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樊鳴從袖下?掏出一把匕首, 將?匕首舉向冥漆,道:“你要動手,我先殺了他。”
冥漆道:“枝枝,別管我, 你先逃!”
樊鳴不由分說, 一刀插進冥漆的口中攪動, 攪得銀發巨獸嘴巴血肉模糊。
孟枝枝道:“住手!你給我住手!”
數把金箭飛到樊鳴身后?, 距離不過方寸之間?, 讓周圍的士兵看了捏了一把冷汗。
樊鳴道:“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自詡高人一等,凡人也是,修仙者也是。你以為?你是醫修,我們就?拿你沒辦法?認清現?實,乖乖束手就?擒。”
孟枝枝眼角泛紅, 道:“你先放開他!你再傷他,我們就?同歸于盡。”
冥漆嘴里冒著血泡,嗚咽道:“枝……嗚……”
樊鳴低頭?嗤笑,道:“你敢嗎?你想要你的朋友跟你陪葬?”
孟枝枝道:“你大可試試。如今我沒什么?可怕的。”
她側著半張臉,死死瞪著他們。
樊鳴看了她許久, 終于撲哧一聲拔出匕首, 冥漆撲倒在地, 奄奄一息,看著孟枝枝的背影, 眼神里有說不完的愧疚。
樊鳴道:“你們將?那只困獸綁起來。”
眾人起身,粗魯地抓起冥漆的腦袋,用玄鐵拷在他的脖子上, 再拖拉硬拽,銬住他的四肢固定在一塊堅硬的鐵板上, 那鐵板上貼滿了黃色的符紙。
孟枝枝眼睜睜看著他們將?冥漆帶走,道:“你們要將?他帶去哪兒?”
樊鳴道:“小孟女官,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不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嗎?”
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
樊鳴將?動作放得很慢,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孟枝枝不屑道:“故弄玄虛。”
樊鳴道:“看來是你忘了,你吃過它的苦頭?。無妨,你會再一次認識到的。”
這時?,周圍火把都散開了,孟枝枝看見四周的士兵都往后?退,空地一瞬間?暗了下?來。
“知?道嗎,你的命從始至終都在我的手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孟枝枝的臉上,周圍很暗,他卻能?看見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充滿著警惕,在黑暗中想努力看清周圍的一切。
孟枝枝手里暗自捏著咒棗,隨時?準備捏訣。
而在他的眼中,她睫毛扇動的頻率變得很慢,像一幀一幀地慢放,她的臉頰被?塵土飛揚,卻依舊顯得雪白滑嫩,少女哪怕被?壓在了地上,脖頸依然高傲,宛如天鵝頸。
只見樊鳴喉嚨上下?一動,輕輕拉開了那個錦囊,一縷黑氣從里面冒出。
忽然,一道紅光炸裂,地面陡然升起數千萬條枝蔓,它們拔地百丈,以極快的速度穿插,密密麻麻構成了一個樹枝牢籠,將?樊鳴關在其中密不透風。
樊鳴雙眸一沉,將?錦囊徹底拉開,邪氣瞬間?吞噬了整個牢籠,木倒草枯,剎那消萎。
再一看,原本躺在網中的孟枝枝已經消失不見。網破了一個大洞,看樣子是被?人救走了。
樊鳴眼神驟冷,“很、好。”
孟枝枝被?帶離了那個地方,她正坐在一張長滿花瓣的粗木樁上,她眼前之人是小桃仙。
她道:“小桃仙,你傷得好重。”
她立馬運氣給她治療。
小桃仙臉上浮動黑氣,那黑氣在她的臉上亂竄,愈演愈烈,道:“我們得立馬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孟枝枝探到小桃仙身上的這股黑氣,震驚道:“這是……”
小桃仙淡道:“是魔氣,你想得沒錯,咳咳。”
孟枝枝立刻從腰間?的桂花香囊里拿出一枚棕色丹藥,那丹藥是師父煉制給她保命用的回元丹,能?留臨死之人一口氣,她手中只有兩枚。
她讓小桃仙服下?,道:“怎么?會有魔氣?”
小桃仙道:“是我小瞧了他們,這群狡猾的人類手里竟然有天仙子的種子。”
天仙子種子……
一瞬間?電光石火,孟枝枝愣在原地。
小桃仙劇烈咳嗽,孟枝枝立馬替她運行,兩人躲到了皇宮中一處原先冥漆休憩之處。這里亂石穿空,屋檐蛛網,地上積滿灰塵,他們躲在隱蔽的一處地洞里,抬頭?能?見小小半方天空。
小桃仙倚靠在壁上,被?魔氣侵蝕已深,雙唇全黑。孟枝枝立馬雙手合十,靈氣在掌心流轉,剩下?最后?一枚回元丹被?她的靈氣一催動,變成了流體。
她默念凈天地神咒,柔和的白光包裹著那流體竄進了小桃仙的嘴里。
小桃仙忍著劇痛,奇經八脈中的靈氣在亂走。黑氣被孟枝枝的白光咒術一步一步逼退,但依然像甩不開的牛皮糖,凝成一股濃黑牢牢占據小桃仙的丹田。
孟枝枝加強靈力運輸,讓回元丹從四面八方圍追堵截這股黑氣,終于這股黑氣忍受不了帶有凈化作用的回元丹,開始分散成數縷,四處潰逃。
很快,一縷微弱的黑氣從小桃仙的耳朵逃逸出去,緊接著,源源不斷的數縷黑氣從她的七竅涌出。
孟枝枝抓住機會,再一次催動凈天地神咒,用咒棗凈化了逃逸的魔氣。
小桃仙顯然受不了魔氣的侵蝕,她的身體里,魔氣所到之處,皆開始潰爛,就?好像樹心被?蟲啃咬筑洞。
小桃仙大口嘔出腐爛的血肉,那是她受損的本體,她癱軟著,孟枝枝立刻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了土壁上。
小桃仙胸口起伏不定,就?算喝下?孟枝枝給的凈化咒水,本體受損,要想修復也得需要一段時?間?。
她突然咒罵道:“那個大傻子。”
孟枝枝知?道她罵的是誰,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桃仙道:“那日你給我們送信來,讓我們趕緊躲一躲,我們就?一直徘徊在皇宮里。皇宮守衛增多還出現?了道士,我們都很擔心你。但冥漆突然變臉要趕我走,還放出狠話,我是生氣,但轉而一想我憑什么?要聽他的,于是我就?回來了,還和一個老道打了一架,那老道不敵我,催發天仙子種子開花,害得姑奶奶中了一身魔氣。都怪冥漆那個大傻子,誰讓他氣我,影響我發揮!”
孟枝枝大概弄清了來龍去脈,大抵是冥漆打算一人涉險幫她,結果小桃仙回來了,還被?天仙子散出的魔氣重傷了。冥漆看到了小桃仙受傷,卻不知?她并未被?老道抓住,怕是趕來見她和贏破的路上被?樊鳴抓住,樊鳴拿小桃仙威脅了他一番,冥漆思?索再三,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將?贏破交給他們。
“說來冥漆去哪兒了呢?那個大傻子還不是比不過我,是我先救到你了,等我見到他,我要罵死他。”
孟枝枝抿了下?唇,道:“小桃仙,冥漆本來跟我在一起,他被?他們帶走了。”
小桃仙臉色一變,道:“他活該,誰叫他那么?蠢,不自量力。”
過了一會兒,小桃仙又道:“他被?抓去了哪兒?”
孟枝枝道:“我也不知?道。”
小桃仙馬上要起身,孟枝枝摁下?了她,道:“你丹田破損,本體受傷,你接觸到的天仙子應該已經盛開了,不僅僅是一顆種子。我雖然凈化了大部分魔氣,但依然不能?小覷,我不知?道魔氣會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你需要時?間?恢復。我去,我會把冥漆他們都救回來。”
小桃仙抬眸,一把拉住了她,道:“你別走。”
孟枝枝回頭?。
小桃仙道:“這次他們來勢洶洶,你一個人沒了我怎么?打得過?”
孟枝枝想起冥漆被?帶走時?被?人抓著腦袋,壓在木板上的屈辱樣子,還有那水洞中瘦弱少年?站著久久注視著她,她終于忍受不了內心壓抑的情緒,道:“打不過也得打,我必須得趕緊救他們出來!”
小桃仙意外顯得冷靜,道:“如果你也被?他們捉住了,我怎么?辦?”
孟枝枝看著她,心里再也忍不住,緊抱著小桃仙,哭道:“是我太天真,太自信了。我原以為?我帶贏破出來,沒想到牽連到了你和冥漆。冥漆被?樊鳴刺傷了,他被?拖走的時?候,我看著他毫無反抗之力,任人宰割,我卻依舊不敢殺了他們,是我不敢。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小桃仙,是不是我做錯了?”
小桃仙用力地回抱她,道:“你沒錯,你也是被?冥漆蒙蔽了吧?那個傻子總以為?自己知?道所有事,想一個人把事都扛下?來,真是傻子,傻子。”她捏緊拳頭?,將?頭?埋進孟枝枝的肩窩里,低聲喊了一句又一句。
孟枝枝哭得不能?自已。
小桃仙抬起頭?,替她擦淚,道:“傻狍子,別怕,有我在呢。”
孟枝枝紅著眼睛,道:“我心里難受,贏破一定以為?是我故意陷害他,但我真的這次真的沒有。”
小桃仙道:“我會揪著冥漆的耳朵去跟小皇帝解釋,這樣他總不會怪你了,怎么?樣?”
孟枝枝吸了吸鼻子道:“真的嗎?”
小桃仙啞笑,道:“你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犯了錯害怕就?一個人哭鼻子,得我們哄好一會兒才會不哭了。我說的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冥……那個大傻子以前總說,枝枝又乖又可愛,如果生在山林里,肯定會是山林里最漂亮的小老鼠。當?時?我就?覺得他腦子有坑,枝枝應該當?山林里最美的桃花妖才對?,誰要當?老鼠啊!”
她一說起冥漆,眉飛色舞,嘴上總是傻子傻子,但聽著更像一種嬌嗔。
小桃仙從來不會撒嬌的。
孟枝枝道:“小桃仙,你真的很喜歡冥漆。”
小桃仙一下?呆滯,“瞎說!”
她連忙屈膝,將?臉埋了進去,小聲嘀咕道:“誰喜歡他啊?”
孟枝枝直言不諱道:“冥漆也非常非常喜歡你。”
小桃仙蜷縮著腳趾,她的眼角開出了粉色,道:“你個小不點,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孟枝枝道:“我沒有,只是在旁邊一直看著你們這樣,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說了,為?什么?你們遲遲都不向彼此不開口呢?”
這是她前一世的遺憾,自從入了別院,她后?來再未見過小桃仙和冥漆,不知?道他們還在一起嗎?有沒有像修仙之人那般結成道侶呢?
更重要的是他們會沒事嗎?
她如此深愛他們兩個人,這次變故重重更加深了她心中濃重的憂慮,這一切都密密麻麻地壓在她的心口上,她不想錯過機會,這次直接問出了口。
小桃仙一雙桃花眼瀲滟,眼睫像羽毛一樣輕輕低垂,粉嫩到紅暈的臉頰像初春繁花,聲音嘟嘟囔囔:“這種事怎么?能?讓女孩子先說啊?”
小桃仙從未露出過這一面,孟枝枝在這一瞬間?覺得她很美。
孟枝枝過了好一會兒,果斷道:“小桃仙,我們要一起回去,找到他們。”
小桃仙道:“恩,你來助我恢復,我們休整一會兒再出發。”
“好。”
天空依舊黑暗,皇都熱鬧,皇宮建筑鱗次櫛比,卻給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
云庭很快來到此地。
他走在皇宮的林蔭小道,看到天空中熊熊魔氣涌動。他眼神凌厲,大步往魔氣集中之地而去。
“是何人?”巡邏的士兵喊道。
云庭捏訣,士兵們昏睡一地。
他將?畫好的符紙貼在了他們身上,以免邪物?侵蝕,目光并不慈悲,冷且嚴峻。
他去的方向,正是別院。
一片水洞之中。
贏破雙腿早已經被?灌進冰涼刺骨的水里,四周的水聲越來越大,明顯看見水位從腳踝處一直上升到膝蓋處,再到他腰間?,但他依然站立在等待孟枝枝的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魘靈道:“她在騙你。”
贏破眼中充滿戾氣。
“看看這鬼地方,這分明是水牢。”魘靈道,“我見過人間?畫像,有一種刑罰叫水刑。將?人關在密閉空間?之中,不斷往里灌入極寒之水,人要么?被?凍死,要么?被?水溺死。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瑟瑟發抖。”
贏破一張開雙唇,便冒出白氣,唇瓣顫抖道:“孤不冷。”
魘靈道:“呵。”
他圍繞在贏破的身側,道:“只要你說你想要力量,我便給你。他們之所以丟下?你,不就?是因為?你弱嗎?如果你有力量,他們怎么?會丟下?你呢?你原本可以和他們并肩作戰,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繼續道:“現?在也不遲,只要你開口,我就?告訴你怎么?獲得力量。”
贏破怒道:“閉嘴。”
魘靈道:“還不死心?”
它視線往外一看,笑道:“有人來了,小子,你會后?悔的。”
聽到魘靈說有人要來,贏破的眼睛一瞬亮了,他終于抬起了腳,沒想到腳凍得伸展不開,他踉蹌幾步,水聲嘩嘩,掀起白花。
他抬頭?望去,心中欣喜道:“孟……”
一眼便見樊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贏破的臉一瞬間?變得很難看,整個人都陰沉了下?去。
樊鳴開口道:“陛下?,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殘忍道:“她不會再來了。”
贏破怒擊水面,水聲在水牢里回蕩,道:“她人現?在在哪兒?”
第52章 第 52 章
樊鳴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他俯下?身, 像看可憐蟲一樣看著贏破。
“她?走了。”
贏破怒道:“你說謊!”他全身抗拒,周圍的水掀起?層層白花,白花一瞬即逝。
這時水位已經淹沒到他的胸膛之?處,將他的黑色長發打?濕, 他仰著頭, 如獸類般懵懂的雙眸此刻被水波沖刷, 不眨半分, 眼瞼四周拉著清晰的紅線, 蒼白顫抖的雙唇被寒水泡得更顯單薄。
寒水黑漆漆的,像一個大洞吞沒著他瘦削的身軀。
他就這么死盯著樊鳴,仿佛只要他掉下?來,就要將他撕咬碎。
樊鳴道:“陛下?,你怎么就不信呢?在你心中, 你覺得她?很好,是不是?但是陛下?啊,你忘了嗎,在你身邊有出現?過好人嗎?你怎么總是不長記性呢?”
贏破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孤要見她?。”
他就是不信, 令樊鳴心中生厭, 此下?看著贏破更覺得他礙眼無比。
樊鳴拿出裝有天仙子種子的錦囊, 向天空拋了拋。這是樊鳴慣用的招數,沒人看見的時候, 就會拿此物威脅他。他從小?到大受過這一招多少次,每當看見身邊那些人以為他發瘋,視他為怪物的眼神?, 他心里早已麻木。
贏破冷笑道:“你也黔驢技窮了。”
樊鳴臉色瞬間一變,又正色道:“陛下?, 下?定論不要太早。你可知道,小?孟女官對此物十分受用。”
贏破眼神?微滯,繼而怒火中燒,他道:“你把她?怎么了?!”
樊鳴道:“你忘了嗎,那一夜,你和她?在房中。”
贏破自然?記得,那夜大紅棉被之?上,她?充滿紅暈的雙眸,她?拒絕他的靠近。饒是他知道她?厲害,也第一次看見天仙子種子的魔氣如此厲害,使她?催情,她?動彈不得。
贏破眼神?越來越沉,渾身緊繃到極點,像一只即將暴走的野獸。
樊鳴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懂了,他輕展眉眼,笑道:“對,她?與我在一起?。她?委曲在我身下?的時候,哭得很好看,臉頰染上灰塵都那么美,她?脖子彎曲著看著我,皮膚很軟,軟如脂玉,她?哭著向我求饒,說再也不幫你了。”
贏破額頭青筋一瞬暴起?,紫色的血管從額角蔓延到他的脖頸處,看著十分嚇人。
“孤要將你碎尸萬斷!”
樊鳴哈哈大笑,道:“我的陛下?,你怎么如此天真??事到如今,你還不懂嗎?這天下?,這皇都,你以為你還是當日的贏氏共主嗎?”
他低下?頭,道:“誰跟著你必定倒霉。就算是她?又如何?,她?幫了你,就活該,她?應該聰明點,學學錢公公。”
說罷,他看了一眼在旁邊隱如空氣的錢喜。錢喜瑟縮著將頭更低了下?去?。
他道:“看看錢公公,你從小?被他帶大,他卻知審時度勢,聽從樊家吩咐,對宮人怠慢、欺辱你視而不見,我們要如何?對你就如何?對你,這一樁樁一件件,你記起?來了嗎?”
贏破整個人就快要被寒水淹沒,他一聲不吭,水已漫上他的下?巴,他不管怎么發瘋,在黑黝黝的水牢里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花,如今成?千上萬斤的水壓著他,將他生生拖拽進去?,他寸步難行?。更別說這寒冷刺骨的溫度,已使得他渾身皮膚皮膚開始脫落,生出大片紫黑色的壞疽。
贏破仰著頭,后槽牙艱難,壓得吱吱響,道:“把她?還、給、孤。”
魘靈此時冒出身,意外的是,樊鳴等人都看不見他。他圍繞在贏破周身,聲音充滿邪氣道:“看見了吧?任何?一只小?螞蟻都可以欺負你,她?受辱的時候,你做了什么?哈哈哈,可憐,太可憐了。”
贏破雙眼爆出紅血絲,每一株血絲都像孢子一樣在他的眼睛里擴散,最終充斥整雙眼睛。
“把她?還給孤!”他再一次猛擊水下?,激起?朵朵白浪,渾身肌肉暴起?,不知是雙唇還是舌頭被他自己咬出鮮血,滴落進水里,染紅了一片寒水。
樊鳴冷漠地看著他,道:“將此處合上。”
只聽轟隆一聲,那道唯一被打?開的狹小?窗口被關上了。
寒水已經淹入贏破的口鼻,整個水牢四周結了一層薄冰,空氣越來越稀薄。
“樊鳴,你給孤出來!出來啊!樊鳴!”贏破在水中撲騰,大聲亂吼。
一般人遇如此陷境,都會保持體力,想?辦法浮上水面,緩慢呼吸,盡可能多地給自己存活的空間。
但是贏破整個人已經陷入魔怔之?中,他的身體不斷沉入,升起?,寒水灌進口鼻,快速凍傷他的器官。
他怒吼,撞擊著水面、石壁,像個無頭蒼蠅,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孟芷,你答應過我,你會回來的!”他沖著天怒吼道。
他心中戾氣橫生。
不一會兒,他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
“贏破。”
“贏破。”
“救我。”
贏破四處尋覓著聲音,聲音顫抖道:“孟、芷?”
“贏破。”
贏破四周張望著,他潛入水中,寒水一下?子徹底淹沒了他。黑乎乎的水里隱隱約約出現?孟枝枝的身影,他連忙抓了過去?,一看卻抓了個空。
耳邊卻依然?回蕩著:“贏破,救我,快救救我。”
那是……孟芷在哭?
贏破心如刀割,他在水下?張開著眼睛,四處尋覓。虹膜滲透出鮮血,出血越來越多,四周早已變成?血紅色,但他卻一點也看不見。
他撐起?了眼皮,努力睜大了眼睛,那布滿可怖壞疽地手指在水里一下?一下?地劃動著。
孟芷、孟芷……
忽而那布滿可怖壞疽的手指不動了,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沉了下?去?。
錢喜聽著水牢之?中的動靜漸漸消退,強忍著讓自己不在意。
樊鳴道:“錢公公。”
錢喜背脊一緊,“欸,大人。”
樊鳴看著他的腰弓得比原先還要彎,道:“我還有要事,此處就交由你。”
錢喜道:“奴才?領命。”
樊鳴瞥了他一眼,“到這關鍵時候,公公不會心軟罷?”
錢喜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說笑了。”
樊鳴道:“你我深知陛下?個性,對背叛之?人……”
錢喜一個激靈,將頭埋得更深,道:“奴才?絕不會背叛大人。”
樊鳴冷笑一聲。
他踩著鹿皮靴,腳步聲越來越越遠。
錢喜整個人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確認樊鳴走遠后,才?念叨道:“雜家這輩子是造了什么孽喲?”
他從先皇幼兒時期就照顧先皇,是宮里身份最高的大太監總管,受盡宮中尊敬,再到贏破出世,他受命照料下?一任天下?共主,那個招人憐愛的粉孩兒,如今卻成?了個瘋瘋癲癲的人。
錢喜呆在皇宮里十分長久,知道得太多太多,在樊鳴眼中,他錢喜現?在已經是嚇破膽的老鼠。
他附在那石壁上,細聽水牢之?中的動靜,卻不曾想?什么都聽不見。
他小?聲喊了一句,“小?陛下??小?陛下??”
無人答應。
正當他起?身想?要靠近再細聽,一道黑氣蒙蔽了他的雙眸,他整個人感?到窒息,眼睛翻白,看不見眼珠,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
沒一會兒,錢公公臉色一變,幾分邪氣,鄙夷道:“人類的身體真?是脆弱!”
他打?開石壁,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卻見他一頭扎了進去?,不出半刻,他拖拽著一個人的身影,那人正是已被寒水凍僵的贏破。
“錢喜”看著贏破充血爆出的眼睛,全身潰爛的身體,便一把扯開他的衣服。他的胸膛正密密麻麻地膨脹,像有無數只蟲在里面蠕動一樣。
被魘靈附體的“錢公公”發出贊賞道:“想?生不能,想?死不能,生不如死。常人若到了這個地步,早就瘋魔了。小?子,你能活到如今,真?不愧是怪物。”
突然?,外面傳出一聲巨響。
“錢喜”抬頭一看,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縫,像是要穿透層層巖壁,看向那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與此同時,云庭趕到了魔氣之?地。
這邊現?狀慘烈,無數具躺列的燒焦尸體散出惡臭,天仙子種子就在這些尸體里扎根了。腐爛的人肉是它們最好的養料,它們吸納了人臨死前?的掙扎、絕望、憤怒和忌恨,很快長出含苞的花朵,魔氣濃郁熏天。
云庭厲聲,道:“無塵劍,破!”
只見雪白劍影,快速將所有天仙子的花苞切個粉碎。但也只有一瞬,天仙子又吸食人肉,開出了新的花苞。
這就是魔花的難纏之?處。數十年前?,人間被魔花侵染,吸引魔物。仙門聯合起?來花了許多功夫才?將魔花鏟除。
沒想?到十七年后,魔花又重?現?于世了。
云庭本是為魘靈而來,沒想?到發現?了更大的秘密。仙門一直與人界保持距離,不干擾人界凡事,唯有妖邪入侵,弟子才?下?山幫助人界。
但這么個地方,卻有魔花。
到底是為什么?難道人界與魔勾結了?
云庭手捏符紙,向天仙子拋去?,施展凈天地咒,只一瞬,所有的天仙子枯萎了下?去?。地面被侵蝕出黑色的痕跡,無法清理干凈。
光是這樣還不夠,只要天仙子的種子就如同孢子一般,只要生長過,就會隨風飄落,繼續扎根生長。
他還得找幫手。
他拿出師門的通訊符,道:“一劍。”
路一劍正在來皇都的路上,一聽見大師兄的聲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嘴上連忙應道:“大……大大師兄?大師兄你跑哪里去?了,我快擔心死了!”
云庭皺了皺眉,道:“我現?在在南元國的皇宮之?中,此處出現?天仙子。”
“什么?!”路一劍的聲音拔高了八個度,“天、天天仙子?”
云庭不想?跟他多言,道:“我將方位發于你,我需要你來鏟除這里的天仙子。”
路一劍道:“啊,大師兄,這太突然?了!再說你的傷還沒好,魘靈還在人界,這多危險啊,我們向師父請命吧!大師兄你千萬別亂來啊!”
云庭單方面掛斷了通訊。
路一劍一個人在空中喂了半天,心里拔涼拔涼的。
這他媽算啥事啊!怎么又來了天仙子的種子!那可是魔花啊!
人界難道已經有魔出現?了嗎?
他好害怕,他能回去?嗎?他好想?呆在山里不出來,外面的世界怎么這么可怕?
然?而,時間寶貴,光陰不等人。
路一劍只能硬著頭皮加緊飛去?皇都幫助云庭,順便傳一封私密通訊給師父賢劍真?君,告知他這里的情況。
人界的局勢不好,事況已經大大超出他們的控制了。
云庭一步步探尋此地,死傷的人都是凡人,沒有一個活口,地上遺留的兵器有贏氏皇族的標記,看來這些人都是皇宮的士兵。
只是奇怪的是,這里明顯有打?斗的痕跡,看痕跡,此地出現?過修士。
為什么會有修士出現?在這里?
他撿起?地上一枚殘留的花瓣,上面沾滿天仙子的魔氣,他認出那是夾竹桃的花瓣,看樣子有妖修。
除了玉坤山妖修聚集,下?界的妖怪當散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妖怪天生有靈力,能力強大,但性格難訓,愿走上正道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了玉坤山妖修,散修的可能性極低。
難道是玉坤山的妖修?
他一轉眼,注意到那座詭異的吊橋。
吊橋上掛滿黃色符紙,這些黃色符紙都是阻擋邪靈用的,法術屬于中階,這在人界屬實罕見。整個橋身越往里越被濃郁的瘴氣籠罩著,他想?踏步往那頭去?。
就聽見有人來了。
云庭剛要捏訣,就聽來人激動道:“請問是仙師嗎?”
就見來人穿著一副甲胄,身姿氣宇軒昂,身后跟著幾位同樣穿著甲胄的士兵。
樊鳴下?跪抱拳道:“南元國皇城禁軍指揮使樊鳴懇求仙師幫幫我們。”
云庭連忙用訣扶起?他,“此處究竟怎么回事?”
樊鳴抬起?頭,面容悲愴凄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云庭觀此人眼角濕潤,心生幾分憐憫。
樊鳴道:“這些人皆是我手下?的士兵,被我排在此處鎮守。卻沒想?到……他們都被陛下?害死了。”
他埋下?頭,遮擋淚痕。
云庭皺眉,道:“陛下??人界皇帝?”
樊鳴道:“仙師有所不知,先皇登仙之?后,陛下?便出生了,但生得有些……有些怪異。”
“說來聽聽。”
樊鳴滿臉羞愧,道:“陛下?不似常人,沒有心,但卻能如常人一般呼吸,也像普通人一樣成?長。此本乃皇家秘聞,但事到如今,我再不說,我的士兵們都要被陛下?殘害殆盡,我實在無顏見我的士兵們,泉下?也無顏面見先皇。”
云庭道:“無心,卻能如常人一般?”
“是。陛下?從小?也與常人不同,性格鐵石心腸,似乎不懂感?情,有時會突然?像變了個人,發狂瘋癲,還會殺了侍奉他的人。我們心中恐懼,只得將陛下?圈禁起?來供奉,以防此等丑聞流入民間,引起?百姓恐慌。”
云庭憤憤道:“如此暴君,你們為何?不推翻?”
樊鳴惶恐不已,跪下?道:“仙師,此等話切不可亂說。這天下?是贏氏一族的天下?,是被仙界祝福守護的福澤之?地,吾等賤民豈敢打?破?”
云庭想?起?一樁舊事。
他記得人界皇帝是由眾位仙門合力推舉出來,仙盟立下?了誓言,擁護贏氏一族為皇族。此條規則流傳了人界千年,顛撲不破。
他心中厭煩,此等守舊習俗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終究害苦的還是普通百姓。
他道:“此地數百人的性命,全是他一人所為?”
樊鳴搖了搖頭。
云庭道:“你既說皇帝害死你的士兵們,這會兒卻又說這數百人性命非他所為,如此不自相矛盾?”
樊鳴抬頭,臉上浮現?出恐懼道:“仙師,吾不敢言。”
云庭道:“說,我乃千霄宮賢劍真?君座下?大弟子云庭,來此地就是為了解決怪異之?事,我會保護你們。”
樊鳴立馬磕頭道:“這皆是因為皇宮里一位女官,我們也是后來才?得知她?竟然?是一位法力高深的散修,她?似是被陛下?蠱惑,想?將陛下?‘解救’出來。我們從各處召集數位優秀的修士對付她?,卻沒想?到她?另有幫手,讓我們全軍覆沒,這才?成?了這個樣子,我僥幸因為帶兵轉移陛下?而逃離此劫。今天若不是偶遇仙師,我們怕是都要折在此地。”
云庭道:“竟有散修敢插手人界之?事?她?是誰?”
樊鳴緩緩念出那個名字。
“孟芷。”
第53章 第 53 章
小桃仙平復最后一絲氣息, 緩緩睜開了眼睛。
孟枝枝道?:“我已為你剔除壞掉的筋脈,又用了治療術,剛長出新肉會有些癢。”
小桃仙止不住伸手撓癢,嘴上道?:“這點癢算什么, 忍忍就過?去了。”
孟枝枝捏了決, 手中咒棗化作一只紅色小鳥, 它跳到了小桃仙的身上, 啄著她的頭發?和臉, 看著似乎很疼。
小桃仙發?出滿足的喟嘆,道?:“天,舒服多了。真想躺在地上,一直這么被?撓癢癢。”
孟枝枝笑了笑。
她又手夾咒棗,捏訣一丟, 數只紅色小鳥從石洞中飛了出去,這些都是一些簡單的幻化法術,容易消散,卻?可以偶爾做探聽之用。
沒一會兒,紅色小鳥飛回?了孟枝枝手里, 又化作一縷煙消散。
她道?:“找到冥漆被?關的地方了!他被?關在天牢里。”
小桃仙伸了個懶腰, 道?:“那小皇帝呢?”
孟枝枝露出失落的眼神, 搖了搖頭。
小桃仙道?:“那我們?先去把那個叛徒揪回?來,讓他負責把小皇帝找回?來, 給人家道?歉。哼!這個事是他惹出來的,他就該背這個責任。”
小桃仙已經知道?事情全部來龍去脈。她這么一說,無疑給了孟枝枝信心?。
孟枝枝眼眸淺亮起來, “準備好了嗎?”
小桃仙道?:“隨時待命。”
孟枝枝拿出了破破爛爛的護他劍。雖然護他劍破損得不像樣子?,劍靈早已沉睡, 但?作為飛行用具,卻?能將就使用。
她手握護他劍,往其中注入靈力,小桃仙搭上她的肩膀。
“去。”
兩個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天牢附近,他們?藏在樹上,被?茂盛的樹枝遮蓋了身形。
小桃仙在孟枝枝耳邊道?:“你先在這里等我,替我掩護。我先去看看里面有沒有埋伏。”
孟枝枝道?:“你小心?。”
只見小桃仙的身形瞬間縮小成拇指大小,極難被?人注意。
她坐在一只落葉上,隨風飄了進去。
孟枝枝看著掌心?的花瓣,那是小桃仙留給她的,上面施展了妖術,可以看到小桃仙看見的影像。
她看見天牢里只有三三兩兩的獄卒,里面關押著一些囚犯,而冥漆在最深里面。
小桃仙越過?了重重障礙,終于?到了冥漆被?關押的那扇門?。
孟枝枝心?中激動。
而此時,樹下鬧出些動靜。
“參見大人。”
孟枝枝凝神,就見樊鳴站在樹下不遠處。
他雙手背在身后,道?:“如何?”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請大人放心?。”
樊鳴道?:“敵人會隨時來犯,今夜不眠,你們?都給我嚴防死守。”
“是,大人。”
樊鳴道?:“禁軍搜了全部地方都沒有她們?的蹤跡,你們?將那只老鼠拉出來提審,今晚必須給我問出些什么!”
“遵命。”那些人往牢里去了。
樊鳴坐上提前備好的座椅,喝著茶,看樣子?不打?算走了。
孟枝枝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馬捏訣,對掌心?花瓣傳音道?:“樊鳴就在外面等著,他們?要提審冥漆,已經往你那里去了。”
小桃仙剛迷暈了看守冥漆的獄卒,就收到了孟枝枝的傳音。
她心?里咒罵了一句,該死的,怎么偏偏這時候來!
她再不猶豫,立馬化出人形,前去拍醒冥漆。
“大傻子?,快醒醒。”
冥漆幽幽轉轉回?了神,一看來人,正驚訝道?:“小桃……”
小桃仙立馬噓了一聲,啞聲道?:“閉嘴!”
她開始施法拆除冥漆身上的桎梏,“他們?人來了,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走。”
冥漆身上貼上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雖然這些符文并不復雜,是低階術法,但?要一個個拆起來也十分麻煩。
小桃仙屏息凝神,終于?拆完了符文。
門?外聲響一動,“人呢?怎么都睡著了!”
外面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小桃仙和冥漆對視一眼,她無聲道?:“趕緊化形。”
冥漆用唇語道?:“我法力沒了。”
小桃仙要抓狂了。
她立馬施展法術,就在門?被?推開的一瞬,她將冥漆變成了一片枯萎的樹葉,自己縮小,躲在了樹葉下。
“來人啊,那只鼠妖逃跑了!”
一瞬間,整個房間被?團團圍住。
小桃仙趕緊對孟枝枝傳音道?:“我和冥漆在一塊,你想辦法趕快把樊鳴引開!”
孟枝枝早將那邊的場景全看在了眼里。
她不假思索捏訣,使用幻術將咒棗變成了冥漆的模樣,她拿出護他劍,一手握劍,一手攬住“冥漆”。
“大人,不好了大人,那只老鼠不見了。”
天牢內的響動終于傳了出來。
樊鳴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就趁這個時候,孟枝枝飛劍出去,鬧出一點動靜。
樊鳴尋聲,抬頭一看,視線與孟枝枝交叉。
底下人驚嘆道?:“是她!是她劫走了那只老鼠!”
樊鳴道?:“追!”
孟枝枝絲毫不猶豫,立馬往外飛。
不知什么時候,地面上出現烏泱泱一群人,他們?都朝孟枝枝追來。
但?人的兩條腿,怎么比得上她劍的速度?
孟枝枝飛得很快。
忽而,一道?殺氣沖來。
孟枝枝在空中急速轉身,一道?劍意斬斷了她的頭發?,將她攬住的“冥漆”戳破。
幻術消散,天空落下零零星星的光點。
她穩住身形,站在了屋脊之上。
一人與她相對而站。
孟枝枝瞳仁微縮,道?:“云庭?”
云庭卻?毫不留情,無塵劍向她襲來,銀白色的劍意寒冷刺骨,威風凜凜。
孟枝枝快步躲閃,每一劍都被?她躲開了。
云庭道?:“短短時日?不見,你的修為竟然到了這個程度。說!你到底是誰?”
孟枝枝側視,見樊鳴帶人已經跑過?來了。
她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你不要攔著我,此事和你無關。”
她拔腿想往外跑。
嗡地一聲,無塵劍攔在了她跟前。
她貓腰一躲,敏捷迅速地往另一個屋脊上一跳,手里扔出護他劍,側身坐在劍上,飛速逃離。
數道?白光劍影飛來,圍在她左右四?周,見縫插針地攻擊她座下的護他劍,她不得不分神擋住這些攻擊。
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的行動被?限制在固定的范圍里,腳下樊鳴的禁軍也趕到了。
樊鳴道?:“小孟女官,不要再負隅頑抗了。”
孟枝枝應道?:“大言不慚。”
樊鳴看她身形飛舞如梭,道?:“云仙師已趕往天牢了。”
調虎離山之計!
孟枝枝一僵,立馬飛回?去。
樊鳴在她身后喊道?:“已經來不及了。”
孟枝枝將他遠遠甩在身后,心?急如焚。
她不知道?樊鳴怎么請動了云庭幫忙,云庭這人嫉妖邪如仇,上一世的陰影霎時被?喚醒,如影隨形,她心?如擂鼓,只盼自己能快點,再快一點。
當她趕到天牢門?口之時,就見小桃仙已與云庭打?起來了,冥漆在一旁協助。
她喊道?:“慢著!”
她護在兩位朋友跟前,道?:“云庭,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為什么要助紂為虐?”
云庭道?:“助紂為虐?孟枝枝,昔日?我幫你是看在你一片赤誠之心?,真心?救人。但?沒想到,你卻?是被?人蠱惑。說,那些天仙子?種子?你們?是從哪兒得來的?”
小桃仙叫囂道?:“枝枝,你別跟他講道?理,這人怪得很,怎么講道?理都講不通。我都跟他說了,我是玉坤山弟子?,冥漆也從未害過?人,我們?是來救人的,他非說我們?是在幫邪靈害人!”
孟枝枝心?道?,這誤會大了。
她道?:“云庭,我不知道?樊鳴跟你說了什么,但?我想告訴你,樊家禍亂朝政數十年,囚禁虐待先帝的遺腹子?,如今還想弒帝。他們?明知皇宮禁地是為鬼母封印之地,卻?掩藏事實,聯合修士殘害無辜的人。保皇派的大臣曾有恩于?我和我師父,小皇帝也有恩于?我,所?以我定要救出小皇帝。”
云庭道?:“你也知道?此地有鬼母封印之地,卻?不上報,是何居心??”
孟枝枝道?:“那是因為……”
小桃仙道?:“枝枝,還跟他廢什么話,直接開打?!”
“小桃仙!”
只見小桃仙沖了上去,一腳直接往云庭腦袋上踢。云庭手肘一擋,擋掉小桃仙的腿,她又立即揮出一拳。
兩人采取肉搏姿態,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孟枝枝一見時機,拉起冥漆的手腕,便?道?:“走。”
下一瞬,無塵劍趕來,攔住去路。
云庭這是打?算以一敵三!
無塵劍使出劍招,孟枝枝拿出破破爛爛的護他劍立馬抗住。但?她很快發?現,劍靈沉睡后的護他劍不足以和無塵劍抵抗。
她只是不斷被?動接受無塵劍的入侵。
無塵劍乃七百年雪豹精的妖丹化煉而成,孟枝枝的護他劍卻?只是一把百年的桃木劍。能抵擋住無塵劍數次的傷害,已實屬不易。護他劍那遍布周身的碎縫,看得讓人膽戰心?驚——護他劍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劈碎了?
冥漆這時推開孟枝枝,一口咬住了無塵劍。
無塵劍刺破了他的舌頭,流出汩汩鮮血。
無塵劍滯了一瞬,連身為劍主的云庭都感應到了無塵劍的不對勁。
云庭道?:“荒謬,他是什么,你又是什么?切勿混為一談!”
雖然不知道?出現了什么情況,但?看見無塵劍的行動變得遲鈍,孟枝枝趁機拉起金弓,三支附有凈化天地咒的金箭同時飛了出去。
一支飛向無塵劍,無塵劍似乎感受到了那箭力的強大,從冥漆的嘴中逃脫了出來,攔腰斬斷了金箭。
第二支緊隨其后,原來第一支劍是虛,第二支箭才是實,霎那間金光與銀雪之間激烈碰撞擦出火花,刺目耀眼。
無塵劍作為法器,與咒術相比,誰究竟更厲害?
無塵劍本身并非劍,而是一堆優質玄鐵和一顆七百年雪豹的妖丹獻祭煉化而成。煉化前的雪豹精本就天生地長,擁有強大的靈力,煉化之后的無塵劍更是被?道?君承認,打?上道?家烙印,有道?君神力庇佑,是實實在在的道?家神圣法器。
但?強大的凈天地神咒,是中高?階的咒術,凈念道?君曾以其牽制孟枝枝等四?人,打?得他們?狼狽之極,差一點全團皆滅。凈天地神咒可以說代表著道?門?里凈化術中最高?層次的神力,能使萬物歸元,返璞歸真。
既是同宗,相生相煎,不好一口評定。
如今只能看誰的修為更甚一籌。
果然這一擊,讓無塵劍沒法立馬脫身。
冥漆化身巨獸,跳回?孟枝枝身邊。
此時樊鳴等人趕到,不少人生平第一次見銀發?妖獸,嚇得兩腿發?軟,人群之中傳出驚恐之聲。
樊鳴道?:“快助仙師一臂之力!”
號令一下,眾人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冥漆沖他們?一吼,狂風一卷,將他們?都吹分散開來,遠離戰場。
云庭一見妖獸對人類呲牙咧嘴,罵道?:“孽畜,膽敢傷人?”
他捏訣,“無塵劍!”
無塵劍本還在和金箭消磨,這一瞬,被?云庭施加咒術,立馬穩定劍心?,幾番糾纏,找準時機,從中間緩緩劈裂了金箭,劈成了兩段。
見它要刺向冥漆,孟枝枝連忙攔在跟前,手握一把金箭與之抗衡。她步步后退,腳底冒火,地上擦出兩道?長長的黑色痕跡。
“他奶奶的,你的對手可是我!”小桃仙看孟枝枝那邊局勢不利,又急忙沖到云庭跟前,打?斷他施法。
她身形一瞬壯大,雙手變成巨大的樹枝,遍天飄舞起夾竹桃花瓣。
她眉眼現出妖冶桃色,與此瞬間,冥漆雙眸也變成綠色,兩妖相背。一妖攔住了云庭,一妖攔住了那幫人類。
無塵劍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傷了孟枝枝的臉。
她卻?拼勁全力站立住了,手被?寒冰凍結,變得像石頭一樣重。
她一字一句頓道?:“天降神威,賦予棗上,逆我者皆逐!”
金箭一碎,她手上的寒冰也跟著碎裂開。
無塵劍剎那離她的眼睛不過?一寸。
那倒映著銀白劍身的眼睛,分毫不眨。
無塵劍猶豫不已。
孟枝枝突然徒手握住劍刃。無塵劍立馬掙扎,劍刃割裂開她的掌心?,淌出鮮血。嘗到了孟枝枝的鮮血一瞬,無塵劍劍身瞬間劇烈顫抖起來。
孟枝枝看出來了,無塵劍的劍靈似乎對他們?有惻隱之心?。
她趁機握住了無塵劍的劍柄。
被?人控制那一瞬,無塵劍清明了起來,立馬想甩開她。
突然從她的袖下,無數金箭彎曲成繩狀,如蛇般纏繞上去,將孟枝枝的手牢牢纏繞在劍柄上。
無塵劍第一次被?除主人以外的另一人觸碰,心?中陡然升起恐懼的陌生感。
孟枝枝抓緊道?:“無塵劍,請聽我說,我們?都不是壞人。云庭不肯聽我們?解釋,但?我相信你知道?我們?沒害過?人,對嗎?”
見無塵劍被?孟枝枝控制,云庭便?想來解救,小桃仙擋住他的去路,道?:“都說了,你的對手是我!分什么心??!”
云庭道?:“囂張跋扈。”
他以咒術與小桃仙對決。
孟枝枝趁此機會道?:“無塵劍,如果你不信,我帶你去別院,你只要一見,就會明白。你也不想你的主人被?壞人蒙蔽,放過?真正的壞人吧?”
無塵劍錚地一聲,忽而放棄了掙扎。
孟枝枝立馬道?:“冥漆,跟著我!”
她捏訣,催動靈氣,駕馭無塵劍去往別院。銀發?巨獸向人類發?出最后一聲怒吼,嚇得在場人不敢上前追逐。
冥漆緊跟而上。
云庭見狀,便?停止了和小桃仙打?斗,追了過?去。
一瞬間,幾道?幻影疾速往一處趕去。
樊鳴冷冷地看著,見孟枝枝他們?消失不見。
他遣人道?:“去水牢看看他死了沒?”
第54章 第 54 章
來到那座吊橋處, 那里瘴氣蔓延,橋身上黃色的?符紙在前一夜的?打斗中被燒去大半。
孟枝枝一咬牙,帶著無塵劍沖過?了吊橋。
她的?身體仿佛被火灼燒,背脊一瞬緊繃起來, 額頭大滴大滴汗珠往下掉落。
她目光灼灼, 看到別院大門那一瞬眼睛一亮, 嘶啞著嗓音道:“就是這里。”
此時, 云庭等人也趕到了。
孟枝枝一把推開別院大門, 里面一股陰氣迎面而來。
她道:“我們此前就被關?在此處。這里亦是鬼母封印之?地,這一點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
云庭步履飛快,與孟枝枝相對。
他攤開雙手,道:“拿來。”
孟枝枝手中金箭一碎,她將無塵劍交還給了云庭, 道:“我只是想?要個解釋的?機會,不想?同你為?敵。”
云庭反手將無塵劍往孟枝枝脖子上一橫。
“枝枝!”小?桃仙和冥漆喊道。
小?桃仙道:“云狗,把你的?劍拿開!不然信不信姑奶奶我上千霄宮天天鬧!”
冥漆一把拉住小?桃仙,道:“枝枝現在在他手里,小?桃仙別沖動!”
云庭握劍姿勢不改一分?。
孟枝枝道:“你還是不相信我所?說的??”
云庭道:“我為?何要相信?”
孟枝枝道:“仙盟曾立下誓言讓贏氏一族代代掌管人界, 但贏氏一族子孫有難, 仙門卻置之?不理, 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若是贏破出生之?時, 就有仙門之?人護佑,怎么會被奸臣囚禁一生?
她道:“仙門說要管此事,為?何不早早地管, 晚了數十?年?,此舉不是太過?隨性?”
云庭道:“你是在怪罪仙門?”
孟枝枝道:“不敢。”
云庭道:“倒是嘴硬。”
孟枝枝道:“物證在此, 道家法術中有回溯一法,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查物一看便知?。”
云庭道:“你還知?道回溯一法?”
孟枝枝心道,自然知?道。
上一世?,她與那些仙門之?人打交道甚多,早就知?道仙門之?人講究證據都會使用回溯法術,方式是將手放在物品之?后便能看見過?往所?發生的?事。
雖然看到的?片段短暫,但不失為?一種找尋真相的?手段。
云庭收回無塵劍,將它收回了劍鞘之?中。似是因?為?被人拿捏,將氣都撒在了劍上。
他將手靠近大門,冷峻的?雙眸朝她看了一眼,才閉上。
孟枝枝心中緊張萬分?。
她不知?道云庭會看見什么。樊鳴和他說了些什么,她也全不知?道。只是依照樊鳴那廝顛倒黑白的?功夫,她不敢放松警惕。
此時,樊鳴身邊有人來報,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樊鳴道:“人不見了?錢喜呢!”
“報,不知?道。錢公公也突然不見了。”
樊鳴道:“你們都給我看清楚了?”
“大人,小?的?們看得真真切切的?。那里真沒人!”
樊鳴臉色難辨,道:“知?道了,退下吧。”
不一會兒,旁邊突然來了一位穿著一身斗篷的?人,他是樊府中的?管家,拿出宰相的?令牌,詢問道:“公子,宰相大人派我來問你,事辦得如何了?”
樊鳴對著令牌,恭敬道:“稟告父親大人,兒子正在按計劃行事。”
那位斗篷之?人,又問道:“可有差錯?”
樊鳴道:“皇帝不見了。”
斗篷之?人徐徐道:“左右出不了這皇宮。最?近你辦事不太上心,是有私心了?”
樊鳴深深埋頭道:“兒子不敢。敢問二?妹如今是否還在府中?”
“你擔心盈繡摻和進來?”
樊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擔憂上次失敗,后續計劃該如何進行?是不是再重派個女子……”
“此事已定。贏氏下一任子孫必須出自盈繡的?肚子。你如今憐惜起你妹妹來了?”
樊鳴道:“二?妹性格高傲,怕是承受不了。”
“此事不用你擔憂。她自幼便是樊家的?掌上明珠,終究是要為?這個家族付出的?。”
樊鳴默然了一會兒,道:“千霄宮那位大弟子已經去了別院。”
“什么?”那穿戴斗篷之?人語調一重,“無妨。”
樊鳴抬眸,似有些意外。
“你是在擔心此事?公子,你知?曉一個觀念根深蒂固想?要被徹底扭轉有多難嗎?”
樊鳴不解。
“難如登天。”
云庭猛地睜開眼睛。
孟枝枝急道:“你都看見了吧?看見他們怎么對待他了吧?”
云庭與她對視,那冷峻的?眼神,令她心里一跳。
云庭冷淡道:“看見了。”
孟枝枝心中有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云庭道:“他如今人在何處?”
孟枝枝道:“被樊鳴他們關?在了水牢里。你能去救他嗎?”
云庭淡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孟枝枝氣急,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他們做的?那些慘無人道之?事!”
云庭道:“那是情有可原,人界皇帝不似常人,此事還要再探。”
孟枝枝唇角略帶譏諷,道:“再探?”
小?桃仙也跟著氣道:“傻狍子,我都跟你講了,和這人說不通,他腦子是死的?!別求他了。”
云庭道:“你們不得再去騷擾人類。”
云庭施展出結界,此地許進不許出。而且此結界不僅厲害,還很?邪怪,越是法術高深之?人想?闖出去,結界便越是牢固。
孟枝枝他們被他鎖在了此地。
“我靠,你是不是有病啊?”小?桃仙氣得跳腳,冥漆一直攔著她。
云庭只回以一個高傲的?眼神,不再搭理。
路一劍此時也趕到了此地,一聲?嘹亮的?“大師兄”,讓眾人紛紛都往此處看。
路一劍誤以為?孟枝枝三人是大師兄請來的?幫手,朝他們熱情打招呼,孟枝枝三人皆不理。
他見他們臉有氣憤,又不好問什么,直接竄到云庭跟前道:“大師兄,我都準備好了,什么時候開始加強封印?”
“現在。”
“好嘞。”
只見路一劍開始盤腿而坐,默念咒語,手中持有一柄綠色的?玉如意。
玉如意散著綠光,此地陰霾一瞬散開。
孟枝枝抬頭看去,一看那柄玉如意,原本陰沉沉的?內心,一下子震動起來。
她跑去路一劍跟前,質問道:“這柄玉如意,你從何處得來的??”
見孟枝枝破壞路一劍加固封印,云庭厲聲?道:“孟枝枝!”
孟枝枝早已看云庭不爽,此時心中想?偏叫他不如意。
她問路一劍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師父?”
路一劍不明白,道:“你師父是誰?”
“孟慕華。”
云庭持劍而來,將她與路一劍分?隔開,他道:“你也知?此地是鬼母封印之?地,該知?道鬼母害人,為?何阻止修復封印?”
孟枝枝不想?搭理他,便嘲諷道:“我說了,你就會信嗎?”
她將目光重新投向路一劍,道:“你究竟認不認識?”
“一劍,你別管她,專心修復封印。”
路一劍感覺不妙,但又不得不聽大師兄的?話。
小?桃仙罵道:“欺人太甚!”
她與冥漆站在孟枝枝身側,將一切發生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直接向路一劍襲來,奪走了那枚玉如意。
玉如意被奪去的?一瞬綠光暗沉下去,四周陰氣重新聚攏,天空甚至都暗了幾分?。
她道:“你說干嘛便是干嘛,憑什么?我們要救人,哪有時間和你在這里耗下去。”
她一腳踩在路一劍的?肩頭,道:“回答枝枝的?問題,你們千霄宮是不是囚禁了她的?師父!”
路一劍完全暈頭轉向,道:“什么?囚禁?我不認識她師父啊!”
小?桃仙道:“我們見過?一模一樣的?玉如意,只是那個是白色,你這個是綠色,要說一點關?系都沒有,狗都不信!”
孟枝枝道:“凈念道師和你們千霄宮究竟什么關?系?”
她沒有阻止小?桃仙,反而和小?桃仙站在了一起。
云庭見狀,眼光愈來愈冷。
局勢又一次緊張起來。
路一劍下意識摸著下巴道:“凈念道師?我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一劍,別浪費時間,速速奪回玉如意,修復封印!”
云庭持劍立馬上前。
孟枝枝、小?桃仙二?人早已準備好攻勢,冥漆恢復巨獸形態。
路一劍一看要打起來了,便道:“別打啊,大師兄!”
他之?前見過?孟枝枝,自然知?道孟枝枝就是救了梅珊一命的?那位醫修。后來聽說孟枝枝消失在了水夜叉之?中,梅珊還內疚了許久。
他原本還想?告訴梅珊關?于此事,梅珊知?曉了定然高興。可發現孟枝枝似乎和大師兄之?間有什么矛盾,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可以用劍拔弩張形容。
路一劍不知?情況,只得緩和氣氛道:“大師兄,勿要拔劍,修復封印要緊。孟仙子,勞煩將玉如意歸還于我,鬼母封印不穩,恐怕還會有鬼物徘徊,等我修復完封印,自會告訴你關?于‘凈念道師’的?事。”
孟枝枝一方早已被云庭欺壓得緊,原來也是想?同他好好解釋,卻不曾想?這人剛愎自用,完全不給人解釋的?機會。
孟枝枝認同小?桃仙那句話“和云庭講道理根本講不通”,她學聰明了,道:“你先告訴我,我再還給你。”
云庭抬劍就要去搶,路一劍連忙拉住道:“大師兄,大師兄,別沖動!你這一劍怕是要把封印劈開。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封印啊!”
云庭太陽穴直突,道:“你們作為?有修為?之?人,不以百姓之?命為?首,反倒在此地任性妄為?!你們有何臉面!”
孟枝枝道:“我師父也是南元國的?百姓,小?皇帝亦是南元國的?皇帝,如今他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云庭,如果是你的?親人遭遇這般處境,你是要救蒼生,還是要救他們!”
云庭眼神一凜。
路一劍感覺大師兄周遭氣息變得壓迫至極,怕是已經氣到了極點。他心里戰戰兢兢,孟仙子正踩上上大師兄的?雷點了。
外人只知?道大師兄名冠仙門,少年?英才,卻不知?道大師兄之?所?以這么對妖邪嫉恨,正是因?為?他的?親人被妖邪所?害。
他對詳情也并不知?曉,但聽師父賢劍真君講過?。
那時候大師兄練功練到走火入魔。
他正要去殿上面見師父。剛一踏上臺面,就聽師父沖大師兄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知?道你的?親人被妖邪害死,你想?報仇。但看看你現在,你真的?想?為?他報仇嗎?你自己都走火入魔,還如何去面對妖邪!還沒見到妖邪,你自己便先自投羅網了!”
他嚇得不敢進殿,只敢在殿外等待。
只是從那兒之?后,他便再也沒聽說過?大師兄練功練到走火入魔。
孟仙子此舉簡直是拿劍往大師兄心窩里戳啊!
云庭道:“救蒼生便是救每一人。拿來!”
孟枝枝深吸一口氣,眼神凌厲,“那你便自己來搶吧!”
她將玉如意持在手中,念起凈天地神咒。
路一劍急道:“孟仙子,千萬別用壞了啊!那可是我師門重寶!”
話音剛落,他身邊掛起一風,吸走他的?衣袂。
再一看,云庭已經拔劍而起,沖向孟枝枝了。
玉如意竹綠色的?光輝清雅,當它照起來的?一瞬,四周陰氣全然被凈化一空。
云庭丟出無塵劍向孟枝枝一劈。
無塵劍一接觸到這竹綠色的?光輝,便嗡鳴不止,劍身劇烈顫抖,頻率快得幻出花影。銀白的?劍身逐漸被侵染,露出一點黑色玄鐵。
云庭罵道:“小?人!”
他連忙收回無塵劍,但遭遇小?桃仙和冥漆的?圍追堵截。
無塵劍收不回來。
云庭回頭一看,道:“路一劍!”
路一劍心里咯噔,道:“大師兄,我去把無塵劍帶回來!”
他道:“多謝仙子當日對梅珊救命之?恩,還請將玉如意歸還,師門有命,不敢違抗。”
孟枝枝道:“你大師兄欺人太甚,不還!”
路一劍心苦,任是知?曉大師兄容易得罪他人,也沒想?到能把別人得罪得死死的?。怪自己沒有早到,不然局面也不至于發展到這一步。
路一劍道:“仙子想?知?道‘凈念道士’的?事,我可以同仙子講。我不知?‘凈念道士’是否與我所?知?的?‘凈念’為?同一人,我所?知?道的?‘凈念’原是千霄宮百煉堂的?一位執事,后來他叛出師門,潛逃出宮,下落不明。此事事關?師門名譽,有意被壓下,現在知?曉的?人甚少。”
孟枝枝心中有憤,但見路一劍不拔劍,言辭之?間也是順著她的?意思,好歹讓她消去一些怒意。
她思索一番,捏決,腰間的?桂花香囊里飛出一枚朽化的?白玉如意,“此物是不是你們千霄宮的??”
路一劍一見道:“這……”
這朽化的?白色玉如意和孟枝枝手里持有的?竹綠色玉如意,簡直一模一樣!
更為?神奇的?是,當這枚朽化的?玉如意接觸竹綠光輝之?時,它身上的?朽跡慢慢掉落,撲撲簌簌,竟然恢復了原樣!
再看那兩?柄玉如意,神圣光潔,如果說一點關?系都沒有,誰也不相信!
路一劍頓時頭疼,道:“孟仙子,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白玉如意,我敢保證,我以前從未見過?此物!但是……這怎么會呢?”
路一劍想?伸手去碰一碰那柄白玉如意,下一秒就被孟枝枝收了回去。
孟枝枝道:“‘凈念’是多久叛逃千霄宮的??”
路一劍心感孟枝枝真是一點情面不留,但也老?實道:“大概數十?年?前。”
孟枝枝與他四目相對。
路一劍立馬道:“我說得全是真話!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十?七年?前人界被天仙子入侵,遍地魔物。眾家仙門下界相助除魔,那叛徒就是趁此機會逃出去的?。”
孟枝枝慢慢將目光收了回來,將那柄白玉如意重新收回囊中。
路一劍眼巴巴地看著那白玉如意流口水,道:“仙子,能將如意歸還給我嗎?”
孟枝枝面不改色,道:“放我們出去。我們出去了,此物可以還給你。”
路一劍頓時變成苦瓜臉,道:“這我沒法幫你啊,這結界之?術,大師兄如果說是弟子中第二?人,那沒人能稱第一!我的?結界之?術只能算中等……以上罷。”尾音極度心虛。
孟枝枝道:“那你便叫他放了我們!我們已經在他身上耗了太多的?時間,虧我還想?同他認真解釋,現在贏破是生是死,我們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多少次將他從閻王手里奪回來?但,就因?為?他,云庭!”
她恨道:“每逢關?鍵時刻,總是他來破壞。”
她雙眸充血,撐了一夜的?臉色很?差勁,但心中的?恨意流露盡至。
路一劍心里大受震動,道:“我幫你。”
孟枝枝眼神一松,道:“真的??”
路一劍道:“我見孟仙子不像是不講道理之?人,對我們多次相助,不光救了梅珊的?命,又在水夜叉一戰中支援。事后沒有救回你,梅珊十?分?自責,還好你還活著。誰都有心里在乎之?人,大師兄他……我不說了,你且等我。”
路一劍回頭,喊道:“大師兄,就放了他……”
只見云庭一劍插進了小?桃仙心臟之?處。
路一劍臉色大驚。
身后傳來孟枝枝撕心裂肺的?喊聲?。
“小?桃仙!”
第55章 第 55 章
孟枝枝一把推開路一劍, 瘋狂地往小桃仙那處沖去。
“小桃仙!小桃仙!”
冥漆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緊緊捂住小桃仙胸口的傷,那血就像冒泉水一樣,不斷往外冒出。
小桃仙口中流出鮮血, 還有?些?懵, 她看見孟枝枝已?經淚流滿面, 法術金光在她指尖沒有?斷過。
“傻、傻狍子, 你哭、哭什么??”她一口鮮血又吐了出來。
孟枝枝難以壓抑, 哭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去跟云庭打,我錯了。誰來救救我們!”
她慌不擇已?,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小桃仙流出來的血。無塵劍的寒意刺入小桃仙的心臟里, 她念咒念得兩?腮脹痛,但?只?見那血涌出得越來越快。
小桃仙快死了。
“該死,怎么?會沒有?用!”孟枝枝將自己的唇瓣都咬破了。到?最后,她只?能和冥漆一塊用手把小桃仙的傷口堵住。
血跡浸透了小桃仙的胸口,延綿到?地面上。
冥漆摸著她的臉, 道:“小桃仙, 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 你不能睡!醒醒!”
路一劍難以置信地向云庭看去,道:“大師兄, 你……”
云庭心中有?一瞬悔意,道:“她出招凌厲,又言語挑釁, 說?她做妖之時害人,我便想?除了禍害。罷, 事到?如今,沒什么?好解釋的。”
云庭邁步上前。
冥漆頓時化成巨獸,沖他奮力一吼,“滾啊,你給我滾!”
云庭道:“我試試救她。”
冥漆道:“不許你碰小桃仙,骯臟的人類!”
云庭早就知?道冥漆法力不濟,只?是一個妖丹盡損的小妖,故而并未動彈。
路一劍拉住云庭,道:“我去看看!我的醫術是師門里最好的!讓我去救救她,或許還有?救!”
冥漆一同看不順眼這人,他渾身銀毛倒豎,沖他們嘶吼,發泄心中的憤怒。
孟枝枝眼淚從眼角滑落,聲音沙啞難聽,道:“冥漆,讓路一劍過來,救小桃仙要?緊。”
冥漆虎視眈眈地看著路一劍,呲牙咧嘴。路一劍一腳踏出,趕快來到?小桃仙身邊,也不敢看孟枝枝的目光,拿出師門法寶,開始救治。
他探了她的丹田,驚道:“她之前被魔氣傷過?!”
孟枝枝道:“是天仙子的魔氣,我用凈化術為她除了魔氣。”
路一劍道:“除魔氣,光是凈化水術不夠,天仙子開花后的魔氣一旦進?入體內,便會將種子也帶入,種子會在體內繁衍。她如今體內已?經長滿天仙子的種子。之所以止血止不住,就是因為天仙子在不斷耗盡她的靈肉。”
路一劍咬了咬牙,道:“她……我無能為力。對?不起。”他費了今生最大的力氣說?出這幾個字。
孟枝枝猛地抬頭?,道:“不可能!小桃仙不會死的!”
她盤腿而坐,開始捏決。
路一劍抓住她的胳膊,道:“你要?干什么??”
孟枝枝雙眸早已?通紅,道:“我把我的血肉換給她,讓天仙子吃我的靈肉!”
路一劍道:“你這樣做不光救不回她,還會搭上你自己。要?想?除盡天仙子的種子除非用三?昧真火。只?有?煉丹的千年爐鼎才有?真火。她現在的情況,身體如此虛弱,壓根受不了真火的烤炙。”
孟枝枝道:“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嗎?”
路一劍不忍心說?出那幾個字。
他道:“仙子,還有?人等著你去救。”
孟枝枝攥緊拳頭?,默了好一會兒,她松開拳頭?,用很平穩的聲音道:“冥漆,你看著小桃仙,好好陪著她說?會兒話,別讓她睡著了。”
冥漆連忙回來,將小桃仙抱進?懷里,摁住她的傷口,“小桃仙不要?睡,我是冥漆,我在。”
“冥漆?我剛剛聽見傻狍子好像哭了,你得哄哄她,把她哄高興點。我昨天才哄好她,女孩子老是哭,不好。”小桃仙眼皮很重,已?經看不清眼前之物,說?話十分費勁。
“恩。”
“我好困,好難受啊。”
冥漆眼中含著淚光,道:“忍一忍,很快就會好起來。”
只?見孟枝枝抽出護他劍,筆直向云庭刺來。
云庭用無塵劍接住,“對?不起,我并非真想?她死。”
孟枝枝道:“荒謬!是你害死了她,是你!你殺死了我最好的朋友。云庭,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曾對?你有?過期望,我原以為,你既然視除妖邪為第?一,也該知?生命之貴重。但?我錯了,在你眼中,除了一個飄渺的‘蒼生’,其他人,你壓根不放在眼里。”
她鼻子泛紅,抬起劍道:“受死吧!”
她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每一劍都往云庭的心口刺去。
云庭只?得暫避,一邊拆解她的招,一邊又想?辦法不傷她。
別院里劍光幻影,路一劍見此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復雜的情況,既救不了人,也阻止不了大師兄和孟仙子之間的戰斗。
路一劍思索一二,必須得做出選擇。
不得已?,他終于拔出劍去支援云庭。
大師兄不能出現問題。天仙子和鬼母封印之事都十分重大,不能再有?任何閃失,否則死去的,會不止小桃仙……
“大師兄,我來助你。”
孟枝枝看著眼前站著兩?人,她怒目切齒,手中舉著劍,同時釋出兩?柄玉如意,一人之下,三?把法器,雷霆萬鈞。
云庭迎戰,但?他卻將無塵劍插入土地之中。
“大師兄!”
云庭用手一揮,制止了路一劍的問話。
孟枝枝氣笑了,道:“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當個正人君子了?癡心妄想?!看劍!”
她提劍而上,路一劍率先用劍與她對?上。
路一劍同樣作為賢劍真君座下的內門弟子,劍術在同輩弟子中也是佼佼者。
他發現孟枝枝的劍術凌厲有?余,但?招數不足。他便想?速戰速決。
跟在孟枝枝身后的兩?柄玉如意已?被催動,凈天地神?咒被她念出。原本如意散發的溫和圣光,此刻變得刺眼無比。咒術帶著念咒之人的情緒,孟枝枝現在的情緒無疑是憤恨的。
她沒想?給他們任何機會。
路一劍使出白虹貫日,此招數勝在步法詭譎,劍招樸實無華。孟枝枝重劈而下,他斜劍相擋,劍面一路滑向她手的方向。
孟枝枝眼見他的劍要?割到?她的手,她立馬抬起劍,手腕向上鯉魚一挺,打斷了他的滑劍。
二?人幾次過招,路一劍的劍術粘她粘得厲害。比起云庭出劍時想?方設法地攻擊弱點,路一劍的劍術都是隨對?手而動,以劍拆劍,十分難對?付。
時間一長,孟枝枝使劍疲軟,被路一劍很快劃破脖頸,一道血痕順著雪白的皮膚流了下來。
路一劍道:“孟仙子,就此收手罷!”
孟枝枝道:“沒門!”
只?見兩?柄玉如意通體光輝流轉,一旦靠近,便感覺刺痛。
云庭捏決,不斷為他和路一劍撐起防護罩。防護罩上數道波紋涌動,那是靈氣在亂竄,被玉如意干涉,法術不穩,隨時都可能破開。
路一劍心知?,這撐不了多久。玉如意的威力足以抵擋魘靈襲擊,更不用說?他和大師兄了。
他主動出擊,與孟枝枝貼身相搏。
見孟枝枝體力不支,他心有?不忍,但?也無法,有?使命在身,壓著他必須選擇。
他一擊命中,又是一劍貫穿孟枝枝的肩胛骨。
孟枝枝皺起眉頭?,劍被抽出的一瞬,她掉落地面,被冥漆用身體接住。
“枝枝!”冥漆陷入恐慌之中。
孟枝枝安撫道:“冥漆,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傷。此傷不足以要?我的命。”
冥漆含淚道:“別打了,我帶你走罷。”
孟枝枝眼熱,咬緊唇瓣道:“我要?為小桃仙報仇!”
小桃仙正躺在冥漆的身上,她閉著眼,若不是嘴角的血痕,和蒼白的臉,還真以為她睡著了。
冥漆滿眼含淚道:“小桃仙已?經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孟枝枝心中對?自己憤恨不已?,道:“我放不下!”
她猛地抬頭?,見路一劍他們趁她分神?要?奪回玉如意。
她又是起身沖去,不要?命地用身體去擋,路一劍忙著撤劍,但?劍風已?出,勢如破竹,在孟枝枝的背上炸開幾道血痕,皮開肉綻。她一口鮮血噴出,硬是抗下傷害,收轉回兩?柄法器。
玉如意在她掌心下旋轉,白綠相間的光輝,覆蓋了她整個身體。
她不先急著給自己止血,而是直接催動凈天地神?咒,向他們二?人攻去。
兩?柄法器在她掌心之間來回轉動,像一條銜尾蛇一般旋轉,掌心勝出一團刺目的光球在不斷向外散發能量。她頭?發早已?散開,臉上的鮮血也變得無比清晰。
地動山搖,別院的房屋也跟著搖搖欲墜,各路東西七倒八歪。路一劍沒有?站穩,直接狠狠摔在地上,四肢遭遇凈念神?咒,已?經疼得發麻,七竅流血,云庭立馬捏決擋在他前面。
“大師兄,此地不宜久留!”
云庭卻道:“鬼母封印必須修復!”
“大師兄!”
路一劍此時此刻后悔至極,如果他果斷一些?,從孟枝枝他們手中搶回玉如意,是不是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如此受制于人?
“大師兄,拔劍吧!”路一劍勸道,“再不拔劍,鬼母封印一旦被開啟,鬼孩逃脫出來,那不是你我二?人可以解決的!”
云庭沒有?動作。
路一劍急壞了,他心知?光靠咒術,大師兄撐不了多久,先前已?經耗費了不少靈氣,再拖下去,他們必死無疑。
他道:“大師兄,快啊!”
云庭眼看自己師弟滿臉污血、恐懼萬分的樣子,他心道,罷了,他死也不能讓路一劍死在此地。
于是,無塵劍再一次出鞘!
這一次,云庭施展人劍合一,他念道:“配合我!”
“好!”
二?人同拿本命劍,施展出了賢劍真君師門名冠天下的劍招合技——萬劍歸宗。
劍如風,劍如雷,劍如雨,劍如霜……天下各類名劍見此技,也必須甘拜下風,如仆見主。
兩?柄劍變成數十米高,就像是四大天王手中的巨物,神?圣而威嚴。
它們立于地上,一揮舞。孟枝枝四周玉如意產生的光輝黯了一瞬,能量亂竄,周圍靈氣不穩。她咬緊牙關,死命撐住。
凈化術畢竟只?是凈化,誕生之初便不是作為殺招出世。孟枝枝學習過的凈化術皆是用于救人。而云庭、路一劍二?人從小習的劍招皆是殺招,用于殺妖除魔。比起多次戰斗侵染的殺氣,凈化術顯得略微薄弱。
孟枝枝雙肩劇烈顫抖,耳朵嗡鳴,眼睛幾乎要?失去視覺。
路一劍道:“她快撐不住了。”
云庭道:“落吧,一劍。”
“好!”
只?見兩?把貫天的長劍,向孟枝枝偏倒下來。孟枝枝無法動彈,她要?是再一動,兩?柄玉如意會不受她的控制,立馬飛出去。
那樣小桃仙的死,還有?她所做的這一切全部白費了!
她打死不肯退讓一步。
劍倒下來的時候,一道身影飛快竄到?她身前。
她瞳仁一縮,“冥漆!”
劍落地一震,別院所有?的靈氣光輝消失一空。
孟枝枝全身肋骨盡斷,她就看見她的好朋友冥漆躺在她的身前,他將她護在了身下。
他該傷得有?多重?
“枝……枝。”
“不要?,不要?!”孟枝枝一瞬痛哭。
孟枝枝,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害死了小桃仙,你還要?害死冥漆嗎?!
云庭走到?她跟前,冥漆下意識抬頭?去咬,卻被云庭一把捏住下巴頦。
孟枝枝怒道:“你給我松手,放開!”
云庭瞬間點了冥漆幾道穴位,對?孟枝枝道:“他性命無礙。”
他已?經犯了一次錯誤,不能再犯一次。
他彎下身,從她手里奪走了兩?柄玉如意。
孟枝枝往他臉上啐了一口,“你不得好死!”
路一劍驚道:“大師兄!”
大師兄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從沒被人吐過唾沫,而且還是往臉上。任是他,也為大師兄感到?心疼。
云庭用袖子將臉一擦,沒有?落下眼神?給孟枝枝,他拿起玉如意,對?路一劍道:“修復封印罷。”
路一劍道:“那他們……”
云庭道:“封印之地不修復完,不準放他們出去。”
這是對?他們的懲罰?
孟枝枝罵道:“云庭,我與你不共戴天!”
云庭和路一劍已?盤腿而坐,意外獲得了一柄玉如意法器能使他們兩?人同時開啟修復。
孟枝枝咳嗽不止,肺里全是破損后流出的血液。她知?道自己死不了,但?這種生不如死、茍延殘喘的難受,令她陷入深度的無力感中。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摸冥漆的氣息。
他還活著,只?是昏死過去。
真是太好了!
她眼眶的淚隨時都要?掉落出來。
緊接著,她又用手指一點一點往地上摳,終于摸到?了小桃仙的衣服。
她將自己的靈力輸了進?去。
小桃仙果不其然體內已?經遍布魔氣,天仙子的種子在她體內生根發芽,她的靈氣一進?入,就被魔氣熏染。
但?她依舊往里探入,任憑魔氣進?入自己體內,也想?為小桃仙探得一縷生機。
路一劍早感覺到?這邊的動靜,他嘆了一聲,道:“她是在自尋死路。”
“勿管,專心。”云庭閉著眼,全部精力都擊中在了玉如意上。
孟枝枝渾身劇烈抽搐,身上的血往外揮灑,倒在一旁的護他劍吸收了主人的血跡,斷橫處散發著微微紅光,顯得妖冶詭譎。
魔氣已?經順著她的靈脈,走入她的丹田里。
孟枝枝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在被灼燒,被啃咬。
這就是小桃仙被魔氣侵染的感覺嗎?
她眼皮微抬,看著天空,偶有?鳥兒經過。
她喉頭?涌上鮮血,又被她一口吞下。
無解之局,她幫不了他們其中任何一人。
她不想?救治自己,也許自己就這樣被天仙子種子吞噬死掉也不錯。
她緩緩閉上了眼。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幻聽。
“孟芷。”
她心道,我救不了你,贏破,對?不起。
“孟芷!”
那聲音如雷貫耳,她猛地睜開雙眸。
只?見贏破早已?走到?她身邊,野獸一般的純黑眼中倒映著她的慘狀。
他臉沉了下去,“是他們把你害成這樣?”
孟枝枝下意識脫口而出,道:“贏破,你快走!快走!”
云庭二?人劍握在手里,正注視著贏破。
孟枝枝此刻有?多么?害怕。
她被贏破抱在了懷里,只?見他咬破自己的皮膚,往她嘴里灌進?鮮血。
“快……嗚……走。”
贏破摸著她的秀發,眼中盡顯溫柔,他喂著她血,視線不愿離開一秒。
這等駭人場景,讓云庭、路一劍二?人如臨大敵。
云庭斜落下無塵劍。
“你就是人界皇帝?”
第56章 第 56 章
贏破視他?為無物, 他?在孟枝枝耳邊低語道:“我來了。”
他?眼神癡迷地?看著她,目光落到她嘴角的血漬,他?伸出大?拇指,一點一點地?擦干, 動作很慢又透著一種壓抑的危險氣息。
孟枝枝心里著急萬分。
云庭和路一劍不是贏破能對付的, 贏破身?上?的謎團只會加重云庭的疑心。
難道他?們幾人今天要全部折在此處?
見她心思分毫不在自己身?上?, 贏破一口含住她的耳垂, 用牙咬住碾磨。
那一瞬的疼意, 令孟枝枝停止了亂想?。原本死氣沉沉的內心,陡然生出念頭,她不能死,贏破現身?,她要保護他?, 這?是她食言欠他?的。
她幾乎是費力地?想?從他?懷中起來。
贏破卻摁住了她,在她耳邊道:“交給?我。”
他?褪下外袍,將孟枝枝安放下去,不讓塵埃沾染她分毫。
孟枝枝立馬抓住他?的一片衣角,那眼神中的緊張、惶恐不安, 使得贏破掌心微麻, 心尖酸顫。
他?用手回?握住她的手, 低下身?子,眼睫緩緩垂下, 在她的指尖落下輕輕一吻。
他?去了。
孟枝枝眼睜睜看著他?背離自己。
贏破站在云庭之?前,他?的頭不知何時?梳成了高馬尾,鵝黃綁帶一系, 長長的長綢帶在風中飛舞,身?上?著綢黑金絲桂花服, 少年朗若星月。
他?滿目戾氣,敵視著他?們。
云庭道:“人界皇帝,此處是鬼母封印之?地?,你?打斷我們修復封印,該當何罪!”
贏破冷冷看著他?們,道:“去死。”
路一劍道:“好大?的口氣!贏氏子孫,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贏破脖頸一瞬偏過,斜著頭看他?,像獸類一般,那模樣十分怪異。
贏破道:“你?們傷了她,就該死。”
路一劍道:“那是情有可原!”
孟枝枝抬眸,路一劍一對上?她冷冷的目光,不自覺轉移開視線。
云庭道:“一劍,制住他?。我繼續修復封印。”
修復鬼母封印之?事數次被打斷,他?心里總有不好的預感,不想?再出任何差錯。
“交給?我吧!”路一劍瞬時?抬起劍,倒豎在身?后,一步踏出,向贏破沖去。
云庭即刻盤腿而坐,閉上?眼睛,繼續催使玉如意。
耳邊響起一聲爆炸,云庭驀然睜眼。
他?見路一劍被砸進?山體里,落出一個坑,那坑起碼有三米深,里面傳來路一劍氣若游絲的聲音。
“大?、大?師兄。”
云庭忽地?站起身?,見贏破好端端站在原地?,身?上?毫發無傷,周身?氣息詭異可怖。
他?舉劍橫指,道:“你?不是凡人!你?是什么?”
贏破緩緩轉向他?,一言不發。
云庭警惕著,手中的無塵劍散著光華,熟悉劍招的人便會知道,這?是劍隨時?要出招了。
只見贏破走到他?跟前,距離不到三尺,就見他?伸出手,手掌緩緩合攏捏動,像是把什么東西揉捻成灰。
那一刻的場景,云庭永生難忘。
贏破雙眸發出血紅色光芒,鵝黃色綁帶如此鮮亮,身?后烏云蓋日,一輪血月聳立,四周傳出異動聲響。
很快,血月上?爬滿了各種形態詭異的鬼子,他?們個個張著血盆大?口。
云庭目光呆滯,道:“你?解開了鬼母封印?”
贏破站在原地?,天空如下餃子一般落下鬼子,他?們落到他?背后,繼而緩緩走過他?,走到了云庭跟前。
孟枝枝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快要叫出聲,但又生生抑制住。
只見數百只鬼子齊刷刷向云庭沖去。
很快,一切都亂了。
血腥漫天,腐肉遍地?。云庭切鬼子如切西瓜,速度極快,只見四處都濺射著什么,但無塵劍的光華快要被掩蓋下去。
多,實在太多了!
血月之?上?,不斷有暴戾恣睢的鬼子出現,它們仿佛從血殼中冒出,身?上?披著肉色粘液。
鬼母不知在此地?被封印多久,或許百年,或許千年,她不斷生子,這?數量難以估計。而鬼母不死,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鬼子誕生。
可他?們之?間誰有這?個能力能鏟除存活了千年甚至萬年的鬼母呢?那個可是比水夜叉更大?的邪物啊!
然而贏破似乎一點不怕。
鬼子像是聽他?的指揮,不傷他?分毫,目標明確,只殺云庭和路一劍。
孟枝枝看著贏破這?樣感到一陣陌生,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恐懼。
云庭一身?丹青仙衣早已臟污狼藉,糜肉與粘液交織。就算如此,他?還?具有戰斗能力,動作不見異常。
一獲得間隙,云庭掏出白玉如意,只見他念咒道:“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浩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吾身?。”
白玉如意周身?乍現霹靂金光,蟠天際地?,云庭周身同時出現一股金光包裹,宛如雄厚盔甲。
如意竟然還有這等用法!
金光所及之?地?,鬼子身?上?冒出烈焰火花,轉眼間焚燒殆盡。但它們似乎一點也不畏懼,依然不要命地?往前撲。
都說鬼族邪性,遇到這?種連死不怕的敵人實在令人倍感壓力。
孟枝枝看著它們瘋狂向云庭沖去。云庭兩手持著如意,向前頂住,無塵劍護著剩余三個方?位,一旦有鬼子踏入,它便立馬斬殺。
砰——砰——砰——
鬼子不斷沖擊著,云庭身?上?的金光護體很快出現一道裂痕。
“大?師兄,救我!”路一劍那邊早就不敵。
云庭不得不分神道:“無塵劍,去。”
無塵劍立馬飛了過去,這?下眾鬼更對云庭虎視眈眈。
云庭一人要抵御四個方?位,不得不四處周游。但鬼子敏捷靈活,它們仿佛四腳爬獸,四肢皆有鋒利的尖爪,可以抓握一切壁面,有超乎常人的彈跳力,難纏得很。
很快,一只渾身?腥臭的鬼子從云庭的防護中撕出一道裂口,眾鬼一擁而上?。
云庭身?有金光,金光一亮,鬼物消融。
云庭很快便意識到,也許突破口不在鬼子身?上?,而在那個人界皇帝身?上?。
他?一路沖滑,身?形快得滑出幻影,玉如意像一面又攻又守的盾牌,所到之?處,鬼子飛速從兩旁炸飛出去。
他?目標緊鎖那個站著原地?、目光暴戾的皇帝。
“殺。”
他?以玉如意為柄,旋轉將它一橫,一道更加刺目的金光從如意頭散出去,靈氣磅礴。
當——
一把破爛的桃木劍擋在前面。
孟枝枝雙眸散著魔氣,行若走尸卻硬挺著,斷斷續續道:“不、許、傷、他?!”
下一瞬,她被贏破接住,她張開嘴,大?口喘息,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
贏破將手輕撫在她臉上?,眼神向云庭一視,周身?黑氣瘋狂涌動,齊齊向云庭壓過去。
“你?竟然是魔!”云庭不假思索道。
他?立刻用玉如意去擋,玉如意金光附體,但卻阻擋不了魔氣的肅殺之?意,那黑色涌動如同萬丈深淵,以摧枯拉朽之?勢,令玉如意土崩瓦解。
瓦裂玉碎,清脆的聲響像雨滴一樣由小變大?。
白玉如意碎成數百道碎片,從空中分散,宛如落下瑩瑩星光。
孟枝枝雙眸瞪得極圓,她看著贏破瘦削光潔的下巴,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好似夢境。
魔?
贏破是魔?
云庭說贏破是魔?這?簡直謬妄無稽!他?分明還?是那個小皇帝;被人欺負卻無法反抗,不知人情世故,喜怒哀樂從來都寫在臉上?的小皇帝。
耳邊乍然出現云庭的聲音道:“孟枝枝,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這?就是你?要護的人,他?是魔!是無情無義的魔,是殘害生靈的魔!自古仙魔勢不兩立,這?些你?難道不知道嗎!”
話音剛落,一陣魔氣筆直朝云庭揮去,他?的聲音驟然消失。
孟枝枝艱難地?移動著腦袋,想?伸長脖子去看一看云庭,卻被贏破一把摁在懷中。
她眼前一黑,他?衣服上?織就的花紋是簇簇芬香的金黃桂花,盛開得飽滿生機,卻很是冰涼,涼進?了她的心。
她心中突生膽怯,雙唇止不住地?顫抖。
贏破像是感受到她的緊繃,將她抱得更緊了。
他?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孟芷。”那聲音無不透露著害怕之?意,像是要死命抓住著什么。
孟枝枝一道淚滑過眼角。
“贏破,你?為什么要成魔呢?”
她想?騙自己都做不到。
那可是魔啊!人人喊打喊殺的魔!
她被扯入回?憶之?中。前一世,坐在黃金龍椅上?的魔君,視人命如草芥,心情不爽就去仙門?之?中斬殺人頭,將人頭帶回?皇宮,掛墻以示眾。
人怕,妖也怕,仙門?更怕,所有人聽到魔的名?字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多可怕,成了魔,就沒有了人性,沒有了感情,也無從懼怕。
她今生最恐懼的事不過如此。
很多事都有跡可循,但她卻故意忽略。她總想?著,贏破沒有選擇修魔,他?不一樣,他?就算脾氣再古怪,也救過她,也知道她對他?的好意。
他?明明是知道的啊!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耳邊贏破的聲音響起:“我只有選擇成為魔,才能護住我們。”
孟枝枝輕啊了一聲,聲音呆滯道:“你?原來是自愿的。”
她好冷,心臟冷得好像被人推進?了冰窟里。
孟枝枝再也憋不住,喉頭猛涌出鮮血,她咳嗽得像要把整個胸膛都咳出來,臉上?一片潮紅。
贏破扶起她,立馬又抬手去咬自己的胳膊。
“我不要!”孟枝枝幾乎是吼出來,她抬起沾濕的眼睫,“我不要你?的血!”
贏破仿佛被人從頭倒了一盆涼水。
他?純黑的眸子顯露無辜,似不知所措。
孟枝枝將臉一偏,不再去看他?。
“不要傷害他?們。”
“誰?”
“云庭他?們……不許你?動他?們。”孟枝枝幾乎是用盡全力才擠出這?些話。
贏破臉沉了下去,道:“你?護著他?們?為什么?他?們害了你?,害了你?的朋友,我幫了你?,你?卻恨我?”
孟枝枝偏著頭閉住雙眼,捂住胸口,那地?方?疼得厲害,每一個字說得都十分艱難,強忍著冷靜,道:“我,不恨你?。他?們害死了小桃仙和冥漆,我要親自殺了他?們。”
“真的?”贏破狐疑,上?前伸出手。
“別碰我!”孟枝枝向后退縮,身?體顫抖,似乎才意識到了什么,道,“讓我冷靜一下,求你?”。
贏破感覺宛若臉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袖下的雙拳悄悄捏緊。
忽而,云庭那方?又有動靜。
一道藍色火焰鋪開來,燒出一塊干凈之?地?,形成一塊圈。
“大?師兄,大?師兄!藍師兄來了,我們有救了!”路一劍拼命叫喊著云庭的名?字。
都怪他?,要不是為了救他?,云庭師兄壓根不會把本命劍都給?他?,也不會被這?個魔傷成這?樣。
云庭臉上?全是魔氣,魔氣已入他?的五臟六腑,雙唇烏黑,靈氣與魔氣在他?體內相?互絞殺。
藍傾一把團扇捂著鼻子,眼眸收起了平日嬉戲打鬧之?意,道:“你?不是來修復鬼母封印,怎么落成這?個模樣?此地?怎么會有魔?”
云庭被路一劍撫起來,胳膊被他?扛起來,他?道:“此事要稟報諸位仙門?師長。”
路一劍道:“今日多謝藍師兄,不然我與大?師兄定要死在此地?。此恩千霄宮記住了!”
藍傾的到來是意外之?喜,他?本以為藍傾不會來,結果竟然來了,真是幫了大?忙。
藍傾道:“我可不是為了你?們而來。切勿自作多情。”
路一劍立馬反應道:“是是是,藍傾師兄順便之?舉對我們意義非凡。現在鬼母封印已破,我們趕緊先回?去叫救援吧!”
“誰敢走!”這?一言吸引了在場三人注意。
原來是贏破在說話。
他?雙掌之?間升起冉冉魔氣,其中還?有無數細小閃電炸裂,一看就知威力巨大?,危險至極。
藍傾手一橫,表情嚴肅,道:“你?們先走,我斷后。”
路一劍拱手道:“拜托藍師兄了,定要相?安無事啊!”
他?帶著云庭坐在自己的本命劍無心上?,御劍飛速回?往千霄宮。
一道黑球立馬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追去。
藍傾扔出團扇,沒想?到那黑球直接打掉團扇,朝他?們追蹤而去。
團扇從地?上?飛起,原本上?面美麗的仕女圖案如今沾上?腥臭的粘液和腐爛的肉糜,心愛之?物被毀得一干二凈,藍傾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
“魔頭,你?得罪本大?人了!”
團扇朝贏破飛去,燃起熊熊藍色火焰,那火焰有靈性一般,像兩條藍色巨蛇一樣纏繞著贏破的兩只胳膊。
贏破似乎一點不怕,用捏住那藍色火焰,輕輕一碾,藍色火焰亮了幾瞬,霎那間熄滅。
藍傾狐眼一眨,意外道:“本大?人竟打不過你?。”
他?雙眸一掃,就見地?面躺著銀發鼠妖,那銀發鼠妖懷中抱著小桃仙,他?自然認識小桃仙,小桃仙是玉坤山的弟子。他?裙下伸出又長又大?的狐貍尾巴將兩只妖怪同時?卷走。
藍傾另一只尾巴朝孟枝枝卷去,狐尾還?沒觸及孟枝枝,就已被魔招攻了過來,狐貍尾巴被燒黑了一大?塊,魔氣熊熊燃燒。
藍傾見好就收,心下思考立即決定放棄帶孟枝枝走,道:“本大?人不與你?打。”
他?轉身?飛奔逃走。
贏破手中升起一團黑氣,正預備打向藍傾,但看見他?狐尾巴上?掛著那兩只妖怪。
只片刻猶豫,藍傾就不見了,再打也遲了。
他?手中黑氣陡然消失不見。
這?一地?的殘尸和魔氣,久久縈繞,甚至纏繞上?整個皇宮。
血月之?上?,鬼物嘶吼。
他?緩緩向孟枝枝走去。
第57章 第 57 章
贏破蹲下身子, 向?孟枝枝伸出手。
他那雙眸子死盯著?她,一寸一縷都不放過。
她直接略過他伸出的手,踉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贏破的心也一寸一寸跟著?冷了下去,“你要去哪兒?”
孟枝枝冷了一雙眸子, 道:“他們還?沒?走遠, 我要找到云庭, 殺了他, 救回小桃仙和?冥漆。”
贏破道:“你要出宮?”
孟枝枝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贏破沖上前來, 抓住了她的手腕,道:“那我呢?”他那雙眼睛露出受傷的表情。
與他一身整潔相比,孟枝枝顯得如此狼狽。
她垂睫掩住半眸,道:“你如今已經比我厲害得多,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之前對不住, 是?我中了樊鳴的計,沒?有及時趕來救你。若你要怪罪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現在我必須走了。”
孟枝枝微微抽開了手,她若即若離的態度, 令贏破心口酸漲。
他用力一拽, 將她拉到跟前, 道:“你想就這么?輕飄飄地離開?你別做夢了!你覺得我是?呼之即來,照之即去的人?嗎?是?你先拋我在水牢之中, 這是?你欠我的。”
孟枝枝面?色驟然?扭曲,一口黑血吐了出來,渾身抽搐, 黑色的魔氣縈繞在她的肌膚之上。
“孟芷!”
天仙子的魔氣已經貫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明知自己無藥可救, 還?要逞強!
贏破將唇立馬渡上了她的唇,他體內的魔氣宛如波濤洶涌的巨浪,驅逐著?她體內天仙子的魔氣。
孟枝枝逐漸神色清醒,看到他這么?做,奮力掙扎要起。贏破強摁住她的身體,十指緊扣,貪婪地吞掉她口中所有的黑血。
二人?唇齒相依,她逃脫著?,他糾纏著?。她咬住他的唇瓣,他的唇頓時流出鮮血。
她咬得越用力,他扣住她的手便越緊。
“孟芷,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既然?要救我,為什么?不救我到底?”
孟枝枝雙眸瞪得直圓,卻親眼看見他眼底濃烈的黑,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楚,要拉她一同溺死在這吻中,直到他的血和?她的血徹底融化為一體。
孟枝枝呼吸不穩,她感覺自己體內充盈的魔氣全是?他的氣息,她仿佛身處在滾燙的蒸鍋之中,胸腔的氣都被抽走。
她快要窒息了。
這時贏破松開了她,將她摟緊了懷中,癡道:“我如今成了魔,也會你教的仙術,我將二者結合,驅走了天仙子的魔氣,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好學生?”
孟枝枝感覺四肢沉重?,胳膊都抬不起來。想要重?啟她的體力,還?需要適應。
贏破道:“我知你所愿,你不想留在此處,對嗎?你要去殺云庭,我陪你去,你說好不好?”
孟枝枝艱難開口道:“原來你想跟我一起走。好,我答應你。”
贏破身體微頓,他低頭看著?她,看著?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道:“你沒?有在騙我?”
孟枝枝道:“你覺得我騙你有什么?好處?如果我走,你想來自然?也能跟得來,我趕不走你。只?是?我現在暫時動不了。”
贏破眸里閃著?光,他用雙手穿過她的腿,將她抱起。
“我抱你就是?。”
孟枝枝沒?有絲毫準備,一下緊抓著?他的衣服。
贏破觀察著?她的反應,她沒?有再抗拒他,那緊緊抓他衣服的手始終沒?有放下。
他向?外走去。
“等等!”
贏破眼一冷。
孟枝枝眼望天上,道:“你能將它們重?新關起來嗎?”
那些鬼子還?在血月之上來回走動,模樣躍躍欲試,卻始終沒?有下來。
贏破眼神變得緩和?。
他對它們道:“滾回去,別出來了!”
血月上隨即出現一道巨大的漩渦,鬼子們都跳了進去,再不見蹤跡。
孟枝枝喜不自禁道:“太好了!”
贏破見她終于露出笑?顏,目光粘在她的臉上,嘴角輕輕一抿,“可以走了?”
孟枝枝點了點頭。
他抱著?她跨出了別院。
“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瘴氣消散,現出一個人?影。
原來是?錢喜蹲守在此處,背部拱起,雙手交疊在身前,行為老實恭敬。
孟枝枝心中頓覺怪異。
沒?想到錢喜對她和?顏悅色道:“娘娘沒?事真是?太好了,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贏破冷聲道:“孤要和?她出宮,不再回來。”
錢喜道:“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去哪兒,誰敢阻攔。”
贏破道:“你不準跟來。”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孟枝枝回頭去看錢喜,就見錢喜嘴角掛著?笑?,朝她頷首,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任憑瘴氣將他的身影隱藏至消失不見。
他們一踏出吊橋,就往宮外的方向?趕。一路上竟沒?有什么?人?,意外冷清。
走入一座宮殿,突然?之間地面?發?出沉悶的一聲。
一根紅漆木映入眼簾,一臺轎輦早已在此地等候。那轎輦方頂圓蓋,輦身刻有栩栩如生的百鳥,頂賬和?垂幔都是?黃緞制成,上面?用金線繡著?遨游鳳凰,一旦弄臟,便會命數百名繡娘不眠不休一個月,繡好一個新的再換上。
里面?傳出低沉沙啞的嗓音,“老臣恭候陛下。”
在場的大臣齊刷刷跪滿地面?,“臣等恭迎陛下。”
此舉實在太過異常,孟枝枝手里藏了顆咒棗,緊緊靠著?贏破。
轎輦里傳出一個老人?的咳嗽聲,“老臣年老體弱,本該下轎迎接陛下,但怕將病氣過給陛下,那臣簡直罪該萬死。”
一位二品大臣道:“宰相大人?赤膽忠心,帶領臣等苦心維系國命,現在終于迎來陛下回歸,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先皇期盼這一天盼了多久,臣等終于對得起先皇的囑托,將陛下撫養長大。”
說罷,涕泗橫流,引得在場大臣個個掩面?抽泣。
樊隆又起咳嗽,這一咳,眾大臣嗚咽嚎哭之聲也跟著?停下了,簡直恰到好處。
他道:“陛下,您看何時舉行登基大典?”
她心道,難道樊隆知道贏破入魔了,便甘拜下風,拱手歸還?皇權了?
在場許多位大臣,她都面?熟。曾經,孟慕華為他們的家眷診治過疾病。她跟在師父身邊,自然?也認識了許多人?。
見贏破不吭聲,樊隆將話頭轉向?孟枝枝,道:“不知小孟女?官意下如何?”
孟枝枝雙唇蒼白,道:“宰相大人?這是?何意?”
樊隆道:“這段時日你一直侍奉在陛下左右,功不可沒?。老臣斗膽提議,賞封小孟女?官為佳妃。”
“小孟女?官賢良淑德,品性優良。‘佳’字好,臣附議。”說話之人?是?一位四品少卿,孟枝枝曾跟著?孟慕華救過他家從樹上摔下來的小兒子。
“臣附議。”
“臣附議。”
“……”
密密麻麻的附和?聲,也是?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贏破掀起衣擺,道:“你們給孤滾開!”
太尉大人?道:“陛下,您要去哪兒?臣等誓死相隨。”
“陛下不可出宮啊!天下共主怎能流落宮外?”
“陛下,陛下!”
贏破一邁步,那些人?就上前抓住他的腿,令他不得動彈。
“你們這些老不死,再攔著?孤,孤就砍了你們!”
贏破破口大罵。
“老夫身先士卒,陛下要離宮,就先從老夫的尸體上踩過去吧!”
贏破道:“你當孤不敢?!”他一掌就要揮下去。
孟枝枝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喊道:“別!”
孟枝枝道:“諸位大臣,你們今日特地趕來此處,就是?為了阻攔陛下出宮嗎?”
眾位大臣面?面?相覷。
樊隆的聲音從轎子里傳出來道:“佳妃娘娘,老臣斗膽,您帶著?陛下出宮,可想過南元國以后該如何?這天下是?贏氏皇族的天下,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孟枝枝看著?那金絲垂梢,道:“我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十七年了,你將贏破關了整整十七年,現在才來說這話不覺得假嗎?”
孟枝枝感覺到轎中人?的目光,她絲毫不懼,繼續道:“諸位大臣口口聲聲說為了陛下,為了百姓。敢問這十七年,諸位大臣在哪里?君有難,而臣不見,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赤膽忠心’?”
贏破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身上,自從孟枝枝開口的那瞬,他一顆心變得滾燙。
氣氛傾俄變得凝重?,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樊隆道:“佳妃娘娘,所言極是?……”
眾大臣更是?壓低了頭。
孟枝枝直道:“別叫我佳妃娘娘,這個娘娘稱號,宰相大人?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這……”
眾大臣低頭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偷偷打量著?孟枝枝。
孟枝枝光明正大讓他們打量,她直視著?那座轎輦,眼神如炬,仿佛要把那里穿個洞。
樊隆道:“既然?如此。來人?!”
此地瞬間涌出上千名將士,他們手拿長矛和?盾牌,氣勢威武,將整個地方團團圍住。
孟枝枝道:“你們要造反嗎?”
樊隆道:“此乃無奈之舉,留君之舉。就算是?仙人?降臨,也會理解老臣一片苦心。”
孟枝枝手中頓時現出一把金色長弓,拉出金箭,射了出去,正好射到一位大臣腳前,在地面?擦出火花,留下黑印。
那位大臣嚇得大喊大叫,連連后退,烏紗帽掉落在地,也不敢去撿。
樊隆道:“都不許動。”
這一聲命下,所有的大臣只?得跪在地面?上,個個大汗淋漓,膽戰心驚。
孟枝枝再一次拉起長弓,箭頭對準他們。
“再問你們一遍,走還?是?不走?”
那熾熱的金箭把周圍的空氣都燒得滾燙,這一箭下去,肯定沒?命。
所有人?將頭埋得更深了,瑟縮不已。
樊隆道:“孟女?官,你是?要背信你師父的承諾,傷人?無辜嗎?”
孟枝枝道:“別想拿我師父壓我!”
她轉而對那些大臣道:“你們當真要為了他一句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
那位四品少卿大人?抬起頭,雙目發?紅道:“小孟女?官,在下還?有家人?在等著?在下回家。膽請小孟女?官和?陛下留在宮中。”
眾人?跟從道:“膽請小孟女?官和?陛下留在宮中。”
孟枝枝拉長金弓,弦繃緊的聲音清晰在耳。
四品少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孟枝枝眼中有火,一箭射了出去。
咻——
那箭飛快又灼熱,掀起一股熱辣的旋風,風力割人?。
邦——
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頓時聽見有宮人?們大喊道:“著?火了,著?火了!”
四品少卿睜開雙眸,回頭一望,就看見宰相的轎子燃起了大火,一束金箭射穿了轎頂,釘在了宮墻上。
眾人?都忙著?扶宰相出轎子,那金色轎輦在熊熊大火中燒滅。等再回頭一看,贏破抱著?孟枝枝不見了。
樊隆道:“一群廢物。”
眾人?跪倒在地,埋著?頭不敢抬起。
此時,只?有樊鳴敢上前道:“父親大人?,要我們去把陛下找回來嗎?”
樊隆身形臃腫,臉上皺紋頗深,身上穿著?寬大的錦繡袍子,頭上戴著?金冠玉珠,盡顯奢靡,道:“不必。”
樊鳴似乎并不意外,道:“孩兒知曉了。”
他側過頭,身后一眾禁軍抬著?一頂新的金色轎輦上前。他親自將樊隆撫上轎輦。
樊隆注視著?他,道:“阿鳴,整個皇宮中只?有你堪大用,千萬別讓為父失望啊。”
樊鳴垂首低眉,恭敬道:“父親大人?放心,孩兒定不辱使命。”
樊隆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隨后,樊鳴退出轎中,朝身后之人?喊道:“起轎。”
數十人?跟在宰相大人?的轎輦身后,浩浩湯湯。
樊鳴看底下這群大臣們,道:“諸位請回吧,你們的家人?都在家里等著?你們吃晚飯呢。”
大臣們才緩緩抬頭,如夢生死,卸了所有力氣,有人?直接癱倒在地上,又不敢多留,趕緊又爬起來,彼此沒?有多言,相互攙扶著?離開了此地。
樊鳴看著?他們離去,轉而回過頭,就見一道卑躬屈膝的影子。
他微瞇了眼睛,道:“錢公?公??你竟然?還?沒?走。”
錢喜走到他跟前,笑?道:“樊大人?希望我走去哪兒?我還?要在此處恭迎陛下回宮。”
他道:“你怎么?認為陛下還?會回宮?”
錢喜用袖子遮掩,咯咯地笑?起來,道:“樊大人?,您不是?心知肚明嗎?”
樊鳴眼神一變鋒銳,將他的領口拉扯過來。錢喜身形矮小,被樊鳴扯離地面?,雙腳就這樣吊在半空中,而那雙夾著?皺紋的眼中笑?意不減半分,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樊鳴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是?誰?”
第58章 第 58 章
錢喜道:“您認為我?是誰呢?”
樊鳴注視著他許久, 而后將他放立地面。
錢喜衣領外翻,一雙邪氣的眼睛始終對他笑?著。
樊鳴轉過身邁步要走,就聽身后傳來聲音道:“樊大人好聰明。”
樊鳴腳尖緩緩調轉方向。
“不管我?是誰,對您而言都無所謂。我?很欣賞您, 有一事想勸您一番, 還是莫要站錯了隊伍。”
“隊伍?”樊鳴重復著這二字, 嗤笑?出聲, 神色凜然, “我?管你什么山間?野怪,這具爛身體你要占據也罷,別誤了我?的大事,否則我?殺了你。”
錢喜仰頭大笑?,道:“樊大人看起?來倒是很懼怕宰相呢, 但他又算得?上什么?”
樊鳴鼻音發出重重一聲哼,罵道:“狂妄!看來你真的想死!”
此時天幕落下,黑云侵襲。
錢喜耳朵一動,心中幾?分了然,道:“我?死不死不重要, 大人不妨先去看看您的妹妹吧。”
樊鳴突然意?識到什么, 快速奔向摘月宮。
摘月宮中宮人四處奔走, 樊鳴一來就見一群人宮女像無頭蒼蠅似的。
眾宮女一見他來到,立馬跪了下來。
樊鳴道:“盈繡呢?”
樊盈繡的貼身大宮女守月極為害怕, 道:“剛剛小姐沐浴,差遣我?們出來,只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樊鳴道:“不是讓你們同小姐寸步不離嗎!”
底下人都默了聲。
樊鳴直接推開大門進了浴池, 守月立馬跟了進來,還命其?他人在殿外守候。她是樊家的人, 做主著摘月宮大大小小的事。
這摘月宮是每代皇后入宮大婚前所住之地,建造之恢弘奢靡,就宛如月亮一般璀璨。
樊鳴四處看了一會兒,浴池里散發著陣陣白氣,宛如仙霧。這地方牢不可破,門窗都是好好的,沒有出去的痕跡。
一個大活人會突然消失不見?
樊鳴只思索片刻,便一頭扎進了浴池之中,守月驚駭不已。
只見他如游龍潛入池中,毫無動靜。
須臾之間?,水面上冒出了氣泡。
一個濕漉漉的人兒從水里冒了出來。
守月一見便驚喜道:“小姐!”
而樊盈繡身后又跟著冒出一個人,正是樊鳴。
樊鳴的手正抓著她的秀發,樊盈繡掙扎萬分,喊道:“放開我?!”
樊鳴緊捏不放,道:“還有下次嗎?”
樊盈繡怒瞪著他,一個字都不愿再開口?。
樊鳴將她頭發筆直一扯,自己游到浴池邊。樊盈繡叫痛,雙手去掐自己的頭發,整個人在水中翻騰不已。
她被樊鳴硬生生拉扯了過來。
她罵道:“豎子?!你膽敢這么對我?!我?要告訴父親!”
樊鳴起?了身,守月立馬為他端來干凈的帕巾,他拿起?帕巾淡然地擦拭著臉上的水漬。
“父親最近為你的事很是心煩意?亂,你難道不知道嗎?”
樊盈繡道:“我?要見父親!”
樊鳴緩緩蹲下身來,道:“父親說了,不見你。”
樊盈繡道:“憑什么不見我??我?才是他的親女兒!你整日圍著父親打轉,讓父親對我?疏遠,現在我?連見父親一面都不行了?”
樊鳴道:“你要真覺得?自己是樊家的親女兒,就應該老老實實跟陛下成?親,早日誕出龍子?。”
他眼神冷漠地從她的臉上滑下,一直探到水面,似乎想透過水面看到她的肚子?。
樊盈繡心里快恨死他了,道:“龍子?,龍子?!你們整日只想著這個,難道我?就是個生育工具?就因為先帝不孕,卻?誕下了阿破,你們利用?完孟芷查驗出阿破能誕下后代,接下來就要利用?我??”
樊鳴道:“你是樊家嫡女,該為樊家負起?嫡女的責任。父親如今什么處境,你好好想想。沾了樊家的光,就想徹底拋下家族榮譽上山修仙?”
樊盈繡反駁道:“你胡說八道,我?是為了父親才想上山修仙的。”
樊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道:“別再說那樣的話。”
他眼神冷得?像淬毒的毒蛇。
樊盈繡下巴被掐得?生疼,心中頓生恐懼,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整個人眼睫都垂了下來,睫毛顫抖著。
樊鳴松開了手,道:“守月,你照看好二小姐,要是小姐出了任何問題,你也別想活了。”
守月聲音發抖道:“遵命,大人。”
大殿之中,聲音輕如羽毛。
等樊鳴一走,守月趕緊將樊盈繡扶了起來,道:“小姐,當心著涼。”
她給樊盈繡披了一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攙扶她上臺階。
樊盈繡突然出了聲道:“剛剛你一直在旁邊?”
守月正低頭看著光滑的地面,道:“小姐,奴婢一直在旁邊伺候著您,這是奴婢的職責。”
樊盈繡赤裸的腳停下了步伐,“也就是說你什么都聽見了。”
守月心覺不對,緩緩抬頭,正對上樊盈繡那陰惻惻的神情,她嚇得?跪在地上。
“奴婢什么也沒聽見。小姐饒命。”
樊盈繡蹲下身,她抬起?她的下巴,水漬從她的頭發上滴落下來,額前的紅痣甚是圣潔動人,“沒聽見,你慌什么?”
守月瑟縮著,眼神不敢與樊盈繡對視。
樊盈繡道:“我?要喝熱茶。”
守月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弄。”
她從地上爬起?身,背對著樊盈繡。
她剛走出幾?步,后背劇烈一疼。她朝后看去,沒想到一把被樊盈繡緊緊鎖住腰間?,那疼意?更加分明。
守月道:“小、小姐……”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樊盈繡將手中的血刃丟在了一旁,將衣服攏了攏,走到大門,打開之后,一道月華灑在了她的身上。
她道:“守月玩忽職守,甘愿以?死謝罪。你們將她抬去埋了吧。”
眾人道:“是。”
不一會兒,數位宮女圍在樊盈繡身邊,伺候著她回寢殿。清冷月光散在朦朧的摘月宮中,淡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沉默的羔羊在黑夜中低垂著雙眸,視若無睹。
孟枝枝帶著贏破踏出了皇宮,先去了隱世。
她念咒道:“太?上臺星,變換無盡。運行日月,道氣無情。清靜,清靜,賦我?神意?。三魂具在,隱世現音。”
一道金色漩渦現在眼前。
她將贏破身上的斗篷拉了拉,又給他戴上了一張普通的陶瓷娃娃面具,道:“現在出去,我?們一定會被追捕,先在這里躲躲。切記,一定不要被人發現了我?們的真實身份。”
贏破點了點頭,手放在她的領口?處的繩結,給她拉了拉,打上了蝴蝶結。孟枝枝也披了一件斗篷,那斗篷帽子?上還長?著牛頭犄角看著很是怪異,她的臉上也戴著一張瓷娃娃的面具。
孟枝枝緊握住他的手,“我?們進去吧。”
兩個人踏入隱世之中,一瞬間?金色漩渦便消失了。
隱世里熱鬧極了,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熱鬧。遍天遍地飛舞著揭帖。
一個身穿破爛的散修手里拿著揭帖到處散布,嘴里還在大聲張羅:“千霄宮征集人界皇帝贏破和散修孟枝枝的信息,有知者,請到百寶店尋趙仙人,有重酬答謝。”
孟枝枝接過一張從天空飄下的揭帖,驀然看到上面是她和贏破的畫像,寫著征募知曉者,落款是千霄宮的徽章。
沒想到仙界速度如此之快,不過短短半日,消息就已經?傳到隱世。但是千霄宮并?沒有第一時間?對外公布贏破是魔的身份,這般行事奇怪,究竟是為什么?
孟枝枝記得?,上一世,贏破是魔的身份很快公之于眾。她知道贏破是魔的那一天,很快就有仙家之人登門攻打。
難道云庭沒有告訴他們贏破是魔?
不太?可能。
魔的可怕之處早就深入人心,再說云庭他們沒有義務替她隱瞞。
還是因為這一次她把贏破帶離了皇宮,所以?一切改變了?
這事她實在想不明白。
如今整個散仙圈子?都知道千霄宮在打聽她和贏破的下落,其?他仙門會不會起?疑呢?
此地不能久待,要盡快離開皇都。
孟枝枝將那揭帖塞進袖中。
她對贏破道:“抓緊我?的手,別松開。”
她的手比他的手小,柔軟而滾燙,他不由緊緊抓住。他透過面具的兩個孔看著她的后腦勺,她在前方帶領著他,人群里摩肩接踵,他不由地跟緊了她,生怕丟了她。
孟枝枝來了一家店,比起?外面許多散亂的攤子?,這家店看上去正經?多了。店面不大,木制結構,古風文雅,正上方的牌匾上寫著“百寶店”三個字。
孟枝枝回頭看向贏破,拉著他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語,道:“等會兒你千萬別說話。”
贏破看著瓷娃娃的臉貼近著他,他聞到她身上的棗香味,心尖癢癢的,聲音也跟著低起?來,道:“我?都聽你的。”
她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以?示聽見。
贏破面具下嘴角微抿。
兩人一同踏進了門檻。
孟枝枝道:“趙仙人呢?”
店里一個散修見到這兩人一高一矮,臉上還戴著遮蓋面容的面具,倒不覺得?多意?外,隱世里不想暴露身份的人數不勝數,這瓷娃娃面具在隱世里隨處可見,并?不值錢。
他拿出營業的態度道:“貴客里邊請,趙仙人在上面等著呢。”
孟枝枝帶著贏破來了二樓,二樓有珠簾玉翠,還有散著檀香的桌椅板凳,正中央還供奉著財神爺。
一個憨態可掬的人坐在里面,道:“你們也是來送消息的?”
孟枝枝從袖下掏出揭帖,“正是。你就是趙仙人?”
她走近一看,才發現那趙仙人眼珠是白的,像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白霧。她一眼便看出,趙仙人的眼睛看不見,應該是中過一種名為滴水觀音的蝶毒。
趙仙人從容自如地拿起?茶壺倒好兩杯茶,茶未斟滿,就遞了過去。
他有禮有節道:“二位請坐。不知二位有何消息能帶給我??”
孟枝枝坐下,道:“趙仙人,在告訴你之前,我?想知道為什么千霄宮要打探此二人消息?”
趙仙人倒是坦誠道:“實不相瞞,我?并?不知道。不過千霄宮既然花重金尋消息,那就沒有不賺這錢的道理。小姑娘,想知道千霄宮為何這么做的人不少,你卻?是第一個直接問出來的。”
孟枝枝道:“千霄宮是仙界第一門派,不好奇才是怪事。趙仙人怎么叫我?小姑娘,雖然我?聲音聽著年輕,但是我?活了三百年,當你的祖宗姑奶奶都是夠的。”
趙仙人做慣了生意?,拱手道:“見諒,趙某眼睛看不見,竟有眼不識泰山。”
孟枝枝揮手道:“罷了,都省省勁。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錢,我?想探聽一個人的消息,就用?我?的消息換你的消息,趙仙人,這買賣不虧吧?”
趙仙人道:“那就要看您提供的信息價值如何了。”
孟枝枝道:“趙仙人,你想知道這兩人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只是趙仙人能不能給我?提供足夠價值的信息就難說了。”
趙仙人道:“這……仙師這話,難道仙師是這二人親密之人?”
孟枝枝道:“此事就與你無關了。”
趙仙人露出惶恐模樣,道:“是趙某逾矩了。”
孟枝枝心道,老狐貍。
她道:“如果趙仙人答應這樁買賣,就先回答我?的問題,之后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趙仙人拿起?茶杯,小口?啄了一下,輕輕放在桌前,道:“仙師說得?令趙某心動,但是趙某從不做虧本生意?,若是我?告知了仙師想知道的事情,仙師卻?不回答我?的問題該如何?”
孟枝枝笑?了笑?,道:“趙仙人,你這店四周有數名好手在此徘徊巡邏,樓下還有一個修行千里目的高手,如果我?真的要跑,怕是一瞬間?就會被你們包圍,當然打架我?是不怕的,就是十分討厭白費力?氣。趙仙人覺得?呢?”
趙仙人手中茶杯蕩起?波紋,道:“是趙某眼拙。仙師想問什么?”
孟枝枝心頭隱隱松了口?氣,道:“我?想知道南元國女官孟慕華的下落。”
趙仙人摸著下巴處的胡子?,道:“孟慕華……可是那位散修醫仙?”
孟枝枝按捺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壓抑著,生怕被趙仙人看出來。
“應當是吧。她原來好像確實是散修,后來眾所周知進了南元國當女醫官。只是前段時日辭官后,人就消失不見了。”
趙仙人遺憾道:“我?不知道孟慕華的下落,但是我?曾聽聞孟慕華曾與千霄宮一人關系甚為密切。幾?十年前她之所以?能與各家門派關系融洽,與此人分不開關系。”
孟枝枝道:“千霄宮的人?是誰?”
趙仙人道:“無真。”
孟枝枝道:“無真?我?怎么從未聽過此人名字。”
趙仙人道:“此人十分低調,突然出現千霄宮中,又在數十年前突然消失了。”
孟枝枝道:“還有沒有關于他的事情?”
趙仙人道:“他有兩柄厲害的法器。”
孟枝枝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趙仙人繼續道:“聽說是一綠一白的玉如意?。那法器法力?驚人,富含天地靈氣,在道家神圣法器之中能排進前十。”
孟枝枝心尖一顫,“還有呢?”
趙仙人道:“幾?十年有過傳聞,有人說無真是孟慕華的師父,但也有人說二人是一對結了孽緣的怨偶。時間?太?過久遠,這些消息也只不過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孟枝枝從來沒有聽過孟慕華提起?過她的師父,如果真是師父的師父,那便是她的師祖。
孟枝枝心中疑云遍生。
她道:“趙仙人想問我?什么?”
第59章 第 59 章
趙仙人道:“第一個問題, 敢問仙師,這孟枝枝和人界皇帝現在身在何處?”
孟枝枝道:“我不知道。”
她說得大?大?方方、波瀾不驚,真誠就像是?在說“我真不知道今天會下雨”一般。
趙仙人道:“那這孟枝枝和人界皇帝為?何被千霄宮盯上?”
孟枝枝道:“趙仙人這問題是?為?了?自己問的??”
趙仙人仰起頭,摸著胡子笑道:“人總有好奇之心。我與仙師并無?不同, 自然也是?好奇這千霄宮為?什么突然盯上這二位。”
孟枝枝道:“這事該問千霄宮。千霄宮向來不管人界皇族之事, 突然盯上這二位, 我也正好奇呢!要是?趙仙人哪日尋到消息, 還勞煩告知我, 也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趙仙人道:“說得正是?,這仙家門?派的?想法又?豈是?我們這些燕雀能知道的?呢?仙師,貧道還有第二個問題,敢問這孟枝枝和人界皇帝有什么淵源?”
他拿起茶壺,想往孟枝枝的?水杯里倒水, 才發現對方竟然一口未喝,便裝作不經意放下了?茶壺。
贏破緊盯著趙仙人的?手,眸子里陰沉了?下去,眸子漆黑如濃郁得化不開的?墨。
趙仙人頓了?頓手,又?自然地將手收回袖中。
孟枝枝道:“如果要說淵源, 大?概是?學宮那年大?火, 小皇帝救了?她。”
贏破的?雙眸一震, 想起了?那夜,抱著小孩哭泣向他求救的?小姑娘。
原來他們已經那么早就已見?過?面。
趙仙人道:“噢?看來這孟芷是?為?了?報恩。”
孟枝枝道:“是?。”
趙仙人道:“第三個問題, 這人界皇帝為?什么想逃?”
孟枝枝徐徐道來:“不知道趙仙人對人界之事了?解多少。修仙之人從來只管求仙問道,對人界之事甚少搭理,大?多也對人界宮闈之事沒那么清楚。”
趙仙人摸了?摸胡子, 認真思?索道:“我倒是?有聽過?那人界孩童傳唱的?歌謠,唱的?似乎是?‘鬼皇帝’?”
孟枝枝道:“趙仙人倒是?知道一二。”
趙仙人道:“貧道做慣了?這消息生意, 耳邊偶爾也會傳來幾句人界之事。關于這人界,我記得……十七年前魔物?入侵人界,眾仙門?齊齊下山除魔衛道。還有一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上一任人皇不知經歷了?什么刺激,竟也想學修士求仙問道,召集了?一批半吊子的?道士去皇宮學道煉丹,此事使仙盟受辱。在那之后,就甚少傳來人界消息了?。”
孟枝枝嘲諷道:“仙盟受辱?呵。”
趙仙人不解其義。
孟枝枝沒有解釋,繼續道:“贏氏一族到了?前任皇帝那代便開始走下坡路。贏破幼時被奸臣囚禁,南元國數年來被宰相樊隆把持朝政。這鬼皇帝的?歌謠就是?樊隆唆使人傳出來的?。想一想,一個人從出生就被囚禁,被虐待,吃不飽穿不暖,活得不人不鬼,怎么會想留在那個地方繼續受苦呢?”
趙仙人緩緩摸著胡子,道:“真相竟是?這樣?。那孟枝枝是?助他逃離?”
孟枝枝道:“大?概如此。”
趙仙人拱手道:“多謝仙師的?消息。”
孟枝枝也拱了?拱手,“那就此別過?。”
“保重。”
她起身,贏破也跟著起了?身。
不一會兒,趙仙人又?在她身后冒出聲道:“等等,剛剛還有一事忘記告知仙師。”
孟枝枝停住腳步。
“數年來,除了?仙師,還有一位仙者曾向我打?聽過?孟慕華的?下落。”
“誰?”
“她是?一只夾竹桃妖,自詡是?玉坤山的?弟子。”
孟枝枝雙眸一震。
趙仙人看不見?孟枝枝變化的?表情,繼續道:“不過?貧道這兩日聽聞,她和一只凡界鼠妖被帶回了?玉坤山。”
她極力?壓抑住顫抖的?聲音,道:“她還活著?”
趙仙人道:“應當是?的?。玉坤山對妖類同道一向護短。千霄宮因為?此事已經和玉坤山爭執起來了?。”
孟枝枝啞了?半晌,道:“多謝。”
隨即,她拉著贏破快速離開了?此地。
她走出百寶店,一邊對贏破低語,道:“我們馬上離開這里。趙仙人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
贏破語氣?陰狠道:“我去殺了?他。”
孟枝枝道:“贏破。”她壓低了?嗓音,盡量讓自己在人群中失去存在感。
她環視一周,又?繼續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殺人才能解決。我們先離開皇都。”
“就這么放過他?”贏破想起趙仙人那一刻微頓的?手,心頭一直冒出一種強烈的?煩躁感。
孟枝枝道:“我不知道他是?敵是?友,但他竟然向我透露了小桃仙和冥漆的消息。光是?這一點,我便要謝謝他。”
贏破還是?不解,為?什么她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了?趙仙人?她冒著自身這么大?的?風險換取情報,趙仙人隨時都可能出賣他們,那么一言兩句有什么值得感謝的??
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孟枝枝做出選擇。
孟枝枝拉著他,朝出隱世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百寶店中的?趙仙人已下了?樓。
有人立馬迎了?上去。
趙仙人拿出一張卷軸,道:“速速送去千霄宮。”
“仙人,剛剛那兩個人,要我去跟蹤嗎?”
趙仙人搖搖頭,道:“讓千霄宮去處理此事,我們莫要摻合。”
“好。”
趙仙人頓了?頓道:“你將他們的?去處一并告知千霄宮。”
皇都城中,燈火輝煌。千家萬戶,西窗剪燭。
孟枝枝和贏破飛行在屋檐之上,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孟枝枝實在沒有想到,成了?魔之后的?贏破功力?如此驚人。她不過?言語指點他飛行一兩句,他便能輕松駕馭。這樣?恐怖的?練功速度,如果在仙家門?派,絕對是?各大?長老爭搶的?好苗子。
兩人輕輕松松來到了?皇都邊界。
孟枝枝手從桂花香囊里掏出,攥握成拳,五指張開,掌心里竟為?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那正是?數百片白玉如意的?碎片。
當白玉如意破碎了?之后,她下意識收集回了?這些碎片。沒想到依然派上了?用場。
“去。”
那些亮晶晶的?碎片從她指尖飛了?出去,她手指飛快捏決低語默念凈天地神咒,但這次不同的?是?,她繼續開口道:“道君在上,我自知不自量,今天就以我的?壽命為?祭,借道君神力?,修復此物?,生生世世,此誓不滅。”
贏破聽罷,連忙阻止她。但她周身瞬間迸發出巨大?的?能量沖擊,生生壓住了?他的?前進。
那金色的?光芒貫穿她的?七竅,眼前數百片碎片與之共振,很快那碎片粘在一塊,一點點恢復,最終恢復成白潔無?暇的?白玉如意。
孟枝枝倒吸一口氣?,七竅之中的?金光瞬間消散,周圍靈氣?被吸得一干二凈,全進入了?白玉如意。
孟枝枝步伐虛浮,向后一倒。
贏破立馬挽住她。
孟枝枝強行支撐著身體,“你松開我。”
她站起身,緩緩轉過?頭對他道:“贏破,你真的?愿意放棄皇帝的?身份跟我走嗎?”
她的?眸子里的?光亮就像螢火蟲一樣?一明一滅。
贏破道:“我愿意。”
孟枝枝捏緊了?拳頭,隨后借助白玉如意施展出法術,她一把狠狠推開了?他。
很快他們周身散發著星星碎光,那些碎光一圈一圈如螺旋一般纏繞著孟枝枝身上。白玉如意正在她的?頭頂之上,那些碎光都進入了?它。
贏破心中怒道:“孟芷,你要丟下我?!”
孟枝枝道:“是?。”
“你寧愿以壽命為?祭,也要離開我?”
“是?。”
白玉如意身上凈天地咒散出,是?逼得贏破后退,但他硬生生抗住,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孟枝枝道:“千年仙誓在此,你踏不出皇都。贏破,你既然已經選擇入魔,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了?。”
贏破道:“你騙我!你騙我封印鬼母,騙我放云庭他們走,你騙我出宮,帶我去隱世,都只是?為?了?迷惑我!孟芷,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怕我找到你師父,殺了?她?”
孟枝枝心中早知會引來他如此暴怒,道:“我說過?,我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一步步走到現在,也不是?我想要的?。但事已至此,以后的?路我們各歸各。”
贏破道:“你想都別想!”
他掌心釋出魔力?,那魔氣?雷霆萬鈞,強烈的?閃電讓天地都為?之一震。
他想沖破這仙誓困守,那魔氣?反彈到他身上,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伴隨著一聲炸裂聲,無?數血液噴射,他一身鮮血,也死盯著孟芷。
孟枝枝道:“你別再試了?,再試下去,傷的?只能是?你自己。”
她仰頭看著這廣闊天地,道:“我和你的?認識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再來一次又?如何,什么都改變不了?。別了?,贏破。”
她轉身飛去,徒留贏破原地發狂。
“孟枝枝!你膽敢逃,我一定會抓住你!一定!”
他抬起一雙充血的?眼睛,心中的?陰暗在叫囂。
他要折斷她所有的?翅膀,讓她再也飛不起!
這時,一小行人踏著疾速的?步伐趕來。
一頂轎子落在地上。
錢喜正站在轎前,恭敬道:“陛下。”
贏破臉色寒氣?逼人,像是?變了?個人,帝王的?威嚴和無?情盡現。
他進了?轎子里,轎子里傳來他冷酷的?聲音。
“回宮。”
這行人步伐快而?穩,很快從這人煙稀少的?皇城邊界消失了?。
千霄宮萬劍峰上,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之中。
云庭猛地睜開了?眼。
梅珊驚喜道:“大?師兄,你醒了??”
她手中正拿著一條剛浸濕的?帕子,她伸出手去,“大?師兄,擦擦臉罷?”
云庭起了?身,驟然想起在人界經歷的?那一切,對梅珊道:“師父呢?”
梅珊道:“師父和路師兄都在大?殿里,大?殿里來了?好多人,長老們都去了?,還有玉坤山的?藍師兄也在那里。大?師兄,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云庭一擺腿,下了?床,往大?殿沖去。
梅珊緊跟在他身后,追著喊大?師兄。
云庭置若罔聞,他剛到大?殿的?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了?路一劍的?罵聲。
“師父,我要為?大?師兄報仇!他們玉坤山欺人太?甚,該將那兩個妖道交出來處置!”
藍傾的?聲音傳來,道:“再說一遍妖道,信不信本狐仙撕爛你的?嘴。”
云庭破門?而?入,梅珊在他身后,不敢貿然闖進,只得在外?站立。
一見?云庭清醒,大?殿之中人人臉色都很高興。在這里的?人除了?萬劍峰的?長老,甚至還有千霄宮其他幾位主?峰的?峰主?。
云庭朝著壇中央跪去,道:“請師父派我下界除魔。”
此言一出,殿外?的?梅珊驚得捂住了?嘴。
大?殿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賢劍真君坐在壇中,手指做成拈花狀,道:“庭兒,你當真看見?了?魔?”
第60章 第 60 章
云庭拱手道:“正是。那只魔就是人?界現任皇帝贏破。我與路師弟、藍道友都?看見了。”
百花峰峰主圣花真君是一個背琴的清秀書生, 他年齡看著?不過三十歲出頭,道:“人?界皇帝……數十年過去,怎么又是人?界皇帝。”
幾?個峰主長?老眼神交流后,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藍傾將團扇遮掩著?半張臉, 將眾人?神色收攬于一雙狐貍眼中。
云庭道:“師父, 邪魔不除不行。徒兒膽敢請師父請出仙盟眾家出面?解除千年仙誓, 贏氏一族根本?不配為皇族!”
賢劍真君道:“此事還要再議。”
云庭不敢相信, 道:“師父?”
賢劍真君道:“庭兒。”語氣重?了一些。
路一劍手中佩玲響起, 連忙承出來道:“師父,隱世那邊傳來消息,贏氏皇帝回宮了。”
賢劍真君道:“派人?下界去皇宮走一趟。”
云庭道:“師父,那魔頭心?狠手辣,根本?沒有常人?有的感情, 再派人?下去是死路一條。”
賢劍真君道:“梅珊。”
在殿外偷聽的梅珊立馬慌了神,趕緊進入殿中,朝著?眾位師長?拱手。
“梅珊在。”
賢劍真君道:“你將大?師兄扶回去,讓他好好靜養。”
梅珊心?頭有幾?分?失落,道:“梅珊遵命。”
她?來到云庭身旁, 道:“大?師兄, 我們回去罷。”
云庭抬起頭, 直視著?賢劍真君,那眸子里全是不甘心?。
梅珊心?里著?急, 只得小聲催促道:“大?師兄。”
所有人?都?看著?他。
云庭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轉過頭,邁出了步伐。
梅珊趕緊道:“師父, 還有眾位師長?,梅珊就先?和大?師兄告退了。”
賢劍真君微微點頭。
待二人?退下后, 藍傾也道:“既然如此,我也回玉坤山了。”
“慢著?。”賢劍真君叫住了他。
他道:“藍道友,那位名為水靈的弟子,應當交由我們千霄宮來審判。”
藍傾道:“我玉坤山的弟子自?然是由玉坤山來審判,容不得他人?插手。”
路一劍道:“豈敢對我師父無禮!”
藍傾道:“二愣子,是我救了你和你大?師兄的命,你一口一個無禮,究竟是誰對誰無禮。”
路一劍慌亂道:“我……我……”
賢劍真君道:“此事還要多?謝藍道友愿意出手相助,不然今日我恐怕難以再見到我的兩個徒兒。”
“你知道就好。”藍傾一把團扇輕輕搖晃。
圣花真君道:“恩要報,債要討。一碼事歸一碼事。藍道友,你那玉坤山的弟子暫且不論,我聽說她?身邊還有一只無名鼠妖,你將他交出來。”
藍傾道:“不給。”
圣花真君道:“這又是什么道理?”
藍傾道:“那只鼠妖也是我玉坤山的弟子。”
圣花真君笑了,道:“莫要胡扯,那鼠妖什么時候成了你玉坤山的弟子了?”
藍傾悠悠道:“就在剛剛。”
在場幾?位千霄宮峰主都?怒了。
圣花真君道:“藍道友,我們好言相勸你不聽。你這是在包庇那人?界魔頭!”
藍傾道:“我玉坤山從來不主動摻合人?界事、仙界事。你們若真想找事,我玉坤山也不怕,奉陪到底。”
“現在都?什么時候了?天?仙子種子和魔重?現人?界,災難就要來臨了,到時候你們玉坤山也難善其身!”
藍傾道:“借你吉言,我們玉坤山還是有自?保的能力。至于其他仙門,和我們玉坤山有什么關系?”
這言論一出,整個大?殿都?炸開了鍋,眼看就要吵起來了,賢劍真君立馬道:“諸位冷靜!”
賢劍真君道:“藍道友,你先?回玉坤山吧。”
眾峰主、長?老變了臉色,那眼神尖銳如針朝藍傾刺去,但藍傾一點兒都?不在乎,甚至當眾玩起了團扇。
真是氣煞人?也。
正是賢劍真君做事向來公道、令人?信服,在眾峰之中,萬劍峰無論實力還是名氣都?在前列,所以他們看在賢劍真君的面?子上,一個兩個才安分?閉嘴。
藍傾道:“那我走了。”
賢劍真君道:“還請替我向玉坤山的諸位問好。”
藍傾的狐貍耳朵動了動,道:“自?然。”
他邁著?大?步離開了大?殿。
千霄宮中天?罡峰的峰主鐵煉真君道:“賢劍真君,就這么放過那兩只小妖?玉坤山這態度簡直不像話!”
賢劍真君道:“如今該怎么應對那人?界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圣花真君道:“早些年,我便讓你們早點收拾了此事。現在沒想到竟然拖成了禍害。”
萬劍峰的莫長?老無不懊悔道:“那時都以為他翻不出什么大?風大?浪,誰知道竟還留了這一手。”
路一劍聽得不明不白。
眾位仙長?難道早就知道贏破的處境了?
賢劍真君目光落到路一劍身上,道:“一劍,你見過那人?界魔頭,他是什么模樣?”
路一劍老實回答道:“長?得和我們一樣,有眼睛、有鼻子,就是有點瘦,看著?還有點小。”
鐵煉真君道:“呵。”
鐵煉真君是一個粗魯大?漢,身長?八尺,穿著?丹青色道袍,肩上經常背著?一柄巨大?的流星錘,平日話少?,卻是個暴脾氣。
路一劍有些不敢言語。
賢劍真君鼓勵道:“繼續說。”
路一劍大?著?膽子道:“一開始我以為他就是個凡人?,但后來看他使出功夫,我才知道他不一般。而且他能號令鬼母誕下的鬼子朝我和大?師兄進攻。”
所有人?臉色都?變得難看。
路一劍不知道所以,只聽賢劍真君嘆了口氣道:“傻孩子,活著?回來就好。”
他道:“你去看看你大?師兄,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路一劍道:“師父,還要我派人?下界嗎?”
賢劍真君道:“不急。”
路一劍還有想問的,但當著?這么多?師長?的面?不好問出口,只得將所有話都?咽了下去。
他告退之后,就去了云庭的房間。
剛要進門,一個水杯就朝他砸了過來,他一躲開,那水杯就砸在了窗戶上,又彈到地上,四分?五裂。
茶杯砸過的地方燃起藍色的狐火,燒了整整一圈。
路一劍沖了進去道:“大?師兄!”
他正撞見藍傾和云庭劍拔弩張,云庭正握著?無塵劍,對峙著?藍傾。
藍傾道:“你沖我發什么脾氣,我又不是你那禁了你足的師父。”
路一劍道:“藍師兄,你怎么還沒回去?”
他趕緊攔下云庭的劍,道:“大?師兄你的傷還沒好,千萬不要再運功了。”
云庭佝僂著?背,嘴角溢出鮮血。
藍傾見狀,這才收起了狐火。
他道:“我本?是好心?來提醒,沒想到你們不識抬舉。”
云庭劇烈咳嗽了起來,拿劍的手不穩,無塵劍掉落在地面?上。
路一劍厲聲道:“藍師兄!”
他幾?乎是請求的姿態道:“求求你,不要刺激我大?師兄了。”
藍傾心?中突然煩悶起來,一屁股坐在桌前,用團扇狂扇著?自?己的狐貍耳朵,那白色的狐貍毛都?被扇飛了起來。
他道:“你們師父不會想將此事鬧大?。你們還想下界殺魔,那是癡心?妄想。”
路一劍端了杯水,讓云庭喝下,又將他扶到床邊。
他側過頭,道:“藍師兄為什么這么說?”
藍傾冷笑一聲,道:“就算我說了,你們會相信嗎?我可不想再白費功夫。”
路一劍用動作安撫了云庭,他用渴求的眼神朝云庭搖了搖頭。云庭總算沒有再反抗,倚靠在床頭。
路一劍深呼吸一口氣,倒了杯水走到藍傾跟前,雙手奉茶道:“這杯敬給藍師兄,多?謝藍師兄,我和大?師兄才能從那里逃出來。”
藍傾看了他一眼,將那茶一飲而盡,道:“這茶再好還是不及逍遙釀。”
路一劍心?里頓時想抽死這只死狐貍,知不知道逍遙釀多?難得?一說起逍遙釀,就會想起他攢了兩年錢才買的冰心?琉璃盞,心?里都?在滴血。這狐貍精還毀了他的冰心?琉璃盞!
他調整好心?態,繼續問道:“藍師兄,你剛剛說師父不想把此事鬧大?是為什么?有魔出現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比這事更可怕的?”
藍傾剛想開口說,又看了一眼云庭,調了個頭,道:“讓你大?師兄跟你說罷。”
路一劍猜出剛剛藍師兄和大?師兄起爭執,看來也是因為此事。
他回頭去看云庭,只見云庭冷淡地看著?墻壁,一點都?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當了師兄弟這么多?年,他見多?了大?師兄冷淡的樣子,但這一次不同,他有種預感就算他親口問大?師兄,大?師兄也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他只得按捺下好奇心?,道:“藍師兄,你看這事應該怎么辦?”
藍傾一掩住面?容,一雙狐貍眼睛狹長?而靈動,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路一劍道:“藍師兄,此事事關重?大?。現在鬼母封印沒修復,現在又鬧出了個魔頭,還有一只鬼邪在外飄蕩……”他立馬住了嘴,意識到自?己泄露了什么,他也不敢再繼續說了。
藍傾瞇了瞇眼,道:“千霄宮果然又在騙人?。”
路一劍立馬道:“求藍師兄不要告訴別人?!”
藍傾道:“要我不說可以,你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是不是之前的大?妖沒有收復回來?”
路一劍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將求助的視線投向了云庭,卻沒曾想云庭一眼未看。他只得狂撓自?己的頭發,道:“是。我只能告訴藍師兄這么多?,多?的不能再說了。”
藍傾道:“哼,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他拍桌而起。
路一劍連忙攔住他,道:“藍師兄,你說的不會告訴別人?!”
藍傾狐貍耳朵一動,裝傻充愣道:“我說過嗎?”
路一劍都?快氣哭了,道:“藍師兄!”
說罷,他就要給藍傾下跪。
藍傾團扇一揮,道:“別來這套!”
云庭聲音沉道:“一劍,過來。”
路一劍抬頭一見,就看見云庭臉上布滿陰云,眼瞳中錯落著?血絲,他道:“大?師兄……我……”
云庭立馬從床上下來,又摔一踉蹌,路一劍趕緊接過他,道:“大?師兄,都?是我太笨。你趕快上床休息。師父也許過幾?天?消了氣,就會聽大?師兄的勸。大?師兄你一定要養好身體啊!”
藍傾看見這兩難兄難弟,頭就開始發疼。
他又坐回了桌前,道:“我發誓,不會說起此事。如有違此誓,叫我天?打五雷轟。”
路一劍露出感激的目光,道:“謝謝藍師兄!”
他將云庭扶到床邊坐好,又蓋好了被子。
云庭道:“狐貍,我會親自?證明你說的是錯的。”
藍傾滿不在乎道:“隨你的便。”
房間外,梅珊端著?湯藥站在原地。
她?幾?乎是努力平緩自?己的呼吸,盡量讓人?看不出異樣,直到狀態恢復正常,她?才推門而進道:“大?師兄,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