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感知重構
長嬴正在?日思?夜想某位哨兵的時候, 白煜月卻在?礦車上把另一位哨兵堵在?角落。
礦車一層,桑齊緊貼墻壁,如臨大敵:“我今天真的要喪命于此了嗎!我什么東西?都沒?有享受過, 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
白煜月:“你好吵……”
桑齊:“你把我的精神體抓在?手里, 不就是想吃掉它的意思?!神母在?上——我居然要被?吃掉了——”
白煜月不置可否,看向前面巨大的鯊魚精神體。這公牛真鯊身?軀長達3米, 豎起來比白煜月還高。白煜月一臉嚴肅地摸了摸它的背鰭和胸鰭還有肚子。公牛真鯊瞪著大大的圓眼睛,仿佛竇娥喊冤般地看向天花板。
摸鯊魚的觸感和想象中?不一樣?……有點粗糙……白煜月又摸了幾把。桑齊已經在?旁邊一臉哭喪地寫遺書了, 手抖得都握不住筆。看著桑齊可憐兮兮的模樣?,白煜月倍感無?語。
感覺摸夠了, 白煜月就把大白鯊打橫推回去。他一松手, 大白鯊就魚皮朝上翻了過去,似乎已經含冤九泉。
——“啊啊啊啊我不會翻身?啊!”
桑齊的哭喪聲穿透了整輛礦車。
幾分鐘后,大白鯊委屈地縮在?角落。白煜月則看著自己的掌心, 喃喃道:“真奇怪, 我居然對其他哨兵不太敏銳了。”
這是他幫長嬴控制精神域后發現?的事情。以前長嬴的大烏賊往他臉上吐墨,他都要生氣半天。但之前他在?長嬴失控的精神域里待了那么久,居然沒?有太大刺激。就算有薩摩耶精神體幫助自己, 他也不可能冷靜至此。
除非他的失控后遺癥體現?在?別的地方……
于是他便拿桑齊的大白鯊精神體試了試。他最討厭自己的地盤出現?別的哨兵精神體,然而當他摸到大白鯊的時候, 第一感覺卻不是憤怒,而是混亂。他的五感接受的信息太大, 已經在?他腦內重構出一個陌生世界。待在?這個世界里,白煜月將?分不清誰是他的敵人, 他的陣營僅有他一人。
“那、那要怎么辦?”桑齊雖然遇事慫, 但還是忍不住擔心白煜月,“要做感知重構訓練嗎?還是要殺幾個人?可是現?在?還離友邦城市很遠……”
他眨了眨眼, 瞬間想到一條嚴謹周密的絕妙好主?意:“不如先把這車上浪費糧食的信徒殺掉怎么樣??可以先干掉搞衛生的那個,因為我可以負責清潔。但是絕對不能殺廚師,殺了他就沒?人做你的飯了。”
看到白煜月投過來的目光,桑齊又干巴巴地憋出來一句:“我也不能殺哦。”
幾秒后,桑齊抱著滿頭包和鯊魚縮在?角落。
白煜月擦了擦手,對桑齊感到好氣又無?語。他知道桑齊善惡不分,腦容量有限,也不多糾結于對方話語里的殘忍之處,直接問?了:“感知重構訓練”是什么。
桑齊便答:“就是用心感受各種……比較陌生的、平時感覺不到的刺激事情。例如我還是胎蓮法的時候,一些前輩就邀請我……‘共赴巫山’。”
白煜月一愣。
“然后我們就去一起爬山了……山上有溫泉,蒸騰的霧氣恰好形成‘云雨之景’。我們進去泡了一刻鐘,確實挺舒服的,精神都恢復得很好。但這附近好像沒?有溫泉……”桑齊又說道。
白煜月抬起手,桑齊頓時哇哇大叫,說剛才揍過了今天就不能再揍了,結果白煜月只是摸了摸桑齊的頭發。
“以后你別答應這種邀請。”白煜月又說道,“想泡溫泉可以去我那里泡……如果你路上沒?有違背我的指令的話。”白煜月知道他可憐,也知道他可恨,兩?廂糾結,還是放在?身?邊比較安心。
桑齊點頭答應了,腦子卻有點暈,不知道是該為那個摸頭而激動,還是為可以轉職去始夜法宮殿而興奮。每一樣?都讓他有一點開心。
寒天凍地中?,一輛堡壘般的礦車載著眾多人前行。從?二層開始,做飯的、燒煤的、畫地圖的、勘測路線的信徒正沉默地趕工。一層則只剩下白煜月和桑齊無?所事事地待在?一起。以一層天花板為界限,似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在?二層之中?,負責燒飯的信徒還有一個隱藏的職責,那就是監督桑齊。
沒?錯,不是監督黑哨兵,而是監督桑齊是否有完成世因法交代的任務——給黑哨兵夜晚“站崗”。
世因法掌握著豐富的黑哨兵資料,已經預料到黑哨兵會出現?“感知失調”的情況。他點了那么多人去陪黑哨兵度過長夜,正是為了緩解這種突發狀況。除了暴力,黑哨兵偶爾會用肌膚相親的模式,來重塑自己與他人的距離感。
這位監督者暗中?觀察,見桑齊天天和白煜月同吃同睡,時不時弄出點奇怪的動靜。他找了機會質詢桑齊,發現桑齊對自己的任務滿口打包票,說自己完成得非常好。
他又找了機會恭敬地詢問始夜法,為了避免浪費始夜法的時間,他特意制作?了一張精美的表格,讓始夜法在合適處打勾就好。
白煜月掃了表格一眼,頓時露出了新鮮大學生初遇社會險惡的不可置信。為了維持人設他只能什么都不說,接過筆在?“優”處打了個勾,還在?旁邊好心點評:“該名無?垢法平時認真負責,做事前積極主?動,做事后知錯能改,始夜法相信他以后能做一位品學兼優的好信徒……”
——極樂曼陀天果然是黑心工廠。不僅制造人間兵器,還要人間兵器評優評先。
白煜月腹誹一番,就把評優表還給了監督者。
沒?過多久,世因法就知道了這件事。他雖然有點疑惑白煜月的用詞,但是想想那只薩摩耶,覺得白煜月有時不聰明也不稀奇。畢竟白煜月也有一半是白荊棘的基因。而白荊棘的父輩基因,只是一個強壯一點的俘虜罷了。
世因法偶然間對槐序說了這件事。
于是長嬴和長夏都知道了。
“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名單太長了……根本殺不完……”長夏捏著自己的小章魚,嘴里碎碎念。
“哼,他也配?”長嬴則一臉輕蔑,“沒?想到始夜法看著循規蹈矩,實則哨向不忌……”
長夏:“希望小黑不要忌海鮮……”
“你非得把自己擺在?如此低等的位置嗎?”長嬴恨鐵不成鋼,“你若想要,自己不能去爭取嗎?”
長夏懵了,揪章魚的動作?都停下來。不是哥,不是你不許我去爭取的嗎?要不是那天長嬴來得早,他早就把小黑哨兵吃進去了。
長嬴像是知道自己失言,又放軟了聲音說:“我知道你一直掛念著他,如果是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爭取。以后有機會,我先替你去接觸一下始夜法,看看他到底怎么想,可不可靠……”
他有點心虛。因為他和白煜月在?博物館的事情,是絕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如果被?知道了,多疑的世因法絕對會再度對他們下手。目前人們不知道他們獨處過一夜,僅知道兩?位強大的哨兵極為不和。
所以為了名正言順地接近始夜法,只能先借用弟弟的名義。接觸完之后,再和弟弟說自己也對始夜法有想法了。這樣?長夏應該不會太驚訝,接受這件事的概率也會大一些……
長夏聽到兄長轉變態度果然十分開心:“謝謝哥哥!小黑就是我最想要的東西?!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會先把哥哥迷暈,這樣?哥哥就什么都共感不了。放心吧,哥哥一覺醒來后,會覺得今天與往常并無?不同……”
“不知廉恥的家伙!”長嬴像是氣急了,“在?沒?有明白我的底線之前,我決不允許你和他單獨相處!”
再過不久,封寒也知道了這件事。
但他還在?悠哉悠哉地擦槍,一點擔心的意味都無?。
一來他知道桑齊的性格,三分成績能寫成十分績效。而且桑齊本身?文化程度有限,接受的都是階級教育,既然之前決心站在?封寒陣營,絕對不敢先于封寒“越雷池”。但如果封寒在?未來正式和白煜月在?一起,那桑齊可能會……等桑齊活到那一天再說吧。
二來封寒知道……白煜月不喜歡年紀小的!白煜月喜歡毛絨絨的成熟年上!
而桑齊這種滑溜溜、幼稚、年下的人,根本不是白煜月的審美,無?需擔心。
“所以你現?在?還不肯開口說嗎?”封寒看向餐桌的另一邊,“白塔讓你傳的第二封信。”
正在?大快朵頤的男人正是之前的破冰者俘虜,風繆渺無?所謂地聳肩:“沒?有正確的人來之前,我什么都不會說。”
封寒不禁疑心難道是要周伏清來才行嗎?
他一想到周伏清就分外不爽,但他也清楚,為了大局,他不應該如此針對一位后輩。
哪怕周伏清,被?世因法點名,已經坐上了第二輛支援車,正在?前往白煜月身?邊的路上。
風繆渺吃著吃著感覺不對勁,一股哨兵的直覺讓他放下筷子,連忙后退。他忽然想起面前的向導據說開發了專門針對哨兵的能力,這傳言竟然是真?他現?在?是不是要跑比較好?然而封寒只是睨了他一眼,槍口敲敲餐桌,示意他不要浪費食物。
……
周伏清被?特意要求穿著白塔制服,來到堡壘礦車一層。
始夜法看上去又不認識他了一樣?,雙目總是失神。等始夜法雙目清明的時候,會要求周伏清喚出精神體。
然后始夜法會把斑頭鵂鹠捧在?手心,摸摸它柔順的羽毛。
桑齊在?旁邊大呼不公平,為什么對斑頭鵂鹠那么溫柔,對鯊魚卻很嫌棄。始夜法說因為小鳥是毛絨絨的。這時候周伏清覺得自己的心也是毛絨絨的了。
礦車一直前進,停在?了一座新的城市面前。始夜法跳下車,敵方的“消除異端!守衛圣戰!”的呼聲響徹冰原,激光箭矢如暴雨傾盆而下,由?人肉制成的圍墻看不見盡頭。
一天一夜后,始夜法滿身?是血地走?回礦車。車上所有人都被?他身?上恐怖的威壓按得直不起身?。
始夜法回到車上,盯了桑齊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是周伏清嗎?”
周伏清:“我就在?你旁邊。”
白煜月疑惑地看向身?邊的“陌生人”。這人的衣服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居然不是敵人嗎?不對,那是白塔制服,不是什么敵人制式。自己可千萬不能忘了這點。
“糟糕,始夜法這樣?子,以后有可能出意外。不如直接回羅斯島吧?”桑齊擔憂道,“那里有溫泉,還有世因法,世因法大人絕對會治好你的……”
“不行。”白煜月直接拒絕。
他算是明白世因法為什么放心讓他離開了。因為世因法知道,別的城市更像是人間煉獄,白煜月絕對無?法忍耐。無?法忍耐就會出手,出手就會喚醒黑哨兵的本能,使白煜月一步步走?向敵我不分的深淵。最后如果世因法有疏解痛苦的方法,自然輕而易舉地拿捏黑哨兵。
“讓我睡一會就好……”白煜月迷糊之中?說道。
等白煜月醒來,大腦的疼痛并未緩解多少,卻看見床鋪邊站著一個人影。他這次分辨成功了,對方是周伏清。但他不知道周伏清想干什么。
只見周伏清鼓足勇氣,直接把白煜月按在?懷里。白煜月頓時瞪大眼睛,這家伙簡直倒反天罡,他是忘了他身?份嗎?
不、不對,他們都是平等的生命,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不能忘記白塔的教導……
“小黑,我聽說桑齊說‘感知重構訓練’要這樣?做……”周伏清神奇地理解了桑齊本應該理解的意思?,“沒?關系的,放輕松。我沒?有能力傷害你……認不出我也沒?關系……”
周伏清的聲音在?白煜月額頭上盤旋,聲音中?有種讓人放心的魔力,讓他再一次昏昏欲睡:
“沒?關系……重新了解身?為‘人’的距離吧。”
第142章 失調加劇
第二天。
白?煜月猛然驚醒, 發?覺自己身處一個毛茸茸的被窩里。一只睡眼惺忪的薩摩耶把頭擱在自己脖子上,就像一條大圍脖。
難道是昨天身體實在受不?了,就把薩摩耶叫出來救場了?
白?煜月頓時從警惕的狀態下放松了, 不?舍地摸了摸薩摩耶的頭。
然而這一摸, 一個令他渾身一僵聲音卻從薩摩耶底下傳出來:
“救、救命……”
白?煜月連忙把薩摩耶抱起來,蓬松的薩摩耶底下居然壓著一個人!
——周伏清躺在白?煜月旁邊, 額頭滿是汗。周伏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是在睡覺, 夢里的他忽然被一座毛茸茸大山壓住,他想呼救, 卻什么?都喊不?出。等白?煜月解救他時, 他只能用?本能喃喃道:“快要……熱死了……”
隨著南極的冷風吹過他的額頭,周伏清才暈乎乎地醒過來。他看?見白?煜月坐起來了,意識到?自己還睡著不?太禮貌, 連忙坐起, 說道:“小黑……早上好……”
白?煜月已經把薩摩耶收回去了。此刻他們就坐在一張床上,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條被子。白?煜月的房間是礦車一層里臨時隔出來的小單間,并不?隔音, 煤炭在鍋爐里翻滾的聲音從上層傳來,白?煜月盯著被子,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伏清卻忽然變了臉色:“那個、黑哨兵啊不?,始夜法大人!昨晚對您的冒犯實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的行為?!我絕對不?是真心想做但也不?是真心不?想做的總之?先不?要生氣!”
白?煜月:“昨晚我們……”
周伏清:“我什么?都沒做!始夜法你還是清清白?白?猶如白?雪一樣!”
“我是說昨晚我應該感謝你。”白?煜月無語了一秒。他赤腳踩上地板, 拿下掛在墻邊的外套。周伏清和他一樣,都會在睡覺前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這是白?塔士兵的習慣。
周伏清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昨晚、昨晚真的沒有對白?煜月做奇怪的事。他怎么?可能趁人之?危, 白?煜月在他心里就是不?可攀登的塔頂。他就是……抱住了白?煜月, 讓對方感受自己的心跳而已。那樣他就覺得是件無與倫比的大事。
他怔愣地看?向?白?煜月,卻聽見白?煜月說:
“之?后也麻煩你了。”
之?后……麻煩他什么??
一個離奇的想法瞬間冒出, 好像被隱藏大獎砸中,周伏清驚訝得能把斑頭鵂鹠一口吞掉。他手上動作迅速,三?秒內把被子疊成豆腐塊,再迅速穿好衣物?,跟在白?煜月身邊。心臟咚咚跳個不?停。
白?煜月則一邊洗漱,一邊想果然是向?導好用?。而且和極樂曼陀天的大多數人相比,還是和周伏清更能接受一點。
桑齊拿著早餐下來了。他警惕地左看?右看?,發?現沒有斗毆的痕跡,狠狠地把餐盤放在桌子上。白?煜月置若罔聞地拿起一塊列巴切片,桑齊在旁邊指著周伏清抗議:“我不?服!為?什么?對他那么?好!就憑他能把被子疊成那樣?”
“他處處都比你好。”白?煜月一臉冷漠地喝起果汁。
“什么?……”桑齊只覺萬箭穿心,一股酸澀涌上鼻尖。他看?著無辜表情?的周伏清,更加感到?無地自容,噔噔噔地跑回樓上去。他要寫?信告狀,他要告到?中央!
周伏清這才坐到?白?煜月旁邊,也拿了一塊大列巴。他低頭說:“白?煜月,謝謝你維護我。那個……都是我該做的。”
“沒什么?。”白?煜月說道,臉色依舊拒人于千里之?外,“反正我沒什么?感覺。”
“怎么?會沒感覺?明明你很?喜歡毛絨絨。”周伏清頓時手捧斑頭鵂鹠,眼睛和斑頭鵂鹠一樣睜得圓圓的。他期待道:“盡管摸吧!”
白?煜月的動作一頓。周伏清捧著斑頭鵂鹠又靠近了一點。
他很?早就認識周伏清了。
最早對這位向?導的標簽不?過是“北星喬的小弟”,后來是“需要幫助的向?導”,再后來是“救了小紅的向?導”、“關鍵時刻可以信任的向?導”。但他的目光依舊很?少在周伏清身上停留,因為?他是黑哨兵,本性促使他只會看?向?更強大、更復雜、更混亂的東西。可對方卻總是熱忱地投來信任的目光,就連昨晚也沒有做出討人厭的事情?。
周伏清……好像確實人不?錯。
以后要好好罩著他!
白煜月已經把斑頭鵂鹠撈在手中摸來摸去了。
旁邊的周伏清忽然臉一紅,頭越來越低,快要垂到?餐盤里去。
白?煜月的情?況穩定了許多,礦車依舊沿著鐵軌前往康科迪亞城,期間在一些遺跡城市前停了一段時間。白?煜月下車搜集各路資料,有關世因法,有關黑哨兵,有關千年前的神母。在即將到?達下一座城市的時候,下一輛后勤礦車已經趕上來了。
但根據密信,一輛后勤礦車里有白煜月最不想見的人——長夏。
長夏的行事完全無法預測,實力看?起來很?弱,但聽他哥講,其實他實力也很?強。以前白?煜月就是看?長夏還要坐輪椅才輕敵了。實際上在實戰時,許多有效傷害都是長夏一個人打出來的。
而且長夏對自己有莫名的執著,那他更要好好保護周伏清才行。他現在是周伏清的新?任老大!
白?煜月特地改造了一下一層的布局,減少章魚藏匿的角落。周伏清一直跟在他身邊,儼然成為?他忠心耿耿的小弟。
一聲尖銳的鳴笛聲從遠至近響起。第二輛礦車即將與這輛堡壘礦車對接。礦車一層倉庫門大開,白?煜月帶著周伏清和臭臉桑齊在對接口等待。
隨著昏黃的燈光越來越近,一個巨大的灰色身影在瞬息之?間撞向?對接口,車輪與鐵軌之?間爆出刺眼的火花,車廂內的燈展傾斜成45度。過了一會兒,兩輛礦車的速度才趨于相同。
后勤礦車的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一位熟悉的身影。一些信徒連忙行禮:“長夏圣子。”長夏充耳不?聞,徑直走向?白?煜月,仿佛目光里只有這個人的存在。白?煜月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之?前傳過來的信封。
“好久不?見,小黑。”長夏眉眼彎彎,“我就知道你會認出我。”
“長夏”微微低頭,在白?煜月耳邊說道:“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好嗎……尊敬的始夜法大人。”
白?煜月頓覺耳朵發?麻,偏頭躲開了。從一見面,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是長夏,而是“大王烏賊”長嬴。
長嬴怎么?來了?
這些人難道認不?出長嬴嗎?
白?煜月觀察四周,所有的信徒都說那是長夏圣子,就連桑齊也嘟囔著“怎么?來的是長夏”。這些人似乎真的認不?出雙子。
白?煜月略一感知,便明白?了理由?。大部分人判斷哨向?是通過對方的精神域波動。而長嬴最近馴服了抑制器,精神域波動大幅度減少,便讓人們誤以為?那是向?導長夏了。但長嬴沒事扮演長夏干什么??體驗南極版交換人生?
“我的弟弟比較魯莽,我不?放心,便替他來了。”長嬴似是看?穿了白?煜月的疑惑,“而且我一直在想你。”
白?煜月了然,這家伙是在防止他弟弟又做出什么?危險舉動。在這方面,他倆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
“小黑,別被他騙。”周伏清警惕地抓住白?煜月的手。可惡的長夏,一上來就說什么?“想你”,絕對是花言巧語。
“呵,普通貨色就是普通貨色。”長嬴盡量把長夏的派頭學了十成,“就算你成了始夜法的入幕之?賓,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位者罷了。只有弱者才會在床上當下位……”
周伏清一開始還以為?長嬴在罵自己身份,后面越聽越不?對勁。你的上下位怎么?是指體位?
“惡心。”白?煜月直接牽著周伏清離開了。
只留下長嬴將滿腹話語堵在喉嚨。他怎么?忘記了黑哨兵一直在當上位,早知道就不?提這件事了。其實他也不?接受自己當下位,但和黑哨兵的話……可以勉強接受五五開或者柏拉圖。
長嬴看?著白?煜月離開的背影,眼神一暗。他從旁邊拿出一個小匣子,幸好他來之?前特意繞路,去海邊撿了一個秘密武器。
白?煜月更加與周伏清形影不?離。車上有一個哨兵已經讓他壓力很?大,又來一個更強的哨兵。他十分需要一名向?導的安撫,連看?書都要手肘碰著對方的皮膚。
他感覺長嬴暗中用?粘膩的目光掃過他,然后消失不?見,心里便知道長嬴要開始搞事了。為?了防患于未然,他難得把周伏清支走,自己單獨去找長嬴,決定先把對方揍一頓再說。
白?煜月拉開長嬴小隔間的門口,又迅速關上——他開門的似乎不?是時候,里面的人正在換衣服。
但回憶起剛才的畫面,白?煜月越想越不?對勁,漸漸大驚失色,沒忍住打開門再看?看?。
長嬴已經換好衣服,仿佛就在等他過來。
白?煜月本想以靜制動,但還是沒忍住,一個疑問脫口而出:“你怎么?穿著周伏清的衣服?”
長嬴,極樂曼陀天圣子,常年圣子袍,偶爾穿防寒外套。今天卻穿著白?塔的制服。
車上唯一有白?塔制服的人就是周伏清。
天啊,這也太變態了。
長嬴:“看?來我吸引了你的目光。”
白?煜月:“你再怎么?樣也不?能……穿別人的衣服。”
“這是我在破冰者的船上撿的。”長嬴露出不?虞的目光,“你把他留在身邊,不?就是因為?那身制服嗎?”
白?煜月欲言又止,最后誠懇地說:“你還是脫掉吧。”
“呵呵……”長嬴真是將長夏的派頭學得十成像,尤其那曖昧的笑容。白?煜月明明記得以前長嬴沒有那么?愛笑,也不?會那么?主動,這兩兄弟難道真的在玩交換人生?長嬴不?明白?白?煜月所想,慢慢靠近,道:“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刺激嗎?”
白?煜月:“比較驚嚇。”
“如果這樣還不?像……”長嬴從旁邊打開一個木匣子,從里面掏出一個濕漉漉的生物?。那是一只未成年的王企鵝。王企鵝是南極洲上第二大的企鵝。未成年的帝企鵝是渾身灰毛,未成年的王企鵝則是渾身棕毛,像顆真正的獼猴桃。長嬴在海岸線上找了許久,才找到?這樣一只胖嘟嘟的企鵝。
“那這樣像嗎?”長嬴問道。
在昏暗的燈光下,長嬴雙手捧起王企鵝幼體,舉到?面前,遮住大半張臉。燈光將他的制服照得黑白?分明,硬挺的布料勾勒出有棱有角的陰影。王企鵝扇動小短翅,好像在困惑地打招呼。緊接著長嬴念出白?煜月從前的昵稱,這一瞬間似乎真的擊中了白?煜月,將他拉向?了許久之?前的時光。
長嬴輕聲道:“小黑,這是我們的企鵝。”
第143章 訓練
所有人都知道始夜法生氣了。
好在始夜法的?精神域并無太?大波動。他只是實打實地?揍了“長夏”圣子一頓, 幾乎把礦車一層都要拆掉。
沒有人敢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只見始夜法抱著一團棕色的?毛絨生物走上二樓,隨意點了一位信徒,讓他們?給企鵝做一套防寒衣。
企鵝幼體的?羽毛還沒有長好, 很難經受得住內陸的?嚴寒。白?煜月神色復雜地?捧起手中的?王企鵝幼崽。它?身上的?羽毛已經被烘干了, 整個鵝顯得蓬松又圓潤。因為它?的?一身棕毛,它?的?眼睛顯得小極了。
白?煜月露出更加不高興的?表情, 苦大仇深地?把這只企鵝摸了又摸。他再三告誡自己,絕不能收養新企鵝, 也不能給這只鵝起名字。他現在不適合養企鵝。等他找到王企鵝族群,就把這只小獼猴桃送回去。
想到這里, 白?煜月就忍不住懊惱, 剛才怎么沒揍多長嬴一拳?
而此刻長嬴從一堆廢墟中坐起,隨意拍掉身上的?灰塵,用略帶抱怨的?語氣道:“反應這么大……”
不多時?, 礦車一層便響起敲鐵皮的?聲音。
白?煜月背著棕色企鵝回來了, 還帶了一箱維修工具。
他一手拿著錘子,一手按著鐵皮,一根一根地?把釘子敲進車廂墻壁里。
按理來說始夜法不用干這種雜活, 但白?煜月渾身不得勁,還是做點不用動腦子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比較好。在白?塔, 他就曾多次親自維修自己弄壞的?公共設施。
長嬴悄悄出現在不遠處。
他話還沒開口,白?煜月先轉過頭用眼神警告他。長嬴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在白?煜月嘴巴夾著那根長釘, 明晃晃的?金屬膈在兩片微紅的?唇之間,奪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白?煜月見長嬴沒有繼續動作, 又默念“沖動是魔鬼、生氣會?倒霉”, 強迫自己從黑哨兵的?本能掙脫出來,一心一意地?去維修鐵皮。
長嬴停在原地?看了片刻, 忍不住動用五感能力判斷這一層有誰在。附近沒有熟人,他摸摸鼻子,慢慢地?靠近了一步。白?煜月的?動作慢了下來,應該是在警惕他。長嬴更加放緩自己的?動作,彎腰,從地?上的?工具箱撿起一套維修套裝。
他拿起錘子拋了拋,等白?煜月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時?,他恰好也試著把一根長釘的?螺絲頭放進雙唇之間。他對上滿臉困惑的?白?煜月,無害地?笑了笑。
這個人居然會?有維修公共設施的?公德心嗎?白?煜月內心有些吃驚。
但既然長嬴在干活,他暫時?不會?過多為難他。
礦車里響起一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
周伏清拿著他和白?煜月的?晚飯下來了。最近他們?都在一起相處,雖然相處得比較黏糊,但是周伏清自認是正人君子,就算白?煜月靠在他大腿上睡著了也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可在別人看來就不是這樣。周伏清經過長嬴時?,忽然被長嬴叫住。
“這段時?間過得挺快活?”長嬴上下打量周伏清。
周伏清某種小動物直覺警鈴大作。他主動扮演一個二五仔,說道:“為了服務始夜法,這都是我?該做的?。”
“嘁,小之又小。”長嬴露出不屑的?神情,和當初他說“下位者就是懦弱”的?神情一模一樣。只是這次他似乎多了點別的?心思。他再次上下打量周伏清,挑剔而輕蔑:“這樣就知足了?快滾。”
周伏清嘟囔著“不然呢”,快步走過去找白?煜月。
忽然,前方的?鐵軌炸起轟天?的?火光。
駕駛礦車的?信徒連忙啟動剎車裝置。在車內所有物品都大幅度傾斜的?時?候,礦車終于及時?停止,沒有順著炸毀的?軌道翻到冰崖上去。
“有人不知死活。”長嬴坐在縫縫補補的?一層,淡然說道。
從外?面?翻進來的?桑齊則困惑道:“炸了煤礦的?鐵道,他們?以后全靠風能和太?陽能過日子?”
唯有白?煜月把小王企鵝放進周伏清懷里,冷漠說道:“走吧。”
桑齊和長嬴從善如流地?跟在他身邊,走出車廂,站在懸掛車廂外?的?小露臺,看著遠方影影綽綽的?敵人。寒風將他們?的?長袍與外?套吹得獵獵作響。
此時?埋伏許久的?信徒們?正緊鑼密鼓地?布置下一個陷阱。他們?要這車人有去無回。什么始夜法?什么麥克默多城?都是該死的?異端,他們?的?血肉將是最好的?極晝日祭品。等他們?占領了麥克默多城,就讓那些異端信徒排隊活埋。
一名信徒百忙之中拿起瞭望鏡向?遠處一看,趕緊匯報道:“異端只來了三名信徒!似乎都是哨兵!”
“三個哨兵?”負責指揮的?信徒懷疑地?輕哼一聲,“三個哨兵能做什么?這次神母也不會?庇護他們?。”
信徒為了確認信息,再次拿起瞭望鏡一看。視野里果真是三個敵人,一個都沒有多。
只是他們好像正在展開精神域,就像一片熊熊燃燒的?黑炎……
……
一只干枯的斷手矗立在廢墟之上。
遠處,一群信徒和一群俘虜正兢兢業業地?維修軌道,時?不時?響起害怕的?哭泣聲。
白煜月聽得煩極了,又往更遠處走了走。
他不敢回去礦車,因為他清楚自己的?潛在需求,盡管他一直努力忽視這種欲/望,可它?總是趁他不注意溜出來,在心底散播惡魔低語。
現在,他剛剛打完一場不盡興的?戰斗,更加渾身難受。他并非覺得頭疼,而是皮膚下方一直有一個無法觸碰的?撓搔點,在體內橫沖直撞。如果這種狀態的?他撞見周伏清,一個還挺有好感的?向?導,一個打不過他的?向?導,說不定?真的?會?抓著對方大吸特吸,直到把向?導的?大腦燒壞為止。
白?煜月本想遠離人煙,卻不想一個人跟了過來。
又是長嬴。
長嬴繞到他面?前,白?煜月特意觀察他有沒有穿別的?衣服,確認他們?都穿著普通的?防寒服才放下心。
就是不知道長嬴又想耍什么花招。
要是再敢cos北星喬就把長嬴揍一頓,北星喬好歹是他前男友,沒必要遭這罪。世因法就應該頒布一個“禁止跨陣營cos”的?命令。
就在白?煜月把長嬴想象成一個大變態的?時?候,長嬴卻提出無比正常的?建議:“繼續練一練?”
白?煜月:“什么?”
“我?們?繼續訓練。因為剛剛一點不過癮。”長嬴神色自然地?邀請道,“你不這么覺得嗎?像我?們?這種人,天?生就喜歡更危險的?東西。”
白?煜月目露猶豫,不得不說,長嬴是最能理解他感受的?人。
長嬴只是輕笑,又道:“除了我?,這里有誰能讓高貴的?始夜法盡興呢?”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冰山上走。
白?煜月深感長嬴說話欠扁,覺得今天?不打不行。他按捺那顆隱隱興奮的?心,迅速追上長嬴。
鐵軌上的?信徒和俘虜們?正辛勤工作,忽然感到一陣讓他們?脊背戰栗的?危機感襲來。所有人瞬間扔掉工具,不分敵我?地?抱在一起。
信徒們?說著濃縮的?語言,迅速地?將禱告詞過了一遍。一名俘虜急得說不出人話,他猛地?吞咽口水,才大聲喊道,“看!冰山在下沉!”
“聞所未聞的?實力,這根本……不是人類……”
“這是什么怪物啊……”
“無上神母保佑我?們?吧,您慈悲的?光環憐憫一下疾苦的?人群吧……”
禱告聲沒有傳到白?煜月耳邊,他已經進入戰斗的?專注模式。
他沒有一次手下留情,因為長嬴同樣刀刀致命。
長嬴馴服了抑制器后,對精神域的?細微控制力大幅度上漲,彌補了從前一些技法上的?空缺。現在的?他出刀更快、更多、更完美。
而白?煜月只覺得純粹的?開心。
感知失調的?病癥仿佛遇上良藥,一下子緩解了許多。他好像又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世界,他與這世界的?許多生靈都有獨一無二的?聯系。他并非孤身一人。
“鐺——”
斷裂的?刀身飛入冰層之中,激起一小波冰洪。
灰白?的?冰霧散去后,白?煜月灰頭土臉地?走出來,衣服破破爛爛的?,不少地?方掛彩了。長嬴同樣多處受傷,臉上更有顯眼的?淤青。
這畢竟不是生死決斗,兩人估摸著打到這里差不多了,又默契地?走向?下山的?路,踩出一深一淺的?腳印。
長嬴在下山時?拐了幾個彎,從一個冰蘑菇后面?拿出兩罐氣泡水,扔了一罐給白?煜月。
“謝了。”白?煜月搖搖汽水,開始用精神域解凍。
長嬴看他那模樣就笑,特意走在白?煜月身邊,肩膀擠著肩膀。他問道:“開心嗎?”
白?煜月故意露出不開心的?表情,他是不會?被人讀出任何表情的?冷酷黑哨兵。
“別撒謊,我?知道你覺得舒服。”長嬴說道,“因為我?也是這樣……精疲力盡之后,什么都耗空了,什么都不用想。我?能感覺自己陷在雪地?里,但又隨著風遠去……在沒有遇見你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放松了。”
白?煜月似有所動,又走了一段路,才將手中的?氣泡水舉過去,和長嬴的?輕輕碰杯。再也沒有排斥長嬴的?靠近。
長嬴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
他遠遠地?看見了桑齊和周伏清兩樽門神似的?守在礦車前,內心的?得意更添幾分。
這些人和黑哨兵都是身體交流,只有他是獨一無二的?精神交流。
他發覺用北星喬的?路子可能啃不下白?煜月后,就立刻學?會?運用自己的?其他優勢。他相信這是其他人學?不來的?本領。別人都是不懂文學?常識的?笨蛋,不知道如何愛黑哨兵,而他會?好好愛黑哨兵。
至于長夏……他們?是雙生子,生死相依。長嬴又是哥哥,自然會?做出兄長的?表率……總之到時?候再說吧。
長嬴的?想法亂糟糟,以致于忽略了兩尊“門神”古怪的?神情。周伏清隱隱有些生氣,而桑齊卻滿臉炫耀,底氣十足地?等待別人來問問題。可惜沒人問他。
白?煜月則一靠近礦車就察覺到有變化。
但這變化對他來說是好事,他就沒多說。
上車臺階比平常干凈了數倍,一看就是有專門人打掃過。
果然一上到車廂,他們?便看到一個人在正中央坐著。
——是封寒耶!
白?煜月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封寒了。可能打完架后心情就爽很多,他乍一看封寒,內心還有點想念的?味道。
但是封寒看起來好像在生氣。他生什么氣?
對了,封寒比較潔癖……可他也沒有把房間拆得很亂吧,他不過就是……
衣服破爛爛!全身冰渣子!白?毛變灰毛!
白?煜月已經站在封寒面?前。
長嬴站得遠一點,他不喜歡靠近封寒的?感覺。
封寒猩紅的?眼瞳掃過白?煜月和長嬴,擰緊眉頭,把白?煜月皺巴巴的?衣袖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露出剛剛落下的?傷口。他輕輕捏著白?煜月的?手腕翻看了一下,迅速判斷白?煜月全身的?受傷情況,再說出口的?話已經止不住怒氣:
“誰弄的??”
“我?們?剛剛在訓練。”長嬴在旁邊特意說明,“是針對始夜法大人的?……感知重構訓練。”
“呵,感知重構訓練?”封寒不怒反笑,忽然看向?白?煜月,“我?確實聽說了這件事情,始夜法大人最近訓練得挺勤快。羅斯島上人人皆知。”
白?煜月又發現了新異常。
封寒為什么把周伏清的?東西扔出來?他是怎么精準地?從白?煜月房間里找到這些的??等等,什么人人皆知?
門口的?桑齊偷聽車廂里的?對話,十分滿意這種進展。不枉他又當了一回二五仔,寫了十二封信向?封寒告狀。封寒果然來得很快。
“還穿著白?塔陣營的?制服,真有意思。”封寒咬牙切齒地?說。
白?煜月有心替周伏清辯解,明明是世因法這么命令的?,后面?長嬴又忽然變態起來了而已。可他直覺他一辯解,事情會?滑向?另外?一個不可控的?方向?。他只能用無所謂的?態度表示,封寒非要這么想,他也沒辦法。
“這都是為了服務始夜法,是大家該做的?。”長嬴直接挪用了周伏清的?臺詞。他打從心底覺得沒有人能與他打擂臺,所以盡可能攪混水。
長嬴:“如果不服,封寒圣子也可以試試。”
封寒:“我?也試試?”
白?煜月:“可以試試。”
車廂內陷入微妙的?寂靜。
忽然封寒用一只手按在白?煜月的?肩膀上,輕輕地?將白?煜月的?身體扳正過來。盡管白?煜月的?傷并不是大事,但封寒仍然用對待易碎品的?態度去避開它?們?。
白?煜月看見封寒的?耳朵已經紅了,眼神也有些慌亂。但當他們?對視的?時?候,封寒便莫名冒出一股無名怒火。封寒微微低頭,如蜻蜓點水般地?親了白?煜月一下。
然而白?煜月卻下意識偏頭躲避。封寒手指都僵了,眼神震驚混雜著委屈,數次欲言又止,但還是沒辦法想出一個雙方都能體面?的?臺階。
白?煜月也說不清這種感覺,他并不討厭這種行為,哨兵向?導親個嘴多正常,何況他們?都是白?塔出身,銀趴不知見過多少回。可他只是……下意識地?回避這種親密關系。他可能對未來還是惴惴不安,或許他還沒做好準備。唉,他一直知道封寒喜歡他,他真的?不想封寒陷入尷尬的?境地?。
結果下一秒一個洶涌的?吻便落下來。
白?煜月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封寒的?舉動,更加震驚自己身體的?變化。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有親密接觸了,和周伏清那些更像是飲鴆止渴。他以為黑哨兵不需要這些,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些。然而當舌尖相觸的?那一刻,白?煜月心底一酥,半邊身體都麻掉了,身軀變重,仿佛靈魂都開始搖搖晃晃。
車廂內的?旁觀者、車廂外?的?偷窺者,在同一時?刻驚訝得近乎失神。
這才是真正的?……感知重構訓練……
第144章 蓄謀已久
白?煜月被親得暈乎乎的, 什么時候被放開了也不知道,看向封寒的眼神還?有些不敢置信。
他該生氣嗎?但是說實話?,接吻還?是挺舒服的……他的大腦就像做了一場超級按摩那么放松。關于黑哨兵的研究又印證了一條, 黑哨兵確實能通過肌膚接觸來重塑感知, 如果是有匹配度的向導,效果更好?。
“我?是你的向導, 這種事只有我?做你才能舒服。”封寒既是在向白?煜月解釋,也是在向眾人宣示自己的地位。
長嬴看起?來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頓時如刺猬般說道:“不知廉恥!你們真該滾回?去學禮儀!”
白?煜月本?來覺得和封寒接吻這事有點嚴重,一被長嬴打岔, 頓時覺得親個嘴多正常。
“禮儀就是非禮勿視。”白?煜月說道, 撿起?地上?周伏清的行李,掂量一下,沒有放回?自己的房間, 而?是放在旁邊的支架上?。
“沒錯, 非禮勿視。”封寒回?頭說道,視線對上?在車門處旁觀的周伏清。周伏清收回?視線,盯著遠處的雪。
白?煜月就這樣把接吻一事強行翻篇, 他急著去測試目前擁有的精神域控制能力。此時眾人將軌道修好?,礦車也重新啟動?。
白?煜月拿出生態球, 慢慢為里面的植物升溫。在營養液的加持下,這種高產量、生長迅速的糧種迅速破殼, 伸展出兩片翠綠的小葉。
他竟然成功了?
白?煜月內心?一喜,小心?翼翼地把生態球放在桌上?, 近距離欣賞里面的小生命。
白?煜月直接在倉庫大廳練習, 沒有避開他人。在一層活動?的閑散人員很快都發現了。
“發芽了……”周伏清第?一個看到這奇跡,他驚訝于這天寒地凍之中也能培育出綠植, 要知道,這里的城市都用一種膠質真菌作為主食。但如果是白?煜月做出來的,他又不覺得需要多大震驚,反而?覺得這綠葉很襯白?煜月的眼睛。
他抱著小獼猴桃,讓它也看看這小葉子。白?煜月再度用苦大仇深的表情摸了摸小企鵝。
“好?看!”桑齊突然冒出來,打破這兩人的溫馨范圍。在他看來,只要離開羅斯島,什么景象都是好?看的。
封寒走近,坐在白?煜月旁邊,把小球拿在手?里細看:“是挺好?看的……這是什么種子?”
“一種黍。”白?煜月對植物沒什么研究。
“是我?當初送你的種子嗎?”封寒又問道。
白?煜月點點頭。然后封寒便把生態球放回?白?煜月手?中,用指節在白?煜月手?心?蹭了一下。
白?煜月的眼神打過去,封寒卻理直氣壯的模樣。
也許接吻這事在白?煜月看來翻篇了,在封寒看來卻沒有。
“如果你喜歡種子,你可以?要多一點。”封寒說道。
盡管封寒用詞很含蓄,但白?煜月一聽就懂。封寒那點心?思在白?煜月看來就像透明的一樣,白?煜月一點都不意外。
但他之前只考慮了和封寒的情感交流,和封寒的其他交流……直至剛才為止還?沒想過。可真的去想了,倒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白?煜月收回?生態球,說:“由我?決定。”
封寒訕訕地收回?手?。
在場之中表現出最喜歡的居然是長嬴,他拿著小生態球,一副愛不釋手?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美麗的生命,當它開花的時候,應該是南極洲最美麗的禮物。”長嬴如此評價道。
白?煜月想起?初代指揮官,坦言道:“送花不吉利。”
長嬴:“不吉利?送花在古代文學中,是一種情感凝練的意象,寄托了所有無法言說的情誼,怎么會不吉利?”
白?煜月:“總之不太好?。”
長嬴這才磨磨蹭蹭地說出他的真實來意,他想拿東西?換這個生態球,白?煜月想要什么都行。白?煜月直接拒絕,送出去了他還?怎么練習,然后把圍觀的人全趕走了。
長嬴只能歇了這個心?思,本?想繼續辦正事,卻在拐角處看見封寒原路折返。無名之火蹭的一下騰起?,說道:“封寒圣子,剛剛始夜法大人已經說了不要去打擾他。”
封寒:“我?沒有打擾他,我?去他房間鋪床單。”
長嬴皺眉:“鋪床單干什么?”
封寒:“我?和他今晚要睡一起?。”
長嬴按不住心?中的陰陽怪氣,道:“向導與?哨兵的相處,不過是仗著匹配度的優勢罷了。”
封寒:“也總比什么優勢都沒有的人好。”
長嬴心?中不平,不被愛的才是小三。大家都是小三,有什么好?高貴的。
封寒后知后覺,長嬴以前不是和白煜月不對付嗎,突然關心?這個干什么?未等他想明白?,長嬴便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封寒心?里又多了一根刺,胸腔中的熱意多了三分。他只得強迫自己不去想,專心?致志地去鋪床單,給白煜月的床上放上兩個枕頭。
等白?煜月回?來時,就看見這幅光景——自己的小房間突然整潔了許多,一入門就看見小王企鵝的新搖籃床,他自己的床用支架變寬了一倍,床邊擺著他和封寒的背包,封寒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給武器進行例行保養。
“這是我房間。”白煜月說道。
“我?沒有別的地方去了。”封寒道。
白?煜月冒出該死的同情心?:“哦,這、這樣嗎?”
他想起?礦車一層本?來就是倉庫,被他用貨架才隔出一些小房間,隨著上?車人數越來越多,房間確實不夠用。
他又問道:“你一定要睡床嗎?”
封寒用武器示意已經變成雙人空間的大床。
白?煜月沉默了一會兒,沒能接受封寒的理由。
封寒便放軟了語氣道:“你需要向導陪在身邊安撫,我?比他們都出色。”
“封寒。”白?煜月總能用兩個字就讓封寒閉嘴。
他坐在床上?,面朝椅子上?的封寒,姿態悠閑。他眼神里有一種篤定,認定了拿捏封寒易如反掌。他說道:“別那么多廢話?。”
封寒仿佛聽到自己理智之弦崩斷的聲音,猶豫又躊躇地將雙手?按在床邊,慢慢俯身,微微側頭,一寸一寸地靠近白?煜月。
白?煜月眨著湖綠色的眼睛,沒有退讓,也沒有主動?。
封寒深呼吸,閉緊眼睛,再一次吻上?了白?煜月。第?一次嘗試時候他全身緊繃,根本?沒有體會這其中的滋味。這一次他總算充分感覺那獨特?的柔軟,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白?煜月則再次頭腦變沉,靈魂變輕。他確信他和封寒存在匹配度,不然不會連如此簡單的動?作都令他感覺舒服。換句話?說,其實封寒的技巧挺一般的。
白?煜月按習慣摸了摸封寒的臉。封寒陡然從美夢中驚醒,猜測這動?作是什么意思。原本?旖旎的氣氛在封寒腦子里瞬間變成急智解密讀心?題,封寒腦子里閃過一百種答案。
白?煜月有點無語,但想想他們之間還?沒演習過,只得開口解答:“這是繼續的意思。”
封寒無措地愣在原地,足足有三秒之久。
白?煜月只得沉默。
封寒懷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心?情,低頭吻在了白?煜月的鎖骨,上?面留有從前淡淡的傷疤。呼吸融入對方的體溫,吻上?去好?像自己身上?也多了一道痕跡。
發梢撓過白?煜月的下巴。他無措地眨眨眼,心?里若有似無的癢意。
封寒觀察他的神情,給自己鼓了一百次勁,才敢再親一口。
有點癢。白?煜月抿了抿唇,沒忍住笑出聲。
封寒被這笑聲擊中,自尊心?立刻變得小小的。白?煜月怎么會笑?一千個教程里都沒有說對方會笑這種情況啊?難道白?煜月在嘲笑他技術差?神母在上?,白?煜月到底把他和誰比!
封寒感覺自己已經百孔千瘡。
但白?煜月沒有陪人演戲的習慣。他覺得今天再也沒有心?情,便沒有人能強迫他。他看了看小獼猴桃在搖籃里睡得很安詳,自己也把被褥整理了一下,舒服地躺進被窩里。
封寒仍然覺得有些傷自尊。
“行了。”白?煜月拍拍身邊的位置,“睡吧。”
封寒慢吞吞地攤開第?二張被子。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掐住了他的臉。白?煜月側躺著,一臉無辜地用手?捏他的臉,神情純潔得好?像在玩兒童玩具。
“對學長……尊重點……”封寒半天只憋出這句。今夜他真是威嚴全無,臉面掃地。都怪極樂曼陀天,小時候什么都不教,只生產一堆絕望的文盲!
白?煜月輕哼一聲,有點不帶惡意的戲謔。他又用力掐了一把,在封寒臉上?留下紅印。就封寒這樣,就別想強制愛那些高難度的東西?了。
封寒感覺白?煜月眼里添了一分令人騷動?的情緒,他應該對白?煜月還?是有點特?別的吧。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了。他便壯著膽子問:“白?煜月……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白?煜月:“我?們現在不談這些。”
他看向啞言的封寒,問道:“有意見?”
“我?哪敢有意見,始夜法大人。”
封寒說完,睜著眼睛躺了一晚上?。
期間規規矩矩,仿佛在用行為印證思想的純潔。
白?煜月感覺不錯,封寒果然做不出什么出格的行為。
白?煜月于是又去找周伏清。周伏清正被桑齊威脅著教他寫字。白?煜月及時出現替周伏清撐場子,桑齊化悲憤為動?力努力學習。期間周伏清自然地握住白?煜月的小臂,白?煜月沒感覺,他們習慣了這種接觸。
但一回?頭,封寒就在身后看著,眼神幽深。
周伏清突然抱住白?煜月的腰,大喊“始夜法大人一定要救我?于水火!”
白?煜月頓時想明白?了,昨天封寒把周伏清行李扔了,估計是嚇到周伏清了。但他覺得封寒應該是出于維護人設,或者暗中幫助周伏清等等類似的原因。信天翁就算有壞心?眼,也壞不到哪里去。
果然封寒只是一言不發地掃過周伏清,表情有點不滿。白?煜月又想起?昨晚掐他臉的時候了。
周伏清閃過隱晦的不爽。無論從哪個角度思考,他就是討厭封寒。
白?煜月對封寒的反應很滿意。因為上?一段戀愛關系,他對那些激烈的吃醋行為有點發怵。
他覺得如果要開展新的戀情,還?是在自己的舒適范圍內進行比較好?。
之后礦車又前行了數個日夜。大部分人只能無聊地待在車上?,房間也不太夠用,白?煜月便好?心?地收留了封寒幾晚。實際上?封寒的背包和武器箱一直在白?煜月的床邊擺著,封寒就沒想過睡在別的地方。
白?煜月一開始還?有點警惕,后來感覺和封寒睡更舒服,內心?的戒備就越來越低。
直到他的生態球掉封寒包里,他彎腰去撿,卻摸了奇異的大大小小的盒子,明顯不是用來裝武器的。
白?煜月猛地收回?手?,下意識判斷封寒現在身處何方。封寒在樓上?,不可能瞬移過來。他盯著露了半角的生態球,遲疑地將手?伸進去,用兩指夾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盒子上?畫著圣潔的圖案,讓他內心?無端亂跳一拍。
他打開盒子,露出第?二層包裝。上?面用古文寫著“生物科技”、“超薄體驗”、“千年頂峰”,白?煜月更加疑惑。
幾秒后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什么玩意,瞬間覺得燙手?,扔到一邊。
他皺緊眉頭翻找深處的東西?。翻出來的東西?卻一件比一件離譜,清潔的,刺激性的、多方面用途的。全都沒有拆封,靜靜地躺在背包深處,陪著白?煜月和封寒度過漫漫長夜。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困惑的聲音在小房間中響起?。白?煜月感到指尖都開始發麻。
他忽然后知后覺,當封寒在羅斯島聽到他和周伏清的緋聞時,其實非常生氣。
那天封寒迅速地收拾背包,把趁手?的武器一股腦地塞進去,發誓一槍就要把始夜法的情夫崩了。但他仍然覺得不滿足,去到專門的禮堂,把這些東西?統統搜羅起?來。
極樂曼陀天對性比較避諱,不會光明正大地讓人交流這些事,所以?整個過程中封寒有足夠的時間變得理智,可是封寒僅僅收回?了“崩了情夫”這種計劃,其余的并沒有修改。
而?后封寒坐上?馬力全開的礦車,頭腦徹底清醒,仍然怒火未消。
在風景飛快地從窗外逝去的時候,封寒一遍一遍地想著那些私密的細節,把始夜法幻想得干干凈凈。
而?當封寒闖入礦車,一眼就看見了周伏清的衣服和白?煜月的擺在一起?,這景象更加點燃了他腦內的怒火。他把周伏清的行李全部扔出去,再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床頭柜時,是真真切切地想過,“待會就要在床上?把白?煜月收拾了”。
于是他坐在車上?等待,等待白?煜月回?來,再如他所想的一起?回?到僅有十幾平米的小隔間里去。
如果白?煜月不是剛和長嬴鬼混完,滿身不大不小的傷口……
封寒就不會先?捏著白?煜月的手?腕問這是誰干的。
如果白?煜月沒有笑場……
也許今天的情況會完全不同。
第145章 大仇得報
最近封寒總覺得白煜月怪怪的。
他們行駛在近乎零下百度的冰原上, 只能在礦車上活動,大家都抬頭不見低頭見。因此封寒總能捕捉到白煜月那有些隱晦的眼神。
一種非常挑剔,又非常挑釁的打量的眼神。像是在拳擊臺前挑選下一輪的對手。
他難道?又惹他了嗎?明明他最近什么?都沒做?
封寒內心忐忑不安。但他告誡自己, 不能陷入檢討的情緒里?, 只有主動才會有故事。于是在和?白煜月同行時,他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去牽白煜月的尾指。
白煜月不著痕跡地收回手。
又用那種十分挑剔的、不太滿意的、略帶控訴的眼神斜視封寒。
然后拿小王企鵝的背擦了擦手。
小王企鵝:?
封寒:?
封寒覺得這樣?的白煜月還?挺鮮活的, 很?有人味。
可?是……他還?是有點傷心。
要是有感情法庭就好了,青天大老耶在上,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啊。
封寒訕訕地收回手,決定給彼此一點空間。接下來幾個小時先分開一下。
他回到房間, 把自己的衣物全部疊整齊, 按色系歸位。然后就收到了白煜月被烘干的衣物。他習慣把一切收納好,順便幫白煜月收拾了。他拉開白煜月的衣柜,忽然看見一條白塔制服掛在上面。
那明顯不是哨兵的制服。衣服的胸口銹著極光會的冰鎬標志。
房間里?響起咬牙切齒的臟話。
……
白煜月心情復雜地觀察了封寒一段時間, 最終只能心情更復雜地長嘆一聲。
他暫時不想和?封寒待一塊, 干脆和?哨兵們切磋,主要是長嬴。他們在礦車上收拾了一個空房間,在里?面發泄精力。累了就暫時爬出車外, 讓汗水凝結成?冰。
有了固定的打架項目,白煜月倒是精神域越來越趨于穩定了, 但長嬴的狀況似乎有點糟糕。
“真?不想和?你待在同一片空間。”白煜月吐槽道?,然后遞了一瓶氣泡水給長嬴。
“還?是離弟弟有點遠……”長嬴也在強忍煩躁, 但還?是對白煜月笑?道?,“在關心我嗎?我沒事, 找幾個向導緩解一下就行。”
白煜月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這里?的“緩解”并非指普通意義上的鏈接, 而是不顧匹配度強制紓解,往往會造成?向導大腦的重度損傷。
“你也就這點本事。”白煜月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然后推門轉身離開。
然而在下樓的時候,長嬴的精神域忽然爆發。不少信徒口吐白沫暈倒了。一只漆黑的大烏賊從?墻壁竄出,又融進另一道?墻壁里?。
白煜月扶了一把倒地的信徒,正準備追蹤長嬴的精神體,忽然想到一些糟糕的事——等等——單身的向導——周伏清!
他快步跑下樓,最后一層時直接翻身躍下,幸好立刻撞見周伏清。
他感知到,礦車里?的一些信徒,似乎正用“共鳴”牽制住長嬴。
白煜月抓緊時間拽著周伏清跑,跑回自己房間,并朝周伏清做了一個靜默的手勢。
他們之?前一起生活的時候,白煜月給周伏清說過衣柜里?有暗道?,因為太無聊,還?訓練過周伏清的潛伏技巧。那幾天周伏清累成?一灘泥,白煜月在旁邊戳著鳥肚子玩。
周伏清認識到事態嚴肅,點點頭,拉開衣柜跳進去。卻沒有立刻從?暗道?走。他也想輔助白煜月,等他能判斷長嬴的方位,或許能用狙/擊/槍幫上一點忙。
他撩開掛在白煜月衣柜里?的白塔制服,看向里?面寒光森森的武器箱。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五下敲門聲。
白煜月無法從?聲音分辨那是誰,只能打起十二分警惕,緩慢地拉開門。
打開門,門外卻是封寒。
衣柜里?的周伏清忽然停止動作。
遠處的長嬴似乎被桑齊用一道?文學題絆住了。桑齊最近在掃盲,問出一個讓文藝青年無法忍耐的問題。長嬴立刻停止暴/動,揪著桑齊講題。封寒好像也沒預料到這樣?發展,敲門的時候手上還?拿著武器箱。
“原來是你。”白煜月松了一口氣,“有事嗎?我換個衣服。”他想趕封寒走,不然封寒要是看到周伏清踩著衣柜出來,雖然只是白煜月的衣柜,但那潔癖估計會立刻變得面目猙獰。
但封寒不為所動,他冷著一張臉,腳底生根似的不肯走。
他一開門就知道?衣柜里?有人在。
他看向白煜月,神情像是有些不可?思議,語氣按捺不住變得咄咄逼人:“急著趕我走干什么。”
白煜月瞄了一眼衣柜。
封寒走近一步:“在心虛?你和?我的房間,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在?”
白煜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解釋。早知道是封寒來,他就不讓周伏清躲了,三個人坐下來一起嘮嗑嘮嗑企鵝飼養經驗。
封寒環顧一圈,冷哼一聲:“也許我該感謝你,至少懂得讓我看不見。”
白煜月這回是真?的心虛。
封寒把武器箱反扣在房間外的貨架,再走進房間,徑直走向衣柜。白煜月連忙攔住他。
做完這個動作白煜月就后悔。為什么?不攔著封寒有點奇怪,攔著封寒更奇怪呢?
衣柜里?的周伏清無不陰暗地想,封寒最好再嫉妒得丑陋一些,再爆發一點。妒夫可?不惹人愛。
封寒:“為什么?攔我。我連這點知情權都沒有了嗎?”
白煜月遲疑又猶豫地看向封寒。
封寒:“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為什么?你要攔著我去衣柜,衣柜里?到底有誰在啊!”
白煜月:“呃……”
“白煜月。”封寒攥緊白煜月的衣領,警告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已經受夠了你這樣?對我,我不會再縱容你了。”
白煜月:“啊?”
這情況不對勁……白煜月自認他們也認識許久,封寒本身性格好,情緒穩定,這磨磨蹭蹭的表現分明是知道?了周伏清在這里?。封寒實際的心情干絕對沒有表現的那么?生氣和?激動,干嘛演成?那么?氣憤的樣?子?難道?是有人在監視?
白煜月出于對學長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覺得有點好玩,于是配合道?:“受不了就從?這道?門滾出去。”
難道?封寒在搞什么?大陰謀?白煜月的小腦瓜里?閃過很?多壞主意,比如把這條車拆一半的方案,暗搓搓地準備實施。拆家大隊準備就緒!
“讓我滾?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封寒冷酷道?,“就算是始夜法,也不過是個哨兵。你知道?死在我手里?的哨兵有多少個嗎?”
白煜月:“哦。”
白煜月在心里?陰陽怪氣地把這段話學了一遍。
封寒把白煜月的衣領按平整,又脫下手套,疊整齊放在一邊,轉身對白煜月道?:“我今天就要你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白煜月愣愣地看著封寒站起身。他坐在床上,這一來莫名封寒比他高了許多。可?白煜月并不覺得被壓迫,他只會覺得有趣,有一剎那希望封寒是真?心實意來找他打架。
甚至當封寒渾身僵硬地將?他推到在柔軟的床上時,白煜月也沒有被威脅的感覺。他應付裕如地往后抓了抓床單,厚重棉被隆起的褶子蹭到了白煜月的臉頰。他露出不設防備的腹部,眼神卻淡漠得近乎嘲諷。那一刻黑哨兵的特質與白煜月獨屬的綠眼睛徹底融為一體。
哦,所以?會是什么?后果呢?
封寒被撩得心癢難耐。但他剛才布局了那么?久,其實是為了更重要的東西。
他驀地抬起眼,直接撞上周伏清的視線。
周伏清心涼了半截。
不需要語言,憑狙擊手的本能他便知道?,他已經被對方的槍口鎖定了。
不要慌張,他在文森山能攔截對方的子彈,這次也一定能。因為這次也有白煜月在這里?。只要有小黑在,他就不會輸。
周伏清從?未如此冷靜,他緩慢地挪動,手指穿過衣服堆,摸到一把冰冷的狙/擊/槍。他不再是白塔那個懦弱的士兵了。在被俘虜的期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舍命一搏,所以?盡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藏起武器。
他早已收集好情報,“圣子封寒”有著對哨兵的超罕見匹配度,白煜月對上他說不定真?的會落下風。正如現在,白煜月居然被推倒在床上還?不反擊,該不會就是被封寒“鏈接”吧?
他一定要幫白煜月脫離險境。
周伏清在昏暗中,憑借成?千上萬次的練習經驗,直接無聲將?子彈上膛。
然而,這次的“子彈”,卻不是現實的子彈。
封寒幾乎藏不起嘴邊的笑?意。
他扶著白煜月的膝蓋慢慢跪下。
瞄準的目標逐漸消失,周伏清的大腦也逐漸變成?空白一片。
感覺到一雙作亂的手,白煜月瞬間彈起,按著封寒的肩膀,用眼神拼命警告道?:你瘋了嗎!你說的“忤逆的后果”怎么?是這個!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封寒冷眼看他。
白煜月大腦爆炸,眼神無言地瘋狂輸出。
周伏清還?在衣柜里?!你想搞三人銀趴他可?不樂意玩!你可?是極樂曼陀天的圣子!別瞎學白塔傳統!
封寒摸了摸白煜月的小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門外。
門口大敞著。
門對面是一個貨架。
空空如也的貨架后是另一個貨架。
一把熠熠生輝的狙/擊/槍正蓄勢待發,槍口對準衣柜。白煜月沒看清他什么?時候準備的,估計是狙擊手的小把戲。
封寒抬眼看白煜月。此刻白煜月才是俯視者,卻比剛才更能千百倍地體會到封寒的脅迫之?意。封寒雖然某方面有所欠缺,但在戰術布局上,他才是勢在必得的老手。他點了點自己,又點了點衣柜,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是敢拒絕我,我立刻崩了他。
白煜月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不然他的信天翁學長不會瘋成?這樣?。
他渾身僵硬,按在封寒肩上的手漸漸變得無力,另一只手攥緊床單。
封寒深呼吸。一想到可?惡的極光會成?員待在柜子里?,他臉上終于露出一種大仇得報的放松。
但凡這三人換了任何一個,都會立刻演化成?大混戰。
偏偏白煜月知道?封寒絕不會真?的崩掉周伏清。偏偏封寒也知道?白煜月還?是有點中意他的。偏偏周伏清自己也被白煜月蠱惑了。
由于微妙的關系與心情,三個人都無法立刻打破現狀。
白煜月被舔了一下。他立刻一個激靈。
不會吧……
這是真?的嗎?
封寒對他這樣??那個封寒?有必要這樣?嗎?
其實封寒并沒有什么?壞心思。
正如白煜月猜的那樣?,除非周伏清叛變,封寒不會把周伏清置于死地。他也沒有公開宣銀的癖好,白煜月背對著衣柜,只有褲子稍微拉低,周伏清什么?都看不見。
封寒其實只是之?前有點自尊心受損……就想試一試,練一練,積攢一點經驗。順便在極光會成?員面前一洗前恥。
白煜月的耳朵都要燒起來了。他本來不應該如此害羞的,但他大腦不斷回閃起對方當長官的那段日子,一種突破禁忌關系的羞恥感油然而生。他們還?都是總指揮的學生,換句話說他們有相同的長輩。他到底在干什么??封寒又在干什么?!
白煜月猛地抓緊封寒的頭發。
封寒微微皺眉。他們四目相對。白煜月被刺激得瞳孔顫抖,分不清是羞憤還?是快樂。
白煜月的大拇指忽然摸到一個疤痕。
他的指腹順著疤痕往下,摸到封寒的上眼皮。那道?傷疤貫穿了封寒整只眼睛,陪伴封寒瞄準過多少敵人。白煜月若即若離地撫摸著那道?傷疤。
封寒只覺一種龐大的酥麻感從?脊椎泛起,涌向全身。他沒辦法形容,但白煜月好像在用眼睛吻他。
“算了……”
白煜月松開手,雙手捂著燙紅的臉,似乎終于破罐子破摔。當他再次放松身體,已經多了一分對這種姿勢的游刃有余。
他像摸乖狗狗一樣?摸摸封寒的頭,睫毛半遮著眼睛,放松腰部,不自覺喘出聲。
其實這也是一種經驗。白煜月知道?做這種事,攻方也要發出一點聲音,才能讓對方感受到鼓舞。就算沒有達到閾值,也要裝模作樣?喘兩聲,裝作非常爽的樣?子。有了正向反饋,大家的技巧才會精進,體驗也會慢慢變好。反正他就是這么?應付著新手期的前任的。
也許是習慣使然,也許是前所未有的舒服,曖昧的聲音在小房間里?回蕩。
封寒有過片刻的僵硬。他的皮膚表面迅速升溫,大腦幾乎要炸出煙花。他不自覺感到一種被肯定的喜悅,整個人如行云端。
衣柜里?,周伏清并緊腿,頭腦發熱發脹,身體里?好像住著一個火山。他捂著嘴巴,像捂住自己幾乎跳出體外的心臟。他不敢眨眼,生怕眨眼也會發出聲音。他的世界開始顛倒,如果那個在小黑腿邊的人是他的話……
周伏清被自己腦中的幻想激得弓起腰,更多皮膚碰到白煜月的衣物堆,狹窄的衣柜里?猶如一場隱秘的夢境。
一層之?上。
長嬴拿著一本書,目光呆滯地看著,良久才翻了一頁,但連書本拿倒了都沒有發現。這時對面努力認字的桑齊“咻”的一聲翻頁。桑齊什么?都聽不到,所以?能正常學習。但長嬴什么?都能聽見,一種不可?理喻的傷心便忽然洶涌而來,然后化為陰暗的野火。
“啪”的一聲,他將?書本反摔在桌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樓的聲音終于停下。封寒起身,腳步僵硬地離開。
“封寒。”白煜月躺在床上,胸膛還?微微起伏。他聲音沙啞,目光有些放空:“你真?的瘋了……”
不遠處傳來封寒漱口的聲音。
第146章 康科迪亞
過了一會兒, 一道光打在衣柜里的周伏清臉上,照亮他驚慌失措的眼神。
白煜月知?道周伏清在干什么,不自覺帶上一點審視的目光。但周伏清看起來快哭了, 白煜月才有些抱歉地讓出半個身位。
至于?尷尬, 他已經不會有那種情緒了。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尷尬了。
其實這種多人場面他不是第一次見。在白塔里,向導和哨兵一般是分開住宿的, 而且是住在集體宿舍。心有所屬的學生?們就只?能趁著夜色偷偷跑出來,在白塔角落偷嘗禁果。
然?后就被夜巡的白煜月和歷洛崎抓個正著。
那時的白煜月分外正直, 一點都不管這些人還?處在濃情蜜意的時候,直接強迫對方?分開, 再狠狠貼上強制志愿服務的處分條。歷洛崎在旁邊登記違紀人員信息, 順便悠閑地拍照存證。許多學弟對他們的存在怨聲載道,在論壇許愿今晚約會不要被破壞。
如今想?來,白煜月其實已經或直接、或間接地見證過許多人的親密時刻。
現在被人“見證”, 不過是報應罷了……
白煜月感覺自己的心情格外平靜。
周伏清慌張地扯了一件衣服蓋在自己身上, 又忽然?想?起這里都是白煜月的衣服,只?能氣若游絲地解釋:“我?,我?拿去洗……”
白煜月嘴在前面說, 魂在后面飛:“我?拿去洗就好……”
周伏清神志不清地解釋:“不不不,其實我?弄臟了它, 我?來就好不麻煩您。”
白煜月:“一起放機器里吧,我?說的不是焚燒爐而是洗衣機, 我?們不能浪費布料,衣服燃燒利用率太低了。”
周伏清:“好的明白, 我?會用手洗干凈它, 烘烤的地方?在焚燒爐是嗎,放心我?做飯很厲害的幾分熟都能弄出來。”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講了半天, 絲毫沒有聽懂對方?講什么,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胡說八道什么。
直到白煜月覺得自己已經解釋完畢了,才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地放周伏清走。周伏清抱著一堆衣服跑了。
白煜月站在門口處目送周伏清離開。
然?后眼神又慢慢放空,神色呆滯。在這一刻他已經失去了最后的思考能力,成為了一只?放棄思考而且掉色的薩摩耶。
這時封寒才磨磨蹭蹭地走過來。他故意這么慢的,就是為了等?周伏清離開。一想?到以后周伏清都會知?難而退,四舍五入就是極光會混蛋們都會退上加退,他就無比神清氣爽,郁色一掃而空。
而白煜月忽然?流轉眼光,周身色彩頃刻間回攏。
他對上封寒的目光,而封寒從?來不怵黑哨兵的挑戰。他淡定得好像剛釣完兩斤魚回來,還?有閑心顯擺自己作為學長的從?容:“始夜法大?人,你說這一招……用第二次會不會有效?”
白煜月看著近在咫尺的封寒,鋪天蓋地的羞恥感與尷尬瞬間觸底反彈。他還?以為自己死了呢,什么?原來只?是參與了一次混亂白塔行啊。
他再忍不了,一拳錘向旁邊的門框,道:“我?警告你……”
話還?沒說完,房間的臨時墻體順著白煜月的力度一寸寸裂開,在封寒越來越不淡定的眼神中,整面轟然?碎裂,如同?推倒多米骨牌般,讓旁邊的貨架一個接一個倒下。
白煜月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非常關?心地看了看天花板。
封寒:……下一個不會是我?吧?
……
接下來,礦車眾人的日子都在維修聲中度過。
但肉眼可見的是,始夜法和封寒圣子的關?系似乎變好了。
他們同?時出現的場景并不多,可每次相處都有一種將外人隔開的默契感,連黑哨兵的精神域都穩定很多。隨行信徒的神色都舒展了。
因此不開心的人,便顯得格外顯眼。
長嬴總是一個人靠在窗臺,看著永恒不變的雪景,等?白煜月經過時才恰巧抬頭?。
但白煜月那時候滿腦子想?著如何和封寒吵架,便沒有留意這位哨兵,直接擦肩而過了。
長嬴的目光追著白煜月走。只?見白煜月拿起他的生?態球,里面的黍已經可以看見狗尾巴草的形狀,有點毛茸茸的。長嬴曾經想?換這個生?態球很多次。白煜月又抱起小王企鵝,熟練地摸了摸。這小王企鵝還?是長嬴抱回來的。
白煜月看著這兩樣東西,就不會有一丁點想?起他嗎?白煜月怎么能對別人如此在意呢?
還?是說做那種事情,對白煜月來說真的很快樂?
長嬴體會到從?所未有的難受感,心臟好像一團被擰緊的毛巾。他的大?腦告訴他,追求白煜月并不是一種理智的行為。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高濃度的痛苦正是愛的表現,他以后的日子再也不會遇見這種狀態了,也再不會遇到這么讓他牽掛的人。他要是不繼續付出,他日后會悔恨終身。
于?是長嬴在白煜月下一個轉身時立刻迎上去。
而白煜月對此一無所知?。
他正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新的精神域控制力之中,感受絲綢般的精神擬態繞過自己的掌心,悄無聲息地融入自己體內。他太久沒有這種腳踏實地的輕松感,仿佛以往的日子都處于?失重狀態。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鍛煉,他一定能找到所有真相,摧毀世因法的陰謀。
“滴滴、滴滴——”
“始夜法大?人、圣子大?人。”一位信徒來到一樓畢恭畢敬地匯報,“我?們的鐵軌還?有62公里即將抵達盡頭?。目前礦車正處于?減速前進的狀態,如無意外,我?們將停在康科迪亞城的城門。”
白煜月看向信徒手中的列車路線圖。
地圖上,一道粗壯的鐵路從?南極橫貫山脈出發,將煤礦一路運輸到康科迪亞城,然?后換乘列車,再一路駛向新伊麗莎白地。列車將在新伊麗莎白地進行270°大?轉彎,行駛向最后的終點——古代皇帝的豪華宮殿,南極極點。
但由?于?極樂曼陀天內部紛爭不斷,世因法能掌控的運輸鐵路,到康科迪亞城就走不動了。
這也是世因法為白煜月本次出游制定的終點。
但對白煜月來說,這是本次旅途唯一一個世因法無法監控的城市。
“長嬴。”白煜月說道,“到時候你們走正門。”
長嬴正是絕不會拒絕白煜月的時候,點頭?說好。
“誰和他是‘你們’?”封寒問道。
“我?們一路光明正大?地走來,康科迪亞城絕對知?道這輛車上有‘始夜法’和‘圣子’。你們同?時出現,他們才不會起疑。”白煜月道。
長嬴表示不理解:“這座城有什么特?別的嗎?我?們為什么不能直接走進去?”
“這里海拔2677米,外面無風,零下82℃。”白煜月道,“能在這種環境下建立城市,我?很懷疑對方?不是人類。”
桑齊困惑抬頭?:“后面半句是個冷笑話嗎?”
封寒:“明顯沒有你幽默。”
白煜月說一不二,很快定下了所有人的分工。他給自己套上厚重的防寒服,戴上防風面罩和一小罐氧氣瓶。當?他經過鍋爐房時,信徒們正擠在一團努力燒煤供暖。白煜月看了看,剩下的煤炭可能不夠,想?著要多帶一點回來。
他拉開車門,頓時渾身打了個寒戰,血液幾乎都在剎那被凍住了。這里很少風,寒冷、干燥、寂寂無聲。白煜月連忙喚出自己的精神域,加厚了好幾層,才恢復到能正常走路的姿態。但還?是感覺冷,冷仿佛是一種永恒的狀態。
遠處,一座座火山似的的建筑此起彼伏地矗立。每一個火山口都非常圓,圓得不像是這個時代的美學。走近了白煜月才發現它們格外巨大?,自己宛若是攀爬火山的螞蟻。
他就像一個黯淡小黑點,慢吞吞地挪到了火山口的位置。他冷得嘴唇發紫,掏出望遠鏡,趴在邊緣口上,試圖尋找這個超大?型山體建筑的信息。
當?他往下一看,卻看到火山口下方?正對著一張長達百米的臉。
那是神母的石像,她閉緊眼睛,整張臉露出地面,神情栩栩如生?,宛若從?水下浮起。
移動望遠鏡,才發現整個山體建筑內部比想?象的更寬廣,但出口僅有最上方?的火山口。他們似乎通過這種建筑來減少熱量流失。
在神母石像面前的廣場上,則站著一排排小小的人。他們都戴著圓桶似的頭?盔,面部統一戴上防毒面罩,渾身全密閉式防寒服,防寒服上的褶子像一圈圈輪胎。
最前面的小人舉起雙臂,用擴音器說道:
“此后不必擔心——”
“因為我?們,迎來了——”
“新的黑哨兵……”
第147章 遙相見
白煜月所處的?“山口”, 離地面有五百余米。地面的?人完全沒有發?現頭頂多出一個小點。
領頭的?人說道?:“為?了把黑哨兵帶回?來,上百位忠誠的?信徒已經長?眠在遺跡中……但我們不必為?他們擔心,他們已經升入神母的?極樂世界。我們所需要的?只是忍耐與等待, 等待未來有一天, 我們的?罪孽都洗凈了,新世界便?帶著滅絕的?生?命們, 從天國降臨……”
戴著厚重鐵桶的?人們大聲禱告,嗡嗡的?祈禱聲在廣場中回?蕩。演講者按了按手?, 才讓廣場歸于平靜。他繼續道?:
“現在,黑哨兵, 向?我們宣告你的?忠誠吧……”
山口處的?白煜月瞪大了眼。只見一個全身白布的?人, 被鐵桶人簇擁著走上高臺。那人面色蒼白,病懨懨的?,仿佛弱不禁風的?貴公子?。可是他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依舊沒有任何異樣。他的?生?命好似身上的?白布一樣柔軟, 精神域卻比鋼鐵還要堅硬。
是啊, 極樂曼陀天根本?不止一處制造黑哨兵的?工廠。世因法能找到工廠遺跡,其他勢力當然也能找到。
而且這玩意就像軍備競賽一樣,一旦有勢力宣布自己找到黑哨兵, 其他勢力更加會不計代價、瘋狂地尋找黑哨兵,直到新一輪大戰正式打響。
在封建時代, 每輪勢力大戰的?結局一般是黑哨兵不分敵我,毀滅敵對勢力, 毀滅敵對勢力的?黑哨兵,再毀滅培養自己的?勢力, 一路無情冷血, 在南極極點登上“暴君”之位,讓整片大陸都淪為?緩解自己精神域暴/動的?玩具。
“原來黑哨兵真的?能從氣質看出來。”白煜月的?注意力卻偏向?別處。
地面上那位黑哨兵小哥容貌昳麗, 放在白煜月認識的?人中也非常亮眼。而且黑哨兵身上真的?有一種獨特的?危險氛圍,明明行將?就木、命懸一線,卻偏偏擁有毀滅一切的?底氣。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長?久,但所有人都相信他毀滅一切。他讓人頂禮膜拜,又忍不住憐憫疼惜。
但白煜月就好看得?很健康。他就算再怎么裝,雙眼依然堅定,無窮的?生?命力依舊源源不斷地蹦出來,讓人非常容易聯想到在雪原上奔跑的?白色小狗。
“沒關系,我可以演一下……”白煜月細致地觀察了那位黑哨兵的?姿態,用上測繪的?技巧,把對方的?動作分成一個個小格子?。氣質都是能演出來的?。憑借他對身體的?掌控力,到時候就在世因法面前大演特演。
但緊接著,廣場上便?推來兩個赤/裸的?人。地面上的?黑哨兵微微抬手?,周身的?精神域化作漆黑的?實力,手?起刀落。兩個人頭便?咕嚕地滾下來,大動脈噴出了長?達十余米的?血瀑。
眾人迎來了新一陣歡呼。
白煜月見了沒意思,趁眾人還在慶祝的?時候,翻近了“山口”的?內壁。
內壁掛著大燈,通過墻面反光,幾盞大燈便?足夠照亮地面的?道?路。
燈旁邊有維修人員走的?梯子?。他抓著一個手?爬梯子?往下爬,背部完全懸空,純靠腰部力量才使自己爬得?穩妥。其中有一段梯子?似乎鏈接不穩,他按了一下,梯子?便?搖搖欲墜,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幸好沒有人注意這點。
白煜月掛在半空停頓了一下,左顧右盼,終于找到新的?落腳目標。
他先觀察附近是否有監視的?窗口,但地面大部分房子?都是全封閉建筑。行人也較少,大部分聚集在廣場上。他便?放下心,一鼓作氣跳去三米外?的?長?管子?。
掛在管道?鏈接口的?凸起搖晃了一下,白煜月才努力地爬上這一人粗的?管道?。他在上面繼續觀察四周,從衣服里掏出一把尼龍繩,然后?一鼓作氣順著管道?滑下來。滑到接近地面建筑的?高度,再往旁邊一跳,跳去房子?的?天臺處。
利用翻滾減少沖擊力,白煜月宛若沒事人般站起,拍拍自己的?頭發?,習慣性整理好儀容儀表。把天臺門拆了,進去后?再原封不動地安回?去。
始夜法潛入成功!
但房子?內部空氣流通非常差,難怪他們都要戴防毒面具和氧氣瓶。
白煜月到處摸摸看看。
廣場上,病懨懨的?黑哨兵在歡呼聲中離開。一個人塞給他一本?硬盤,說道?:“這位是歸屬異端的?始夜法資料,他和你一樣是黑哨兵。你生?來的?使命就是打倒他。我們已經錄下了他的?戰斗過程,你好好去了解。”
黑哨兵接過硬盤,雙目無神地重復道?:“始……夜……法……”
他翻開硬盤,硬盤上的一根骨頭如同唱片機般旋轉,然后?自動投出一段影片。
白煜月行走在血流成河的城市內,無視一路哭嚎哀求,純粹的?殺意凝結成刀鋒,電光石火間結果了一位高階級信徒的性命。他始終煞氣騰騰,所到之處如狼牧羊。縱使在場的?信徒都看過這段影片,可每次都會為?無人可擋的始夜法而心悸。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鐵桶人們面色陰沉地說道?。
而病弱模樣的?黑哨兵卻注意到,影片中,一位四肢殘疾的?人正努力逃離始夜法的?行進路線。當始夜法靠近他時,他已經近乎絕望地閉上眼。而始夜法無視了這一切,什么都沒有做,繼續往前走,黑色的?精神域如流星般炸開,摧毀了壓在人們身上的橫梁。
“始夜法……”黑哨兵重復道?。
“我餓了……”黑哨兵垂下眼眸。
“黑哨兵需要吃新的?精神體。”旁邊的?鐵桶人大喜過望,“唯有捕食弱小,才能證明自己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放心,我們早已準備好一切。遲早有一天,你將?可以‘吃’掉那該死的?始夜法,站在南極的?頂峰。”
黑哨兵被鐵桶人簇擁著走向?下一個訓練場。
另一邊,白煜月對突如其來的?同類倒沒有吞噬的?欲/望。他和封寒親密那么多天,精神域趨于穩定,就像“吃飽了”一樣。
他潛入到一個滿是檔案袋和壁畫的?地方。
里面有兩個鐵桶人在交頭接耳。
“神母留下的?密卷,我們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解密……”
“如果能有資格瞻仰神母遺骸就好了。”
“麥克默多那群異端!要是我們在圣戰中表現出色,說不定能有機會。”
兩位鐵桶人邊說邊離開了。白煜月在無人之處閃身而出。
他悄無聲息地翻看其中一本?《神母密卷》。雖然是密卷,但保密工作是千年前的?了,所以現在都當成類似經書的?東西?,供信徒們參閱。
盡管白煜月對極樂曼陀天的?教義不感興趣,但他有一件事需要確認——世因法究竟瞎編亂造了多少東西??世因法的?異端究竟體現在何種地方?他需要從不同信徒對教義的?理解中,推斷出世因法的?真實目的?。
不過那些鐵桶人說讀不懂,該不會神母是用英文寫的?吧?他這么多年早把英語忘記了。
白煜月緊張地翻看第一頁。
然后?震驚地翻到第二頁。
再麻木地翻到隨機一頁。
雖然全都是中文……但他還是讀不懂!
白煜月忘記了,他和神母的?時代已經相隔千年。如今的?南極洲,資源極度匱乏,人口稀少得?可憐,各個勢力更傾向?休養生?息。
神母所在的?南極洲,卻是戰火連天,幾乎半個地球的?人口都擠在這片小小的?雪地。那時的?鋼鐵資源匱乏已經初見端倪,人們提出了生?物?科技,希冀這個新的?科技線幫助人類渡過難關。
而神母……正是一位生?物?科技研究者。
寫下這本?密卷的?神母已經被囚禁在皇帝的?宮殿中。她那時已經目盲,可她仍然在日夜不停地設計儀器。把傳統的?鋼鐵科技和生?物?科技結合起來。
她希望得?到不會在風雪中倒塌的?建筑,于是設計了排骨狀的?再生?墻,讓人們不必在一次次災害中家破人亡、背井離鄉。
她希望在戰火中受傷的?人們能快速得?到救治,于是設計了可以自主更換器官的?手?術臺,一個如同挖掘機的?機械臂。白煜月曾在文森山見過。機械臂抓起長?毛羊,注入麻醉劑,將?另一種再生?物?質注入其中,已經不再是為?人類服務的?手?術臺。
她希望人類不要為?了出生?率逼迫女性懷孕,于是設計了不會疼痛的?子?宮工廠。偌大的?工廠一座座接連而起,孕育著人類未來的?希望種子?。
她在極點宮殿中發?揮奇思妙想,皇帝的?威名幫助她推行所有的?計劃。
漸漸的?,神母的?威名已經響徹整片大陸,與皇帝并肩而立。
數不勝數的?信徒千里迢迢來到南極極點,渴望朝圣。
但只有最強大的?信徒能被允許拜見。他們穿越茵茵綠草、撥開層層綠枝,看見了窗臺邊戴著眼罩的?神母。他們不被允許進入宮殿,只能在外?圍仰望著窗臺邊的?神母。人們請求她為?人類指明方向?。神母點頭說好。
“我要……”神母允諾道?,“帶領人類,去往新世界。”
千年后?,神母寫下的?文字成了信徒們看不懂的?“密卷”。信徒們每日坐而論道?,對其中一個字一個詞苦思冥想,妄圖勘破天機。
而白煜月盡管也看不懂,卻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在講述生?物?機械的?運轉原理。第一章是綜述,第二章是生?物?科技定義,第三章是生?物?科技發?展歷程,第四章是生?物?科技重要發?明人物?,第五章是生?物?科技和機械科技的?區別……第十章是設計原理和讓讀者自證過程等等。
所以世因法的?理解才是對的?!
雖然世因法并不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可他卻理解了神母的?核心內涵。
其實目前南極洲殘存的?勢力,都不具備很深厚的?文化知識,重工業產業非常薄弱,都是薅遺跡垃圾來使用。這些生?物?科技相關的?知識,白塔都只能掌握皮毛。白煜月更是如看無字天書。
那神母和皇帝究竟是什么關系?
白煜月連忙在浩如煙海的?密卷中,尋找神母為?黑哨兵研究的?相關儀器。
他找到一個熟悉的?儀器——拉尼娜哨兵抑制劑。
神母名為?拉尼娜。
拉尼娜抑制劑在后?人的?改進中,變成了由鯨類大腦組成的?“古茲爾之池”。
神母在這一頁設計圖中,特意批注道?:
“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白煜月從密密麻麻的?陌生?詞和沒有逗號的?長?句子?中,勉強知道?,拉尼娜抑制劑,確實是由神母本?人的?血肉制作而成的?。
她當時想緩解皇帝的?失控,但自己和皇帝的?匹配度不夠,于是突發?奇思妙想,用克隆儀器造了許多個自己的?器官。
再做成抑制劑,注入皇帝體內。
相當于許多個神母大腦一起緩解皇帝的?失控。
神母似乎不在意這是自己的?血肉。為?了幫助他人,或者其他目的?,她造了更多抑制劑,分發?給眾人,從此獲得?了更多愛戴。
白煜月一想到自己依賴的?抑制劑,曾經由活人制成,就一陣反胃。
幸好現在的?人不知道?抑制劑的?制作原理……
不對,這么長?時間,不可能有人猜不出。也許是因為?像神母那么強大的?向?導比較難找,人們才轉向?找鯨魚。神母的?精神體又恰巧是抹香鯨,人類便?更加相信鯨魚的?大腦。
一些強大的?向?導,其實也能替代鯨魚的?作用。例如白長?青,就往池子?里加了自己的?大腦切片。但黑哨兵長?夏沒有用上,最后?被白煜月“吃”掉了。因此白煜月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感受到失控的?痛苦。
白煜月來到羅斯島后?,世因法又往池子?里加了向?導長?夏的?血,暫時緩解了白煜月的?精神域暴/動。
后?來白煜月再度失控,封寒從外?面找到了“神母遺骸”,才再次讓白煜月平靜下來。
白煜月能維持如此高的?解封率仍然有自我意識,除了薩摩耶精神體的?幫助外?,也是靠這些活生?生?的?向?導血肉。
白煜月想明白這些,扶著書架,再也忍不住地干嘔。
他有些頭暈目眩地想,世因法希望他和封寒湊一對,應做盡做,不會是想要把春宵時刻變成血色婚禮吧?
幸好他們沒有進行到最后?一步……
饒是如此,白煜月的?胸口仍然一陣惡心。
“咚——咚——咚——”厚重的?鐘聲突然響起,將?書架都震得?微微顫抖。
白煜月聽到有人喊“敵襲”,便?想到是封寒他們。他搜刮了幾本?密卷,塞進防寒服內襯,裹著鼓鼓囊囊的?衣服往外?查探。
一座新的?廣場上,一個只穿了一層防寒服的?士兵摔倒在地,惡狠狠地咬向?抓住自己的?人。
“蝸居在南極半島的?鄉巴佬……竟然也敢挑戰極寒的?忠誠信徒。”鐵桶人分外?不屑地說道?,“讓你成為?黑哨兵的?食物?,是你的?榮幸!”
“嘭!”一顆子?彈直接貫穿了鐵桶,腦漿混合著血液從呼吸孔中濺出。
一位身著三層防寒服的?狙擊手?趴在遠處的?屋頂上。她吹響脖子?上的?口哨,嘹亮的?哨音宛若一個信號,數十位白塔士兵如同蜂群般從各處房屋中涌出。掃射的?子?彈為?摔倒的?士兵隔出一條防護帶。
“區區白塔,一個破敗的?小學校,竟敢如此冒犯……”為?首的?鐵桶人咬牙切齒地說,“誰泄露了我們城市的?坐標?”
“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一個人與一只貓從白塔士兵中走出。瞬間白塔士兵所有人都呼喚出了自己的?精神體,做出捕獵姿態。白煜月看見了一陣驚喜。
“根據白塔對外?三項友好交流規定,我必須警告你們三次。以下是我的?警告。”年知瑜敲敲槍膛,有種隨性的?禮貌,“不許動手?,不許靠近,不許做出有威脅姿態。警告完畢。”
“警告?就憑你們?”鐵桶人冷笑一聲,“黑哨兵還處于饑餓之中,多虧你們走進來,不然還不夠吃呢。”
年知瑜停住手?中的?動作,忽然無法理解對方的?話?語。他喃喃道?:“黑哨兵……?”
緊接著他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溫暖。或許說是火熱不為?過,在著普遍零下的?溫度,稍微暖和一點的?氣溫都像火一樣燙。年知瑜心底一熱,緊張的?期待感頃刻間膨脹,幾乎要吞噬自己。
然而當人群散開,出現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黑哨兵。
這個人和白煜月一點都不像。這位黑哨兵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一根茅草上,緊繃、危險,卻也脆弱。無論哪方面,都完全比不上白煜月。
難以言喻的?失落擊中了年知瑜。他緩慢閉上眼,睫毛亦在痛苦地顫動。他不得?不強迫調整自己的?呼吸速率來平復心情。
白煜月已經消失得?很久了。
比上一次畢業考后?的?消失還要久,還要更徹底。
這一次,他們甚至是眼睜睜看著重傷的?白煜月被擄走。
他們都為?此瘋過一段時間。明明他們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明明他們都規劃了與白煜月的?未來,可還是第二次弄丟了白煜月。這次打擊比上一次更為?徹底。巨大的?愧疚、瘋狂,與無能為?力,長?期地咬噬他們的?心臟,似乎除了痛苦以外?的?感覺都麻木了。他們唯一成長?的?,就是不會再幼稚地將?責任歸咎于別人。白煜月之所以離開,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弱小。
幾人都分道?揚鑣,去到不同的?領域內。除了司潼和赫川偶爾碰面,其他人幾乎沒有再見面了。
年知瑜參與了所有搜尋極樂曼陀天城市的?任務。
跨越文森山,他才知道?,原來南極洲這樣大,以致于一座城市可以輕而易舉地淹沒在冰原中。
敢參與搜索任務的?人,都是已經鏈接除精神體的?成熟士兵。年知瑜一開始僅有精神擬態,和整個隊伍格格不入。他通過調查極樂曼陀天,才向?總指揮官提出,利用古茲爾之池鍛煉精神擬態的?可能性。
如今藪貓跟在他身邊,已經栩栩如生?得?猶如真是動物?,一對貓瞳卻不再活潑靈動,像是行尸走肉般麻木。
陌生?的?黑哨兵聽從鐵桶人的?指揮,凝出黑色的?精神擬態。
年知瑜被這場景刺痛,尖銳的?回?憶幾乎將?他從體內撕開,藪貓瞬間弓腰哈氣,惡狠狠地盯著黑哨兵。年知瑜輕聲道?:“今天非宰了你們不可。”
看來年知瑜變得?挺厲害的?嘛,白塔的?戰力又變強了。白煜月站在一個石像的?頭頂,頻頻點頭。
他打算先按兵不動,見機行事。最好能先觀摩一下黑哨兵的?打架方式。
只見那位黑哨兵身邊彌漫出不會反光的?黑色粒子?,好似黑洞般把一切的?光都吸走。粒子?們包圍住白塔士兵,用最原始的?爆炸進行攻擊。
但黑哨兵根本?沒有區分敵我,更沒有區分活物?和建筑,就連小型雕塑也照炸不誤。對敵率先不提,黑哨兵總能迅速把所在的?地區變成人間地獄。
原來他露餡是因為?太注重效率,不會搞大場面嗎?白煜月又跑偏了注意力。
他暫時不擔心白塔,因為?他們值得?信任,而且和新黑哨兵打有點像人機對戰……
然而就在白煜月這樣想的?時候,飛濺的?雕塑石塊撞向?他這邊的?石像群。這里擺了數百個高大的?石像,雕刻的?都是千年前神母的?忠誠信徒。石像的?腦袋一個接一個爆開,石像群頃刻間轟然坍塌。地面都為?之撼動。
白煜月一揮手?,才擊碎了引發?連環反應的?石塊。
坍塌聲猛然間停止,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看過去。在場的?人無不在想,難道?敵方還有新的?支援?
但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圍觀的?人,既沒有戴著標志性的?鐵桶,也沒有掛著白塔的?相關名牌。他只是穿著厚厚的?防寒服,臉頰凍得?發?紅,嘴巴呼出白氣,一雙綠眼睛像湖面映出森林。
白塔士兵覺得?他和教學錄像里的?一個人有點像。
鐵桶人也覺得?他和戰斗錄像里的?一個人有點像。
可是又有明顯的?不像之處。錄像里的?人總是在戰斗,或出奇制勝,或冷血無情,無論如何總是一擊即中,戰斗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但年知瑜知道?那就是他。在戰斗之余,白煜月本?質上是有著許多奇思妙想、對世界充滿好奇探究、關愛小動物?,讓人覺得?內心發?軟的?一個人。
朝思暮想的?人驟然出現,看上去毫發?無損。年知瑜內心生?起莫大的?喜悅,幾乎要感激在場的?所有人了。
然而下一秒,一道?殷紅的?觸手?按在白煜月的?肩膀上,觸手?尖還擠了擠白煜月的?臉頰,戳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而白煜月看上去無動于衷。
一個人帶著大白鯊從白煜月身后?出現。大白鯊齜牙咧嘴,一口能吞三個人頭。年知瑜認得?他。最開始他假借破冰者的?名義潛伏進亞歷山大島,破壞了一通物?資,對島上眾多向?導發?起攻擊,最后?利用一發?古老科技的?彈藥,將?白煜月害得?當場失控。
后?來桑齊還伙同長?夏,把北星喬和封寒綁了。雖然封寒有演戲的?成分,但桑齊確實傷害了白塔士兵,傷害了白煜月。桑齊已經上了白塔通緝名單,一經發?現生?死不論。
此刻桑齊站在白煜月身邊,卻一副熟得?宛若白煜月的?跟班。
“我就說站外?面半天沒有人招待,非得?我們自己闖進來。康科迪亞真是無禮的?城市。”桑齊此刻盡顯反派風范。
他又往白煜月身邊湊了湊。這里真是冷死他了!
白煜月肩膀的?觸手?漸漸縮短。巨大的?大王烏賊精神體與一個人出現在白煜月身后?,一步步走向?白煜月的?另一側。
年知瑜忘不了他的?模樣。正是他,在文森山與白煜月生?死對戰。正是他和他的?兄弟,在文森山幾乎逼退了所有的?白塔士兵。年知瑜記得?那時候對戰他們的?憤怒感,無論多努力,高階的?精神鏈接宛若城墻般阻斷了白塔的?攻擊。長?嬴長?夏好像無法翻過的?巨浪。戰斗后?的?無數個日夜,都讓他悔恨交加。
在文森山山頂,也是長?嬴帶走了白煜月。
長?嬴放過許多狠話?,要把白煜月帶回?去盡數折磨。
可是白煜月現在安然無恙。
長?嬴站在白煜月身邊,沒有任何威脅姿態,反而看向?白煜月的?目光柔情似水。年知瑜一眼就能看出,長?嬴看向?白煜月的?眼神,和白塔他們那些人看向?白煜月的?眼神,根本?沒有不同。
而白煜月沒有任何拒絕。
年知瑜腦袋轟的?一聲變得?空白。他終于意識到白煜月的?變化,白煜月確實變了,變得?太過安靜。而安靜是因為?漠不關心。
“真熱鬧。”長?嬴笑笑,轉頭看白煜月,吐出讓年知瑜無法接受的?稱謂,“你說是嗎?小黑。”
第148章 初探
白煜月沒有作答, 只是用手撥開大王烏賊的觸腕。長嬴的笑意淡了?幾分。
但白煜月無暇關心這些,他要扮演好一個充滿刻板印象的黑哨兵。每一寸肌肉都要努力模仿地面上?那位新黑哨兵。
只見他垂下眼眸,白色的眼睫毛上?還結著?小冰晶, 陰影投進眼睛里, 像是雙目無神。本就白皙的臉忽然沒了?血色,整個人宛若剛從雪原誕生的精靈。
白煜月的下盤一向?很穩, 可如今卻要隨著?風做出微微的晃動。他觀察過,正是這些容易讓人忽略的細節, 才能營造出病弱的氣質。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更加沉著?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機能, 無論是心臟跳動的快慢、肌肉的收縮、體溫的升降、血液的流速……黑哨兵能完成一切。
年知?瑜看著?這樣的白煜月, 心霎時?漏跳一拍。
“拍到了?嗎?”一名白塔士兵用通訊器喊道。
“拍到了?!圖像處理?完成!確認對方為116屆畢業生白煜月!在他旁邊的正是兩名通緝犯!正上?傳信息!”一個聲音先是正經答道,然而忍不住碎嘴道,“靠, 這人怎么和之?前?錄像帶上?的有點不一樣?”
“上?傳總隊完成!”
“總隊已接收……等等, 總隊這么快有回復?”
“通訊兵確認新任務,建立視頻傳輸通道。”
“視頻傳輸通道建立完成,開始同步傳輸現場影音資料。”
在硬件和通訊兵精神體的支持下, 高精度的視頻迅速傳輸到各個終端。
它最先來到的是一輛破冰裝甲車的內部。技術人員用凍僵的手指敲儀表盤。忽然一條盤在天花板的銀環蛇睜開雙眼,豎線般的蛇瞳已經比任何人提前?知?道這條信息的內容。它的主人動動手指, 轉碼這條視頻的任務立刻來到最優先級。
高清的影像一寸寸投影到大屏幕中,露出那熟悉得令人心碎的臉。
“小黑……”司潼從未感覺全身血液如此激動, 在零下低溫的裝甲車中,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泵出炸/藥。他轉身對助手道:“這條視頻的地址在哪?去那里要多久!那支隊伍的聯絡信息呢!”
得知?要兩天兩夜才能趕過去, 司潼的心瞬間?掉入谷底。
白塔的搜尋隊伍十分分散, 他們再也不可能像在白塔境內那樣,得知?白煜月的位置就立刻趕過去。漫長的鐵路、廣闊的冰原, 足以?讓他們永不相聚。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千里之?外,靜靜地看著?白煜月如今的變化。
“只有年知?瑜在?”
“無論是誰都好,付出什么代價都好……請帶他回來。”
此時?白煜月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監視中。他正專心致志思考下一步的可能性,內心如同攻略物理?題一樣緊張。
接下來他要明?確表現出自己是位脆皮黑哨兵。
所以?他抬手,接了?一片雪花。當掌心的溫度融化了?雪花后,他才蜷縮拳頭,指節抵在下巴,皺緊眉頭,然后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啊,好冷。”
說完后白煜月停頓了?一秒。
會?不會?……裝得太離譜了?。
他偷偷觀察四?周。雖然他說得比較小聲,但在場的哨兵不少,會?讀唇語的更多,肯定能聽懂他在說什么。這些人應該沒有識破他精湛的演技吧?
白煜月還想仔細看,結果桑齊直接堵在他面前?。
“小黑——”桑齊下意識也隨了?長嬴的稱呼,他看起來居然非常緊張,完全沒有演戲的痕跡。
桑齊著?急道:“你先回車上?,這里交給我們就好!等等我還有幾個珍藏暖爐,小黑你先帶上?……”
桑齊仔細掏掏自己的大衣內襯,掏出一個圓圓的鯊魚型暖手爐。這個小鯊魚和旁邊的大鯊魚精神體幾乎一摸一樣,差別僅在于小鯊魚笑得十分反派,大鯊魚明?明?露出了?利齒,卻顯得十分悲傷,不安地在旁邊游來游去。
鯊魚型暖手爐被?塞到白煜月手中。
“還冷嗎?”桑齊擔憂地問,“還要多一個嗎?我只能再給你多一個了?。”忽然他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新的好主意:“不如我們一起回車上?摸魚算了?,這里就交給圣子們吧。”
白煜月看向?旁邊的長嬴,示意他說點什么。平時?牙尖嘴利的,現在怎么不來嘲笑他的孱弱了??
然而長嬴看起來更加生氣。他居高臨下地掃視地面的鐵桶人,身后的大王烏賊如同一團會?蠕動的猩紅怪物。
“你們這群該死的家伙。”長嬴指揮大王烏賊,抽出一把把古樸長刀,十把凌厲的刀鋒讓人不寒而栗。
“竟然讓他在外面站那么長時?間?……”十把刀鋒統一朝向?地面的鐵桶人。
“浪費時?間?無異于謀害生命,我指的是你們的小命。”長嬴咬牙切齒地威脅道,“祈禱你們的鮮血能讓這里升溫吧。”
白煜月慢慢地將視線掰回前?方。
他有點分不清誰才是黑哨兵了?。
“你……很冷嗎?”然而長嬴卻忽然對白煜月說道,聲音溫柔得與剛才判若兩人,“請稍等片刻,始夜法大人。在等待期間?,你可以?先穿我的——”他說著?,竟然要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鏈。
白煜月手疾眼快地將拉鏈反拉回去。
然后再把小鯊魚暖爐揣衣服內襯里,好歹是別人的珍藏品。不知?不覺桑齊已經靠得很近,幾乎要蹭上?來了?,白煜月全當他在取暖,沒有在意。
但是這兩人為什么突然那么關心自己?
白煜月沒想明?白。
殊不知?這場面落入昔日的熟人眼中,是何等令人窒息的景象。
“可惡!”赫川猛的一拍身下的運輸車,放下通訊器,拽著?自己的頭發幾欲抓狂,“小黑你身邊這兩個都是壞人啊!他們之?前?傷害過你,你不要因?為他們的一兩句關心就把他們當朋友!該死的,你們這群海洋敗類,離小黑遠點!”
半晌后,赫川拿起通訊器,抹掉表面上?迅速凝結的小冰晶,繼續觀看視頻。低沉的聲音在運輸車頂端響起:“你還活著?就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另一個在雪夜里圍觀戰況的人是歷洛崎。他所處的隊伍是偵查隊,走在所有隊伍前?頭,已經去過康科迪亞且離開,就這樣與白煜月擦肩而過。他一手扶著?天線,一手拿著?通訊器,好久舍不得眨眼。
白煜月長高了?,似乎還瘦了?一點……
表面上?并沒有外傷……
極樂曼陀天的兩位哨兵,似乎對白煜月還不錯?
他們并不希望白煜月遭受惡劣對待,但是看見原本的敵人竟然如此看重白煜月,幾乎把白煜月視若珍寶,白煜月也報以?相同的信賴。他們的內心就好像被?戳了?一個洞,任由?寒風穿梭。
白煜月本該在白塔里就被?這樣重視的……
自己能珍惜的時?候還沒有學會?,想珍惜的時?候沒有機會?,結果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捷足先登,將瑰寶揣入懷中。這個人甚至不是良配,而是與他們有著?血海深仇的仇敵。
每看白煜月與極樂信徒相處的畫面一眼,就好像被?剜去一片肉,可不能不看,擔心看一眼少一眼,擔心再也沒有機會?重逢。
在更遙遠、更冰冷的車廂里,
一位軍官正握著?小小的屏幕,拇指輕微蹭過視頻上?的臉。他胸前?的銘牌顯示,他來自令人聞風喪膽的紀檢部門。被?這個部門盯上?,尤其是被?北星喬少尉盯上?的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北星喬總是戴著?黑手套。一些熟悉他的人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左手斷骨重塑過,落下了?殘疾,才戴手套遮掩。另一些人則背地嘀咕不愧是總指揮的“走狗”,黑手套才方便?干臟活。
如今他一人坐在車廂里,似乎在謀劃著?令人厭惡的陰謀。但沒有人知?道,他的耳機不是用來監聽士兵,而是用來收聽帝企鵝的咕咕聲。帝企鵝正窩在千里之?外,觀看著?他通訊器的延遲轉播,一邊看一邊咕咕哭。而通訊器的轉播畫面里,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在北星喬的辦公桌上?,擺著?兩人一鵝的合照。那時?他們還穿著?白塔制服,白煜月還不知?道怎么抱小企鵝,只能在鏡頭前?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
一晃神,白煜月已經變成轉播畫面中的模樣。
少了?幾分心事重重的陰影,多了?幾分凜然高潔的無情,矗立于神像頂端,與殺人如麻的極樂信徒為伍。
戰場上?,來自康科迪亞的鐵桶人終于找回了?他們的聲音。
“既然始夜法大人和圣子大人遠道而來,我們康科迪亞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為首的鐵桶人一揮手,一座座建筑忽然“扭頭”,在靠近上?方的位置露出一個小窗口。隨著?咔噠一聲響起,凌厲的長矛傾巢射出,輕松地將石像擊個粉碎。
石像上?的兩位極樂哨兵瞬間?不見蹤影。白煜月無視這數十米的高度,直接往下一躍,動作輕盈如雪。
“所有人歸隊!”白塔士兵則通知?道,“資料顯示極樂正處于內部圣戰中,目前?任務以?保留影音視頻為主。”
年知?瑜扛著?槍,想找一個容易截胡的位置,卻被?另一個士兵拽住。
“走錯路了?!撤退方向?在另一邊。”
年知?瑜在責任心中掙扎了?幾分,沉重道:“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下一秒,整個城市都變黑了?。一個半球形的“黑壁”籠罩住了?人。
就連城市上?方的高功率的燈都無法穿透這“黑壁”,所有光似乎都迷失了?方向?。
半球形黑壁突然間?劇烈收縮,驟然真空的轟鳴聲好似核彈炸開的音效。蒸騰的水蒸氣不斷向?上?,在半空凝成灰白的小冰晶,最終形成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但黑壁消失后,城市的所有建筑物都扭曲了?,像機器里打出來的三色雪糕。人類的斷臂殘肢就好像雪糕上?的草莓碎。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仿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新生的黑哨兵依然面露茫然,他只是在想,要怎樣的招式才能殺了?那位“始夜法”。
從見面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是為了?毀滅對方而生的。
第149章 勝負
黑哨兵并沒有太多這個世界的記憶。
他唯一印象深刻的, 是遺跡工廠第十七層的怪物,名為“睡籠”。
那?個怪物形似一只看不清動物學形態的軟體動物,被囚禁在迷宮般的第一層。每次和它見面, 他都?會墜入噩夢之中。好不容易從噩夢醒來, 卻發現自?己?又刷新在迷宮的陌生地點,又要重新尋找“睡籠”的蹤跡。
如此反復多次, 一些鐵桶的人突然出?現,給他注射了各種?藥劑, 他才成功撕碎了“睡籠”。此后他從夢中徹底醒過來,猶如自?己?的世界迎來第一次日出?。他從未如此精神奕奕, 毫無阻隔地接觸真實世界。那?感覺令他永生難忘……所以?他沉迷于殺戮, 只為再次尋回那?種?感覺。
直到親自?遇到“始夜法”,他便感到一陣狂喜——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的同類!始夜法一定會懂,那?種?長夜漫漫被雪灼熱的倒錯感, 那?種?無法與任何人產生鏈接的孤寂感……
但是很快, 另一種?天命般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當?動物,遇到了它的同類,就組成了族群。族群之中, 只能有一個生命體做大家長。這是所有哨向都?無法擺脫的競爭本能。
對黑哨兵來說,在這片土地上, 只能容忍一種?聲音!
只是……那?名始夜法躲去哪里了呢?
新出?生的黑哨兵非常困惑。
他現在還?沒有學到“戰術”方面的內容,也沒有“玩戰術的心都?臟”這種?概念。他只是懵懵地左顧右盼, 強大的精神域以?他為圓心迅速擴張。
100米、200米……1000米、3000米……黑哨兵的精神域還?在持續擴展!
“靠,這已經快突破我方狙擊手的精神域范圍了, 這黑哨兵難道是海鳥變的?”一位白塔士兵感受到蔓延到身?上的殺意, 不禁抖了抖雞皮疙瘩。眾所周知?,海鳥型精神體的精神域是最寬廣的, 而且通常會成為狙擊手。
“好寬廣的精神域……”被籠罩其?中,不少身?負重傷的鐵桶人也感嘆道,“真美麗……如果我是麥克默多的世因法,我也會被蠱惑吧……”
“目前存活561人。”新黑哨兵面無表情地報數,他判斷出?了這座城市的所有活人,但因為戰斗經驗的缺少,他不知?道如何分辨始夜法。“只能這樣了……”
他打了一個響指,又一個暗無天日的圓球從他身?上膨脹。那?一招幾乎毀壞所有城市建筑的招式,黑哨兵竟然能無限制使用?
人們?再一次刷新了對黑哨兵的實力認知?。
白塔士兵更是深刻地意識到……這位,可不是他們?那?愿意戴著抑制器刻冰雕的優秀學生……
暗處,桑齊用手肘頂了頂長嬴,陰陽怪氣?道:“看來平時始夜法和圣子的對練讓了很多步啊。”
他本想嘲諷長嬴,誰知?長嬴面色復雜,先是凝望遠方,然后深沉嘆氣?,幽幽說道:“他心里果然有我。”
桑齊:“……有點惡心了。”
長嬴:“你懂什么,我們?對練可不止是在對練。”
桑齊表示不想懂。
他倆沒有出?手的意思,全因白煜月在跳下神像前特意叮囑過——“誰都?不許和我搶”。
哨兵之間絕大多數都?是看不慣的競爭關系,但也有少數也會像這三人一樣……形成統一向“最強者”服從的關系。
所以?這兩人乖乖退場,將舞臺留給白煜月。
此時,漆黑的精神域還?在展開,天空下起?冰瀑布。水流與沒有融化的冰塊一起?砸向地面,本就稀薄的空氣?更添了幾分窒息。而新黑哨兵還?在蓄力。
他處心積慮尋找的始夜法,卻在不遠處的廢墟上蟄伏。白煜月將自?己?的精神域壓縮到身?邊兩米的距離,體溫與整個空間趨于一致,輕而易舉地將自?己?隱藏起?來了。
白煜月身?邊,是冒著危險跑來的年知?瑜。
他撐開自?己?的精神域,越靠近白煜月,越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域快被撕裂的痛感。但年知?瑜顧不得那?么多,這是他那?么久以?來第一次見到白煜月,這是那?么久之后他終于離白煜月越來越近。他懷著無法言喻心情,抓著瓦礫,終于攀上了那?岌岌可危的廢墟。
年知?瑜眼中看見白煜月蓄勢待發的身?姿。
“白煜月……”
“和我回白塔!”
那?一聲呼喚石破天驚,那?一剎來自?向導的強制疏導侵入了白煜月的大腦。年知?瑜深知?他們?沒有匹配度,這樣做只會損壞自?己?的大腦,但除了用這種?方法,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喚回白煜月的神志。
因為從他來到白煜月身邊起?,白煜月就沒有半點動靜。
白煜月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新生的黑哨兵。對身?邊的事?毫不關心。
觀看轉播的眾人無法判斷現場的情況,但他們的第一反應與年知瑜如出?一轍——利用向導的安撫能力,先喚回白煜月的部分神志。
他們?精準地計算戰力,甚至慶幸去到現場的人是年知?瑜。年知?瑜是白塔新一代的佼佼者,又是單身?,在那?個場合,確實是最適合靠近白煜月的人。就算兩者沒有匹配度,也能用優秀的能力讓白煜月注意一下吧?
可是并沒有。
白煜月緩慢拔出?古刀,眼神一分一毫都沒有從新黑哨兵身?上離開。
他不是在等待對手的破綻,而是在等待對手的致命一擊。
這是對戰的壞習慣。可他沒辦法不期待這最強一擊。當?生命游走于危險之際,當?全身?的血液都?要流盡,他便好像放下一切枷鎖,飄飄然似暢游天際。
他過于期待這一招,再加上感官失調,根本沒有注意到年知?瑜的存在。
當?年知?瑜強制鏈接他的時候,他的大腦只是稍微沸騰了一下,就將那?鏈接燃盡了。這事?情甚至沒有在他的記憶里留下痕跡。
幾毫秒后,他判斷時機差不多了,預備跳下廢墟。他隨意瞥向旁邊的那?一刻,甚至有點驚嚇。
咦?自?己?三米外怎么有一個大活人?
不過白煜月還?是沒有認出?那?是年知?瑜。
他眼里所有人的臉都?是扭曲的。
所以?他只分心了片刻,就一心一意地迎上血液呼喚的敵人。
在所有人的轉播畫面里。他們?離白煜月有很近的距離,但只是得到白煜月一個無關緊要的掃視后,對方就如毫無拘束的鳥兒般飛下去了。
然后一把漆黑的古刀陡然顯現在半空!白煜月只需稍微轉身?,便輕易地握住了刀柄。此刻雙刀在手,他無需任何甲胄,便可做出?最后沖鋒。
一直擴大直至籠罩住整個城市的黑色球狀體,如同承受不住水壓的水球般破裂。迸濺出?來的黑色粒子像水一樣沒有固定形態,但卻順著迸濺的慣性一直延伸,猶如千萬支箭矢瞬間朝圓心發射。
在攻擊的整個過程,新黑哨兵感覺時間分為兩個流速。在三米之外,時間走得很慢很慢,人們?慢慢地躲,箭矢慢慢地走,建筑慢慢地扭曲成冰淇淋的模樣。一切宛若緩慢的啞劇。
在三米之內,殺機纖毫畢現。新黑哨兵雖然沒有學過戰術,但戰斗就是他天生的本能。他咳出?一大口鮮血,在分秒似有數百把橫刀刺向始夜法。始夜法卻好像與他心有靈犀般把所有攻擊都?擋下。
新黑哨兵再度打響響指,一口氣?釋放了好幾個巨大的黑色球體。這次沒有籠罩整個城市,而是把他和白煜月的戰斗范圍全都?蓋住了。接二?連三的爆破聲響起?,地面炸出?焦黑的深坑,可中心的兩個人仍然在迅速移動!
最后白煜月逼近新黑哨兵。新黑哨兵無法看清他的臉,對方那?雙湖綠色的眼睛卻一直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總覺得那?雙眼睛在哪里見過。是在繪本《狼與外婆橋》看過嗎?繪本中的白狼,也有這樣的幽幽綠眼……
“鐺——”
白煜月的雙刀斬擊姍姍來遲。
雙刀破空的痕跡,在新黑哨兵頭頂形成“X”型走勢,如同一把倒塌的十字架。漆黑而凝練的精神擬態久久不散。
新黑哨兵瞪大雙眼,猛然一抖,背部霎時出?現深深的X型傷痕,鮮血噴薄而出?。他本就虛弱的身?體一軟,直接往前傾倒。
白煜月反手一撈,就把新黑哨兵單手按在懷里,另一只手去掏外套里的止血繃帶。他身?上受了不少傷,還?在汩汩流血,但絲毫不見柔弱感。下盤非常穩,動作也十分利落。就算是敵方,也有種?令人安心的可靠感。他注定是站在戰場上最后一刻的人。
白煜月想把新黑哨兵帶回去。
在路上遇見的、被他打敗的,就是他的了!
找了半天,白煜月總算在衣服內襯里摸到止血繃帶。
可這時新黑哨兵卻忽然抓住白煜月的手,殷紅的眼眸看向白煜月。
“白煜月……”新黑哨兵輕聲說,“您叫這個名字是嗎?”
白煜月一只手攬著新黑哨兵,另一只手正努力扯開止血繃帶的包裝。黑哨兵的自?愈能力都?很強,有了止血繃帶能蹦跶好長時間。聽見新黑哨兵的問話,白煜月有點疑惑地點點頭。
“哦……要……”新黑哨兵垂下雙手,身?軀漸漸沉重。白煜月的心也一點點提起?。
“要睡著了……”新黑哨兵將頭靠在白煜月肩頸處,“睡覺是很可怕的事?情。”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話。也許在他的世界看來,這是唯一他能描述的一句話。他閉上眼睛,心跳漸漸變得微弱。
白煜月一愣,扔掉止血繃帶,雙手扶穩不斷下墜的新黑哨兵。他張口想喊這個人,卻發現對方沒有名字。他有點想晃醒這個人,但所有的感官無不告訴他,新黑哨兵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
“滴滴、滴滴——”
新黑哨兵的手臂皮膚底下閃爍出?紅光,形成一場小型爆炸。
硝煙彌漫,白煜月抱著新黑哨兵破損的尸體,手足無措。
他并不覺得痛,只是茫然地看向四周,曾經的康科迪亞城已經淪為地獄的景象,鐵桶人的尸體分成兩半,器官灑了一地。不遠處有活人,可活人在他眼里長得像“偽人”。這個世界與他有共同處境的人已經不在了。
忽然一個陰影投在他身?上。
來的人蹲下,把新黑哨兵的尸體抱開。白煜月為死者感到無端的憤怒,正無處發泄,抬眼卻看見熟悉的人。在所有東西都?扭曲的世界里,這個人的臉卻還?是熟悉的模樣。
“不用擔心。”封寒顧不得身?上的臟污,也不顧不得白煜月身?上的血,把白煜月完全擁入懷中。“我們?不會這樣的。”他低聲說,一下又一下地安撫白煜月的背部。
白煜月咬緊牙關,手指陷進封寒的皮膚里,掐出?了血痕。他漸漸低頭,似乎也想在硝煙完全散盡之前,找一個能庇護靈魂的地方。
……
“觀測,從‘睡籠’工廠中蘇醒的黑哨兵早熟個體-3號,已器官衰竭而亡。”
“但我們?采集到更重要的東西……”
“黑哨兵‘始夜法’的血液……”
陰暗的角落,一群身?材矮小的人在暗道竊竊私語。康科迪亞是個大城市,有著數十個“火山口”的小城市組成。這處只是其?中一個地方。因此一些人如同戴著鐵桶的老鼠般在暗處窺探。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后,就立刻悄悄離開。
白塔的人似乎在混亂之中撤退了大多數。白煜月有點想知?道他們?的情況,可眼下他仍然處于感官失調的狀態,什么人都?認不出?。干脆拖著麥克默多的信徒在這里打掃戰場,讓白塔士兵有更多時間撤離。
白煜月就跟在封寒后面,封寒干什么他干什么。模樣意外地乖巧,一點都?看不出?剛才的凜冽模樣。這畫面讓無數看完全程的人失語。
封寒其?實已經注意到白塔的通訊兵還?在拍攝了。但他不打算阻止。他剛剛完成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把周伏清偷偷送回白塔陣營,讓他和總指揮重新聯系上。
如果有白煜月的影像,總指揮應該會更容易相?信他的話吧……
封寒看了一眼白煜月,對方仍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摸摸對方的頭。白煜月竟然也乖乖任摸,本來就亂的灰毛被揉得更亂了。
忽然,封寒停下手,看向遠處的不速之客。
白煜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見一個人形生物,分辨不出?對方。封寒的神態看起?來是認識對方的,但封寒為什么不說話?
白煜月微微皺眉,問道:“你是誰?”
再一次跨越眾多廢墟來到白煜月面前的,是年知?瑜。
年知?瑜盯著封寒看了好一陣子,仍然有些不相?信,上上任獄火會會長竟然是位可恨的叛徒。如果是在別處相?逢,他真想替白塔清理門戶。
白煜月看不清人,本來就不開心,對方還?不說話,讓他更加心煩意亂。他又朝封寒問道:“他是誰?”
“以?前認識的人。”封寒欲言又止,“你先去休息吧。”
白煜月:“隨你。”他想找桑齊摸魚去了,可是桑齊長什么樣子呢?
“始夜法,你也該認識我。”年知?瑜及時止住白煜月的步伐他腦中閃過無數個計劃,而他最終決定執行對白煜月刺激最大的一種?可能。因此年知?瑜前跨一步,字正腔圓地說道:“我是白塔前任極光會會長,北星喬。”
轉播畫面前的無數人都?沉默了。
封寒深呼吸,轉出?一把手/槍,直指年知?瑜,道:“再靠近一步,我可不會認同僚情誼。”
白煜月嘖了一聲。
這個人絕不是北星喬。因為北星喬才不會自?我介紹是北星喬。
白煜月迅速判斷。
這個人穿得跟太空服一樣厚,他沒有辦法從身?形判斷。但是對方的精神域很靜,還?敢來到他身?邊,所以?是位強大的向導。沒有子彈匣子,不是狙擊手。等等,會不會是長嬴故意來到他面前耍他呢?長嬴可是有過假扮北星喬的案底。
白煜月越想越覺得可能。但他又注意到一個細節。對方腳邊有根高高翹起?、細細的東西!那?一定是某種?偽裝。而他認識的,有偽裝能力、還?偏偏要偽裝成北星喬的向導只有一位。
“所以?你是——”
“長夏?”白煜月歪頭確認,眼睛眨巴眨巴。
轉播畫面前響起?許多個玻璃碎裂的聲音。
“長——夏?”
“極樂曼陀天究竟對小黑做了什么!為什么會讓他聯想到長夏?”
“極樂曼陀天一定是扮作小黑曾經親近的人,來迷惑他、從而洗腦他!”
真正的北星喬將通訊器反扣在桌面,按著眉心,內心則在想著如何將長夏千刀萬剮。
遠處圍觀的長嬴氣?急敗壞:“那?家伙和我長得哪里像了!”
“始夜法總是對的,你不要胡攪蠻纏。”桑齊拍拍長嬴肩膀,“我覺得吧,這種?事?就是一個感覺,感覺就是這么一個事?兒。”
親臨現場的年知?瑜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請不要這樣侮辱我。”
白煜月一聽這語氣?就懂了。原來是年知?瑜啊,玩什么cosplay呢,害他猜錯人。
年知?瑜:“我來到這里,是想告訴始夜法,你身?邊也許都?是謊言……你曾經在白塔學習,你曾經是我們?的優秀畢業生……”
他越說,心越涼。白煜月看上去還?是毫無波動,雙眼并不冰冷,但很遙遠。他身?邊有一座剛造好的墳墓,埋葬著還?沒有姓名的黑哨兵。
對于白煜月來說,那?些過去也許很有意義,但已經不重要了。
白煜月不再聽年知?瑜的言語,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命令:“回程。”
第150章 回程
年知瑜還想?說?些什么, 卻被長嬴擋住。白煜月已經和封寒走遠了。
長嬴本來想?直接殺了這些煩人的白塔士兵,可他記得白煜月還有白塔的相關記憶,不好動手。
“快逃走吧。”長嬴說?道, “趁我們的始夜法大人還沒有閑心?處理你們。”
年知瑜掃視了一番, 道:“白煜月在你們那里地位很高?”
“你們白塔能給?的,我們極樂曼陀天都給?。你們給?不了, 我們照樣能滿足他。”長嬴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咬牙道, “所有曾經傷害過他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桑齊腹誹道當初打得最狠的不就是你們兄弟倆嗎, 但他不敢說?, 只敢道:“白煜月可是我們世?因法大人的寵兒,在我們康科迪亞可謂是一人之下,或者兩人之下?”桑齊也弄不清白煜月和槐序誰的地位高。
一談起?世?因法, 長嬴便?感到?陣陣冷意, 那種揮之不去?的被控制的感覺又浸上心?頭?。他忽然想?到?白煜月明明有白塔記憶,卻選擇回極樂曼陀天,是不是有什么想?完成的事呢?或許白煜月也想?對?抗世?因法?
長嬴感慨了一會兒他和白煜月的同頻思維, 心?情大好。他只說?了一句:“反正小?黑在我們這里過得很滿足。”就利落地把年知瑜肩膀的攝像頭?打碎。
而已經撤退了一部分的白塔士兵卻在城外?遇到?一個蠕動的人。
那個人見到?他們就啪嘰一聲倒地了。
白塔士兵謹慎地給?他翻了個面,才認出?那是失蹤已久的周伏清。周伏清看起?來是逃出?來的, 但身上的衣服不夠保暖,走到?半路就被凍僵了。
士兵連忙按著通訊器道:“報告總部, 康科迪亞分隊找到?一名失蹤的狙擊手,醫療組做好準備……”
……
白煜月暢通無阻地回到?礦車上, 心?里還想?著與黑哨兵的戰斗。
除去?那些令人悲傷的細節, 白煜月對?自己在這場戰斗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
他心?想?,自己應該能打得過世?因法了吧?
在之前的探尋中, 他無意間得知了世?因法的一些情報——世?因法擁有一個極其可怕的精神體,任何動物見了它都會心?生畏懼。正因為有這個精神體,世?因法才能破解經文,順暢地進行諸多實驗,把一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
這個情報一度令白煜月很困惑。因為他之前連世?因法是哨兵還是向導都無法得知。
但世?因法很強是確定的,也許強在未知的地方?。白煜月提升實力,才有更多與他對?抗的資本。
難道世?因法是高壽一百三十多歲的黑哨兵?
白煜月回想?以前的黑哨兵記錄,發現?記載中沒有一個黑哨兵能活過長出?白發的時候。世?因法總不可能那么天賦異稟吧,那他還研究其他黑哨兵干什么,直接克隆自己不好嗎?
白煜月上了礦車,把厚重的防寒服脫下,終于能大口呼吸。忽然,他發現?了車上的所有人都被敲暈了。唯一活動的只有餓得咕咕叫的小?獼猴桃。周伏清更是不知所蹤。
隨后上車的封寒逛了一圈,吹了一聲口哨:“姓周的把我的槍匣子拿走了,還挺會挑。”
白煜月困惑地轉身看他。
封寒心?底稍微發虛,便?裝模作樣地說?:“這白塔士兵竟然如此狡詐,趁我們都不在就把這車上的人都敲暈逃走了。連廚師都不放過,真是可惡。”
白煜月瞥了他一眼,把小?獼猴桃抱起?來,準備親自做一頓企鵝飯。雖然以前他做企鵝飯總是不小?心?燒焦了,但如今他進步得如此強橫,絕不會出?現?糊鍋底的現?象。
封寒跟著他進入廚房。只見白煜月鄭重其事地拿起?一個凍得梆硬的長條魚,然后用錘子猛敲,把冰塊敲碎,再攔腰一折,一分為二。然后他拿起?其中一半,用無情鐵手將魚肉連同魚骨掰成一節一節。
封寒:……
封寒:“要不還是我來做吧。”
他先在狹窄的廚房里和白煜月換了個位,然后戴上放臟污的圍裙,抽出?一把小?刀,非常輕快地將魚肉切片。但白煜月并沒有離開?,而是拉來一張小?凳子,盤腿坐在凳子上。封寒漸漸感覺自己身后的目光如有實質,仿佛要穿透自己,落到?砧板上。
過了一會兒,白煜月問:“能把我那份也做了嗎?”
封寒手上動作不停:“你敢吃我敢做。”
他有什么不敢的?白煜月內心?吐槽,他還敢大吃特吃呢。
于是白煜月便?對?接下來的伙食充滿期待起?來。想?到?封寒還在辛辛苦苦做飯,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于是關心?道:“你槍被拿走了怎么辦?”
封寒:“我最喜歡的槍都放在漁具箱里。”
白煜月:“漁具箱還能放槍?”
封寒停頓了一秒,解答道:“其實它是能放漁具的防靜電武器箱。”
白煜月被這冷幽默莫名其妙凍了一下。
十幾分鐘后,封寒便?把企鵝飯做好了。白煜月一點?點?喂小?獼猴桃。棕色的王企鵝吃得肚子變圓,又原地睡著了。它本應該在企鵝爸爸的肚子下等待媽媽投喂,可惡的長嬴居然就這樣拆散一家三口。白煜月開?始擔心?小?獼猴桃能不能適應新的王企鵝群。
正擔心?的時候,封寒已經把他們的晚飯做好,還精致地擺了一個盤。他把圍裙解開?疊好,再拉開?一張單獨的二人小?桌,在白煜月對?面坐下。
白煜月無形的尾巴已經搖到飛起。
兩人同時起?筷。但封寒還在盯著白煜月的動作,生怕不符合黑哨兵刁鉆的胃口。他們也就親密接觸過一次,這點?接觸能封寒理解白煜月的味覺嗎?
白煜月已經吃起?第一片肉。封寒的心逐漸提起。
“味道很淡……”白煜月夾起?第二片,“但還不錯。”
封寒放下心?來,也隨意吃了幾口。餐桌上竟然彌漫著幾分家常氛圍。
“黑哨兵的味覺十分挑剔。就連我自己都做不出?我能吃的食物。”白煜月忽然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著封寒,“我們的匹配度真的很高。”
封寒也停下動作,心?無端漏跳一拍。
他的大腦忽然閃過很多死亡話題,例如“我們的感情是基于匹配度而不是基于靈魂”、“你究竟是喜歡我本身還是喜歡黑哨兵”、“如果?我們匹配度沒有那么高你還會在意我嗎”。真是糟糕,這些話題他一個都不知道怎么答才是完美答案。
但白煜月并不是一個會在意身份認同的人。
他只是念出?封寒的名字,尾音有些沙沙的顆粒感,在無人打擾的環境里格外?清晰。
“封寒。”白煜月揉揉太陽穴,“我有點?頭?疼。”
從被念到?名字的那一刻起?,封寒已經渾身僵直。周圍沒有人,惱人的長嬴和周伏清都不在,信徒全暈倒了。周圍只有風和冰原。這是珍貴的獨屬于他們的時刻。
剛剛白煜月說?他們的匹配度很高,現?在又說?他有點?頭?疼,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他想?的那種暗示嗎?
封寒有些慌張地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這噪音似乎破壞了剛剛的曖昧氛圍,讓封寒不禁有些惱羞成怒。而白煜月還在撐著臉看他。白煜月剛剛是笑了一下嗎?難道又在嘲笑他嗎?明明他才是學長為什么要裝得什么都懂的模樣。
封寒已經來到?白煜月面前,俯身在對?方?額頭?額頭?吻了一下。而白煜月沒有拒絕……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天還黑著,白煜月準時睜眼。旁邊封寒在熟睡中,白煜月便?沒有做出?太大動靜,睜著眼睛看了天花板好一會兒。然后他狗狗慫慫地下床,靜悄悄地開?門關門,小?心?翼翼地上到?二樓,與勤勤懇懇的廚師四目相對?,便?把自己和封寒的早餐全吃了。
昨天……忘記把飯吃完了……
……
返程的礦車不需要停靠路邊的城市,所以行進速度不斷上升。
饒是如此,要從康科迪亞返回麥克默多,仍然需要一段時間。
日子一天天過去?,漫長的極夜期已經來到?了盡頭?。
“晨昏日要來了!”桑齊高舉雙手歡呼。周圍的信徒也顯得有些高興。然后他們一起?低頭?祈禱:“錯誤的留在黑夜里,我與神母前往下一個清晨。”
長嬴聽聞這件事,也做出?一樣的動作。就連封寒也在偷偷對?著漁具箱祈禱。
桑齊介紹道,晨昏日是類似新年的節日。在那一天,受苦受難了一年的信徒將無需任何代?價,就可以獲得他人贈與之物。無論是家人、朋友,還是哨向關系,都可以在那天互送禮物,讓對?方?獲得一整年的祝福。
晨昏日對?于極樂曼陀天來說?,就像華國的春節一樣溫馨。
桑齊:“而且可以連續放假七天!”
白煜月:“難怪你那么開?心?。”
“不不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始夜法大人——”桑齊雙眼亮著星星,“我可以在那一天收到?您的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