧身邊,和時牧肩并著肩,兩人看著關系頗好。
李季夏不喜歡他。
“他們是?”李季夏看向李希。
臉上帶笑的男人挑了挑眉。
李希連忙道:“時宴的其他三個人,之前在副本中見過,你忘了?”
李季夏有些驚訝,立刻再看去。
關于時宴,李季夏從李希和古欣口中聽說過一些,無外乎就是些他們很厲害很多人都想加入卻連他們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的說辭。
現在看去,幾人倒也確實有些資本,特別是那個身材健碩的西裝男,眼神銳利爆發力極強,一看就知道武力值不低。
“既然起來了,那就先抽管血吧。”臉上帶笑那人說話間從兜里掏出一個用密封袋裝著的取血管。
李季夏有瞬間的遲疑。
他總覺得對方不靠譜。
“怎么,這么大個人還怕打針?”男人拉起他的左手,在他手腕處拍打兩下后,不知從哪里掏出個裝著消毒水和棉花的瓶子。
李季夏沒吭聲,看著他動作。
針頭插進肉里,血液順著軟管流進采血器時,男人笑瞇瞇地說道:“聽說你把我們隊長甩了?”
李季夏看看對方臉上的笑容,再看看自己正流血的手,思考對方借機給他下毒的可能性。
“膽子倒是不小。”
走廊中,時宴里另外兩個人也都看向李季夏。
“你們怎么都來了?”李希岔開話題。
時牧昨天夜里說要叫人,但當時只說要叫白海,白海具體的名字和情況他并不知道,但據說是個醫生家里還開著幾家醫院。
“當然是來給我們隊長找場子。”白海笑瞇瞇地收起采集滿的血管,他說話間笑吟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話。
氛圍一時間有些尷尬。
“多久能出結果?”時牧忽視白海的話。
“最快也得夜里。”白海說話間拿出手機在上面按了按,“等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拿,檢查結果會直接發到我手機里。”
時牧點點頭。
“聽說你們遇到了個活人鬼。”身材健碩的西裝男開口,他嗓音低沉。
聞言,戴口罩那人也看來。
李希轉身進門,走廊中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群人紛紛進門。
門關上后,李希和易文玉兩人交替著把“黃恩寶”的事說了一遍。
期間有人上樓來拿走了白海手里的血樣。
李季夏一直靜立于旁聽著,李希兩人解說完時,他也知道了剩下兩人的名字。
言吾和余深。
兩個名字都是假名。
一旦在副本中暴露真名就會被鬼盯上,副本外雖說安全,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由他和時牧維系的,真要說起來互相之間也沒多熟。
“警方那邊怎么說?”身材健碩的言吾皺著眉頭看著手里易文玉那份失蹤人員名單。
“查過,但是沒查到。”易文玉頓了頓又補充,“如果找到尸體,警方還能當成兇殺案調查,現在最多只能算是失蹤案。”
警方倒也不是不重視失蹤案,但兩者的調查方向和力度肯定不同,想要查到東西也就更加困難。
言吾沒說什么,拿著那份資料出門去打電話,他應該有相關方面的人脈,很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員,那樣一來他極具攻擊性的身形也就說得通。
“你們見到她了嗎,有沒有可能弄點血?”白海頗有興趣。
“沒。”易文玉搖頭,“能不招惹還是盡量不要招惹。”
李希也是這個意思,“她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她的情況,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不然誰也不知道她會干出些什么來。”
白海看向旁邊戴口罩的余深,“你能找到她嗎?”
余深懶散抬眸,“可以。”
白海正欲再開口,幾道警車的鳴笛聲就突兀在樓下響起,緊接著是一陣騷動。
李季夏住的房間窗口正好面向酒店正前方的街道,他拉開窗簾朝著窗外看去。
十多個穿著制服的警員正快速把酒店前后都控制起來,與此同時,還有一批人正和酒店前臺溝通。
其中一個酒店前臺赫然就是昨夜被他們嚇到跟著往外跑的那人,說話間看見正從窗口張望的李季夏幾人,她立刻指給旁邊的警員看。
李季夏幾人退回屋,面面相覷。
就算他們昨夜的行為確實有些奇怪,也不用報警抓他們吧?
“東西。”古欣突然撲向自己放在沙發上的背包,他們背包里可放著不少偷拍用的攝像頭。
李季夏幾人反應過來,連忙動作。
五分鐘后,他們剛把背包藏好,那前臺就帶著一群警員上了樓。
李季夏幾人站在走廊中看去。
酒店中除了他們也還住這些人,這會都紛紛探出頭。
那些警員并沒直接向著他們而來,看了他們兩眼就向著右側拐去。
李季夏幾人對視一眼,紛紛跟了上去。
“就是這里。”酒店前臺指著其中一間屋道。
一群警員立刻把那間屋控制起來,其中一人拿了房卡開門后,一群人涌入。
片刻后,一群人出來。
“你確定她不是自己退房走的?”其中一個應該是隊長的警員看向帶路的前臺。
“她是不是自己走的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沒退房,而且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人群外,李季夏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樓上沒找到人,那群警察又下樓去查了監控,確定走廊和樓下的監控都沒拍到那人離開,他們立刻聯系了失蹤那人的家屬以及工作單位,確定人也沒回去,一群警員臉色都頗為難看。
事情定性為失蹤事件,一直跟在旁邊看熱鬧的李季夏幾人都被趕回自己房間,“稍晚點會有人挨著找你們確認情況,還請各位配合……”
上樓,一群人聚集到房間里。
“人是三天前不見的,你們就沒聽見什么動靜?”李希看向時牧和易文玉,那會兒他們已經住進酒店。
時牧和易文玉臉色都不太好,雖說他們住的地方離那間屋有段距離,但都在同一層。
如果那人真的是被“黃恩寶”吃了,那一切就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余深。”時牧看向角落戴口罩的男人。
余深從背包中掏出電腦坐到沙發上,指尖飛快地點按在鍵盤上,他是個黑客。
李季夏啞然,教授、道士、醫生、警察、黑客,時牧這隊伍遠比他們的隊伍含金量高多了。
余深忙碌間,時牧看向剛剛出去打電話的言吾,“查到什么了嗎?”
言吾把資料還給易文玉,同時說道:“每年失蹤五個,而且都是以非常離奇的方式突然消失,警方確實已經注意到,并且從一年前就已經開始布控,不過對方作案范圍實在太大,所以效果甚微。”
情況和他們知道的差不多。
“那現在怎么辦?”古欣詢問。
如果隔壁那人真的是“黃恩寶”吃掉的,那她就很有可能會回來確認情況,而他們現在正處于風暴中心,萬一碰上……
“我是請假過來的隊里并不知情,不好出手。”言吾道。
“如果警方知道‘黃恩寶’的情況會怎么樣?”李季夏開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同時若有所思。
“會想辦法處理,我們不會允許任何影響民眾安全的因素存在。”言吾顯然早就已經想過這點,“但除非有確鑿證據,否則沒人會相信的,這種事太荒謬。”
李季夏啞然。
不過想想也是,擱半年前有人跟他說世界上有鬼他絕對會覺得對方腦子壞了。
“‘黃恩寶’肯定也防著呢。”古欣道。
她都考上研了,這點基礎生存手段不會不懂。
一群人頭痛間,沙發上余深開了口,“找到了。”
所有人都看去。
余深把電腦轉向他們。
他電腦屏幕上是監控視頻,畫面中的位置就是他們所在的酒樓大門前,那里不少路過的學生和好事者都停下伸長了脖子張望。
李季夏一開始并沒在里面看見“黃恩寶”,直到第二次看去。
“黃恩寶”和他記憶中的有些出入,她還是那張和徐如有六七分相似的臉,但要年長兩三歲,她的頭發也不像副本中一樣垂至地上且張牙舞爪,只堪堪及腰。
她和一個女生手挽著手,正好奇地朝著大廳中張望。
認出她的瞬間,李季夏渾身汗毛豎立。
002.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他一個,李季夏看去時,李希、古欣、易文玉甚至時牧,臉色都有些發白。
“黃恩寶”正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陽下人群中。
“她真的是鬼嗎?”白海沒忍住問道。
言吾和余深顯然也有這疑惑。
只有他們三個沒在副本中見過“黃恩寶”。
“她應該進不來,這期間盡量不要出去盡量避開她不要和她接觸。”時牧道。
李希幾人都點點頭。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更靠近門口的李季夏開了門,門外是一群拿著筆和紙過來詢問情況的警員,他們昨夜怪異的舉動明顯引起了注意。
“時間緊迫,房間里我們也需要搜查,還希望各位配合。”
李季夏幾人對視一眼,沒有阻止。
出門,一群人被分別帶到旁邊幾間空的房間里單獨做筆錄。
那人的消失和他們無關,不需要特意隱瞞什么,至于他們來這里來的目地,幾人早已經串好口供。
“到大學城里玩?”給李季夏做筆錄的警察明顯不信。
“不是到大學城里玩,是到這邊集合然后去周邊玩,這里房價比較便宜而且交通也更便利。”李季夏面不改色。
負責記錄的警員抬眸,“能讓我們看向你們的交流記錄嗎?”
李季夏有瞬間的遲疑,他這個手機上并無時牧他們的聯系方式。
“怎么?”看出李季夏的遲疑,兩個警員都更多幾分嚴肅。
“我找找。”李季夏一邊琢磨一邊打開手機。
手機打開,他第一眼就在主頁上看見未讀信息,手機里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小群,群里時牧、李希一群人赫然在列。
群里不光有他們約定見面的信息,還有他們詢問對方到了沒有的內容,如果不是知道怎么回事,連他自己都會相信。
李季夏呼吸輕滯間面不改色的把手機遞了過去。
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余深,但從被敲門到現在,他總共也就幾分鐘時間。
看見那群,以及群里的聊天記錄,對面兩人緊繃的神經明顯放松。
“那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個警員遞來一個平板,李季夏看去,上面赫然就是他們昨夜逃跑的監控。
“玩大冒險輸了……”李季夏尷尬地笑笑。
兩個警員對視一眼,“帶著刀玩?”
李季夏怔愣,立刻再朝著監控看去。
視頻中,他手里緊緊拽著一把剔骨刀。
李季夏臉色有瞬間沒能繃住,“我做室內設計,覺得它漂亮買來玩的,昨夜就是拿來襯托下氣氛。”
他來這里的時候并沒把家里那把剔骨刀帶上。
那把刀是他用陰氣凝聚出來的。
現實世界中并無陰氣,按道理他并不能凝聚剔骨刀才對,可那把刀確確實實在他手里。
李季夏試圖回憶昨夜后來他把那把刀怎么樣了,可那時候他滿心驚詫,根本沒多想。
兩人明顯有所懷疑,但他們并無明確證據,隨后又問了些其它,李季夏一一回答。
幾分鐘后,詢問結束李季夏出門時,李希和古欣也正好出門,視線對上的瞬間三人都在對方眼中看見驚訝。
搜查和詢問的過程持續了近兩小時,兩小時后那群警員才離開。
目送他們下樓,李季夏一群人再次聚集到房間中時都忍不住朝著角落的余深看去。
后者并未搭理他們,注意力都在電腦上。
李季夏朝著時牧看去,這樣的隊友他是從哪里找到的?
時牧坐到余深身邊,看向他面前的電腦。
“我查查看她三天前在什么地方。”余深道。
“嗯。”時牧點點頭。
白海也過去,他把手搭在時牧肩膀上側身看去,“之前幾起失蹤案的能查嗎?要是能把他們聯系到一起,警方那邊說不定能有辦法。”
“我試試。”
李季夏看著白海搭在時牧肩膀上那只手莫名覺得礙眼,甚至有想要上去把那只手拍開的沖動。
“看樣子今天是走不了了。”言吾環顧一圈,“要再開三間房嗎?”
“兩人一間吧,昨夜……”易文玉簡單把昨夜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他們現在并不知道那到底怎么回事,但有備無患總歸錯不了。
“那我和時牧一間。”白海笑著道。
時牧毫無反應,注意力依舊在余深的電腦上。
李季夏本來就被不滿情緒充滿的一顆心瞬間像是要爆炸般沸騰。
“那我們一屋?”古欣看向李季夏。
“好。”李季夏努力維持臉上的表情。
時牧和白海,李季夏和古欣,剩下李希四人兩兩一間。
“夜里小心些。”易文玉提醒一句。
“嗯。”
幾人都應下。
時間還早,又商量幾句后一群人琢磨起吃午飯的事,他們現在無法離開酒店,但飯還是要吃的。
易文玉拿手機點了外賣。
半小時后,門外傳來敲門聲。
“這么快……”李希開門,門外的人卻并不是外賣人員,而是一群警員。
“有事?”李希不解,屋里一群人也都看去。
“能讓我們看看你們的包嗎?”為首的隊長道。
“包……”李希回頭。
他們的包里都裝著攝像頭,所以在警察上樓前就藏了起來。
“你們有帶包吧,監控視頻中有。”隊長道。
一群人皆啞然。
“還請幾位配合調查。”
李季夏一群人皆沉默。
見他們如此,為首那隊長回頭對身后的人說了句什么后,一群人涌入房間四下搜索起來。
幾分鐘后,他們的背包從衣柜上方的天花板里搜了出來。
背包打開,里面的攝像頭倒在床上,壘成小山。
易文玉之前整理的失蹤人員名單直接被送到那隊長手中。
“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季夏幾人對視一眼,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先走吧,之后我再想辦法。”言吾嘆息一聲后道。
一群人紛紛起身。
幾分鐘后,他們坐上去往警局的車。
大概是接連四年年年有人失蹤卻始終查不到任何線索上面給的壓力太大,除了他們幾人的車子,前后還配備了好幾輛護送車。
一路上聲勢浩大,路邊不少人都掏出手機拍照。
車上,李季夏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過這待遇,心情頗為復雜。
公安局距離這邊不遠,十分鐘不到他們就到達。
從車上下來,一群人直接被帶進審訊室。
審訊李季夏的人不是之前那兩個,而是帶隊的隊長,對方把之前那些問題又都問了一遍。
能回答的,李季夏全部回答,回答不了的就保持沉默。
“那些攝像頭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季夏不語。
“這份名單是怎么回事?”
李季夏沉默。
“你們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李季夏安靜。
“你們現在是人臟俱獲,不要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脫身,你老實交代說不定還能算你一個戴罪立功。”
李季夏的態度明顯激怒對方,對方一張臉迅速漲得通紅,不過礙于規定對方也并未動手。
整場審訊持續了六個多小時,李季夏被放出來時肚子早已咕咕叫,時間也已經不早。
李季夏被送去拘留的路上遇到了時牧,他顯然也才剛被放出來。
看見時牧,李季夏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放松幾分。
時牧只低著頭走路。
他們一共八個人,臨時拘留室安排了相鄰的兩間,李季夏和時牧被送過去時,李希一群人正被分別送進拘留室內。
李季夏走在前面,先一步進了其中一間。
見他進去,就跟在他后面的時牧轉身進了另外一間。
拘留室除了背后靠墻另外三面都是鐵欄桿,時牧躲避的舉動一覽無余。
李季夏一時間心口像是被人挖去一塊,酸澀且悶痛。
“隊長,這里。”白海拍拍身下的凳子。
時牧過去坐下。
“夏天?”李希不解的看向還站著的李季夏。
李季夏走過去坐下。
李希和白海分別坐在兩個拘留室兩邊,面對著面,李季夏坐下后一抬頭就看見對面屋里低垂著頭的人。
“沒為難你吧?”古欣見李季夏狀態不對問道。
“沒,就是多問了幾句。”李季夏沒什么心情說話。
“也不知道言吾那邊怎么樣了。”
李季夏看去,也是這時他才發現所有人里只有言吾還沒回來。
李季夏巡視時,時牧也抬頭巡視,兩人視線在空中相交。
李季夏還來不急做點什么,時牧就移開視線。
李季夏正盯著時牧走神,一張笑吟吟的臉就湊到時牧身邊。
白海正關心時牧。
白海靠得很近,近得整個人都快貼到時牧身上。
時牧并不抗拒白海的靠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
李季夏移開視線,心口一股火騰騰燃燒,同時也酸澀得厲害。
他有點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他又不喜歡時牧,時牧和別人好他不高興個什么勁?
第043章 第 43 章
001.
像是有所察覺, 白海朝著他這邊看來。
視線對上,白海笑了笑后向著時牧靠去,曖昧地把下巴搭在時牧肩膀上。
看見那一幕, 李季夏一顆心瞬間收緊, 白海是故意的,白海喜歡……
白海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洋溢開, 他下巴下的肩膀就消失,時牧往旁邊挪去。
他皺著眉頭看著白海, 速來表情極淡的臉上眼中都是嫌棄。
白海靠太近了。
李季夏愣了下,下一刻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什么壞心情都沒了。
同樣看出時牧眼中的嫌棄,白海嘴角抽了抽, 差點沒維持住臉上的笑容。
白海看向李季夏,對上李季夏那張滿是幸災樂禍的臉, 他不以為然, 故意往時牧那邊挪了挪。
時牧躲開又怎么樣, 他和時牧關一屋, 還坐一起。
讀懂白海的意思, 李季夏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
似乎有所察覺, 時牧朝著他這邊看來。
李季夏在他看來之前移開視線。
時牧視線并未在李季夏身上停留太久,他很快回頭去看身旁不停擠過來的人,白海有病?
白海噎住,“我就是有點冷。”
時牧面無表情的起身,坐到遠離白海的另外一張凳子上。
六月的天, 空調都恨不得開到二十四度, 白海要么就是熱壞腦子了要么就是凍壞腦子了。
坐下,時牧忍不住又朝著李季夏看了一眼。
李季夏始終并未看他。
時牧垂眸。
兩個多小時后, 六點半時,言吾總算回來。
他不止一個人,身旁還跟著一個像是局長的人物,把他們抓來關進這里的那隊長也在旁邊。
“您看這不大水沖了龍王廟……”局長有些尷尬。
“沒事,你們也是做份內的事,倒是我們沒有提前通知一聲就擅自過來逾矩了,還請不要見怪。”言吾說著一口官腔十足的話。
“沒事沒事,上面能重視我們也很開心。”
“那他們我就先帶走了。”言吾指指拘留室里的李季夏一群人。
“當然當然。”局長說話間,拘留他們那隊長連忙上前開門。
折騰一天,午飯晚飯都沒吃,李季夏一群人早就滿臉疲憊,見終于有辦法離開,迫不及待地向著門外而去。
“那這案子……”局長語氣中皆是試探。
“你們查你們的,我們不會干預。”言吾故意頓了頓才又補充道,“不過這事上面確實很重視,所以才會派我們過來。”
“我懂,我懂,那咱們各查各的有情況再合作?”
言吾點點頭,“那我就先帶他們走了。”
“小楊,送一下,順便把他們的東西還給他們。”局長看向一旁的隊長,后者連忙上前帶路。
言吾為首,一群人向著門外而去。
來時他們被一群人羈押著進來,出去時被一群人恭恭敬敬送走,站到公安局門口,望著外面黑夜下霓虹燈遍布的街道時,一群人都恍然若夢。
又往前走出一段,徹底遠離公安局后,一群人才在街道上找了一處相對人少的角落停下。
李季夏看向言吾,心情頗為復雜。
李季夏之前就猜到言吾很有可能是做這個的,但現在看來他的身份地位遠比他猜測的還要高得多,否則也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就憑空捏造出他們的身份,還讓上面的人幫著打掩護。
“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知道失蹤案過來暗中調查的,接下去他們不會再為難我們。”言吾并沒有解釋的打算。
時牧幾人似乎并不驚訝言吾的身份,李希和古欣倒是挺驚訝,不過都并未多問。
在副本中暴露真實姓名是非常危險的事,他們兩個隊伍現在雖然處于合作狀態,但互相之間還遠沒到互相交互性命的程度,問得太多是很失禮的事。
“那現在怎么辦,回去酒店嗎,還是散了?”易文玉問。
時牧看向李季夏,李希和古欣也看去,他們是因為李季夏才到這里來的。
李季夏看向“黃恩寶”學校所在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后道:“都散了吧。”
無人說什么,現在這情況這確實是最佳選擇。
“對了,血樣檢查結果怎么樣?”古欣看向白海。
被提醒,李季夏也看去。
白海掏出手機看了看,“一切正常。”
白海對這結果似乎有些失望,他上下打量李季夏,“你確定你真的……”
李季夏并不意外,如果有什么那高考那會兒就查出來了。
“一起去車站?”李季夏掏出手機要打車。
“一起吧。”易文玉道。
其他人并未拒絕。
他們一共八個人,一共叫了兩輛車。
等車期間,易文玉盯著李季夏欲言又止。
“有事?”李季夏詢問。
易文玉看了眼時牧,“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下個副本可能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李季夏愣了下,副本還能選擇?
下一刻,他下意識看向時牧,易文玉不跟他們一起的意思,是時牧也……
現實中他們毫無關聯,如果副本中不再見面,那現實里就更加沒可能再見。
時牧并未看向李季夏,微微側頭看向遠處。
來往的車燈下,他這段時間逐漸消瘦的下顎線格外清晰。
無人說話,也無人看向李季夏,但李季夏卻就是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哦,好,那你們以后自己注意安全……”李季夏不知是用什么心情說出這句話。
易文玉看看李季夏再看看時牧,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都沒說。
兩輛網約車很快到來。
時牧、白海、言吾和余深上了前面一輛車,易文玉跟著李季夏三人坐后面的車。
車子啟動后很快匯入車流。
夜里六七點正是高峰期,車子使動得相當緩慢。
李季夏靠窗而坐,他支著下巴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車流。
他不喜歡男人,這樣對他們都好。
特別是對時牧,不用再為他受傷不用再為他分神,他從副本中存活下去的概率會更高。
本該如此。
可為什么他一顆心會那么酸澀煩躁?
“你確定要這樣嗎?”古欣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響起。
“什么?”李季夏假裝沒聽懂。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錯開以后再想要碰上就難了,而且里面那么危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再出不來,這次很有可能就是你們從今往后最后一次見面。”古欣道。
李季夏心里本來就煩,聞言瞬間更加氣不順,他向后靠去閉著眼睛閉目養神。
那不然要怎樣?
他又不喜歡男人,難道要他就這樣吊著時牧?
“要不你再——”
“我累了。”古欣話未說完李季夏就打斷。
看出李季夏不想再談論這件事,古欣只得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里,旁邊李希和副駕駛的易文玉對視一眼,也收回都到嘴邊的話。
車子走走停停近十分鐘后,突然拐向左側一條偏僻的岔路。
“怎么走這邊?”易文玉問道。
時牧他們還在主路上。
“主路太擠,這邊路雖然遠點,但不擠。”司機是個女人。
易文玉沒再說什么。
車子進入巷道后一路左拐右繞,五六分鐘后,他們穿過居民區進入一條沒什么車子也沒有路燈的老舊國道。
順著國道一路往前,十來分鐘后,他們進入山區。
“車站在這個方向嗎?”易文玉蹙眉,他和時牧過來的時候車子根本沒有出過市區,更別提進山。
看著周圍漆黑一片的山脈樹林,李希和古欣眉頭也都皺起。
車子停下。
所有人都朝著駕駛位看去。
“我們之前見過嗎?”司機問道。
車內并未開頂燈,只駕駛位前一排指示燈,那燈并不足以照亮司機的臉,更何況她還戴著帽子和口罩。
李季夏和旁邊李希三人對視一眼,神經隨之緊繃。
“嗯?”司機回頭看來。
她戴著口罩無法看清整張臉,但李季夏還是一瞬間就認出那雙眼,“黃恩寶”。
李季夏瞳孔緊縮,心臟更是不受控制的加速,“黃恩寶”怎么會在這里?
她發現他們了?
可這怎么可能?
現實里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黃恩寶”就不可能認識他們。
“你在說什么?”李季夏故作不解。
“黃恩寶”視線在四人臉上一一掃過,那雙像極了人類的眼中滿是打量。
“你們不認識我?”“黃恩寶”問道。
“我們應該認識你嗎?”易文玉不解。
“黃恩寶”笑了笑,下一刻面無表情,“那你們緊張什么?”
車內有瞬間的死寂。
“你莫名其妙就把我們帶到這種深山野林里來,我們不該緊張嗎?”李季夏問。
說話間,他伸手去開車門。
車門被鎖死。
易文玉看向“黃恩寶”左手邊的鎖。
“黃恩寶”把手覆蓋在鎖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
李季夏看向身邊的李希和古欣,這種狹窄的空間里,“黃恩寶”的頭發能在一瞬間就把他們全部殺死,偏偏這里還不是副本,除了他李希他們都無法凝聚武器。
李季夏試著凝聚剔骨刀。
剔骨刀并未出現。
昨夜它的出現像是一場錯覺。
“你到底想怎樣,要錢?”易文玉試圖去拿手機,他才動一把刀子就抵在他脖子上。
“老實點。”“黃恩寶”警告道。
易文玉放棄手機。
車內再次陷入安靜,“黃恩寶”陷入思考。
李季夏和李希、古欣對視一眼,易文玉無法打開門鎖那唯一的機會就在坐在“黃恩寶”正后面的李季夏身上,但在李季夏打開車鎖之前“黃恩寶”就可能殺死易文玉。
氣氛正僵持,車后座就傳來動靜。
車后箱里有東西。
“哐。”那東西試圖從后備箱中出來。
“黃恩寶”本不準備搭理,可那東西動靜越來越大,很快整輛車都開始搖晃。
“嘖。”“黃恩寶”不得不打開后備箱。
車蓋彈起后,敲打的動靜停下,一根漆黑瘦長到怪異的手臂從車廂內探出,緊接著是同樣瘦長干癟的頭和身體。
長壽村那塔里的怪物,就藏在后備箱里。
“黃恩寶”和阿華叔他們接觸的目的果然是他。
那把火,恐怕也是為了帶走他。
“黃恩寶”收了抵在易文玉脖子上的刀,打開車門鎖,開門下了車,“出來吧。”
車內李季夏幾人連忙開門出去。
站到車前,散人借著車頭燈看向“黃恩寶”和那東西。
現實中的那東西和副本中并無區別,依舊是瘦長干癟身上滿是繃帶破衣服的模樣,“黃恩寶”變化卻很大。
比副本中年長兩三歲的她看上去更像是個人了,她頭發做了修剪,穿上了合適的衣服,臉上甚至畫上了淡妝。
002.
“要多少錢你們才能放過我們……”易文玉試圖蒙混過關。
“全殺了。”“黃恩寶”取下帽子和口罩,說話時完全沒看他們。
她是在對塔里那東西說話。
聞言,那東西一雙紅得發亮的眼朝著李季夏三人看來,他給人的壓迫感太強,李季夏三人都退后一步。
那東西緩緩彎腰,近距離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屏住呼吸。
那東西嗅了嗅,像是聞到什么喜歡的味道,他原本危險瞇起的眼緩緩放大,喉結也發出細碎且熟悉的聲音,“咕唔……”
他喜歡李季夏。
“黃恩寶”梳理完自己齊腰的長發回頭發現那東西還在犯傻有些不悅,“我讓你殺了他們。”
那東西看看李季夏再看看兇巴巴的“黃恩寶”,站直身體仰起頭,開始望著天空思考人生。
他依然是副本中那副不太聰明的模樣。
“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黃恩寶”顯然也已經深刻認知到這點,她臉色不太好,掏出刀繞過那東西就走向李季夏四人,“要是弄臟我衣服——”
“跑!”
“黃恩寶”話未說完,李季夏四人就在同時轉身向著身后的山林沖去。
路上并無燈,沖入樹林中后世界更是一片漆黑,四人深一腳前一腳時不時還要被樹林中的藤蔓樹枝劃上一下,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跑得飛快。
一口氣往前跑出三百多米徹底深入樹林后,李季夏回頭看去時,“黃恩寶”已經不在馬路上。
“她來——”李季夏提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什么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從左側傳來。
李季夏閃躲的同時看去,黑暗中“黃恩寶”不知何時已經跑到左邊和他們并排前進,襲來的是她手中的刀。
側身躲過,李季夏二話不說轉身就向著右邊跑去,李希三人亦是如此。
一擊不成,“黃恩寶”立刻襲向旁邊的古欣。
古欣早有準備,手中的背包全力打向她的手腕。
古欣背包中裝著一堆攝像頭、平板以及充電器,最少都有二十多斤,“黃恩寶”手中的刀直接被砸得飛了出去。
“黃恩寶”吃痛,悶哼一聲。
躲開攻擊,李季夏幾人再次加速向著前方跑去,要徹底遠離。
一口氣往前跑出百多米,幾人再回頭看去,剛剛的位置已經不見人影。
李季夏并不覺得他們把人甩掉,一顆心正高高懸起,回頭的瞬間就在前方的黑暗中看見人影。
四人立刻分成兩隊向著兩邊跑去,但不等跑遠,另一邊的易文玉和古欣就同時悶哼一聲向著地上栽倒。
地面并不平整,倒地后兩人在慣性下又往前滾出兩三米。
與此同時,重新長出如同蜘蛛般的頭發的“黃恩寶”已至他們頭頂。
“滾開!”李季夏借助前沖的力道飛起一腳踹在她背上,結結實實的觸感讓他腳底發麻,“黃恩寶”也整個被踹飛出去。
“黃恩寶”并未倒地,她那一頭飄舞的頭發如同無數蜘蛛腳,快速扎入地面穩住她的身形。
李季夏沒有停下,把人踹飛后就沖向地上正試圖爬起來的古欣。
李希已經過去拉易文玉。
李季夏才抓住古欣的手臂,什么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
顧不上其它,他只能向前撲去把面前三個人都撲倒在地。
四周幾棵直徑足有十多厘米的樹從他們脖子的高度被齊齊削斷,大樹坍塌,樹葉殘枝飛濺。
“唔……”被壓倒,古欣悶哼一聲。
也是這是李季夏才發現古欣左腿血流如注。
如果傷口再深那么幾厘米,古欣腿骨肯定已經斷掉。
“別管我們了,快跑。”古欣推了李季夏一把。
這里不是副本是現實,他們還連武器都沒有,李季夏和李希丟下他們逃跑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呵。”“黃恩寶”冷哼一聲,懸空的數十束頭發全部向著地上四人而來。
李季夏回首狠狠撞向她腹部,“黃恩寶”被撞得向后退去,頭發全部扎入地底。
“唔。”李季夏悶哼一聲,其中一束頭發扎入他右側腰腹,把他身體整個貫穿。
“你……”攻擊三番四次被打斷,“黃恩寶”被激怒,她看向李季夏。
“嗡……”黑暗中不知是誰的手機響起。
無人接聽,這時候就算把時牧他們叫來也毫無意義。
車站門口。
“打不通,怎么回事?”白海放下手里的手,這已經是他給易文玉打的第三通電話,他們幾分鐘前就已經到了車站,但易文玉幾人卻遲遲沒出現。
“會不會是還堵在路上?”言吾猜測。
“那也沒必要不接電話。”白海看向時牧,“你有其他人電話嗎?”
除了易文玉,他們三個和李季夏三人其實不怎么熟。
時牧拿出手機,輸入一個他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遲疑一瞬后按下撥號鍵。
電話很快撥出,但就如同易文玉的電話一樣始終無人接聽。
忙音第五次響起時,時牧直接看向余深,“查查看他們在哪里。”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余深掏出電腦,三分鐘不到就定位到易文玉所在的位置,“咦……他在附近的山里,他去那地方做什么?”
時牧立刻上前。
白海和言吾緊隨其后反應過來,紛紛上前。
“他在快速移動。”余深也察覺不對,“你把號碼報給我,我查查夏天的。”
時牧爆出一串數字的同時快速向著旁邊一輛才剛下完客人的車跑去,“上車。”
李季夏他們不可能迷路迷到深山野林里,除了迷路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們并不是自愿去那邊的。
“黃恩寶”發現他們了。
所有人上車,言吾掏出證件給對方看了看后,車子快速向著山里而去。
與此同時,余深那邊也有了結果,“夏天也在山里。”
說話間他把屏幕轉向后座時牧三人。
“開快點。”時牧催促,他一顆心狂跳。
“就這么過去?”白海看去。
“這附近有賣刀具的店嗎?”言吾詢問司機。
他們大半夜行色匆匆去山里,現在還想買刀,司機有瞬間的遲疑,不過想想言吾手里的證件,還是立刻帶路,“有。”
車子飛快行駛。
車內死寂。
“你們真的要分手?”白海問。
言吾和余深都看去,白海非要在這時候說這個?
時牧不語,只看向窗外。
白海嘆息一聲,“他好像不認識我們了。”
時牧回頭。
言吾和余深一臉茫然。
“我是說夏天,這次見面他好像不認識我們三個了。”白海道,“之前不還問我們是誰?”
他那時就注意到不對,只是并未點明。
后來一系列的相處下來他就更加確定李季夏確實不認識他了,更準確來說是不記得他們曾經在副本中見過面的事。
他對男人可沒興趣。
就算那個人是時牧。
“他……”時牧臉上的緊張不安逐漸化作錯愕。
“他那樣應該有段時間了,他隊里那兩個人應該是知道點什么,那時候還主動幫忙做了介紹。”白海道,“你就沒發現什么不對嗎?”
李季夏不認識白海他們……
李季夏不記得他了?
時牧心臟不斷加速,全身的血液更是都涌進大腦,以往許多他注意到但卻并未深想的事情在那瞬間全部串聯。
明明副本開始之前都還好好的,上上個副本開始之后李季夏卻突然就變了,他被他的親吻嚇得逃走,他開始避著他躲著他,眼中對他的愛意也全部消失,那模樣就好像變了個人。
“那小子說是不喜歡你了,可我看他的樣子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044章 第 44 章
001.
時牧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然后嗡得一聲,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身體前傾微垂下頭,眼眶滾燙。
他還以為李季夏真的不喜歡他了。
他認識的李季夏絕不是那樣會因為好玩而戲弄他人的人, 可李季夏看著他的眼神確實平靜, 他還以為是他看錯了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車子駛進一條開滿五金店的街道, 四人快速下車,再上車時他們手里多出一堆武器。
車子再次駛動, 向著市區外的山林而去。
樹林中,感覺著腹部的疼痛, 李季夏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不等他回神,那些頭發就再次高高懸起, 三番兩次被打斷攻擊,“黃恩寶”臉色極度不善, 這次她要把李季夏碎尸萬段。
“夏天!”古欣驚呼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李季夏試圖扯掉傷口處的頭發, 但原本柔軟的它們卻如同鋼鐵般堅硬。
無法掙脫, 眼見那些頭發就要落下, 李季夏凝聚剔骨刀。
冰冷的刀把垂落, 李季夏向下蹲去躲避那些發絲的同時, 手中的刀向著“黃恩寶”的脖子而去。
兩人距離太近,四周又太黑,“黃恩寶”根本沒發現李季夏手中多出一把刀,刀子精準劃過她脖子。
“唔……”吃痛,“黃恩寶”下意識向著旁邊躲去, 被她操控的頭發也因為他的閃躲而刺歪, 但即使如此,李季夏右腿上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強忍疼痛切斷那些頭發, 李季夏快速后退。
“你們先跑——”李季夏話未說完,身后就是一片騷動。
他回頭看去,之前傻傻站在馬路上思考人生的那東西不知何時跟了進來,他似乎被空氣中的血腥刺激,一雙眼愈發紅。
前方是“黃恩寶”,后面是那東西,他們根本無路可逃。
“你這混蛋!”“黃恩寶”怒吼的聲音傳來,她被切開動脈的脖子已經愈合,胸口的衣服卻被染紅一大片。
穿著這樣的衣服,她根本沒辦法回去宿舍。
“咕唔……”先發起攻擊的是塔里那東西,他撲向易文玉。
易文玉腿受傷連站著都困難,根本無法逃走。
李希不知從哪里撿到根木棍,對著那東西的后腦勺就是狠狠一棍。
被時間腐朽的木棍瞬間碎裂,那東西卻只是歪了下頭。
下一刻,他看向李希。
李季夏試圖過去,他才動,如利刃的頭發就向著他脖子而來。
李季夏側身躲過,回頭看去。
不等他看清,更多頭發就向著他而來,“黃恩寶”徹底被惹怒。
李季夏一邊躲避那些頭發一邊后退,一連三步后正準備再退,就和什么人撞在一起。
后者悶哼一聲。
是李希。
李季夏快速回頭看了一眼,他手里有刀,還能用來打開“黃恩寶”的頭發,李希三人卻只能赤手空拳的對付塔里那東西,這會兒三人身上都已滿是傷口。
再這么下去,他們都得死在這里。
“黃恩寶”顯然也這樣認為,見他們被逼到一起,發束展開把所有人都籠罩在攻擊范圍內,要一次性殺掉所有人。
不等她發起攻擊,李季夏就跨前一步猛的沖向她,真等她發起攻擊再閃躲根本來不及。
剔骨刀砍向“黃恩寶”胸前,“黃恩寶”立刻利用頭發抵擋,頭發橫在胸前,李季夏的刀卻并未砍向那邊,而是向著她的腿而去。
刀子劃破皮膚,傷口并不深。
李季夏的目的也并不是這,靠近,他一腳踹向“黃恩寶”,把他向后踹飛兩三米。
他的目的是拉開“黃恩寶”和其他人的距離,這樣一來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被踹,“黃恩寶”卻沒像之前那樣怒不可遏,而是笑了起來,“你們果然知道我,可是我不記得有見過你們,那你們是怎么知道我的?”
李季夏并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
“沒關系,你們會說的。”“黃恩寶”躍過李季夏看向李希三人面前的那東西,“我改主意了,別弄死了,把手和腳弄斷就行。”
那東西注意力完全不在“黃恩寶”身上,他微微外頭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流血了。
“唔啊……”
“黃恩寶”皺了皺眉,果斷放棄靠那東西,雖然很討厭弄臟衣服,但現在她更加好奇李季夏他們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
對她能操控頭發一點不驚訝,看見她脖子自愈也不驚訝,李季夏他們知道的不少,可除了被她殺死的那些人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過這些。
無數的頭發向著李季夏而去,李季夏借著地勢的差距一個滑鏟向著山下而去。
“黃恩寶”并不追他,轉身就看向正上方的李希三人。
李季夏在她回頭的瞬間沖向她。
不等李季夏靠近,
“黃恩寶”就回頭,她早就等著李季夏。
回頭的瞬間,她看見的并不是李季夏,而是一臉的泥土。
“唔……”泥土進入眼睛,“黃恩寶”下意識閉眼。
人類和鬼不同,人類的弱點很多。
“你——”
“黃恩寶”咒罵的話沒來得及說,李季夏手中的剔骨刀就從背后刺進她心窩。
心臟被貫穿,“黃恩寶”喉間咳出大量鮮血。
李季夏一腳把她從刀上踹開,轉身就向著李希他們那邊跑去。
靠近,他拽住易文玉就跑,“跑!”
他們根本打不贏。
這里是現實,拖再久都毫無意義。
一旁被整個踹得撞在樹上的李希艱難的爬起來后,抓住旁邊向他而去的古欣,兩人跟著跑動。
四人都受傷,速度大受影響。
特別是李希和古欣,瞬間就落后五六米。
“攔住他們。”“黃恩寶”從地上爬起來。
心臟被刺穿對她不是沒有影響,她飄動的頭發垂落,正集中注意力修復心臟。
她自我修復的速度遠不如在副本中,沒能吃掉徐如和黃毅安對她不是沒有影響。
“唔……”塔里那東西看向李希和古欣。
“你敢!”李季夏停下腳步舉著刀一臉兇狠的看去。
這里不是副本,他不知道這對那東西有沒有用,又或者適得其反徹底激怒他。
被兇,那東西一雙紅得發亮的眸微黯,委委屈屈。
李季夏顧不上驚訝,連忙上前拉李希和古欣,他才靠近,“黃恩寶”就沖了上來,她胸口已經恢復如初。
李季夏立刻就要抵擋,但憑他一個人根本護不住李希和古欣。
“嗖——”什么東西劃破黑暗徑直射進黃恩寶后背。
“黃恩寶”動作停頓。
與此同時,幾道身影從黑暗中竄出。
靠近,時牧四人拉著李季夏幾人就跑。
“走。”看清李季夏腹部和腿上的傷,時牧眉頭緊皺。
“你們怎么來了?”易文玉一邊跑一邊問。
“拿著。”白海從自己背后的包里掏出兩把斧頭,一把扔給李希,另一把要扔給李季夏時看見李季夏手中的剔骨刀,他挑了挑眉。
“過來了。”余深聲音傳來的同時手中一把飛刀扔了出去。
與此同時,后方傳來什么東西快速掠過樹葉的聲音。
刀子以極快速度向著“黃恩寶”飛去,但這次沒能刺入身體,“黃恩寶”用頭發擋開。
“路上那輛車還能開,回去路上。”時牧拉著李季夏向著山下飛速沖去。
李希幾人亦是如此。
從上往下跑,他們速度遠超平時,不過幾個呼吸間就在前方看見之前那條馬路。
眼見他們就要沖出去,破空聲就從后方襲來,“黃恩寶”速度比他們快。
李季夏和時牧同時回頭。
時牧手中一根手臂粗的鋼筋如同長刀砍去。
不等靠近,就被無數頭發纏繞。
李季夏等和就是這一下,他剔骨刀橫掃,砍向“黃恩寶”的脖子。
刀子被頭發接住,時牧手里的鋼筋也被搶走,余深的飛刀才靠近就被頭發彈開。
傷得最重的李希、古欣和易文玉三人已經跑到馬路上。
“哐!”白海不知何時繞到“黃恩寶”背后,他手里一把半人高的斧頭狠狠錘在“黃恩寶”腦袋上。
“黃恩寶”左側腦袋立刻向著里面凹去。
李季夏沒放過這機會,跨前一步以腳尖為軸心快速揮動手中刀。
刀子劃破皮膚削斷骨頭,“黃恩寶”腦袋徹底與身體分離。
言吾一腳踢去,腦袋立刻飛向身后的山林。
李希三人已經進入車內,余深也坐到駕駛位,車子一直沒熄火,接下去就等他們上車。
腦袋飛出不到兩米,就以極其怪異的弧度又向著他們飛來,就算身首分離“黃恩寶”也沒死,她把一部分發絲刺入自己的后背利用慣性又飛了回來。
白海和言吾都沒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但對于李季夏和時牧來說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兩人同時動作,李季夏砍斷“黃恩寶”背后的發絲,時牧撿起被奪走的鋼筋猛地揮舞。
“嘭!”
頭顱飛向樹林。
“唔……”李季夏動作有瞬間的停頓,一陣冰涼的觸感從他后背傳至胸口。
“夏天!”尖叫聲從車子的方向傳來。
打飛頭顱,時牧第一時間看向李季夏。
看清的瞬間,他瞳孔瑟縮大腦空白。
沒有了頭顱的“黃恩寶”并未倒下,她手里的刀從背后刺入李季夏胸口,一如之前李季夏偷襲她時。
時牧大腦空白,他立刻就要沖向李季夏。
“先走,上車!”言吾抓住他。
離李季夏更近的白海上前一步踹開“黃恩寶”的身體,拉著李季夏向著車子而去。
就這片刻,“黃恩寶”被打飛的頭顱又已經跑回來。
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如此狼狽過,“黃恩寶”一言不發只一雙眼中都是殺意,那模樣和副本中的她一模一樣。
002.
白海和李季夏擠到副駕駛,時牧和言吾擠進后座,不等他們把門關上,余深就把油門踩到底。
車子如同利箭射出,飛速奔馳在老舊漆黑的國道上。
車內,時牧顧不上身邊的人向著前方擠去,“夏天……”
白海正替李季夏檢查。
看見那貫穿整個胸膛的傷口,白海動作有瞬間的停頓,刀子已經貫穿心臟,這種傷就算不拔出刀子立刻送到醫院也未必來得及,更何況刀子已經被拔出距離醫院也還遠得很。
“呲……”正飛速奔馳的車子猛然打滑,左側的輪胎爆炸。
一手頭顱一手刀的“黃恩寶”站在前方馬路上,她速度一直很快。
余深死死握住方向盤,控制住車子后,他油門踩到底。
車子如同脫韁的野獸沖向“黃恩寶”,后者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發絲飛舞,要連車子一起切了。
“躲開——”李希試圖提醒。
車子速度太快,他話未說完車子已經到“黃恩寶”面前。
眼見發絲砍來,車內一群人大腦都空白。
“吱——”車子緊急剎車。
襲擊并未襲來,“黃恩寶”不見。
在慣性下猛然向著前方撞去的一群人悶哼一聲后,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紛紛向著窗外看去。
“那邊。”
右邊,樹林中,塔里那東西微微歪著頭看著樹林中身首分離的“黃恩寶”。
突然被襲擊,“黃恩寶”愣了下,下一刻歇斯底里,“你發什么瘋——”
車子再次啟動,余深并不準備留下看熱鬧。
眼見他們要跑,“黃恩寶”立刻看來,李季夏他們一個都別想跑。
余深油門踩到底,四周風景飛速倒退。
“砰。”
車身下沉,什么東西落到車頂。
車內一群人頭皮都是一麻,下一刻紛紛做好迎接攻擊的準備。
“嘭——”不等頭發刺穿車頂向著他們而來,“黃恩寶”就再次飛了出去,這一次她飛向左邊。
撞在樹上跌坐在地,“黃恩寶”不再看向車子而是看向攻擊她的塔里那東西。
“唔……”馬路邊,那東西一個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眼見車子就要開遠,“黃恩寶”立刻就要再追,不等她爬起來那東西就出現在她身后,只剩骨頭和皮的手刺穿“黃恩寶”的胸口。
被攻擊,“黃恩寶”的頭發立刻向著他削去。
那東西速度遠比“黃恩寶”更快,不等頭發近身,就一腳踩在“黃恩寶”頭顱上。
兩人同時擁有“肉/身”,但塔里那東西的身體明顯要比“黃恩寶”的硬得多,“黃恩寶”的頭顱幾乎是立刻就被踩得凹陷。
“黃恩寶”徹底被激怒,她全部頭發都向著那東西而去——
再之后的事車上一群人并未看見,因為車子已經駛出可見范圍。
確定“黃恩寶”沒跟上來,車內一群人大腦都有瞬間的混亂,特別是李希、古欣、易文玉三人。
“那東西為什么會攻擊‘黃恩寶’?”余深一邊開車一邊不可思議的問道,“黃恩寶”的厲害他們算是見識到,如果不是那東西他們根本逃不掉。
李希、古欣、易文玉三人立刻看向李季夏,他們都想起副本中的事。
他攻擊“黃恩寶”,原因很簡單,因為“黃恩寶”攻擊了李季夏,雖然都是同類,但比起“黃恩寶”那東西明顯更喜歡李季夏。
“咳……”李季夏咳出一口鮮血。
“夏天?”擠到前座兩個座位中間的時牧死死按住李季夏后背的傷口,另一邊白海按住前面,雖然這已經毫無意義。
聽見聲音,因為大量失血頭腦空白的李季夏微微側頭看去。
昏暗混亂之中,時牧那一身白襯衣早已不復平時的干凈粘滿了血,他臉上也沒了平日的冷靜克制,一雙眼通紅不說,眼鏡更是不知飛到什么地方去了。
“嘿……”李季夏下意識笑了下。
好像自從遇到他,時牧就總是狼狽不堪。
也許他應該找易文玉算一卦,看他是不是克時牧。
“別睡,夏天,醫院就快到了……”時牧聲音顫抖而沙啞。
“好……痛……”李季夏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缺血缺氧的大腦已經無法持續思考,“抱歉……”
雖說并沒有另外一個“李季夏”,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依然不是時牧愛的死去活來的那個李季夏,因為他把對時牧的愛忘掉了。
“夏天,別睡……”時牧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李季夏突然就想到之前時牧說他學生很多的話,時牧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和人說過話,那聽上去和他給人的感覺格格不入。
……
時牧其實挺可愛的。
他之前還想去時牧上課的地方看看,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
“咳……”李季夏努力的睜開眼,眼皮子卻仿佛有千萬斤重,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也逐漸癱軟。
時牧在說什么他逐漸聽不清。
李希他們好像也在說話。
說話的人太多,吵得他本來就已經無法思考的大腦像是要炸掉。
不知道在那種混亂中堅持了多久,他最后一絲力氣也用盡后,整個人向著無盡的深淵墜落而去。
世界一片漆黑。
意外的是他并沒完全失去意識,至少疼痛一直伴隨。
那道長長的傷口如同著火般滾燙,燙的他靈魂似乎都在痛,燙得他像是快要融化。
“……你別這樣。”
“去醫院!”時牧的聲音。
“已經來不及了,這種失血量……”
“我說去醫院!”時牧聲音中是以前從未聽過的歇斯底里。
“時牧……”
“他還沒死,我說去醫院,你們聽不懂嗎!”
“咳……”李季夏很想說一句別吵了吵得他頭疼,開口的瞬間一股涼氣從喉嚨一直貫穿到胸口,那讓他止不住的咳嗽。
不咳還好,一咳李季夏只覺得傷口更加火燒火燎的痛。
死寂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車內只他的咳嗽聲。
旋即是爆發式的聲音浪潮。
“夏天?”
“……還活著……”
“去醫院?”
“怎么會這樣,他不是已經……”
“……血好像已經不怎么流了,讓他平躺……”
“夏天……”無數混亂的聲音中,李季夏只捕捉到屬于時牧的那道,他好像在哭。
李季夏努力睜開眼試圖去看,但根本做不到,黑暗再次襲來,世界再次只剩下那份火燒火燎的疼痛。
他被移動,然后再次移動,他被換了好幾個地方,每次一折騰傷口就痛得厲害,每次他都很想說一句讓他們別折騰他,但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睜開眼。
慶幸的是那道傷口好像并不會一直追隨他,隨著時間流逝,它慢慢的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疼痛。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身體開始變得更加無力,它們就好像被抽取走了力量酸軟的厲害。
傷口處火燒火燎的疼痛徹底消失時,他整個人就像是被迫跑完了十萬公里,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痛苦。
痛苦間,他慢慢能感覺到外界的事物。
他好像被帶到了醫院,因為聽見儀器滴滴的聲音嗅見消毒水的氣息。
他旁邊好像一直有個人,除了他之外偶爾也會有人來,但很快又會離開,只有那個人一直沒走。
他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想起來那個人是誰,時牧。
“呼……”李季夏艱難地擴展自己的肺好吸取空氣,冰冷的空氣襲來,讓他整個肺都酸痛的厲害。
酸痛中,李季夏艱難的轉動腦袋,看向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人。
時牧頭頂的漩渦是往左的。
“呼……”李季夏控制著胸腔呼吸。
他看向周圍。
雪白的墻壁屋頂,擺放著各種儀器的房間,他確實在醫院,而且看樣子還是間私人醫院,因為他住的是個挺大的單人間。
“呼……”李季夏用力呼吸。
他好像忘記應該怎么自己呼吸,以前根本不需要去想就能做到,現在卻必須自己控制。
這一次他用力過度,吸入的氣太多,連帶著他喉嚨都跟著瘙癢,“咳咳……”
聽見動靜,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時牧驚醒,他立刻抬頭。
視線對上的瞬間,時牧怔愣了下,下一刻一雙本就通紅的眼頓時紅得更加厲害。
他就像只兔子。
“別動,我叫白海……”時牧伸手去按旁邊的緊急按鈕,腳卻勾住一旁的凳子差點絆一跤,他從未有過的狼狽。
房門很快被推開,白海急匆匆進來。
和之前不同,白海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看著還挺像那么一回事。
白海忙碌間,門口陸陸續續又進來好幾個人。
李希他們無一例外都穿著病服。
“感覺怎么樣?”白海檢查完后問道。
李季夏深呼吸一口,艱難的說道:“痛……”
見他還有力氣叫痛,一屋子人都笑了下。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多久?”白海問道。
李季夏沒有力氣說話,只能用眼睛看。
“足足一個星期。”白海道。
李季夏啞然,才一個星期?他還以為他已經昏迷了幾個月……
“我……怎么……”李季夏試圖看向自己的心口,但他肌肉酸痛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提起這事,一屋子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他們臉色變得奇怪。
李季夏一一看去,但始終無人說話。
李季夏看向時牧。
“……你沒做手術。”時牧聲音沙啞的厲害,并不是因為難以啟齒,而是已經太久沒有好好休息。
李季夏花了點時間才想明白時牧話里的意思。
他的心臟被貫穿,他沒有做過手術,但人現在卻活了下來。
他驀地想到“黃恩寶”,她就算被砍掉腦袋也能活,所以他真的和“黃恩寶”他們是一類人?
李季夏試圖去摸自己的心口,但根本做不到。
“別動,你先好好休息。”時牧按住李季夏的手。
第045章 第 45 章
001.
無法看見傷口, 李季夏看向白海。
雖然早就有所猜測,但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他活了二十多年, 從來沒想過他會不是人。
看出李季夏不弄明白是不會罷休,白海嘆息一聲后道:“你昏迷這段時間我已經替你做過檢查, 血樣和肌肉組織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傷口處的細胞格外活躍, 活躍到就像有自己的意識。”
“而且隨著你傷口飛速治愈,你的身體明顯開始虛弱, 其中原理我并不清楚,但應該是消耗了身體的力量用于修復傷口。”
“你自己就沒什么感覺嗎?”
李季夏苦笑, “我一直在做夢,傷口一直很痛……”
“就沒有其它的了?”白海不甘心。
那樣的自愈能力, 如果能用到醫學上……
“沒。”
白海欲言又止, 但到底沒再說什么。
李季夏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看向時牧一群人。
包括時牧在內, 幾乎所有人身上都帶著或大或小的傷, 傷得最嚴重的當數李希、古欣和易文玉, 特別是古欣和易文玉,他們之前差點被“黃恩寶”削斷腿。
易文玉手好不容易好了,現在腳又廢了……
“‘黃恩寶’呢?”李季夏一想起她就頭皮發麻。
“沒追來。”白海道,“現在我們已經在另外一個市,這里是我自己開的醫院, 沒人知道你們在這里。”
李季夏松了口氣, 但懸著的心卻沒因此徹底放下,這里不是副本, 就算他們暫時逃脫,“黃恩寶”也隨時可能追來。
李季夏看向李希幾人。
他已經是孤家寡人一個,李希一群人卻未必,萬一牽連到家人……
說起這事,李希一群人臉上都沒了笑容。
“我已經跟我師傅說了,最近不回去。”易文玉道。
言吾道:“我倒是準備先回去一趟,之前我們被抓的事還得寫報告,完了我準備讓我們的人注意下她,抓起來是不可能的,但多注意一下可以。”
“她沒回去學校。”獨自一人站在角落的余深道,即使穿著便服他也戴著口罩。
“沒回去?”所有人都看去。
“她現在在哪?”言吾蹙眉。
“不知道,回來之后我就入侵了那片山附近所有攝像頭,但一直沒看見人。后來我又查了她學校的信息,她一直沒回去上課,之前綁定的身份/證也沒有使用記錄。”余深道,“沒有網絡的地方我就沒辦法了。”
沒想到事情是這樣,一群人都陷入沉默。
“她會不會是被塔里那東西弄死了?”古欣滿含期待地猜測。
無人說話,因為他們都知道那不太可能,“黃恩寶”根本殺不死。
“總之先養好傷。”白海道。
話音落,他突然看向易文玉,“你們還有多少天?”
“不到十天。”易文玉反問,“你們呢?”
“半個月左右。”白海頭痛地揉揉鼻梁。
李季夏一開始還不解,直到看見李希和古欣也皺起眉頭,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下一個副本開始的時間。
副本之間的間隔都差不多,上兩個副本中間隔了差不多一個月,而現在距離他們從上個副本出來已經過去二十天左右,最多再有十天他們就又會被拉進副本。
十天的時間,根本不足以讓他們身上的傷口恢復,特別是古欣和易文玉身上的傷。
李季夏看向坐在床邊的時牧,時牧身上傷口倒是沒多少,他稍微松了口氣。
“要不一起?”言吾提議。
“我也這么覺得。”白海看看易文玉、古欣再看看李季夏,李季夏和古欣他們可以不管,易文玉卻是他們自己隊里的人,不可能不管。
李季夏欲言又止,很想問一句怎么一起,副本難道還能自己選,話到嘴邊又咽回。
那樣一來就暴露了他失憶的事。
“行吧,那我去準備,你們趕緊休息。”白海彈彈身上的白大褂,晃晃悠悠地向著門外而去,
言吾跟了出去,他身上大多數都是逃跑時被樹枝刮出來的傷口,不重。
他準備明天就回去一趟。
余深不是話多的人,見白海和言吾兩人離開,也跟著出門。
易文玉緊隨其后。
李希和古欣看看李季夏,欲言又止。
李季夏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時牧已經找他們談過,他們本來還想幫李季夏瞞著,但時牧已經什么都知道,沒兩句就露了餡。
“那你好好休息。”
“我們就在隔壁。”
留下一個李季夏自己好自為之的眼神,兩人攙扶著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貼心地把門關上。
屋內只剩李季夏和時牧兩人,氣氛一時間安靜。
李季夏看去。
窗簾拉著,屋內沒開燈,光線昏暗。
時牧睫毛鴉羽一般垂下,皮膚慘白,眼尾微紅。
他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季夏驀地想起車上時他半昏半醒間聽見的那哭聲,沙啞、痛苦而慌亂,一點不像是時牧能發出的聲音。
李季夏望著天花板,琢磨著應該怎么開口。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但這話是不是過于曖昧?至少他就不會和李希他們這樣說話。
“為什么不告訴我。”時牧沙啞的聲音傳來。
“什么?”
“你失憶的事。”時牧抬頭,鏡片下那雙眼眼眶通紅而眼底泛青。
李季夏嘴唇翕動,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時牧并未催促,他耐心等待,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說不說又有什么區別?”李季夏不敢去看時牧的眼睛,“我不愛你了是事實。”
穿越也好失憶也好,他的目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時牧這個男朋友他不想要了。
頓了頓,李季夏補充一句,“我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不喜歡男人……我覺得兩個男人那樣怪惡心的。”
時牧始終沒說話。
李季夏等了片刻后,忍不住朝他看去。
時牧一如之前紅著眼看著他。
李季夏不敢和那雙眼對視,“……抱歉。”
隱隱間他有些后悔說了那些話,可李希和古欣他們那邊他話都放出去了,這一路下來他態度也一直很堅決,事到臨頭了再做縮頭烏龜也沒意思。
時牧起身,向著門外而去。
李季夏欲言又止,總有一種要是現在不叫住時牧什么東西就會從他手里溜走,但直到時牧從外面門關上,他也沒能開口。
屋內再次安靜。
李季夏望著天花板發呆。
時牧很優秀,就算不看教授的身份光看那張臉和那一身禁/欲克制的出眾氣質也絕對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如果想要再找個男朋友應該不難……
李季夏有些躺不住,他試著翻身,一動之下渾身肌肉都酸痛得厲害。
他只能又躺回去。
白海好像就挺喜歡時牧的……
李季夏腦海中浮現出之前拘留室白海故意把臉擱在時牧肩膀上的畫面。
白海長得還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又是醫生,還有自己的醫院,甚至還和時牧在一個隊里副本里也能互相照應,和時牧倒是挺般配。
李季夏不想再胡思亂想下去,看向床頭柜試圖尋找手機,床頭柜空空蕩蕩。
玩不了手機,李季夏只能繼續望著屋頂發呆。
其實這樣也好,他現在是人是鬼都不清楚,他父母的事也還沒個確信,說不定真的是他把他們殺了還開膛破肚吃掉,時牧離他遠點是好事。
越想李季夏越覺得身下的床躺得他渾身難受,他忍著酸痛強行坐了起來,扯開胸口的衣服看了看。
被貫穿的位置已經愈合,只剩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他試著摸了摸,沒什么感覺。
他又看了看腹部,那里之前也被貫穿。
傷口同樣已經愈合,只一道淺淺的疤。
昏迷了一個星期才自愈才醒,光從這點來看他的自愈能力遠不如“黃恩寶”,如果他的腦袋被砍掉應該是沒有機會自愈的。
他應該不是不死。
李季夏又想到塔里那怪物。
他也有肉/體,他也是像“黃恩寶”那樣原本不是人然后借由人降世?
那他為什么會長成那樣?
就算他身上的肉沒有被割掉吃掉,將近兩米五的個子也高得有些夸張。
身高之外,他的智商好像也不多……
是鬼的時候的強弱影響了出生后情況,還是附身母體被懷孕的這個過程出了差?
徐如之前就想過打掉“黃恩寶”,那東西的父母也察覺到異常然后試圖打掉他?
如果是這樣,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黃恩寶”即使變成了人也依然保留著鬼的特性,塔里那東西也明顯有鬼的特征,他能悄無聲息地消失再出現。
可他什么都沒有。
甚至自愈能力都是弱得可憐……
他是鬼的時候就是個小弱雞?
李季夏摸摸自己的身體,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而且如果是這樣,為什么他智商正常,塔里那東西明顯更厲害卻那么笨?
越想越想不通倒是把自己折騰得夠嗆,李季夏只能再躺回床上。
這一次,他很快有了睡意。
002.
再次醒來,李季夏是被吵醒的。
走廊中,白海不知從哪里搞了個小推車,車上除了米飯和粥還裝了好些口味清淡適合病患的小菜。
李希一群人正拿了一次性碗筷熟練地自己打飯,顯然之前幾天也是這么過活的。
“要吃什么自己打。”發現李季夏醒來,白海靠在墻壁上笑著說道。
再次醒來李季夏還是渾身酸軟,但精神頭明顯比之前好多了,他拆掉身上貼著的電極片,一步一挪地走出門。
“看來恢復得不錯。”白海完全沒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李季夏無視他的存在看向餐車,不看還好,一看肚子立刻咕嚕叫了起來,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顫抖。
李季夏去拿餐盒,餐盒疊在一起,他手有些抖,半天沒能分開。
李季夏抬頭看去,試圖找人幫忙。
李希幾人動作快,這會兒都已經吃上,還空著手站在一旁的就只有白海和時牧。
才和時牧說開,他不是很想和時牧說過,只能看向白海。
白海上前,把餐盒打開,“要吃什么?”
李季夏心不在焉地指了幾樣,不一會,他就收獲一個裝得滿滿的餐盒。
李季夏去拿筷子,另一只骨節修長皮膚白皙的手也在同時伸出。
指尖即將觸碰時,時牧收回手。
李季夏看了眼,先拿了筷子。
時牧拿了筷子之后,站到走廊對面遠離他的地方。
時牧在避免和他接觸。
李季夏驀地想起之前他那句“惡心”。
他欲言又止,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其他人都吃上飯后,白海也拿了餐盒裝了飯,他倒是不講究,蹲在角落就大口吃了起來。
他對自己醫院食堂師傅的手藝似乎頗為滿意。
李季夏也低頭吃飯。
米飯伴隨著菜湯入口的瞬間,李季夏差點被那股奇怪的味道熏得吐出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去,不只是白海,走廊中其他人也吃得頗香,就好像完全沒發現飯菜里的怪味。
“怎么了?”古欣注意到李季夏的異常。
“……好吃嗎?”李季夏問。
“還可以。”
李季夏不語。
他再吃了一口,那股像是什么塑料又像是什么稻草的味道再次襲來。
“夏天?”古欣不解。
這次其他人也看出他的異常,紛紛停下動作看來。
“味道很奇怪……”李季夏嘆息一聲,如實說道。
白海起身靠近,夾了一筷子他碗里的飯。
白海表情如常,問題不在飯里。
李季夏苦笑。
李希一群人臉色都有些復雜。
“你等一下。”白海放下飯盒拿了手機到一旁去打電話,讓人送什么東西過來。
李季夏也把飯盒放下。
幾分鐘后,白海電話響起,他向著樓下而去。
再上來時,他手里拿著個血袋。
靠近,他把血袋遞給李季夏。
李季夏滿心抗拒,卻還是硬著頭皮接了過來。
“要吸管嗎?”白海不知從哪里掏出個吸管。
……他還怪體貼的。
李季夏沒搭理,硬著頭皮用牙齒咬開上面一個角,輕輕吸了一口。
血腥的味道瞬間充滿整個鼻腔,他本能作嘔,但下一刻他卻在那血腥中嘗出清甜,饑餓也隨之襲來。
那血讓他有食欲。
李季夏反應過來時,已經把血咽了下去。
喉間從未嘗過的清甜讓他很想再喝上一口,他好餓,越來越餓。
“好喝嗎?”白海看見李季夏吞咽的動作。
“……好喝。”李季夏有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走廊中是一陣靜謐。
李季夏有些不敢去看時牧一群人的眼睛。
就算他們之前曾經互相熟悉又怎么樣,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某一刻突然失去理智攻擊他們?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不會攻擊。
“黃恩寶”每年就需要吃掉五個人。
李季夏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那個夢里的場面,血腥味、內臟的臭味混雜的黑暗中,他母親撕咬著他父親的尸體,隨著她的動作,他父親的尸體輕輕顫動。
李季夏胃里一陣翻滾,轉身沖進廁所一口氣把胃里本來就不多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吐到再也吐不出,李季夏才抬起頭。
那時,白海一群人已經在廁所門口站了有一會。
見他抬頭,白海笑著問道:“有想要咬我們一口的沖動嗎?”
李季夏沒好氣地看去,“沒有。”
他哪天真要想咬人絕對第一個咬白海。
“那問題就不大。”白海道。
李季夏怔愣。
李希一群人也都看去。
白海脖子上掛著個聽診器,雙手插兜,“我之前就在想了,你消耗了力量去修復傷口,那消耗掉的那部分力量又應該怎么補充回來?現在知道答案了。”
“我建議你以后別再讓自己受那種致命傷。你現在比起鬼更偏向是個人,但次數多了很難保證天平會不會傾斜,一旦傾斜那一切就難說了。”
“鬼都是由陰氣構成的,陰氣則是由負面情緒構成,那種東西是會影響到人的性格和情緒的,你真要變成那樣恐怕沒人能救得了你。”
白海的猜測合情合理,這大概也是目前最接近李季夏情況的猜測。
李季夏不知該說什么好,如果可以誰愿意受傷?
“黃恩寶”現在不知去向,再不到十天他們又要進入新的副本,受不受傷根本由不得他選。
李季夏下意識看向時牧。
時牧也在人群中,李季夏看去時他正皺著眉頭思考。
李季夏在他看來之前移開視線。
之前說了那樣的話他本來還有些后悔,現在倒是沒了感覺,時牧躲著他也好。
“行了,吃飯吧。”白海拍拍手帶頭往外走,“晚點再做個檢查。”
李季夏點點頭。
李季夏沒有喝剩下的血,而是把那盒飯吃了。
他過不了心里那關,也希望能用這種方式把自己扳正回去。
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是靠吃飯活下來的。
吃飽喝足,李希一群人回了自己房間養傷,白海把餐車推走后再回來時,替李季夏再做了一次檢查。
檢查相當詳細,忙完時已經是三個小時后。
“血樣這些要明天才能出結果,在那之前你先好好休息。”白海一邊叮囑一邊向著門外而去。
一通折騰下來,現在已經夜里九點。
關上門,回頭,白海一眼就在對門的房間門口看見早就等在那里的時牧。
“暫時死不了。”白海把血樣揣兜里。
時牧不語,只靜靜看著他。
“沒騙你。”白海道,“現在的情況已經比上一次檢查時好了不少,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能活蹦亂跳。”
時牧收回視線。
“還沒找他談?”白海滿臉期待地看去。
之前時牧找李希和古欣談話的時候他也在場。
時牧轉身進門,明顯不想談這個。
白海在他把門關上之前擠進屋里,“他怎么說?”
他是他們小隊第一個加入時牧的隊伍的,更準確來說那會兒就沒有隊伍,時牧就是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
因為被拉進同一個副本的人下一次也會在同一個副本的原因,他靠著醫生的身份慢慢和時牧熟悉起來并提議組建隊伍后,才有了時宴。
言吾和余深則是在那之后才加入。
他們隊伍從建立之初到現在已經將近五年,其間一個隊員都沒死過,算是存活率高到嚇人的隊伍。
也是因此,他們慢慢地就在圈子里有了名氣。
時牧并不是個沽名釣譽的人,余深更是個深度社恐,言吾也因為身份特殊不適合引人注目,所以他們小隊一直頗為神秘。
很多人都聽說過時宴,但也只知道時宴的隊長很厲害,隊里還有個很能打的隊員,一個道士,一個鬼醫,還有個很厲害的黑客。
因為五年的生死相交,他們四個和時牧也算熟悉,時牧一直是那種極為克制也一絲不茍的人。
所以當初聽易文玉說時牧交了個男朋友,他們其他三個人都嚇了一跳,甚至不顧時牧的阻撓特意組隊去見了李季夏。
那次的見面還算愉快,他們也看出來時牧確實喜歡李季夏,所以也就沒說什么。
可誰知道兩個副本后,他們就又從易文玉那里聽說了李季夏把時牧甩了的事。
他們本以為是有什么誤會,時牧心不在焉的狀態卻告訴他們那是事實。
前幾天,時牧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替李季夏檢查身體時,他毫不猶豫地就通知了言吾和余深,兩人立刻就買了和他同一趟的票。
他們倒想看看李季夏哪來的本事甩時牧。
然后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出去。”時牧并不準備解釋。
白海雙手抱臂,賴著不走,“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確定不讓我幫你看看?”
時牧不語。
之前他就沒發現李季夏失憶了。
他不是沒發現李季夏有些不對勁,但一聽說李季夏要跟他分手他就失去冷靜。
“他說什么了?”白海眼里滿是迫不及待想吃瓜的興奮。
時牧這人太無聊,難得有點樂子。
“他說我惡心。”時牧道。
白海臉上的笑容淡去,“你確定他是這么說的?”
“他說他不喜歡男人,說那樣讓他覺得惡心。”時牧坐到床上,李季夏并沒有直接說他惡心,但他覺得兩者并無區別。
遇見李季夏之前,他也不覺得他會喜歡上一個男人甚至愿意讓一個男人在自己身上做那樣的事,可那天李季夏進來的時候他卻并不排斥……
現在,李季夏卻覺得他惡心。
白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李季夏原先是不是同性戀他不知道,但時牧肯定不是,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讓他根本不可能離經叛道,哪怕那對大部分人來說已經不算什么。
“如果他不喜歡男人,那當初他怎么會喜歡上你?”白海問道。
第046章 第 46 章
001.
時牧被問得一愣。
下一刻他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白海這個問題,因為當初他們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第一個副本都是最為危險也最狼狽的時候,李季夏對鬼的反應遠比普通人大, 他遇到李季夏的時候李季夏已經熬過了好幾個副本但依然狼狽。
被拉進副本之后, 他和易文玉立刻就看出李季夏三人經驗不多,所以在坦白老玩家的身份后由他們主導了那個副本。
李季夏反應很大, 李希和古欣那會兒也還是新人經驗不多,所以他和易文玉并未把三人太放在心上。
但李季夏卻出乎他們預料的能干。
他能感知到鬼, 雖然害怕但并不會畏畏縮縮,逼急了攻擊力甚至不輸給他們。
他腦子轉得也快, 好幾次給出不錯的意見。
在副本結束時,他已經對李季夏改觀, 只要給李季夏足夠的時間他肯定能成長起來。
第二個副本開始后,他第一時間在人群中搜尋。
李季夏亦是如此。
視線對上的瞬間, 李季夏露出燦爛笑容。
那一瞬, 心口有什么東西動了下。
他大概是笑了, 因為人群那邊的李季夏明顯愣了下, 然后笑容越發燦爛。
因為有些期待李季夏成長起來是什么樣, 所以那個副本他和李季夏說了很多關于副本的事, 想辦法阻止死亡、真名容易被盯上,副本快結束。
他主動把電話號碼給李季夏時,易文玉看他的眼神充滿驚訝。
想要加入他們的人很多,但一直以來時牧都沒有要擴大隊伍的準備,那還是他們隊伍成立之后幾年來第一次。
李季夏亦是如此。
李季夏沒有馬上接過那寫著號碼的紙, 而是笑著看著他, 問他就不怕他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已經不記得他那時候怎么回答他的,大抵就是些那號碼并未綁定他的身份/證是專門用于聯絡副本中人之類的話。
那就記得那時候李季夏看著他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里滿滿的都是笑意, 笑意之下滿是侵略性。
他就是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淪陷的。
副本結束回到現實后的一個星期后,他突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他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
那堂課,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下課后,他幾乎是立刻就回復了李季夏。
幾乎是他回復的瞬間,電話那頭的人就回復。
那一瞬,他心臟明顯快了一拍。
那之后他們就一直在發短信。
也不只是聊副本里的事,天南地北早安晚安,他們什么都聊。
他以前從來不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上面,但面對李季夏他卻像是上了癮。
慢慢地他越來越離不開手機,甚至要是不能馬上收到回復還會心不在焉。
那天課后有學生找他問問題后笑著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時,他才反應過來他確實變得都不像是他。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對一個男人動心,那嚇了他一跳,他怕繼續深陷下去,也怕李季夏覺得他惡心,所以直到下個副本開始他都盡量減少回復和拖延回復時間。
第三個副本開始時,他強行壓制住尋找的沖動沒往四周看,在李季夏發現他后也故意裝作沒看見。
他試圖拉開距離。
李季夏發現了,他用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著他。
他知道李季夏是故意的,可還是淪陷。
他們又恢復到之前無話不談的模樣。
那副本他們配合得很好,李季夏甚至還在關鍵時候救了他一次,那讓他們的關系更加親密,也讓他愈發不安。
副本結束,不再每天對著李季夏那張臉,他很快冷靜。
他思考起帶著易文玉和李季夏錯開的可能性,雖然那操作起來相當麻煩,但總比繼續淪陷好。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夜里他就收到了李季夏的邀請短信,李季夏問他想不想去他家玩,他們還沒在現實里見過面,他想見他。
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一顆心在那一句“想見他”之下瞬間再亂成一團。
他沒能馬上回復。
更準確來說是沒敢回復。
李季夏對他或許就是普通隊友的情誼,他卻心思不純,如果讓李季夏知道……
他本是準備隔一夜等第二天再回復,這樣他說不定就冷靜,可第二天起床時他卻在手機里看見了更讓他完全無法自控的話。
李季夏給他發了好些信息。
李季夏問他要不要跟他做朋友,不是普通朋友,是男女朋友那種。
李季夏說喜歡他。
李季夏還跟他說,他不愿意的話也沒關系。
那天,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腦子里就只有李季夏那條“喜歡他”的短信。
晚上時,他回復了一句好。
打字時,他拿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點按發送后,他一顆心更是狂跳不止。
李季夏幾乎是立刻就回復,他回了兩個字,“嘿嘿”。
隔著屏幕他都看見李季夏傻笑的模樣,然后一回頭他就在鏡子里看見同樣嘴角上揚的自己。
李季夏迫不及待地想要見面,他也想見李季夏,但他還要上課時間已經來不及,所以他們約定好下一個副本結束后見。
大概是他表現得太明顯,易文玉看出了他和李季夏的事。
被詢問時,他并未隱瞞。
然后白海、言吾、余深三人就一臉八卦地冒了出來。
易文玉就是個大嘴巴。
他本想阻止,但白海三人堅持,再加上他覺得總有一天會碰面,索性也就由著他們去。
被拉進副本時間越長的人被拉進的副本就越危險,之前只有他和易文玉還好,白海、言吾、余深也加入后,那個副本的難度直線上升。
那個副本他們相當狼狽,李季夏更是在單獨行動時昏迷,好在他們順利熬到最后。
副本結束后,他立刻安排起休假的事。
被拉進副本之前,他的生活就只有兩點一線,宿舍學校,被拉進副本后也并無太大變化,突然知道他要請假還一請就是十天,不少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他。
定下時間,出發前以及出發那天他心臟一直怦怦跳個不停。
他出了車站看見李季夏那瞬間,心臟更是狂跳至極限。
之后一切自然而然就發生,李季夏帶他回了自己家,向他介紹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們聊天吃飯,然后吻到一起滾到床上。
那十天,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快也最開心的十天,也是他有生以來最荒唐的十天。
十天后,他啟程回去。
回去后的第五天,李季夏突然就不再回復他信息。
兩天后,副本開啟。
李季夏不回復他信息他本來還有些擔心,在副本里看見李季夏后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天夜里,時隔許久終于有機會和李季夏單獨相處,他在心跳的促使下主動吻了上去……
然后李季夏就推開他逃跑了。
沒能等到時牧的回答,白海繼續道:“這個事情其實很簡單,重點在你想怎么辦?”
“如果你覺得就這樣分手也好,那就等他傷養好了把副本錯開,這樣以后就沒機會再見。剛開始或許會難過一陣,但時間久了也就那樣了。”
“如果你放不下,那就去爭取。既然他曾經喜歡過你,那他就不是真的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時牧不語。
見時牧始終不說話,白海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往門口走,“早點休息,夜里幫我注意一下他那邊,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叫我,反正你今夜大概也沒得睡。”
聽見關門聲,時牧向后躺到床上,毫無睡意。
對門。
大概是之前幾天睡得太多下午又睡了一覺,李季夏瞪著兩只眼睛看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睡不著就容易胡思亂想,他努力放空大腦,腦子里卻都是他和時牧的事。
時牧在躲著他。
他之前的那些話確實是傷人了。
不過這樣一來這手大概也算是徹底分了。
目的達成,他卻并不像預料中的開心和松了口氣,反而滿腦子都是時牧那雙眼尾泛紅的眼。
時牧是真的很喜歡他。
李季夏想到方圓,之前他還曾經羨慕過王耀南……
想得太多,李季夏似乎連腦子也開始痛了起來,他身上本來就酸痛得厲害,腦袋再一痛就更加躺不住。
黑暗中,李季夏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樓下走走,緊閉的房門就被一個穿著護士服戴著口罩的人從外面打開。
屋內沒開燈,走廊中的燈卻大亮,那人背對著走廊而站李季夏看不清臉只能從身形判斷是個女人。
白海不是說只有他知道他們在這里?
“你有事?”李季夏問,是之前的檢查白海有東西忘了拿走?
女人并未回答,只站在門口看著他。
李季夏驀地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刻就要起身下床。
不等他把被子掀開,藏在護士帽下的頭發就猛然舞開。
“哐!”
如利刃的發絲化作無數刀刃砍向李季夏,鋼鐵架子的病床瞬間化作碎塊,儀器、墻壁、天花板也都遭殃。
在被砍到之前放棄起身直接滾下床的李季夏快速滾到墻角,他試圖凝聚剃骨刀,但大概是受身體的影響,刀并未成形就消散。
李季夏反手抄起旁邊一根床腿。
“什么……”開門的聲音不斷響起,時牧一群人都聽見動靜。
“別過來,是‘黃恩寶’!”李季夏立刻大聲提醒。
002.
聽見李季夏的聲音,“黃恩寶”危險挑眉,她還以為是她看錯,李季夏居然真的還活著?
她明明記得她捅穿了李季夏的心臟。
一個人類被捅穿了心臟還能活?
“你為什么還活著?”“黃恩寶”問。
聽見“黃恩寶”三個字,走廊中一群人瞬間警醒,快速向著走廊兩頭退去。
“她怎么會在這?”
“夏天?”時牧的聲音傳來,李季夏被堵在屋子里。
“別管我,往樓下跑,我走窗戶。”李季夏說話的同時快速向著一旁的窗口跑去。
他們的病房在三樓,這高度已經能摔死人,但窗外有很多空調外機。
李季夏跳上窗口的同時,旁邊的窗戶的玻璃全部碎裂,無數玻璃碎屑向他飛來,同時什么東西以極快速度向著他而來。
李季夏顧不上其它直接跳了下去。
跳得太倉促,他落到一樓的外機上后沒來得及站穩就往下栽去。
落地,他本就酸痛的身體更加痛得厲害。
“夏天!”
時牧、李希幾人的聲音從建筑左側的通道傳來,他們已經趁亂下樓。
“跑!”李季夏爬起來就帶頭向著院子大門跑去。
他們住的是一棟單獨隔離出來的VIP病房,前方是醫院主體,后面則是占地面積極廣的森林公園。
已是深夜,突然鬧出那么大動靜,前方兩棟并排的住院樓中不少人都從窗口看來。
一群人已經顧不上那么多,只拼了命地向著門口跑去,他們拿“黃恩寶”毫無辦法。
眼見他們就要跑到門口,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突兀出現,“黃恩寶”速度遠比他們更快。
她堵在門口。
“往后面跑。”言吾立刻向著住院樓后面而去。
其他人紛紛跟上。
聽見動靜,白海一邊穿衣服一邊從樓中出來,“出什么事——”
看見堵在院子門口的“黃恩寶”,白海眉頭立刻皺起,前面醫院可是住著不少人,“黃恩寶”瘋了?
就這片刻,李季夏一群人已經沖到圍墻邊緣,言吾、李希和時牧先一步上墻,然后伸手拉腿受傷的古欣和易文玉。
李季夏本想自己爬,但渾身肌肉都酸痛得厲害,只能伸手給時牧。
時牧力氣極大,一個用力就把他扯了上去。
旁邊古欣和易文玉也同時被拉上去。
“我……”晚一步過來的白海正準備伸手,時牧、言吾和李希三人就跟著其他人跳了下去。
白海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動作利索地自己翻過去,能從副本中活下來,這點高度根本攔不住他。
幾乎是他落地的同時,身后的墻壁就被什么極其鋒利的東西削砍。
聽見動靜,樹林中李季夏一群人再次加速。
這里的樹林不像山里那么陡,但地上同樣都是腐葉樹枝,那嚴重影響他們跑動。
“往這邊跑。”黑暗中,白海帶頭向著右前方跑去,這里是他的地盤他更熟悉。
一群人快速跟上。
他們轉向的同時,圍墻徹底坍塌,“黃恩寶”出現在樹林邊緣。
一群人瘋狂邁開腳,“黃恩寶”速度遠比他們快。
李季夏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去,第一眼時還能從樹林縫隙間看見人影,第二眼再看去時,身后已經一片空。
“來——”李季夏到了嘴邊的提醒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道頭發飛舞的人影就出現在他左前方。
李季夏身體先大腦一步反應過來,就著前沖的速度猛然矮身從“黃恩寶”身邊滑過,與此同時黑暗中什么東西快速劃過,四周好幾棵樹轟然坍塌。
李季夏沒有去細看,爬起來就再跑。
前方跑得最快的白海和言吾已經離他五十多米。
樹林中太黑,再拉開距離就要看不見人影了。
白海和言吾并未減速,甚至以更快速度向著前方跑去,時牧遲疑瞬間,跟著兩人加速。
李季夏從最后方看去,看見時牧加速,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他并不為時牧丟下他而生氣,甚至他就是希望這樣才打定主意要分手,但那一刻心口還是空落落了一塊。
時牧好像真的決定要和他分手了。
時牧好像真的準備不要他了。
李季夏走神這片刻,“黃恩寶”又追了上來。
李季夏看看前面逐漸被他追上的古欣和易文玉,一咬牙轉身向著左側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回頭看去。
古欣和易文玉腿受了傷根本跑不快,一旦被追上必死無疑。
“黃恩寶”對他頗感興趣,立刻放棄追古欣和易文玉向著他而來。
李季夏松了口氣,然后卯足了勁就要加速。
“夏天!”李季夏才跑動,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喊就從右前方傳來。
李季夏下意識看去,叫他的人是言吾。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他們已經跑到樹林邊緣,前方是一棟單獨建立在山腳的獨棟別墅,別墅周圍是大片的水泥地,水泥地里一輛越野車已經啟動。
白海正在車子旁邊搗鼓著什么,言吾和時牧兩人手里都拿著剛找到的武器,斧頭和撬棍。
李季夏瞬間明白過來,時牧沒有丟下他不管而是知道前面有別墅去找武器了。
李季夏只覺渾身充滿力量,他動作利索地躲開向著他腦袋而來的頭發,快速向著那邊跑去。
就他吸引住“黃恩寶”這片刻,古欣、易文玉幾人已經沖進水泥地,他們紛紛尋找稱手的武器。
水泥地和樹林存在落差,眼見即將沖出樹林,李季夏不減速反而加速,腳在泥地上一踩整個飛向水泥地。
他落地的同時,“黃恩寶”也跟著跑出樹林。
白海猛地跨前一步,把什么東西潑到“黃恩寶”身上,余深同時扔出一個點燃的打火機。
“轟!”
頭發瞬間被點燃。
白海潑的是汽油。
“啊……”身上頭發衣服皮膚同時燃燒,劇痛襲來,“黃恩寶”痛苦慘叫。
“上車!”白海帶頭向著越野車跑去。
越野車比之前那輛車大,一群人很輕松就擠了進去,不等他們坐穩,白海就一腳油門踩到底。
車子以極快速度向著山下沖去。
一邊開車,白海一邊頻頻朝著后視鏡中看去。
李季夏一群人也都看去。
發現他們逃跑“黃恩寶”立刻就要追上來,但身上的火卻難以撲滅。
她身上大面積皮膚被灼傷,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遠遠看去就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她也確實是鬼。
“她怎么會找到這?”李希不可思議,過來的一路他們都很小心,之前也沒留下任何線索,“黃恩寶”也懂電腦也像余深那樣是個資深黑客?
“先別管那個了,現在怎么辦,往哪里跑?”白海一邊開著車子匯入車流一邊詢問,他們已經到山腳下,但距離還遠遠不夠。
這附近已經臨近市區邊緣,深夜路上沒什么車,那方便了他們,白海顧不上交規頻頻超車。
“她原來是狐仙……”易文玉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什么?”白海不解。
李季夏卻瞬間就明白過來易文玉的意思,“她變成人之前是狐仙,能夠滿足人愿望的狐仙……她之前好像挺驚訝我居然還活著……她不是用我們的辦法找到我們的。”
“什么亂七八糟——”白海抱怨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反應過來。
車內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
“你是說她是……”古欣黑了臉,如果是那樣豈不代表他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都能找到他們?
他們根本打不過,“黃恩寶”又殺不死,現在還逃不掉,那等待他們的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別自己嚇唬自己,她現在已經是人……”李希說著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
“想辦法弄死他。”時牧道。
李季夏看去。
時牧就坐在他身旁。
越野車比之前那輛小車大,但要一下容納八個人也還是擁擠,他們兩個幾乎被擠得貼在一起。
時牧并未看他而是冷冷看向前方,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李季夏呼吸輕滯。
他失憶之后的這幾個副本時牧那雙眼始終追隨著他,看著他的眼神總是充滿在乎和歡喜,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時牧。
那讓他覺得陌生。
“怎么殺?”白海笑了起來,這才是他們時宴的隊長。
“火對她有用。”時牧腦子飛速運轉,“得想辦法限制住她的行動。”
砍頭扎穿心臟都殺不了“黃恩寶”,那把她燒得連灰都不剩呢?
白海猛然剎車,車內一群人都因為這突然而來的慣性撞得七歪八扭,路上不少司機罵罵咧咧。
白海無視,直接掉頭往回開去,“別墅里還有很多汽油。”
“有鐵鏈嗎?”言吾自然而然地開始思考計劃該怎么實施。
“醫院那邊有。”白海取下掛在胸口的牌子扔給言吾,“就說是我讓你去拿的。”
“藥對她有用嗎?”余深問。
白海笑了下,“我倒是忘了,你讓他們再拿些麻醉劑……”
就幾人說話這片刻,車外樹木叢生的山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晃過,“黃恩寶”追了上來。
她頭發幾乎被燒光,身上皮膚更是幾乎看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那徹底激怒她,她看著他們的眼都帶著紅光。
“我們拖住她?”李季夏看向時牧,幾個副本下來他們配合得還算默契。
和“黃恩寶”近距離戰斗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這里又不是副本,一旦受傷那就是真的受傷,一個人不足以拖住他,他們兩個人上正好。
時牧并未看李季夏,而是看向白海,“能行嗎?”
李季夏嘴唇翕動,心口仿佛被人掏空了般酸苦發澀。
第047章 第 47 章
001.
無人注意到李季夏的沉默, 李季夏也只能保持沉默,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想辦法對付“黃恩寶”。
車子以極快速度飛馳上山,然后一頭扎進院子里。
“你們下車, 汽油在車庫里, 廚房有打火機,我房間衣柜里有個密碼箱, 密碼是8867975,里面有槍。”白海從言吾手中奪過之前扔給他的身份卡牌, 如果只是要鐵鏈那誰去取都可以,但藥一般人接觸不到。
李季夏一群人下車后, 白海油門一踩就向著隔壁的醫院而去。
時牧四人轉身就向著別墅里跑去,別墅明顯是白海的, 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進門后熟門熟路的分開行動。
時牧去地下車庫拿汽油, 余深去樓上白海的房間拿槍, 言吾則去廚房找打火機順便找武器。
李希跟著時牧往地下車庫跑, 要去幫忙拿汽油, 李季夏見狀也跟上。
別墅整個負一層都是車庫, 幾百平的大空間里各種豪車琳瑯滿目。
時牧視若無睹, 李希卻明顯沒見過這架勢,速度一下就慢了下來。
李季夏沒什么心情欣賞豪車,他心里堵的慌。
是醫生,有自己的醫院,家底當然不會薄。
白海確實和時牧很般配。
“這些全部都是。”時牧熟門熟路的就在車庫左側角落找到用塑料箱裝起來的汽油。
一共六箱, 每一箱都快到他們大腿高, 足夠了。
時牧一手一箱提著就往外面走。
李希也拿走兩箱。
李季夏緊隨其后上前,要提上最后兩箱。
油箱比他以為的還要重的多, 再加上他渾身肌肉都酸痛的厲害使不上力,第一下時他沒能把郵箱提起來。
“要不你放著我來?”李希道。
李季夏搖搖頭,硬著頭皮拎了起來。
李希沒說什么,快速向著院子里而去好快點回來幫忙。
時牧這會兒已經走到車庫門口。
李季夏走走歇歇好不容易到達車庫門口,就看見時牧往他這邊走來。
其他人都各忙各的,車庫門前就他們兩人。
李季夏有些局促。
不等他想好要說點什么,時牧就拎起他面前的油桶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季夏本來還有幾分不自在的一顆心瞬間冷靜,他默默跟上。
時牧把汽油提進了別墅大廳。
“黃恩寶”不傻,反而相當聰明,如果堂而皇之的把汽油擺在院子里,她肯定一眼就會識破他們的計劃。
李季夏跟著時牧進門時,言吾和余深已經回到大廳。
言吾手里多出一把手槍,他看了看后把手/槍放下,拿了桌上的兩個空彈匣填充子彈,“這個型號的槍威力不大,最多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
一旁,余深把自己找到的能作為武器的東西一股腦扔在客廳地上。
李季夏看去,菜刀、砍柴刀、鋤頭、斧頭、起子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
時牧上前從里面選了一把砍柴刀和一把起子。
光是砍掉腦袋是沒用的,得徹底破壞“黃恩寶”的腦子,甚至就連那樣都未必有用。
李希、古欣、易文玉也上前。
李季夏試著凝聚剔骨刀。
他能感覺到手中有什么冰涼的東西在涌動,但剔骨刀并未成型,想想,他也上前要選一樣稱手的。
“你們就留在屋里。”言吾看去,“李季夏、李希你們兩個看著汽油,做好隨時上去潑她的準備。我和時牧負責拖住她,白海回來后,余深你和他一起負責鐵鏈。”
“好。”李希點頭。
古欣和易文玉腳上都有傷,能幫忙但幫不了太多。
“要不我也跟你們一起?”李季夏看向時牧,有些不放心。
這里不是副本,副本里斷手斷腳只要不死副本結束就能恢復,但這里一旦斷了就是真的斷了,而且就算是在副本里他們也沒真的和“黃恩寶”硬碰硬過。
“不用,我們合作的時間長配合更默契,你在反而麻煩。”言吾道。
李季夏不語,他和時牧配合的也挺默契,不過他到底沒說什么,因為時牧也沒說話。
時牧似乎挺認同言吾的話。
理智上李季夏知道其實言吾說得沒錯,這種稍微出錯就會丟掉性命的戰斗需要極大的默契支持,多一個沒配合過的人參與其中只會影響發揮。
理智之外,李季夏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把兩個彈匣揣進兜里,言吾又上前撿了把斧子后看向李季夏一群人,“記住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錯過她絕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這一點不用言吾說他們也知道。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院子前方向下的山坡處,一道的熟悉身影出現,“黃恩寶”追了上來。
別墅處于高于醫院的山腳,下方主道的路燈和醫院的燈光都不足以照到這邊,院子里只別墅門口的燈照亮。
“黃恩寶”從黑暗中而來,她換上了一身不太合身衣服領口位置有明顯血跡的寬松男裝。
她的頭發長至地上,一部分無風舞動一部分如同蜘蛛支撐起她的身體。
她身上的傷都已恢復。
見他們逃跑又返回現在還等在客廳里,猜到肯定有詐,“黃恩寶”有所戒備但并未太放在心上,李季夏他們那點攻擊根本不值一提,上一次他們逃掉也并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厲害。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們有機會跑掉。
至于他們為什么認識她還知道她的情況,等她把其他人殺了再單獨和李季夏聊聊就好。
“哈……”一想起李季夏,“黃恩寶”眼中就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起初的驚訝之后她現在已經反應過來,李季夏之所以沒死不是因為她刺歪了或記錯了,而是因為李季夏和她是同類。
繼那傻子后的,第二個同類。
一個偽裝得比她還要好的同類。
從無盡的負面情緒中逐漸生出理智,再花費數百年摸索,然后是數十次的實驗,她以為她會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
無意中從阿華叔身上嗅見熟悉的氣息時她也曾期待過,但那傻子明顯就是個半成品,那讓她失望了好久。
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遇到一個完成度比她更高的,甚至面對面她都沒察覺出異常……
她挺好奇李季夏是怎么做到的。
時牧和言吾對視一眼,兩人出門。
“黃恩寶”饒有興致地看去。
時牧他們明顯知道李季夏的情況卻沒有逃走,可她遇到的那些人卻在知道她并不是人類之后都滿臉恐懼。
“砰!”言吾沒有猶豫直接開槍。
“黃恩寶”速度很快但還不至于連子彈都能輕易躲過,她側頭避開,臉上卻留下血痕。
疼痛襲來,“黃恩寶”眼中殺意瞬時迸發。
屋內李季夏幾人反應過來時,言吾已經倒著飛了出去。
一飛四五米,落地的瞬間言吾大腦一片空白。
“黃恩寶”立刻就要追,時牧手中起子就向著她后腦勺而去。
“黃恩寶”微微側頭閃躲開,回頭間一束發絲快速射向時牧心口。
時牧早有防備,不躲不閃一腳朝著“黃恩寶”后背踹去,那里并無頭發,“黃恩寶”被踹的往前好幾步。
“你……”
“砰——”
“黃恩寶”回頭就要攻擊,一顆子彈精準穿透她的腦袋。
“黃恩寶”動作有瞬間的停頓。
時牧左手的刀看向她的脖子,瞬間沒入過半。
吃痛,“黃恩寶”其中一只眼珠猛然看向他。
沒等她看清,時牧另一只手上的錘子已經狠狠砸在她額頭上。
時牧用盡全力,“黃恩寶”白皙光潔的額頭瞬間凹下一塊,大量血水溢出。
時牧抬手就要再砸,“黃恩寶”就猛的向著旁邊“爬”去。
“砰砰砰。”
言吾一連三顆子彈全部精準命中“黃恩寶”心口,她動作再次停頓。
時牧追上前就要再砸。
他跨前的瞬間,隨著受傷而停頓的猛然化作無數把刀刃向著四周炸開。
它們速度太快,時牧根本來不及閃躲,左肩和右腿都被擊中,右腿只是擦傷,左肩卻被貫穿。
屋內,李季夏下意識跨前一步。
“砰!”
言吾動作沒有絲毫遲疑,對著“黃恩寶”腦袋就是一槍。
時牧沒有砍斷插入肩膀的頭發,反而就勢一把抓著“黃恩寶”的頭發往自己這邊扯來,正修復額頭的“黃恩寶”猝不及防整個人失去平衡。
明明就只是一群人類,卻三番四次讓她受傷,“黃恩寶”正準備就勢先殺了時牧,什么東西就從她后背刺穿她心臟。
刺完,言吾沒有拔刀拔出,而是又操起斧頭對著“黃恩寶”腦袋補了一錘。
“唔……”“黃恩寶”悶哼一聲。
脖子上后背上各插著一把刀,腦袋心口多次被子彈貫穿,額頭和后腦勺還都被打得凹陷,她遠比預料的狼狽。
見勢在他們這邊,時牧和言吾同時跨前一步要配合著再繼續攻擊,他們的攻擊并不是完全沒用,隨著“黃恩寶”受的傷越來越多她動作明顯比之前遲緩。
一旦他們制造出更大的空隙,李季夏他們就能出場,更甚至說不定連鐵鏈都用不到——
“小心!”李季夏提醒的聲音猛然傳來。
言吾立刻看去,小心什么——
沒等他弄明白,天地就突然倒轉。
看見他兜里的彈匣往下落去,感覺著腳踝處傳來的劇痛,他才反應過來他被“黃恩寶”抓住。
時牧跨前一步試圖砍斷他腳脖子上的那些頭發,但他被舉得太高,“黃恩寶”速度也很快。
“嘭——”
言吾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背朝下被砸在地上,他腦子里嗡的一聲巨響,那一刻什么都感覺不到,可他的腳應該是斷了。
不等言吾從空白中回神,他就被拽起。
時牧上前試圖砍斷頭發,但“黃恩寶”早就在等著他,時牧跨前的瞬間無數道劍向著他射來。
時牧不能閃躲,因為他背后就是言吾。
“唔……”時牧擋開部分頭發,剩下的全部扎在他身上。
“黃恩寶”頭發變得足有之前三倍長,它們舞動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之前的遲鈍不過是她的偽裝。
那些傷對她確實有影響,但遠不足以讓她無法動彈。
“去死!”“黃恩寶”染血的眼中都是惡意,她已經陪他們玩得夠久。
發劍射出,向著兩人心口和腦袋而去。
“嘩……”
什么東西從后方潑來,瞬間把她淋透。
“咔。”
不等“黃恩寶”回頭,李季夏就把手中的打火機扔了出去。
“轟!”火苗接觸到汽油的瞬間,火焰瞬間把“黃恩寶”吞噬。
002.
熟悉的疼痛伴隨著高溫襲來,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黃恩寶”怒不可遏間所有頭發全力向著后方刺去。
李季夏早已經不在那邊,潑完油他就已經在走位。
李季夏手中剔骨刀凝聚,“黃恩寶”回頭的瞬間,刀子向著她腦袋旁邊的頭發而去。
這里不是副本,陰氣沒有副本中那么充裕,“黃恩寶”的頭發很大一部分是由她自己體內的陰氣構成。
刀子砍在頭發上如同砍在鐵上,但李季夏早有準備,刀子順利砍斷“黃恩寶”將近二分之一的頭發。
刺空,還被削去一半的頭發,“黃恩寶”腦袋一百八十度轉動看向后方的李季夏。
李季夏沒給她看清的機會,手中的刀就已經向著她剩下的那部分頭發而去。
“砰!”時牧反應過來,撿起地上言吾的槍就加入戰場。
頭發被砍掉一半,“黃恩寶”能用于攻擊的武器就少了一半,李季夏無是向著自己而來的攻擊以最快速度上前,要在身上被戳出三個血洞的代價下強行砍向“黃恩寶”剩下的頭發。
看出李季夏的打算,時牧心口狠狠一緊。
他并未阻止,立刻配合著李季夏的動作對著“黃恩寶”其中一只眼睛開槍要為李季夏制造更多機會。
子彈命中,“黃恩寶”右眼被打爆。
攻擊李季夏的頭發卻并沒停下,狠狠刺穿李季夏的腹部和肺部。
李季夏刀子落下,削斷將近三分之二的頭發。
李希提著油桶上前。
“黃恩寶”僅剩的那只眼睛立刻看去,她快速向后退去,她才動就又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李季夏抓住刺穿她身體的頭發。
那些原本是武器的頭發,這一刻卻成了限制她的鐵鏈。
汽油全部潑灑在“黃恩寶”身上,她身上本就騰騰燃燒的烈火瞬時一串老高。
“沒事吧……”余深、易文玉和古欣趁機拖走言吾。
“去死,去死!”“黃恩寶”在烈火中怒吼,她身上的大面積皮膚被灼傷露出肌肉組織,她快速修復,但很快又會有火蔓延到那邊。
汽油對她有用。
潑完一桶,李希轉身就又向著屋內跑去,要去拿更多。
“黃恩寶”看出他的意圖立刻放棄和李季夏糾纏追了上去。
李季夏沒給她那機會,跨前一步矮下身的同時手中的剔骨刀徑直向她的兩條腿而去,沒有了頭發支撐她只能靠自己移動。
李季夏全身力氣都用上,“黃恩寶”一條腿直接被從膝蓋處削斷,另外一條腿也被刀子深入。
倒地,高溫的灼痛腿上的傷口下,“黃恩寶”抑制不住的哀嚎痛叫起來,“唔啊……”
烤肉的香味、血腥的氣味再加上她充滿痛苦的哀嚎,那一幕看得火光映照下五官都扭曲的李希幾人頭皮發麻。
“砰砰砰!”
攻擊并未停下,換好彈匣時牧立刻接著攻擊。
李季夏亦在他開槍的同時快速撿起旁邊言吾掉落的斧頭,高高舉起狠狠一斧頭砸在她剩下的那條腿上。
本就被刀子劃傷的腿瞬間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扭向一旁。
“啊……”慘叫傳來。
李希猛然驚醒,立刻收起心中那點多余的同情心,轉身向著客廳沖去。
一旦給了“黃恩寶”喘息的機會,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他們沒有第二次機會。
和古欣、易文玉一起拖開言吾后,余深立刻去幫忙。
眼見李希又提著汽油向自己而來,“黃恩寶”掙扎著就要優先修復頭發,那是她的武器。
李季夏早有防備,手中斧頭立刻向著她的腦袋而去,哐哐兩斧頭后,“黃恩寶”整張臉都向著下方凹去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頭發的生長并未停止。
“嘖……”李季夏舉起刀就向著“黃恩寶”而去,要連她的頭皮一起砍了。
“砰砰……”時牧并未閑著,不斷的向著“黃恩寶”心口腦袋補槍。
汽油潑灑在“黃恩寶”身上,已經足有一米多的火苗瞬間竄得更高,整座院子都被照亮。
李季夏顧不上很高溫帶來的疼痛就要砍下,“黃恩寶”卻在刀子落下的瞬間猛地躍起撲向李季夏。
李季夏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撲的往后坐去。
“夏天……”
時牧、李希幾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槍聲停下。
李季夏被撲的瞬間汽油就染上身體,高溫灼傷的疼痛襲來,他悶哼一聲,“嗯……”
“黃恩寶”掐住李季夏脖子,她的指甲快速長直至變成尖銳的獸爪。
指甲深深刺入李季夏的脖子,李季夏甚至感覺到她抓在自己血管中的動靜。
“嘿嘿……”“黃恩寶“”笑了起來。
李季夏并未退縮,緩過起初的驚訝和疼痛后,抄起剔骨刀對著“黃恩寶”就是一連三刀。
錯過這次以后就絕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他孤家寡人一個無所謂,可時牧他們都有家人。
想到時牧,李季夏心口瞬間一陣酸澀發痛。
時牧不要他了。
他都不想搭理他了。
李季夏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手上動作瞬時更快更狠。
大量鮮血從“黃恩寶”腹部涌出,但那點水根本不足以撲滅兩人身上越燒越旺的火,甚至瞬間就被蒸騰。
“夏天!”時牧試圖上前拉開他們,但火太旺兩人滾動得太快他根本沒機會下手。
“黃恩寶”翻身壓住李季夏的同時雙手用力,試圖直接把李季夏脖子撕扯斷。
李季夏咬緊牙關,腰上一個用力反轉兩人位置,手上不斷補刀,就算是死也要拉著“黃恩寶”一起死。
李季夏才翻身,“黃恩寶”就用力,兩人位置不斷變化。
“咳咳……”隨著身上傷口越來越多,大量鮮血涌上喉嚨,“黃恩寶”被嗆的咳嗽。
她動作有片刻的停頓。
時牧抓住這機會沖上前試圖拉開“黃恩寶”,汽油經過燃燒后溫度及高,觸碰的瞬間他掌心的皮膚就被灼傷。
劇痛襲來,時牧沒有松手只拼了命的拉扯。
“夏天,夠了,放手,你會死的……”李季夏身上也已經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他恢復能力遠不如“黃恩寶”,他會死的。
李季夏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一個翻身壓住“黃恩寶”就是一陣猛烈的刺擊。
“時牧……”余深試圖拉開時牧,時牧身上也已經大面積著火。
“夏天!”時牧無視余深撲了進去,要強行分開兩人。
“嘿……”混亂之中,早已經被燒得發黑的“黃恩寶”突然笑了下。
李季夏立刻有不好的預感。
他下意識推開時牧。
與此同時,一束頭發以極快速度刺向他心口。
混亂之中“黃恩寶”讓一束頭發從后背的位置長了出來。
兩人距離太近,李季夏想要抵擋已經來不及。
眼見頭發就要刺穿心口,李季夏大腦正空白,“黃恩寶”動作就突然停下。
“唔……啊……”熟悉的意味不明的低語從上方傳來。
火光和劇痛摻雜的混亂中李季夏抬頭看去。
沒有肉只一層皮和骨頭細長高挑得怪異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到他們頭頂上方,李季夏看去時,他一只腳正踩在“黃恩寶”腦袋上。
“黃恩寶”本就被燒得漆黑的腦袋瞬間被踩爛,什么冰涼的東西濺到李季夏臉上。
“唔……”那東西又補了一腳。
不要欺負李季夏。
那樣不好。
他不喜歡。
“呀……”他正準備再踩,騎在“黃恩寶”身上的李季夏就猛的被撲飛出去。
時牧抱著李季夏滾出兩米后,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立刻抬頭去看李季夏,李季夏渾身上下都著火,臉上手上的皮膚更是已經完全不見。
時牧一顆心仿佛要被人捏爛般疼痛,怎么辦,怎么辦,再不滅火李季夏會死——
什么人拿著一床被子鋪向兩人,然后死死把兩人捂住。
“按住那邊,別讓空氣進去……”
“他的腳……”
“這里還有被子。”
血腥和焦臭味混雜的黑暗中,余深、李希幾人的聲音不斷傳來。
攻擊被打斷,意識回籠,被火灼傷的疼痛襲來,李季夏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唔……”
“沒事了,沒事……”時牧死死抱住懷中的人,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身上也痛得厲害,喉間更是因為吸入大量的煙霧而火辣辣地燙。
“臥槽,打團不帶我——”白海的聲音伴隨著汽車嗡鳴的聲音傳來。
“嗯……”與此同時,一道意味不明的聲音傳來。
李希一群人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心臟都高高懸起。
“不好,她要逃——”
余深立刻就去撿槍,李希也在同時伸手去撿旁邊的斧頭,但“黃恩寶”速度遠比遠遠看著時還要快,不過剎那間就沖入樹林。
李希立刻就追了進去。
余深一群人緊隨其后。
絕對不能讓她跑了,錯過這次他們絕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第048章 第 48 章
001.
全是肉香和血腥味的棉被下, 李季夏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李希他們那邊,但無論怎么努力疼痛都會強行把他拉回。
“咳……”什么冰涼的東西從他身體里涌出涌進他的喉嚨,讓他嚴重受損的鼻腔喉嚨也因此劇烈痙攣。
不咳還好, 一咳身上傷口全都被牽動, 疼痛瞬間如同決堤洪水鋪天蓋地而來。
“夏天……”時牧在說什么,李季夏一個字都沒聽清。
棉被被人試探著掀開, 火光、車前燈的燈光、別墅門口的燈光,交錯的光影晃得他頭暈目眩, 讓他根本看不清周圍都是些什么人。
白海拿完鐵鏈就去取了麻醉劑,但醫院里的藥不多, 怕不夠用所以他就又去了一趟倉庫那邊。
他只耽誤了片刻,沒想到回來就看見那樣的場景。
李希和余深幾人追著“黃恩寶”進入樹林后, 白海立刻沖向李季夏和時牧,確定被子下的火熄滅, 他第一時間替李季夏檢查。
李季夏在火中待的時間太久, 身上衣服幾乎都被燒盡, 皮膚更是超過百分之八十嚴重燒傷, 更糟糕的是他的脖子, 大量肌肉被撕扯開露出下面的血管和組織。
白海脫下外衣包裹住李季夏的脖子再讓時牧死死按住, 轉身沖向車子去拿麻/藥。
他沒想到他的麻醉/藥沒能給“黃恩寶”用上,倒是先給李季夏用上。
麻/藥沒起太大作用,燒傷的疼痛感遠超普通傷口,更何況李季夏還在持續失血。
眼見李季夏因為疼痛而痙攣的動作逐漸無力,白海突然停下一動不動。
“白海?”感覺著李季夏生命的流逝, 時牧慌亂間看去。
“沒用的, 這種情況就算送到醫院也……”白海道,“放開。”
“什么?”
白海去扯時牧的手, “放開,別按了,讓他流……”
時牧死死按住李季夏脖子上的傷口,李季夏不能死,他不允許。
“送醫院已經來不及,只能靠他自己了……他的情況和‘黃恩寶’不同,上次是迅速失血才激發自愈能力……”白海一邊解釋一邊強行拉開時牧。
衣服挪開,李季夏傷口處立刻快速往外溢血。
時牧手指輕顫,無法呼吸,“夏天……”
李季夏沒有反應,血還在持續不斷地流。
時牧紅著眼不安地看向白海,這樣真的有用?
白海無法確定,只能咬著牙等待。
十秒鐘,半分鐘,眼見從李季夏脖子處流下的血已經染紅整片地面李季夏似乎連呼吸都停下,白海已經開始思考要怎么跟時牧解釋他害死李季夏這回事,李季夏就回光返照般動了起來。
他劇烈咳嗽。
“夏天……”時牧聲音沙啞不堪。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著李季夏在他面前死掉然后又活過來。
時牧作勢就要上前查看李季夏的情況。
“別動他。”白海攔住時牧。
他兩只眼睛死死盯著李季夏脖子處,燒焦的皮肉之下什么東西正在蠕動。
新的血肉生長,裂開的部分逐漸被黏合,然后是外側的皮膚……
在快速愈合的不只是脖子,也還有其它地方。
那樣的場面白海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黃恩寶”比這更夸張,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察。
整個愈合的過程持續了近三分鐘。
三分鐘后,李季夏身上百分之八十的傷口都愈合。
新的皮膚外,燒焦的衣服布料和血塊讓他整個人臟亂無比。
“唔……”李季夏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看了眼,很快又睡死過去。
白海檢查剩下那些傷口。
像是力量消耗殆盡,那些傷口不再變化,好在被恢復的都是傷得更重的部分,剩下的部分并不致命。
賭贏,白海吐出一口氣,否則時牧絕對得殺了他。
下一刻他連忙替時牧檢查,時牧傷得也很嚴重。
時牧跌坐在地,狼狽地看著睡死過去的李季夏。
看見李季夏被“黃恩寶”撲倒那一刻他大腦就一片混亂,直到現在他都還沒能從那份巨大的不安和恐懼中脫離。
“你必須盡快去一趟醫院。”白海道。
說話間他抬頭看去,院子里就只剩下他們三個、腿受傷無法移動的余深和那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大高個。
他們替李季夏檢查時,那東西就安安靜靜站在一旁,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發呆。
白海正戒備,樹林中就有了動靜。
他立刻拿起旁邊掉落的刀。
從樹林中出來的不是“黃恩寶”,而是李希幾人。
“怎么樣?”白海詢問。
時牧也終于有了反應,側頭看去。
李希搖搖頭,“讓她跑了。”
“黃恩寶”速度一直很快,他們把車開到最大速度都甩不掉,樹林里又暗得看不清,她進入山林后沒片刻就把他們甩掉了。
他們順著痕跡找了一段,但山里太黑,“黃恩寶”速度太快,就算痕跡一直延伸他們也根本追不上,只能先回來。
“先去醫院。”白海扔掉武器去背李季夏。
余深、李希連忙去扶言吾和時牧。
“那他怎么辦?”言吾看向一旁還發著呆的那東西。
被提醒,所有人都朝著那東西看去。
那東西之前在山里救了他們一次,剛剛又幫了李季夏,白海、言吾和余深三個沒在副本中見過他的人雖然戒備但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李希幾人卻是一陣頭皮發麻。
那東西絕不是什么好人,他沒殺他們只是因為現在沒有殺人的興趣。
“不管他。”白海道,“你們的傷口必須盡快處理。”
就是想管他們也管不了。
無人反對,一群人一邊戒備那東西撲上來一邊快速上車。
車子啟動,向著就在旁邊的醫院而去。
醫院不遠,過去也就五分鐘的事。
白海沒把他們帶去前面的診療部,直接把他們帶回了之前的那棟病房。
他打了個電話,叫來幾個人帶走言吾后,第一時間把時牧帶去處理了傷口。
李季夏他沒動,他的情況太特殊。
白海忙碌間,李希一群人都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李季夏。
這一次他們可以說是輸得相當徹底,甚至如果不是李季夏只會輸得更加徹底,而李季夏之所以那么拼的原因不難猜到。
面對這,一群人格外沉默。
三個多小時后,白海推著時牧回來。
時牧換上了干凈的病服,手上脖子上腳上都包上紗布,精神也不太好。
除了言吾,所有人里就屬他傷得最重。
進門,他第一時間看向床上的李季夏。
“還沒醒過。”古欣試圖笑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白海把時牧推到床邊后,上前替李季夏檢查。
李季夏還穿著之前那堆破爛,倒方便檢查。
所有人都看去。
片刻后,白海道:“還在持續自愈,不過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頓了頓,白海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晚點我去弄點血給他補補。”
知道李季夏身上的傷還在恢復,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氣。
下一刻,屋內更加沉默。
他們早就知道“黃恩寶”難對付,但沒想到會難對付成這樣,最讓他們難受的是李季夏都拼成這樣了他們竟然還讓她跑掉。
白海道:“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用,還是想想接下去的事吧。既然她不是用普通方法找到我們的,那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毫無意義,接下去就在這里養傷吧。”
“這一次她傷得很重,估計最少半個月之內是不會再來了。”
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他怎么樣?”時牧問道。
白海看去,“我剛剛不是說了,傷口正在自愈。”
“我不是問這個。”
白海啞然。
好片刻后他才再次開口,只是這一次言語間再沒了開玩笑的意思,“這一次的傷口治愈的時間比上一次快了很多,上一次從開始治愈到徹底治愈用了大概一天。”
“現在他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完,不過我估計也就是兩三個小時內的事,也就是說這次三個小時之內就完全治愈了。”
一天到三個小時,這中間差了七八倍。
如果他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越是動用這種能力李季夏體內的天平就越有傾斜的可能,那現在這天平大概已經傾斜。
畢竟正常人根本做不到這種事。
無人說話,屋子里死寂。
李季夏最后到底會變成什么樣?
“受傷的都到我這里來,沒受傷的都回去休息吧。”白海說話間向著門外而去,臨到門口他補充一句,“再有幾天,新副本就要開始了,他未必能在那之前醒來,如果是那樣那下個副本就得靠我們了。”
這一次,一群人都有了動作。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傷,屋內很快只剩下時牧一人。
房門關上,時牧靜靜看著床上的人。
臟兮兮的臉頰,慘白的臉色,緊閉的眉眼,李季夏狼狽無比。
時牧艱難地從床頭柜上抽了紙,試圖替他擦拭臉上的污垢,表面的污垢擦拭掉后,李季夏臉色看著更加慘白。
那樣的李季夏讓他看著心口一陣絞痛。
他想上去親一親抱一抱他,他那念頭一浮現他就想起李季夏之前的話,如果李季夏知道他親了他抱了他,肯定會生氣的。
“你好好休息。”時牧又盯著李季夏那張臉看了片刻后,艱難地移動輪椅向著門口而去。
李季夏應該不想看見他。
002.
有了之前“黃恩寶”偷襲的事,白海當天晚上就給他們的病房做了新的布置,從之間的一人一間變成兩人一間不說,還在病房中院子里都安裝了攝像頭。
有了這還不夠,他還增添了保衛科的人,讓他們二十四小時隨時盯著監控畫面,一旦有任何人靠近他們所在的小樓立刻鳴警。
折騰一夜,直到天色漸亮,他們終于躺到床上。
白海沒睡多久就被叫走,昨夜的動靜特別是那一陣持續的槍聲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傍晚,李希一群人睡醒時,白海才頂著充血的眼睛回來。
一同回來的還有言吾。
言吾也坐上輪椅。
“怎么樣?”余深看著言吾的腳。
“斷得很徹底。”言吾苦笑,他沒想到會這么狼狽。
其他人亦苦笑,那種情況別說是言吾,換成他們任何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怎么樣了?”言吾問。
“還沒醒。”和李季夏一屋的李希道,“別墅那邊呢?”
“暫時是擺平了。”言吾頭痛地揉揉鼻梁,前幾天大學城的事他的報告都還沒交上去,現在又得再添一份,接下去幾天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專門用來寫報告了。
白海拍拍言吾的輪椅,“那副本那邊就我去準備了。”
言吾之前本來說要去準備的。
無人反對。
白海又留了會后離開。
白海離開后,其余人紛紛散開。
副本里又是一場惡戰,他們必須盡可能快地養好身體。
夜里,一群人早早地就睡下。
李季夏只覺渾身上下都火燒火燎的痛,那種感覺太過熟悉。
知道那是身體在快速愈合的反應,有了經驗,他不再焦急不安,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中。
他做了個夢,夢里夢到了他父母。
并不是之前那個讓他害怕了十多年的噩夢,而是一些像是記憶又像是夢的零碎片段。
夢里,他才到他父母大腿,他們一人一邊牽著他的手,開開心心地走在街上。
他奶聲奶氣地說著什么,把他父母逗得哈哈大笑,但不知為何,他們笑著笑著就又抱著他哭了起來。
他試圖安慰,可他們臉上的眼淚怎么擦都擦不完。
哄不好人,他嘴巴一扁也跟著哭了起來,哭得比他們兩個還要響亮還要難過。
李季夏就是在那陣哭聲中醒來的。
夜色中,新的病房中,李季夏看著屋頂雪白的天花板,大腦有一段時間的空白。
比起上一次,這一次他身上酸痛的感覺減輕不少,似乎連上一次的酸痛都治愈部分。
那明顯不合理。
他遲鈍的大腦正緩緩運轉,眼角余光就瞥見一抹黑色的身影,什么人正從窗口鉆進來。
李季夏立刻看去。
高挑修長但怪異的身形,沒剩多少肉到處都是繃帶的身體,一雙紅得發亮的眼睛。
塔里那東西正笨拙地爬窗。
先是一只腳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手另一只腳,手和腳都進來后他歪著身體試圖把頭也拿進來。
“哐!”
他額頭撞在窗戶上,兩扇玻璃全部碎裂。
睡在屋內另外一張床上的李希嚇得一蹦老高。
“唔……”那東西看看壞掉的窗戶再看看李季夏,喉間是意味不明的嘀咕,他有些委屈。
他不是故意的。
他上次弄壞“黃恩寶”的窗戶她就很生氣,但他不想李季夏生他氣。
“出什么事了?”
“夏天?”
“李希!”
房門猛然被人踹開。
白海一群人拿著刀舉著槍沖了進來。
“嘶……”被這突然而來的狀況嚇了一跳,窗口那東西眼神微黯,眼中逐漸有殺意浮現。
看清窗口前那東西以及一地的玻璃碎屑,白海一群人臉上肌肉都抽了抽。
“黃恩寶”都沒在那東西面前討到好。
“咕……”那東西跨前一步欲要攻擊。
“別傷害他們。”李季夏強撐著坐了起來。
聽見動靜,那東西看向李季夏。
他歪著腦袋想想,又看看門口一群人,突然轉身走向李季夏。
靠近,他拉開一旁的衣柜鉆了進去。
他身上雖然沒什么肉,但骨架遠比正常人大且長,衣柜根本容納不下他。
他似乎早就習慣,進去后乖乖抱著膝蓋蹲下,末了,還不忘把柜門拉上。
在“黃恩寶”那里時,如果有人來,他就是這樣藏起來的。
“黃恩寶”不喜歡他被人看見。
只要他乖乖藏起來,她就不會生氣。
李季夏也不要生他的氣。
雖然他并不喜歡小小黑黑的柜子。
“咕唔……”
看見這一幕,已經做好再干一場硬仗的李希一群人臉色都相當精彩。
眾人看看手上的武器,再看看那沒能完全合上的柜子,一時間不知是該把武器收起來還是繼續拿著。
“你醒了……”易文玉第一個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看向李季夏。
白海立刻就要進門替李季夏檢查,動作間卻有些猶豫,柜子里那東西正瞪大著一雙眼從柜縫里看向外面。
“……不用管他。”李季夏道。
算下來,他已經被那東西救了三次命,第一次是在阿華叔他們那個副本里,第二次是“黃恩寶”把他們騙進山里時,第三次則是別墅前。
李季夏看看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又摸摸自己原本已經被撕得裂開的脖子,昏迷之前的疼痛記憶猶新。
他或許和“黃恩寶”是同類,但他的自愈能力遠不如“黃恩寶”,如果不是那東西打斷他們的打斗,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和“黃恩寶”同歸于盡。
李季夏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目前來看,他好像挺喜歡他的。
至少比對“黃恩寶”喜歡得多。
白海進門,特意繞到遠離柜子的床對面后,替李季夏做起檢查,“感覺怎么樣?”
“和之前差不多,渾身肌肉酸痛。”頓了頓,李季夏還是如實說道,“情況好像比之前那次要輕得多,甚至還不如昏迷之前嚴重。”
差點死掉,酸痛反而比之前更輕,這怎么聽都不正常。
白海眉頭果然皺起,神色間也多了幾分嚴肅。
門口時牧一群人亦是如此。
“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白海說著就拿出手機打電話,他是學醫的,但醫學根本解釋不了李季夏的情況,現在能驗證李季夏情況的就只有一個辦法。
幾分鐘后,東西送到院子門口。
李希去拿回來的,其間白海一直替李季夏檢查。
東西一共兩份,一份普通米飯,一份血漿。
看見那血漿的瞬間,李季夏喉結就下意識滑動,饑餓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
白海拆開盒飯,遞了筷子給李季夏。
李季夏嘗了一口。
米飯入口的瞬間他眉頭就皺起,那種植物和塑料混雜的氣息襲來,這次比之前還要更加強烈,怎么咀嚼都難以下咽。
白海又把血袋開了個口號遞給李季夏。
李季夏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接過。
他知道他反應有些大了,可他根本控制不住,他好餓,餓得前胸都貼后背了……
拿過,他立刻用力吸了一口。
清甜的血水伴隨著一股冰涼的氣息瞬間涌入他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精神抖擻。
一口血下肚后,他才總算有力氣去感覺去思考。
其實不用他說什么,白海一群人都已經看出來。
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特別是時牧。
他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
那都不像是他。
“……抱歉。”李季夏不知該說什么。
他強忍著才把拿著血袋的手放下沒繼續喝。
無人說話,一群人看著他的眼神分外復雜,復雜間還摻雜著愧疚。
白海才警告過李季夏,李季夏就又受傷。
這一次李季夏不能說完全是因為他們才受傷,但絕對是因為他們才拼命,他本可以不用做到那種程度。
氣氛有些壓抑。
寂靜中白海笑著說道:“這點程度換兩條命,你也不虧。”
李季夏看去。
“難道不是?”
李季夏想想,緊繃的神經緩緩放松。
白海說得沒錯,如果硬要他選,就算是明知道會變成這樣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活下來。
“我會讓醫院那邊把過期的血都留下來給你。”白海道。
李季夏苦笑,“……謝謝。”
“好了,都散了吧。”白海雙手揣兜晃晃悠悠地向著門口而去。
李希一群人都把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雖然心中還是不是滋味,但也都被說服。
換成是他們,他們也會這么選擇。
李季夏視線隨著白海向著門口而去,他本是想問時牧的情況怎么樣,他能自愈時牧卻不能,他已經看見時牧身上的紗布。
他話到嘴邊還未來得及說出口,門外的時牧就轉動輪椅轉身離開。
李季夏到了嘴邊的話咽回。
他手里拿著的血袋瞬間就不香了。
臨到門口,白海回頭看來,“這次你只昏迷了兩天,好好休息,再有幾天下個副本應該就要開始了。”
李季夏心不在焉,“嗯……”
房門從外面關上。
李季夏盯著門口看了會兒后,看向自己手中的血袋,他還是餓,但那份饑餓感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兇猛。
想想,李季夏把血袋遞向一旁的衣柜,“喝嗎?”
衣柜縫隙中,那雙幽幽望著他的紅眸瞬間亮起,他身體前傾從柜門縫隙間伸出手拿走血袋。
李季夏沒心情搭理他,重新躺下后滿腦子都是時牧那張臉。
他和“黃恩寶”拼命的時候時牧明明很緊張他,現在卻又開始躲著他。
“咕……”衣柜里傳來意味不明嘀咕聲,喝到血,他那便宜好大兒好像很開心。
第049章 第 49 章
001.
翌日, 一大早白海就來挨著敲門。
把所有人都吵醒后,他端著個塑料盤子開始挨著分發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個個做工相當粗糙編織而成的黑色手鏈。
“這是什么?”李季夏也分到一個后立刻發現不對。
那居然是用頭發編織而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總覺得那頭發粘稠而濕滑, 就好像隨時都會活過來。
“冤死之人的頭發和一部分身體組織、血。”白海道。
李希和古欣也認出那手鏈是頭發,聽說里面還有組織和血, 立刻都露出惡心的表情。
李季夏亦是如此,他有想把那手鏈扔掉的沖動。
“從現在開始時時刻刻戴在身上, 就算洗澡都不能取下來。”白海道。
“這東西就是……”李希反應過來。
“對。”易文玉熟練的把手鏈戴在手腕上,同時解釋, “兩年之前有一次白海和言吾因為一起虐殺案同時接觸到了死者的血和遺物,然后他們兩個就和我們分開被單獨拉進了其它副本。”
“被拉進過同一個副本的人之后幾乎都會被拉進同一個副本, 那種情況還是第一次,我們覺得很稀奇就進行了測試, 結果我們發現沾染相同的陰氣的人就會被拉進同一個副本, 反之則會被分開。”
“被拉進副本越久經歷副本越多的人身體里的陰氣就會越重, 副本也會越來越難。之前我手受傷不適合再和白海他們一起行動, 時牧就帶著我單獨進了副本。”
易文玉頓了頓, 看向李季夏三人, “然后就遇到了你們。”
李季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忍不住又打量了那頭發手鏈兩眼。
對面李希和古欣雖然之前就知道時牧他們有辦法分開行動,但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具體操作方法,也忍不住看去。
“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一旦傳出去會很危險。”易文玉提醒一句。
李季夏看去, “危險?”
“理論上來說, 普通人也會被牽連。”
李季夏啞然。
他們莫名其妙就被拉進副本,然后每一次進副本都九死一生, 如果這辦法能把普通人也牽連進來,那基本就和謀殺沒區別了。
“你們分開行動副本會更簡單,那你們為什么不……”古欣不解地看向易文玉幾人,他們平時都是一起行動。
易文玉道:“分開行動副本雖然會相對簡單,但都是不認識的人變數太多,而且孤軍奮戰是很危險的,一起行動還能互相照應。”
古欣想想,不再說什么。
“記住,絕對不能取下來,否則被拉進其它副本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白海再叮囑一句。
李季夏小心地把手鏈戴在手腕上,李希、古欣亦是如此。
他們一共八個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受傷。
古欣、言吾和易文玉都傷到腿無法行走,時牧倒不至于不能行走,但燒傷加貫穿傷他甚至傷得比古欣他們都還重。
剩下的李季夏、李希、白海和余深,李季夏身上的傷口雖然基本已經自愈,但渾身肌肉酸痛也虛的厲害,算下來真正能動的就只有白海和余深。
不管是誰落單,情況都不會好。
白海和余深倒不至于太慘,但那樣一來慘的就是李季夏他們了。
“行了,都回去接著睡吧。”白海拍拍屁股走人,要去準備攝像頭和帶進副本的藥。
傷員一大堆,要帶進副本的藥得背一大包。
李季夏幽幽看去,他嚴重懷疑白海是故意大清早擾人清夢的,因為他自己沒得睡。
李季夏收回視線下意識看去時,時牧已經轉動輪椅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時牧兩只手都受傷,動作艱難。
李季夏跨前一步就要幫忙,就有人先他一步動作,余深把他推了進去。
他們兩個一屋。
李季夏跨出的腳只能收回。
進門,余深把門關上。
李季夏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會兒后,神情懨懨地回了房。
屋內,李希正好笑的看著他。
李季夏不是很想搭理他,如同老爺爺散步般慢慢向著自己的床挪去。
“你接下去準備怎么辦?”李季夏不想說話李希心情倒是不錯。
“什么怎么辦……”李季夏明知故問。
“你和時牧。”李希點破。
“……”李季夏在病床上坐下,因為渾身肌肉都在酸痛,坐下時他呲牙咧嘴。
他也借此躲過李希的問題。
李希卻不準備就這樣放過他,“你可要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又后悔。”
李季夏拉過被子蓋上,他有什么可后悔的,他又不喜歡男人……
李季夏腦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時牧背過身去的畫面以及白海笑瞇瞇湊到時牧身邊的那張臉。
他心口莫名堵得慌。
堵得慌之外還有幾分酸澀。
他說了那樣的話,現在時牧說不定多討厭他,就算他后悔了又能怎么樣?
沒回答李希,李季夏翻身側躺。
動作間他注意到衣柜中那雙發紅的眼。
那東西就和副本中一樣,并沒有因為天亮就消失,不過他明顯不喜歡太陽。
李季夏看去時,他正努力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好讓衣柜處的縫隙更小。
李季夏閉上眼,要睡覺。
中午,白海推著餐車敲鑼打鼓的出現在過道中。
被吵醒,李季夏迷糊了會兒后才起身出門。
時牧他們已經在走廊中,李希和易文玉正盛飯。
李季夏一出門就下意識朝著時牧看去,時牧兩只手都受傷,還沒有拿到飯。
白海跨前一步擋在李季夏面前。
李季夏看去。
“你的。”白海笑瞇瞇地遞給李季夏一袋血。
“謝謝。”李季夏接過。
白海回頭看向時牧,“等下還是我喂你?”
李季夏呼吸輕滯,喂?
李季夏腦海中浮現出白海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喂時牧吃飯的畫面。
李季夏沒在過道中久留,拿到血袋就回了房間。
咬掉一角,李季夏用力喝了一口,腥甜的氣息讓他喜歡又惡心。
聽著外面白海推時牧回去病房喂飯的動靜,李季夏立刻再吸一大口,企圖用那份惡心沖散心中不爽。
就算他們確實已經分手了,但也才分手幾天,時牧覺不覺得他和白海進展太快了些?
雖然兩人確實挺般配。
李季夏正準備再吸一口,眼角余光就瞥見一雙直直望著他的眼。
看見他喝血,嗅見空氣中的血腥味,他那好大兒本來就不太聰明的一張臉更加沒什么智慧。
他口水都快流出來。
“唔……”見李季夏看去,那東西移開視線抱緊膝蓋。
他沒有想喝李季夏的血。
在那雙眼第三次偷偷瞥來時,李季夏無力嘆息一聲,把手里的血袋遞了過去,“要喝嗎?”
“咕……”柜子里那雙在白天有些黯淡的眸瞬間亮起。
在“黃恩寶”那里的時候“黃恩寶”不許他殺人也不許他吃人,就算有了吃的“黃恩寶”也不會分給他。
李季夏卻愿意分給他。
李季夏昨天晚上也分給他了。
“嘶……”吸溜的聲音伴隨意味不明的哼哼聲傳來。
李季夏看著柜子里明顯很高興的那東西,心情復雜。
他不會真的把他當爹了吧?
雖然他們也算是一個物種,但他覺不覺得他們長得不太像?
“你叫什么名字?”詢問的話才出口,李季夏就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雖說那東西目前并沒表現出要攻擊他的意圖,但他本質上就是只鬼,是和“黃恩寶”一樣的存在。
他居然在問一個那樣的東西叫什么名字。
“嗯哇……”
那東西被繃帶纏繞的腦袋歪向一旁,也不知道是沒聽懂他的話還是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叫你小黑吧。”李季夏道。
那東西似乎沒聽懂。
李季夏指指自己,“夏天。”
再指指那東西,“小黑。”
這一次,那東西有了反應,他喉嚨發出一系列細碎的聲響,但李季夏根本聽不懂。
又嘗試了兩次依然沒什么效果后,李季夏只得放棄。
李季夏正準備躺回床上,一抬頭就發現門口站著一群人,李希他們都正看著他。
“你還真準備認他當兒子?”李希像是想讓白海給他檢查一下腦子。
李季夏噎了下,“……不然怎么辦?多個兒子總比多個仇人好。”
李希啞然。
確實,“黃恩寶”都拿這東西沒辦法,他們就更加不是對手,他們倒是可以逃,但那樣同樣危險,一旦惹怒他他輕易就可以殺掉他們所有人。
與其做點什么什么都不做好像才更穩妥,更何況他們現在全都帶傷。
白海躍躍欲試,“我再讓人送點血過來。”
說著,他就去走廊中打電話。
就這片刻,李希一群人已經把午飯吃完。
片刻后,白海拿著一袋血回來。
他試探著走向衣柜,要親手把血遞給那東西。
察覺到他的靠近,柜子里那雙眼立刻看去,和看向李季夏時的笨拙呆滯不同,那雙眼中滿是殺意。
“好喝的。”白海晃晃手里的血袋。
東西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危險的看向白海。
白海不敢繼續,只能把血袋遞給李季夏。
李季夏接過,轉手遞向衣柜。
一只漆黑只骨頭和皮的手從縫隙處伸出,開開心心拿走血袋。
李季夏又給他吃的了。
“咕嚕嚕……”
他喜歡李季夏。
002.
白海扁扁嘴,幽怨地看向李季夏。
李季夏心情瞬間大好,不愧是他的好大兒。
他下意識看向時牧。
時牧也在人群中,正看著他。
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對上。
這還是李季夏醒來之后他們第一次對視,他心臟有瞬間的加速。
下一刻,不等李季夏反應過來,時牧就移開視線。
李希幾人注意力都在柜子里那東西上,從他們的角度看不見柜子里面,但能聽見那東西吸溜血的聲音。
李季夏收回視線,要睡覺。
見他躺下,古欣一群人紛紛離開。
睡了一晚上再加一早,再次躺下李季夏毫無睡意。
李希去了古欣他們那邊,能隱約聽見聊天聲。
李季夏沒什么興趣,躺在床上發呆。
傍晚時分,白海推著餐車敲鑼打鼓的來。
一群人熟練的自己出門。
李季夏出門時,時牧不在過道里,白海正端著飯進門。
李季夏努力不去看,卻還是沒忍住看了眼。
時牧坐在床上,白海進門后順勢就坐到床邊,“來,張嘴,啊……”
屋內沒開燈,李季夏看不清時牧臉上的表情,但他并未抗拒白海的靠近。
李季夏垂眸。
時牧面無表情。
白海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
時牧微微歪頭躲過白海手里的勺子,“放下。”
白海回頭看了眼門外,見李季夏已經拿著血轉身進門,他聽話地把飯放下。
“還是很痛?”白海一邊說話一邊替時牧調節點滴的速度。
燒傷遠比其它傷口痛,昨天夜里發生太多事時牧還沒什么感覺,現在痛感加倍襲來。
時牧沒吭聲,他向來能忍。
“實在不行要不我去把他叫過來陪你?愛情可是很好的止痛藥。”白海道。
時牧冷冷看了白海一眼,然后閉上眼。
傷口太疼,他眉頭皺起,額上更是一層細細的冷汗。
白海調節完點滴,沒再打擾,“記得吃飯。”
食不知味的喝完血,李季夏早早躺下。
這一次他很快有了睡意。
李希吃完飯后也回屋睡覺。
過道很快安靜。
后半夜時,李季夏隱約聽見動靜,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去時,旁邊的柜子已經打開。
李季夏瞬間清醒,立刻朝著屋里其它地方看去,那東西已經不在屋內。
通向過道的房門打開。
李季夏看了眼對面床上的李希,確定李希還活著,松了口氣。
他起身下床,“小黑?”
那東西不是不會殺人,只是之前沒想殺。
李季夏有些懊惱他沒看緊點。
過道中空空蕩蕩。
“嗯……”一陣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從對面時牧房間傳來。
李季夏心臟瞬間高懸,他顧不上身上的酸痛快步上前一把推開門。
小黑并不在屋內。
發出聲音的人是時牧。
時牧臉色白得嚇人,額上更滿是冷汗。
屋內沒開燈,余深倒了水正喂時牧喝,時牧起身時不小心碰到手臂上的傷才發出聲音。
見房門打開,屋內的兩個人都看來。
余深沒戴口罩,這還是李季夏第一次看清他的臉,他二十出頭,長得挺秀氣。
“你……”李季夏很想問時牧一句是不是很痛,話未出口就覺得多余。
時牧兩只手都被紗布層層包裹,脖子和胸口也都是燙傷,怎么可能不痛?
他倒是好了,時牧卻不得不承受傷口帶來的疼痛。
“要不要叫白海?”半天后李季夏問。
“來過了。”余深道。
李季夏嘴巴張了張,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喝完水,余深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然后為難的看著時牧。
時牧昨夜就沒怎么睡,今晚看樣子也睡不著,再這么下去他情況只會更糟。
“沒事,你睡吧。”時牧道。
再過幾天副本就要開始了,余深和白海是唯二傷的輕的還打得動的,下個副本得靠他們。
余深遲疑,時牧這情況他放心不下。
“要不你去我房間睡?”李季夏提議。
余深看去。
“我看著他。”李季夏看向時牧。
“不用。”時牧道。
余深看看李季夏再看看時牧,“好。”
說話間,他拿了自己的衣服向著對面房間而去。
進門,發現柜子大開,余深把床往李希那邊挪了挪,這才躺下。
李季夏沒關門,要預防那東西回來找不到他。
李季夏看向床上的人。
時牧沒有躺下,而是維持著靠在床頭墊上的姿勢閉著眼,眉頭深皺忍耐著疼痛。
“還要喝水嗎?”李季夏站到床前。
時牧沒動。
李季夏在床邊站著一動不動。
屋里沒開燈,之前隔得遠李季夏看得不真切,近距離看去才發現時牧一張臉白的嚇人。
那讓李季夏眉頭也跟著深皺。
那時候時牧不應該沖上來的。
不知多久后,時牧睜開眼看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李季夏沒動,“……抱歉,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正準備再把眼睛閉上的時牧睫毛輕顫了下。
他還是把眼閉上。
李季夏靜靜看著。
“應該是我說抱歉。”時牧突然道,“明明我們……卻沒有發現你失憶。”
他和李季夏是戀人,他才應該是那個最先發現李季夏失憶的人,但李希、古欣和白海他們都發現了,卻唯獨他沒發現。
他不是個合格的戀人。
“那天在旅館里,抱歉嚇了你一跳。”時牧道。
李季夏愣了會兒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時牧說的是“黃恩寶”那個副本時時牧突然湊上來要吻他的事。
當時他確實嚇了一跳。
事情確實是這樣,但李季夏卻莫名的想要反駁,他其實也沒那么嚇到……
李季夏語氣干巴巴,“不是李希和古欣發現我失憶的,是我主動跟他們說的。”
雖然李希和古欣有所懷疑,但他們確實沒往這方面想。
至于白海,白海倒確實是自己發現的,但他覺得不能按時牧這么算,白海就是個人精。
“突然被拉進副本我嚇了一跳,發現你們認識我后我很疑惑,同時也怕被你們發現我不是‘李季夏’之后會殺了我,所以一直在竭力隱瞞。”
“你發現不了是因為我一直在躲著你避免和你接觸,就副本里那么幾天時間,你又沒什么機會和我單獨待在一起,發現不了才正常。”
時牧睜開眼。
李季夏笑笑,“那不然咱們抵消吧,我收回我之前那句話,你也別再糾結這件事。”
時牧垂眸。
黑暗安靜。
“我不覺得你惡心,真的,我就是……有點嚇到。”李季夏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嗯。”時牧輕哼一聲,閉上眼。
李季夏松了口氣,原本酸軟的身體似乎都變得有了力氣,“那你快睡吧,我陪著你。”
時牧聲音很輕,“太痛了,睡不著。”
李季夏心口發苦,語氣也跟著輕了許多,“你不應該沖進來的。”
時牧還是那很輕的語氣,語速卻快了許多,“你要死了。”
李季夏呼吸輕滯,心口嘭嘭直跳的同時越發苦澀。
時牧喜歡“李季夏”,是他把對時牧的喜歡忘掉了。
“抱歉……”李季夏在床邊坐下,“睡著了就不痛了。”
時牧沒再說話,只心口輕輕起伏。
黑暗寂靜,只呼吸聲和檢測儀器的聲音。
李季夏靜靜看著面前的人。
脫下標志性的白襯衣,頭發也因為無法打理而凌亂蓬松,黑暗中的時牧完全沒了初見時的一絲不茍和克制,透明的像是隨時都會碎掉。
大概是實在太累,時牧呼吸逐漸綿長,緊皺的眉頭也稍微松緩幾分。
知道他睡著,李季夏呼吸放輕,生怕動靜太大就把人吵醒。
吊瓶中的液體一滴接一滴,李季夏獨自一人靜坐在屋內。
又等了半個小時,確定時牧睡著后,李季夏才起身。
他拿了另外一張病床上的枕頭和被子,小心的墊在時牧沒受傷的肩頭位置,讓他睡得更舒服。
忙完時,李季夏一抬頭就在窗口看見正試圖鉆進來的那東西。
李季夏臉上肌肉狠狠抽動了下,趕緊上前阻止,時牧好不容易才睡著。
不被允許進屋,那東西委屈的嗚咽一聲,遞給李季夏一樣東西。
那是一只被擰斷脖子的野雞。
“嗯……”
那是禮物。
給李季夏的禮物。
李季夏給他血喝,他也給李季夏禮物。
從對方那雙滿是期待的眼中明白他的意思,李季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還好對方沒遞給他一顆人類頭顱。
“……謝謝。”李季夏還是接過。
想想,他硬著頭皮舉起那雞咬了一口,“我很喜歡,我就喜歡吃這樣的,不喜歡吃人,吃人很惡心……”
李季夏試圖說教,抬頭看去時那東西卻完全沒聽他在說什么,見他接受他的禮物,他很開心。
開心著,他就要鉆窗進屋。
李季夏嚇了一跳,趕緊攔住他,“走門。”
一邊說,李季夏還一邊回頭指指敞開著的房門。
“啊嗯……”那東西聽懂,放棄爬窗。
李季夏從窗口探出頭,見他乖乖向著屋子側邊而去,松了口氣。
下一刻他連忙吐掉嘴里的雞毛。
想想,李季夏趕緊把那只雞藏了起來,生怕那東西興致來了要看著他吃完。
李季夏剛剛忙完,那東西就出現在門口。
他個子太高,進門時不得不低頭。
他不是很適應這些,低著頭往前走到屋子中間才試探著抬頭,好在屋子層高足夠,倒也夠他站直身體。
李季夏指著角落,“你睡這里。”
那東西乖乖到角落抱膝蹲坐。
李季夏松了口氣,看向時牧。
見時牧還睡著,他松了口氣。
第050章 ■直播間■
001.
李季夏沒有上前去打擾, 坐到另外一張床上。
他毫無睡意,索性望著時牧發起呆。
藍白豎條的病服,紗布下隱隱可見的血色, 凌亂垂在額頭的碎發, 沒了往日的冰冷鋒芒虛弱的時牧氣質更為柔和,看得李季夏總想上去抱一抱他想做點什么。
那很奇怪。
李季夏知道。
如果時牧是個女孩子, 他肯定會以為他喜歡上了他,可時牧是個男人, 和他一樣的男人。
房門被推開,白海進門來時, 李季夏才發現他竟就那樣盯著時牧看了一夜。
天色還沒完全亮起,白海算著時間提前過來替時牧換藥。
進門, 看見角落的那東西,白海反應過來屋里的人不是余深。
認出李季夏, 白海挑了挑眉, 李季夏在這里做什么?
李季夏不是覺得時牧惡心, 現在不惡心了?
白海看向時牧, 見時牧靠著被子枕頭睡著, 他再挑了挑眉, 愛情的力量果然比止痛藥好使。
他是不是也應該去談個戀愛?
時牧難得睡著,白海沒打算把人吵醒,他放下推車向著門外而去。
末了,不忘對著李季夏招招手。
李季夏滿心抗拒,但還是乖乖出了門。
“感覺怎么樣?”白海替李季夏檢查。
“沒什么感覺。”李季夏都忘記自己還病著, “比昨天好多了, 好像。”
白海折騰片刻,點點頭, “那說說吧。”
“什么?”李季夏莫名其妙。
“你想怎么樣?”白海用下巴指指時牧所在房間,他收起臉上笑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正式,“如果你只是鬧著玩,如果你不想再繼續下去,那就離他遠點,別再給他希望。”
時牧一直是個理智占據感性的人,但那些在遇到李季夏之后就潰不成軍。
白海道:“副本中很危險的。”
李季夏不語。
道理他都懂,可白海有什么資格說他?
白海不就是想讓他離時牧遠點,好方便他和時牧增進感情。
見李季夏一直不吭聲,白海轉身進門。
屋里,時牧已經醒來。
清晨的醫院非常安靜,他們的對話時牧都聽見,見他進門,時牧看來。
白海不以為然。
時牧還喜歡李季夏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李季夏嘴上說著不喜歡一雙眼睛卻總往時牧身上看,看著他和時牧親近更是恨不得沖上來和他打一架。
不下狠藥兩個人根本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特別是李季夏。
“既然醒了,那就換藥吧。”白海上前。
燒傷容易感染,時牧本應該去無菌室住幾天的,但他們情況太過特殊。
無菌室已經沒得住,藥自然不能再省。
時牧兩只手燒傷得最為嚴重,表面壞死的組織已經被清理,紗布包上后不少地方都黏在紗布上,要上藥就得把紗布取下來,那無異于再清理一次壞死的組織。
量是時牧已經習慣受傷也遠比普通人能忍受,還是很快痛得臉色煞白。
“你輕點。”李季夏不知何時進門。
白海好笑地回頭看去,“那要不你來?”
李季夏還真有點心動,白海動作太粗魯,不過到底把話咽了回去,白海是醫生。
白海看出李季夏的心動,被氣笑。
他懶得再搭理李季夏,專注于處理傷口。
李季夏知道自己不應該待在這里,還是厚著臉皮留下。
白海埋頭苦干,時牧閉著眼咬緊牙關滿頭冷汗地靠在床頭墊上,只在實在痛得厲害時才輕哼一聲。
每當那時,李季夏一顆心就會跟著揪緊。
半個小時后,藥上完,傷口被重新裹上紗布時,時牧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被汗浸透。
李季夏也已經一身冷汗。
白海忙完時,李希一群人也陸陸續續醒來。
白海去準備早飯,李季夏倒了水喂時牧喝。
見時牧喝下半杯后,李季夏去洗手間拿了毛巾打了水,要替時牧擦拭身上的汗水。
聽見動靜,時牧看來,看見他手中的盆,他頓了頓,“不用。”
“這樣容易生病。”李季夏把盆子放在床頭柜上。
正值夏天,房間里開著空調,時牧衣服又被汗濕,很容易吹感冒。
“那讓余深來。”時牧不看李季夏的眼睛。
李季夏擰毛巾的手動作頓了頓,含糊地說了句余深沒醒就拿了毛巾去擦時牧額頭和臉上的冷汗。
隨著李季夏擦拭的動作,時牧垂下的睫毛輕顫。
時牧并未再說什么。
擦拭完臉,李季夏伸手去解時牧上衣的扣子。
替自己脫衣服他熟,替別人還是頭一次,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動作看上去流暢些,手指卻還是好幾次觸碰到時牧。
時牧兩只手都有傷,脫衣服會刮碰到傷口,李季夏只把衣襟打開就停下。
他擰了毛巾替時牧擦拭。
通關副本是一件急需體力的事,常年出入副本,時牧身上沒有一絲贅肉,就算靠著床頭墊坐著腰腹處的肌肉也若隱若現。
屋內的窗簾并沒拉開,房門也關上,光線有些昏暗。
溫熱的毛巾觸碰到皮膚的瞬間,時牧身體明顯緊繃了下,李季夏有些尷尬地看去,時牧側過頭去閉著眼一副認命了隨便他的模樣。
李季夏本就跳得有些快的心臟瞬間失去控制,他下意識滑動喉嚨,吞咽的聲音震耳欲聾。
“唔咕……”
角落那東西嘀咕。
李季夏連忙動作。
得益于袖口領口常年扣到最上,時牧皮膚格外白皙,毛巾擦拭過的地方一片粉色。
不想把人凍感冒,李季夏動作盡可能地快。
幾分鐘后,擦拭完,李季夏重新替時牧把衣服扣上。
“我去倒水。”
廁所里,李季夏把毛巾洗了好幾遍才總算讓心跳平復。
出門,李季夏看去時,時牧閉著眼睛靠在床頭墊像是睡著,但耳朵根通紅一片。
李季夏才平復的心跳瞬間有失控的跡象。
李季夏向著門外而去,要去拿早餐。
他和角落那東西一人一袋血,時牧則是一份皮蛋瘦肉粥。
不想經他人之手,李季夏親自喂時牧吃下。
時牧吃東西的習慣和他的人一樣,每一口都會仔細咀嚼一會再咽下,李季夏配合著他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
看著時牧把一碗粥都吃完,他頗有成就感。
忙完,李季夏再出門時已經是十點多。
緩過最開始的混亂和疼痛,李希幾人精神頭不錯,李季夏出門時他們正圍在一間屋里聊天。
見他出門,一群人都看來。
“在聊什么?”李季夏試圖加入,一和時牧待在一個房間他就渾身不自在。
“‘黃恩寶’的事。”李希道,“那之后他就沒回過學校,學校那邊以為她也失蹤了,報了警,警察已經過去了。”
“她傷得那么重,最近很有可能會再殺人。”易文玉嘆息一聲,“黃恩寶”是靠吃人活著,她能力的恢復也應該和這有關,之前他們不應該讓她逃走的。
中午時,白海不光帶來了午飯還帶來了幾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背包,那里面有他們需要的所有藥和攝像頭。
拿到東西,李季夏一群人把它們分了分,確保進入副本后不會太明顯。
夜里,李季夏沒再換回李希那間屋,而是就住在時牧屋里。
晚上再換完藥,李季夏幫時牧擦拭完身體后順便替他換了套衣服。
重新躺下,時牧眉頭皺了許久,直到深夜才睡了過去。
接下去幾天,一群人每天都重復盡可能多吃多睡的生活,背包也隨身背著。
五天后,他們都快有些待不住時,懸在他們頭頂的那把刀中一落下,副本開始。
熟悉的黑暗襲來又褪去后,李季夏能看清東西時,已經站在一條街道上。
對面是一排六層的排樓,因為臨近街道,最下面一層都租出去做了店鋪,不過這條街明顯車多過人,街上也都是些洗車、五金雜貨或者菜鳥驛站之類的店。
少有的兩家飯店看著十分空閑。
街道挺長,最左側接著一個公園,最右側則深入城里。
李季夏回頭看去,他們背后是一堵高墻。
墻后是一家食品類工廠,白墻上隔一段就寫著一些宣傳話語。
秋初,下午三四點,陽光燦爛卻并不炎熱。
打量完周圍,李季夏看向人群。
時牧就站在他右手邊,一被拉進副本他就看見,李希、白海一群人也在,并無缺漏。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五個新人,讓李季夏有些意外的是上一個副本的筍子竟然也在。
上個副本后面沒再看見他,李季夏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搞什么……”
“這什么地方?”
四個新人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出現在不認識的地方,眼中都是驚訝。
“是你們?”筍子認出李季夏四人,“你們都還活著?!”
聽見他的話,另外四個新人都看來。
這會兒路上除了來往的車輛并無行人,李希直接開門見山,“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的人聽我說……”
他們可以不管這些人,但那樣一來等待這些人的就只有死路一條,而且萬一他們亂來,反而可能會讓事情更麻煩。
如果能遇到一兩個聰明的能干的,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
李希解說間,李季夏幾人再次打量周圍,試圖尋找到和這副本相關的人物。
街上并無行人,那可疑的就只有對面那些店鋪。
菜鳥驛站新到了一批快遞,店里的人正忙著貼標,屋里有兩個人正拿著手機找自己的快遞。
洗車店門前停著一輛白車,兩個人正一左一右擦車。
這兩家店之外,其它店都空空蕩蕩,店員不是打哈欠就是玩手機。
就幾人打量這會,那兩個拿快遞的人一前一后出門,向著左右兩邊而去。
無須言語,白海和余深一左一右跟上,去確定他們住在什么位置。
002.
“你是說如果我們在這里死掉就回不去了?”
李季夏看去,說話的是四個新人之一。
“對。”李希給予肯定。
四人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太好。
四個新人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應該是夫妻,兩人應該是從家里被拉進副本的,身上都穿著家居服。
另外兩個男的一大一小,大的五十多歲看著應該是個小領導,大腹便便。小的那個二十多歲,穿著西服,之前應該正在工作。
見四人不說話,古欣道:“那邊好像有出租屋。”
一群人都看去。
街道右側十字路口附近,左側排樓二樓掛著有房出租的廣告。
李希拿了手機到一旁打電話。
幾分鐘后,李希掛斷電話,“還有房,房東就住在樓下,我先過去看看。”
說著李希先一步向著那邊而去。
李季夏一群人也移動。
古欣、易文玉、言吾三人腿都受了傷,他們被拉進副本時一同被拉進來的只有隨身物品,輪椅不在其中,古欣和易文玉還勉強能自己走,余深卻只能靠人扶。
李季夏上前攙扶。
筍子幾人默默跟在后方。
幾分鐘后,他們穿過十字路口到達排樓后方的巷道里時,李希正跟著一個腰間掛滿鑰匙的中年男人從樓上下來。
“樓下的五金店也是我家的,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下樓來找我。”
下樓,李希掏出錢包,數了幾張遞了過去。
見李希如此爽快,房東臉上都是笑容。
收了錢,把鑰匙遞給李希,又跟他們說了下附近哪里有超市后,他晃蕩著掛了一腰的鑰匙向著牌樓前面而去。
待到他走遠,李希立刻帶頭向著樓上而去。
房子在三樓,兩室一廳,還挺干凈。
不過因為不是酒店旅館,屋里除了吸油煙機、熱水器和床架床墊這些大硬件,其它的什么都沒有。
“我去附近買被褥。”李希道,雖說只待幾天,但能不能好好休息也直接關系到他們能不能活下去。
“我也去。”李季夏跟上。
他們一共十三個人,兩人一床被子都得七床,還沒算墊的和枕頭,李希一個人拿不走。
下樓,兩人朝著周圍看了看后,順著房東說的方向而去。
超市在街道右側更那頭,過去倒是不遠,也就幾分鐘的路。
超市門前有個小區,這會兒也沒什么人。
超市里倒是有幾個人,李季夏注意看了下,沒什么特別之處。
李希直接找了收銀員跟他說了需求。
得知他們要十多床被子,對方有些好奇地看了他們兩眼后,直接讓人去倉庫那邊調貨。
等待期間,李希也沒閑著,掏出他那關于靈異雜志主編的名牌分發,順便詢問附近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或者靈異事件。
人都愛看熱鬧,聽說他們是到處走訪專門寫靈異事件的,超市里一群人都圍了過來。
他們沒聽說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事發生,倒是挺想讓李希和李季夏講講他們遇到的稀奇事。
李季夏哭笑不得,李希倒是應付自如,編了兩個挺唬人的故事。
因為混熟,被褥枕頭送來后超市里的人格外熱情地幫他們送到了出租房樓下。
他們一共買了十四床被褥,兩人一組,一墊一蓋。
忙完,一群人討論起副本里的事。
白海和余深已經回來,那兩人就住在附近。
“還是分開到處打探一下。”李希道。
“古欣、易文玉、言吾和時牧你們四個就別去了。”白海道。
五點左右,一群人下了樓。
他們就近找了一家飯店,點了幾個菜。
等菜期間,古欣幾個不方便移動的留下從店家那邊打探消息,李季夏、李希、余深和白海四個還能動的則帶著筍子五個新人去周圍其它店鋪問問。
半個小時后,李季夏幾人回去時菜已經上桌。
李季夏幾人才進門,易文玉就搖著頭說道:“沒打聽到。”
“我那邊也是。”李希坐下。
李季夏和白海、余深亦是如此。
“如果始終找不到會怎么樣?”筍子不安地詢問道。
上個副本是他的第一個副本,那副本整個村子都有問題,根本用不著他們去打探什么。
上個副本發生的那些事也讓他印象深刻,所以這個副本比起另外四個新人他更加緊張。
另外四人還處于將信將疑的狀態。
“總會找到的。”易文玉頓了頓,“就算我們找不到他們,他們也會找到我們的。”
筍子臉色一變再變,易文玉嘴里的他們可不是指和這副本相關的那些“人”,而是鬼。
上個副本和李季夏他們分開后他幾乎一直在逃,其間他看見無數村里人和古海他們的人被殺死,他自己也差點成為其中一員。
那份恐懼深入骨髓。
“先吃飯吧。”白海道。
一群人開動。
飯菜味道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兒的原因,整個晚飯期間店里除了他們就只有一桌人。
李季夏和李希厚著臉皮去發了名片,不過那一桌人并不住附近,什么都沒問出來。
時牧的飯是易文玉喂的。
一吃完飯李季夏幾個能動的人就又馬上去了附近,副本都是越到后面越危險,他們必須抓緊時間。
入夜之后街上的人倒是慢慢多了起來,特別是菜鳥驛站人來人往幾乎就沒斷過。
街道不算太長,兩個小時不到他們就全部打聽完,毫無收獲。
在樓下稍作商量后,他們擴大范圍,李季夏去了街對面的那家工廠,李希和白海、余深則分別去了公園和十字路口銜接的另外幾條街道。
工廠看門的大爺挺善談,特別是收了李季夏一包煙后,一開口就說個沒完。
李季夏耐著性子聽他說了二十多分鐘也沒聽到想聽的。
無奈之下,他又在附近繞了繞后只得先回去。
這片地區不算繁華,一過九點不少店家就關門,街道黑了一片,路上的行人也隨之變得稀少。
因為不是主路,街道兩邊只街頭街尾有兩盞街燈,店鋪門一關,再加上街道兩側都有種樹,走過街道時陰森森一片。
和李季夏一起行動的筍子一路走一路回頭看,他瘆得慌。
李季夏他們是最后回去的,白海三人和另外四個新人已經在屋里。
上樓,進門,李季夏還沒來得及詢問情況如何,一道情緒高漲的吶喊聲就從隔壁房間傳來。
“歡迎來到我的直播間,點關注,不迷路哦,還沒關注的趕緊點起來。”
“又是一天過去了,不知道大家今天活得怎么樣,反正我是還活著就挺好……”
“老鐵們禮物刷起來!”
聽著那中氣十足的叫喊,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他不會準備就這樣喊一夜吧?”古欣臉色古怪。
李希頭痛地揉揉鼻梁,“難怪那房東問我們睡眠質量好不好。”
“今夜先將就吧。”易文玉安撫。
現在這情況再重新租房也來不及,雖說第一夜相對安全但也不是絕對的,現在已經夜里九點多。
“你們打探得怎么——”
“謝謝紅衣姐姐的飛機,小弟在這里給你磕頭了。”
李季夏正準備詢問,比之前更大聲的喊叫就傳來。
“沒打探到。”
“我那邊也是。”
白海和余深道。
李希正準備開口,吼叫聲就又傳來。
這次隔壁那人直接唱起歌,他一句歌詞就沒有一個字是在調上的,但他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難堪,相反相當自信。
“……要不我去敲敲門?”李希到了嘴邊的話改口,“我也沒打探到。”
“一起吧。”白海笑瞇瞇,大有對方要是敢這樣喊一夜,那這副本的鬼就是他了的架勢。
兩人出門,片刻后走廊中傳來敲門聲。
房門被打開,一道男聲傳來。
聽說他們是新搬到隔壁的以及他們的來意,對方爽快答應小聲些。
溝通出乎意料的容易,李希和白海回來房間時都還有些沒能從去時的怒氣中回神。
“算了,先睡吧,接下去幾天還不知道有沒有得睡。”古欣笑著安慰。
一群人紛紛動作。
分床時,李季夏下意識看向時牧,之前他們都是住同一個病房。
他視線才看去,白海就先一步道:“時牧你一個人睡吧。”
幾天的休養下來,時牧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火燒火燎地痛,但新的皮膚還沒長出來傷口還是經不起觸碰。
兩個人睡對他來說太危險。
李季夏上前,幫著把床鋪好。說是床,其實也就是兩床被褥。
“可以了。”忙完,李季夏自然而然看向時牧,“要我幫你脫衣服嗎?”
時牧垂眸,“不用。”
時牧直接躺下。
李季夏幫著把被子替他蓋上。
做完這些,李季夏準備向著自己的被褥而去,一抬頭,他就對上六雙直直盯著他的眼。
李季夏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還站著做什么?快睡吧。”
就算分手了他們也是隊友,時牧又是為了救他才弄成這樣,幫點忙怎么了?
躺下,李季夏本能翻身看向時牧。
時牧兩只手小心地放在被子上,躺得直挺挺,倒是和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像。
李季夏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下。
勾完,李季夏后知后覺自己這樣好像確實有些奇怪,他背過身去要背對時牧。
一回頭,他就對上白海那張放大的臉。
白海正直直盯著他。
李季夏猝不及防嚇得一哆嗦,“你——”
“感謝榜一大哥的火車!”
李季夏話未說完,熟悉的喊叫聲就傳來,這次還伴隨著一陣拍桌子的哐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