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滿 那我直接進來了
導線剪斷了, 但裝置拆除失敗。
最后五秒鐘里,祁凜想過很多事情,也聽見了顧嶼桐的那兩句話。
祁凜曾經在部隊里受過極為嚴苛的訓練, 各種專業技能傍身,拆除這樣一個裝置簡陋的炸彈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正確答案的確就是那根黑色導線。
他不可能會剪錯。
所有人員在安全距離內嚴陣以待, 祈禱最后的結果是幸運的。
三……二……一。
炸彈爆炸前的最后一刻,祁凜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攬住了顧嶼桐,用寬大的身軀將顧嶼桐圍裹住, 臂膀繞過他的頸后、后背,將他緊緊地擁護在了懷里。
他少有憑借直覺來行動的時候。
大多時候,他冷靜、克己, 習慣性地進行邏輯分析,以此來指導自己的行為。
可唯獨在這個人身上, 他懶于較量。
也只有在這個人面前,直覺永遠先于一切利弊的權衡。
“上將……”顧嶼桐重重地粗喘著氣,夜里氣溫低, 呼出來的氣都是白色的,可他整個人都被祁凜抱著,胸膛和胸膛相貼時,暖意四起,他甚至能感受到祁凜的心跳。
祁凜的聲音響起:“不后悔。”
后悔遇見我嗎。
不后悔。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始終靜觀其變, 操縱著事態的走向,直到他的獵物愿意主動剖開自己的真心, 以一種坦誠相待的方式告訴他, 他終于被馴化。
系統的聲音響起:【恭喜宿主!好感值提升至50%!】
身后的炸彈沒有動靜,但爆炸的聲音卻在車外一側如期響起——遠沒有想象中那樣震徹天地。
緊接著,第二聲, 第三聲,一聲接一聲。
伴隨著這些“爆炸聲”一起響起的,還有頭頂蒼穹的爆裂聲。
不是炸彈,是煙花。
一時間,整個夜幕,火樹銀花,絢麗紛呈。
顧嶼桐嘴角挽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從祁凜懷里探出個腦袋,仰頭看向車外的天幕。流光溢彩的煙火砸進他的眼里,很漂亮:“上將,我們被那個王八蛋騙了。”
他又去看祁凜:“壓根沒有什么炸彈,是他拿煙花當幌子呢。”
祁凜剛想說什么,一低頭卻看見了顧嶼桐那雙淺色的、很好看的眼睛。他立刻錯開視線,將那個“炸彈裝置”從里到外拆了開來,發現這不過只是一個極為逼真的仿真模型。
想想也是,一個滿心只有逃跑的人,根本沒必要把事情做到這一步,這所謂的炸彈應該是在黑市里隨手拿的仿制品,只是沒想到內里竟然是煙花。
鮮少決斷失誤的上將,在今天犯了不少錯誤。
而那個罪魁禍首反倒裝起了大度,開始轉移話題:“上將,那個男人挾持了我,把我關在車里后自己一個人跑了,車里很冷,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阿嚏!”
“你了。”顧嶼桐窩在祁凜懷里,打了個噴嚏,把話繼續說完。
祁凜準備把人扶起來,這時候,車外傳來塔爾焦急的叫喊聲,塔爾帶著一批人從另一個方向尋了過來,一看見這邊的場景便急不可耐地沖了上前。
塔爾看了眼被凍得可憐兮兮的顧嶼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要上車扶人:“哥哥!你怎么被弄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塔爾,少操沒用的心。”
祁凜說完,原本扶著顧嶼桐胳膊的手轉而撈起人家的腰,輕而易舉地將人打橫抱起,顧嶼桐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再度跌進祁凜的懷里,他怔怔地看著祁凜,聽見他說:
“他怎么樣,輪不到你關心。”
夜幕里的煙花還在燃著,盛大又輝煌。
祁凜就這么抱著人,下了車,朝自己的車隊走去。顧嶼桐剛被從冷藏車里解救出來,著了涼,鼻音很重:“上將,您其實沒必要這么兇的。塔爾副官他也是為我好,看樣子,他帶人找了我很久呢,也挺辛苦的。”
剛結束東原的任務就匆匆追蹤定位趕來、帶人在回收站里摸黑找了更久的上將,用一種聽不出喜怒的語氣說:“是很辛苦,他現在就在后面整隊,你下去陪他。”
顧嶼桐吸了吸鼻子,笑了兩聲:“上將,您真是一個古怪的人。明明不想讓我下去,卻非要說反話。”
祁凜嗤笑了聲:“塔爾對你上心,你來黑市也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放你下去是成人之美。”
“那上將您是成人之美的那種人嗎?”
祁凜回答得磊落又果斷:“不是。”
顧嶼桐拖著極為濃重的鼻音笑出來,繼續說:“誰說我來黑市是為了塔爾副官?”
祁凜:“嗯?”
“為上將分憂解難,難道不是我的分內之職嗎?換句話說,我來黑市,怎么不算是為了上將您呢?”
最后一束煙花竄入云霄,絢爛的光影落在祁凜肩上,半晌后,顧嶼桐看見他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祁凜有過那樣輕松愉悅的笑。
很莫名地,顧嶼桐捂住心口,微不可查地皺起眉。又開始痛了。
*
被關在冷藏車里這么久,又吹了不少風,果不其然,等顧嶼桐被祁凜送到指揮中心的醫院后,后半夜里又發起了低燒。
祁凜把人送到之后就立刻趕去了地下實驗室,對此并不知情。
克里斯見到祁凜時簡直可以用暴跳如雷來形容:“上將先生,您最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釋您昨晚為什么放我鴿子!”
祁凜穿戴好消毒服,若無其事道:“接人去了。”
“接個人需要從天黑接到天亮?”克里斯指著天外將亮未亮的天色,懶得再和這個昏了頭的人多說一句廢話,“算了,講正事。”
地下的研究基地里,實驗室有很多,如同蟻巢一樣,而克里斯最常進行實驗的就是這個中央實驗室。
房間四周擺著許多兩人高的圓柱形透明器皿,里面盛著特殊營養液,最大的容器里裝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體,透過容器壁可以依稀看出來是一個男孩。
克里斯醫生站在這個器皿旁,神情復雜地看向這具標本:“三年前,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出現,現在的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祁凜環臂站在一旁:“少說廢話。”
克里斯帶祁凜來到昨晚出事的實驗臺,開始復述昨晚的經過:
“您知道的,這項實驗我們進行了整整三年。為了驗證自然中是否存在超階畸變,是否存在有自我意識的喪尸存在,我們利用這個孩子做過的實驗不下千次,可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昨晚,實驗再度失敗后,研究人員準備將組織液銷毀,卻無意將其和一組已經死亡的菌群融合,令所有人大驚失色的是,這組菌群奇跡般地恢復了活力,并且不斷地試圖從容器中‘越獄’逃出來。
而當組織液失活后,菌群很快再度喪失活力,最后恢復死亡的狀態。
一條從未被發掘過的路在眾人面前豁然開朗——也許組織液里沒有畸變進化的因子,只有一直以來被我們忽略的,它的寄生性。”
祁凜忽然看向盛著男孩尸體的容器:“三年來,用于做實驗的組織液都提取自那個男孩。所以你的意思是,這種寄生來自于那個男孩身上。”
“是的。”克里斯的瞳孔微縮,連聲音都帶著點抖,“可能壓根就沒有什么超階畸變,也沒有什么有意識的喪尸,當年的那個男孩被感染之后或許是被什么東西寄生了。”
祁凜細想著克里斯的話:“被感染后的人類會在短時間內出現癥狀,并且失去自我意識。一個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還能自主活動的感染者,的確有可能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了身體。”
克里斯看起來憂心忡忡,他猶豫很久,才開口道:
“根據昨晚那組菌群的反應,和三年前那個男孩的種種偽裝表現,我們可以大膽猜測,背后的寄生者是某種有目的、有智慧的未知生物——它們是沖著我們來的。”
祁凜走到窗邊,兩手撐住窗臺,仰頭看天:“從兩百年前的那場隕石襲擊開始,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上將,如果真是這樣,”克里斯語氣一頓,仿佛他要說的話有千鈞之重,“那意味著,擺在人類面前需要警惕的難題,除了喪尸潮,還有某種危險的未知寄生體。”
祁凜的眼神銳利,冷靜而又鎮定:“克里斯醫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而這些,充其量只是你的主觀臆斷。”
言外之意,需要更確鑿的實驗結果來證明。
克里斯鄭重說:“我們會繼續研究,給出白紙黑字的結果證明。”
話雖這樣說,但事實上,警鐘已經敲響。
“今天就先這樣。”祁凜拿起外套,準備出去,卻突然被身后的克里斯叫住。
“上將。”
克里斯帶著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復雜而深邃的眼,他就這么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輕嘆了口氣,接著說,“如果是這樣,祁凜上將,我希望——”
希望什么。
祁凜沒有留給自己聽這句話的機會:“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實驗室里,那個男孩很安靜地待在實驗器皿中,雙眼闔著,塵封著三年前的往事。
如果是這樣,祁凜,我希望你可以寬恕你自己。
離開地下實驗室后,祁凜回到指揮中心處理這次有關黑市的后續事情,忙完后發現已經是下午。
不知是什么原因使然,原本打算出來透口氣的上將透著透著就走到了指揮中心的醫院。
“上將,顧先生后半夜確實出現了點低燒的跡象,但他不肯打針,說怕疼,也不愿意喝藥,嫌太苦,結果今早查房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上將的臉色驀地冷了下來:“這么大一個人都看不住?”
護士長在內心叫苦連天,但再怎么委屈也不敢在面上表示出來:“抱、抱歉,上將……不過顧先生的個人信息表上有他的住址,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給您調出來。”
*
顧嶼桐真的很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尤其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如果還要打針的話,那就更討厭了。
都怪祁凜。
上次給他扒得干干凈凈打屁股針,打出了陰影。
回到租房后,還發著低燒的顧嶼桐在心里昏昏沉沉地罵著。他脫了衣服往沙發上隨手一甩,走向了衛生間,他覺得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很難聞,想洗個澡。
當他把自己扒得干干凈凈后,門口傳來敲門聲。
“顧嶼桐,開門。”
這小破廉租房的隔音差得離譜,以至于顧嶼桐還在衛生間就聽見了門外那人的聲音。
有些人生病了就愛鬧點無厘頭的小脾氣,很明顯,顧嶼桐就是這種人。
浴室的鏡前,他很慢地抱膝蹲下,蜷起來,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動作很輕,企圖讓門外那人以為屋里沒人,然后有自知之明地離開他的領地。
“我知道你在家。”但很明顯,祁凜并不吃這套。
聽到這話,顧嶼桐不情不愿地開始穿衣服,穿到一半又一股腦地脫了下來。去他的什么任務,他現在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洗個澡,誰來都不想開門。
系統的聲音在腦子里炸響:【宿主,這正是近距離接觸攻略對象,提高好感值的機會啊!】
也許是發了點燒,顧嶼桐的情緒并不高漲:“怎么提高?我現在只想泡個澡,難不成他還能進來幫我洗澡?”
系統:【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機會都是爭取來的嘛~】
去你的。
他顧嶼桐有手有腳,怎么就需要別人幫他洗澡了?
顧嶼桐翻了個白眼,正打算聽聽門口的動靜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指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燒糊涂了,于是動了動手指,沒想到身體竟然真的在這時候變得不受控制。透明的觸手們終于找到出來透口氣的機會,一個個探著腦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顧嶼桐有些慌,壓聲道:“你們快變回去,到時候會被人發現的。”
聽見這話,有幾縷觸手頓時有些泄氣,垂頭喪氣地趴在顧嶼桐的肩上,又軟又涼,觸感很好,像是在撒嬌。
門外的祁凜果然還沒走:“顧嶼桐,我聽見了你的聲音。不開門是希望我強行闖進去嗎?”
衣服是來不及穿了,顧嶼桐手忙腳亂地開始去拿自己的浴巾,誰料肩上的觸手們一聽見祁凜的聲音立刻就來了精神,你碰碰我的腦袋,我碰碰你的腦袋,在交頭接耳些什么。
要貼貼,要貼貼。
“不準出來,要是被他看見,你們和我沒一個有好下場的。”顧嶼桐嚴厲警告道。
有一縷軟軟的觸手偷偷摸摸地就要往外游,被顧嶼桐發現后硬生生拽了回來,他又痛又無奈:“快變回去。”
可拽住這根,又來了其他的,于是從顧嶼桐掌心里冒出來的觸手們越來越多,順著浴室的地板愉快地往門口那人的方向游去。
就在顧嶼桐束手無策時,祁凜略有不滿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的,那我直接進來了。”
第32章 低喘 這房間不隔音?
祁凜正準備暴力破門而入時, 門猛地從里打開了——
顧嶼桐看上去像是沒穿衣服,全身只裹了一件寬大的浴巾,一層一層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讓祁凜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軟糯香甜的粽子。
祁凜先是環顧了一遍顧嶼桐的居住環境,然后開口問:“這么大點地方, 開個門需要十分鐘?”
顧嶼桐下意識把浴巾裹得更緊:“我、我正準備洗澡。”能給你開門就算不錯了。
“來得不巧。”祁凜挑了挑眉尾。
嘴上雖這么說,身體倒是遵循本意地從顧嶼桐打開的門縫里擠了進去。
被“邀請”進家門的祁凜把手里的退燒藥放在桌上,抱著胸打量起顧嶼桐這間又破又舊的小小廉租房。
顧嶼桐的本意是開個門縫, 讓祁凜看看自己就行,沒想到這人竟然不顧自己意愿地強行進來了!
“上將,這里破破爛爛的, 您還是回去吧。”
“不嫌棄。”祁凜看了眼灰蒙蒙的沙發和黑得發亮的木椅,愣是半天沒有動作, 最后拉了個小凳子坐下,“你忙你的就好,我聽醫院里的人說你發燒了, 畢竟這屬于工傷,所以來送點藥。”
一聽見祁凜的聲音,被顧嶼桐硬生生藏在浴巾下的觸手們就瘋狂地躁動起來,顧嶼桐一邊要忍著低燒帶來的頭疼,一邊要控制這些不安分的觸手, 險些失去表情管理。
祁凜看了眼臉色不太好的顧嶼桐,“不是說準備洗澡?怎么還不去?”
“這、這就去。您喝點水, 少說話……”
祁凜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回來。”
好不容易可以借著洗澡的機會把觸手收回去, 顧嶼桐怎么會這么輕易過去,現在過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但祁凜卻堅持道:“回來。我記得發燒不能洗澡。”
顧嶼桐背對著他,非要和他倔:“就不, 我就要洗,現在就要洗。”
“不可以。”顧嶼桐聽見祁凜起身朝自己走來的聲音,祁凜走到自己身側,“洗澡不行,但擦擦身體還是可以的。”
顧嶼桐那晚被綁成那樣,手上全是傷,如果要擦拭的話,身上必定有很多地方是照顧不到的。
“我幫你。”
顧嶼桐強忍慌張,仍在拒絕:“上將,這不太好吧。雖然您救過我,但公是公,私是私,畢竟我們只是上下級的關系……”
“那你覺得,我救你算公算私?”祁凜輕笑一聲,手已經攥上了顧嶼桐的浴巾一角,饒有興致地等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算您樂于助人!”
顧嶼桐能明顯地感覺到那些觸手馬上就要從浴巾里鉆出來貼著祁凜了。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只得認栽,徹底豁出去:“上將,我先進去接點水,您待會兒再進來。好嗎?”
“可以。”
十分鐘后,祁凜把手搭在了門把手上,象征性地敲了敲門。
“上將,您進來吧。”
顧嶼桐蜷起雙腿靜坐在浴缸里,腦袋支在膝蓋上。他并不算瘦弱,腰腹的肌肉線條流暢性感,身形勻稱完美。祁凜一進浴室,看見的就是這樣□□的顧嶼桐。
他走過去把窗戶關上,然后單膝點地,半蹲在浴缸旁,拿起了毛巾:“這里不好。”
顧嶼桐把臉從膝蓋上移開,看著祁凜:“嗯?”
“沒有暖氣,會比較冷。”祁凜說是幫他擦身體,就真的只是擦身體。
他的指腹隔著毛巾緩緩擦拭過顧嶼桐的頸側、后背,刻意避開那些可能會讓他疼痛的勒傷,順著微凸的脊骨往下,停在腰窩處。
廉租房的毛巾質地并不柔軟,顧嶼桐的皮膚很白,這樣干凈細膩的白總讓人誤以為會容易在上頭留下痕跡,因此祁凜一開始并沒有使多大的力氣。
直到他發現,無論怎么磋磨,外力都很難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不由地,他加重了點手上的力氣。
顧嶼桐頭還暈著,又好不容易把觸手們藏了起來,祁凜這樣忽然發力讓他不自覺出聲:“上將,您這樣我會有點疼……”
“是嗎。”祁凜聲音微微有些發啞。
顧嶼桐突然來了點興致,他把頭靠在膝蓋上,看著祁凜:“上將,您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呢?”
祁凜停下手里的動作,黑而深的眼睛看向他:“后背擦完了,轉過來。”
“前面……?也要擦嗎?”顧嶼桐其實還是有點想聽上一個問題的答案的,但祁凜不說,他也不好再問,“前面我自己可以來。”
祁凜沒有由著他來,而是用手固定住顧嶼桐的肩膀,戰栗的指尖隔著薄而輕的毛巾去觸碰他,從滾燙的胸膛下滑到緊實的腹肌,最后來到小腹處。
顧嶼桐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硬著頭皮地笑道:“你、你別看那里。”
祁凜實話實說:“你給我看過。”
顧嶼桐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但現在你別看它……”
祁凜嘴角噙起一抹笑,他倏地起身,手撐在浴缸內側,將顧嶼桐整個人覆壓在身下,“腿分開。要么岔開,要么抬起來,我繼續擦。”
“不用了……”顧嶼桐實在不愿意。
“哦,意思是希望我來掰開?”
“不是、不是。總之,你先別亂動我。”
就在顧嶼桐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時,浴室隔壁忽然傳來了一些古怪的聲響。
浴室隔壁是另一位租客的房間,那個租客是個白嫩漂亮的男孩,顧嶼桐常常能看見他和另一些男人出入房間。
這時,那個男孩嬌滴滴的叫喊聲從隔壁傳了過來。
……
……
……
緊接著就是什么東西以極高極快的頻率撞在一起的聲音。
顧嶼桐當機立斷反應了過來,反應過來的第一秒就是去看祁凜。
祁凜眸底的墨色更深更濃,他喉結一滾,也在看著顧嶼桐。
“怎么挑的房子?”
“之前您總是辭退我,所以我沒攢下多少錢,只能找到這樣的租房。”
“這房間不隔音?”
“……嗯。”
隔壁的動靜愈發肆無忌憚起來,祁凜甚隔著墻都能聽見隔壁人說話的內容。
……
……
祁凜微瞇著眼,手里的毛巾被攥干了最后一滴水分。他仍然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單手撐在顧嶼桐身側,山一樣的威勢傾軋下來,壓得顧嶼桐有點喘不過氣。
這房子隔音差,每天一到這個點就是這個動靜。顧嶼桐平時也沒少聽,從來都是見怪不怪,等隔壁消停了也就好了,也不會有什么其他反應。
可現在,他光裸著身體坐在浴缸里,一抬頭就是祁凜的臉,兩人的呼吸隔得那樣近,互相交纏在一起,再細小的喘息聲也在這間狹窄的浴室里被無限放大,刺激著顧嶼桐身上每一寸被祁凜撫摸過的肌膚。
尤其是……
他“唰!”地一聲站了起來,從祁凜的臂彎下鉆了出去,還沒等從浴缸里跨出去,另一只腳猛地突然打滑,祁凜見狀,扔了毛巾,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顧嶼桐的胳膊。
可為時已晚,他已經跌向了地面,連帶拉著他的祁凜也齊齊向地面摔去。
祁凜墊在下面,而顧嶼桐整個身體摔在了他的身上。上將素來肅正的面孔變得有幾分狎昵,他微微曲起膝蓋,往顧嶼桐身下一頂:“每次聽到這些聲音都會有反應嗎?”
顧嶼桐剛想狡辯,卻忽然感覺到肚皮被什么一戳。
久居下風的他終于轉敗為勝:“上將,彼此彼此。”
顧嶼桐隨手扯了件浴袍搭在身上,松松垮垮,但卻沒從祁凜身上起來。
浴室內水霧蒸騰,顧嶼桐用濕潤的食指指腹輕輕刮過上將腰間的皮帶,另一只手撐在上將的胸前,調笑道:“上將是正經人,第一次聽這樣的聲音,有反應也正常。”
顧嶼桐任由寬大的浴袍從肩頭滑落下去,語氣還是那樣不著正經:“我來幫您。就當是——就當是報答您那晚的救命之恩。”
顧嶼桐原本就還在低燒中,體溫比平時要燙些,不安分的手開始四處點火,迅捷地解開了祁凜的皮帶,正要往下探去時,祁凜的大掌猝然間握住了顧嶼桐的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祁凜重復他的話:“報答?”
顧嶼桐不以為意:“不然呢。”
隔壁乒乒乓乓的聲音消停了下來。
——然而祁凜的臉色卻比剛剛更加陰翳,他把顧嶼桐從自己身上拽下來,起身,整理衣物,扔下顧嶼桐,徑直走了出去。
緊接著,大門被猛地關上!
系統恨鐵不成鋼:【宿主!剛剛這么好的機會,您怎么就把人給放走了!】
光著屁股折騰了這么一大會兒,顧嶼桐猛地打了個噴嚏,他扶著瓷磚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他,“我手指頭都已經勾到他的皮帶了,是他突然喊停,提起褲子就跑了。”
系統欲言又止。
是顧嶼桐率先點的火,行到關鍵之處,卻偏要用一句“報答”來解釋成好兄弟之間的互幫互助。
不怪祁凜火大。
系統好心提醒:【宿主,已經過去一個月了。目前,攻略對象的好感值才只有百分之五十,您最好還是不要激怒對方。】
偏偏顧嶼桐有恃無恐,他無所謂地整理著身上的浴袍:“生氣就哄唄。”
沒被哄過的人最好哄。
不過他的確沒想明白,自己好心幫他,為什么關鍵時候突然又不讓他繼續。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又鬼使神差地瞄了眼隔壁,忽然靈光一閃——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可能是手法和技巧有點差勁,也可能是沒摸準祁凜的喜好。
他決定找個地方好好拜師學藝!!!
一周后,冷落了顧嶼桐很久的上將忽然接到下屬的消息。
“上將,顧副官他晚上又、又去黑市了——!”
第33章 眼尾潮紅 含住祁凜的下唇
做完今天的實驗后, 克里斯醫生帶著一份有關寄生性的研究報告來到祁凜的辦公室門口。
正準備敲門之際,祁凜忽地打開門,招呼也不打一聲, 陰沉沉地就往外走。
被落在身后的下屬忙不迭地同他問好。
克里斯早已見怪不怪:“誰又喂他吃槍.藥了”
下屬扶正帽子,惶恐地說:“顧副官今晚在黑市二層包了場, 被、被上將知道了。”
“顧副官?包場?”克里斯細細琢磨著,給顧嶼桐打抱不平,“下班后的私人時間人家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們上將住海邊的,管得可真寬……”
那名下屬頓了頓,接著說:“還點了很多小.鴨.子……”
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 終于想通了點什么,說:“那你最好還是去攔著點吧。”
*
“顧先生, 今晚的人還合心意嗎?”
黑市背后的老板之一正是上回打過交道的那個矮胖男人,劉老板為人敞亮,又極為欣賞顧嶼桐的行事作風, 要不是被指揮中心的祁凜捷足先登,他指定把人留在自己手下辦事。
再加上上回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因此這幾天的吃喝玩樂一分錢也沒讓顧嶼桐掏。
卡座里,顧嶼桐喝了點酒, 音色慵懶。他笑著摸了把身邊人的頭發:“還行,討我喜歡。”
他自己就喜歡這樣嘴甜腰軟的, 可就是不知道祁凜喜歡哪樣的。
這些天, 他抱著謙虛好學的心態走進這里,為的就是兼收并蓄,吸納百家之長, 雖說各花入各眼,但他只要樣樣都精通點,總有一款是祁凜喜歡的吧。
當然,學歸學,剩下的時間那是萬萬不能虧待自己的。
“再換批嘴更甜腰更軟的來。”
顧嶼桐松開摟著人家小腰的手,酒意有點上頭。
劉老板拍拍掌的功夫,這邊的卡座就圍滿了一群新人,各個樣貌俊俏,嘴里一口一個顧哥叫得比誰都甜。
顧嶼桐正在剝一顆糖果,他緩緩揭開黏膩的糖紙,用骨骼勻稱的兩指夾著遞到其中一個嘴邊,笑哄著道:“張嘴。”
那孩子白白嫩嫩的,葡萄大的眼睛黏在顧嶼桐身上,沒骨頭一樣地就要往顧嶼桐身上靠。顧嶼桐好脾氣地喂完糖,又攬過他的肩膀:“干這行多久了?”
“剛來不久,我以前不是干這個。”這孩子一手摟住顧嶼桐的胳膊,另一只手熟稔地往他的襯衫下擺探去。
不遠處的舞池里燈光絢麗,人聲鼎沸。
顧嶼桐把他不安分的手抓住,笑嗔道:“動作很熟練嘛。那我問你,要是遇上不吃你這套的人,你會怎么辦?”
男孩很認真地想了想,隨后喜笑顏開:“那方法可多了,顧哥你想試試?”
“倒不是我想試。”顧嶼桐喝了兩杯酒,往沙發上一靠,腦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某個人的模樣,他醒醒神繼續問,“你剛剛說方法,都有哪些?”
對方的兩只手曖昧而親昵地摟住了顧嶼桐的脖子,靠在顧嶼桐耳朵邊上輕輕說了幾句話。
聽完后,顧嶼桐驚呼:“這樣真的行嗎?”
“男人都這樣。表面上越是不好接近的,背地里玩得比誰都花。”男孩歪頭看著顧嶼桐笑。
大伙兒見顧嶼桐對這方面有興趣,就搬來了一大堆相關書籍。顧嶼桐放下酒瓶,松開周圍的溫香軟玉,傾身往桌上看,厚厚一疊,花花綠綠的封面格外吸引眼球。
“這是?”
他大致翻了翻,剛看到第一頁就猛地把書合上了!
周圍有人笑吟吟地揶揄道:“這可是好東西。”
眼見顧嶼桐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模樣,那倚在顧嶼桐懷里的男孩就嬌滴滴地說:“哎呀顧哥,你有所不知,這樣的小繪本放三年前在黑市可是人手一本呢。你看看上頭畫的誰?”
顧嶼桐調整了一下姿勢,重新打開那本繪本,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光.裸的身體,圖片里還穿插著不少激情洋溢的文字。
他頗有興致地品鑒了會兒,從那些個語氣詞、形容詞和動詞看出來了點名堂。
這是本小黃書,而且還是祁凜的小黃書。圖文并茂,有聲有色。
顧嶼桐趁著酒意上頭,大肆回味了一遍祁凜身上的肌肉線條,和上面各種千奇百怪的高難度姿勢——確實不錯。
他看完后自己默默地收了起來,挑眉問:“那看來像祁凜這樣的人在你們中間還挺吃香的?”
說起這個,小鴨子們的神色難掩遺憾:“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這樣的東西放在現在,就是白白送出去,人家都避之不及呢。”
他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三年前……這三年倒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對呀顧哥,你是不知道,三年前出事的那個晚上,我正好一個人在家,”那男孩說著說著就往顧嶼桐身上蹭,一張好看的小臉可憐巴巴的,“當時指揮中心的人都快急瘋了,到處找那個被放進城里的男孩,那晚人心惶惶的,街上死了好多人,我躲在窗簾后邊兒都不敢多看呢……”
“是啊,那個男孩據說還是祁凜放進來的。”
“從我記事以來,據點里從來沒出過這么大的亂子。當晚但凡是和那個男孩接觸過的人,全都被感染了,人傳人,街上血流成河。當時指揮中心的最高首腦還不是祁凜,所有上層領導一律要求嚴懲祁凜,是上一任上將保下了他,結果呢,結果還不是死在了祁凜槍下。”
“祁凜手里可不只這一條人命。當晚死了多少人?東原的人基本全死絕了,整個據點只剩咱們西部這一半的人了。”
“被感染的人太多了,祁凜后來帶人封鎖了東原,那個晚上,整個東原只能聽到哭喊聲和槍炮聲,完全成了人間煉獄。”
“不過說起來也怪,按理說,人一旦被感染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癥狀,那個男孩不但沒有表現出異樣,還能像正常人一樣說話走路呢。”
……
你一言我一語的,顧嶼桐聽完后,又是三杯酒下肚。末了,他輕輕抓了把身邊人的頭發,啞聲笑著說:“可我怎么聽說那祁凜還挺厲害的,怎么就把感染了的人給放進來了?”
那男孩噘著嘴,坐直身體:“你左一個祁凜,右一個祁凜,一晚上全是在講別人,我可不想和你說話了。”
顧嶼桐溫和地笑了兩聲,慢慢地把人又勾回來。他低著頭去看那小鴨子,那雙眼尾微勾的鳳目最適合調情:“算我錯,還給親嗎?”
那男孩笑開來,伸著小臉就湊了上來。
顧嶼桐今晚是真的喝大了,掰著人家的臉就要親上去,還沒等親到,周圍的燈忽然滅了,原本就昏暗靡麗的環境這下更黑了,不一會兒,連音樂也停了,舞池里的狂熱氣氛驟然間熄滅下來。
顧嶼桐昏昏沉沉之間,只覺得有誰站在了自己跟前,冷凌凌的氣勢,大手一撈,直接把他從沙發里提了起來。
黑暗里,剛剛還在索吻的男孩作勢要把顧嶼桐拽回來,可當他看清來者的臉后,手就這么愣愣地停在了半空。
在他惶恐又震驚的眼神里,祁凜揪著爛醉如泥的顧嶼桐走了出去。
*
廉租房內。
破門而入的上將毫不客氣地把這個酒鬼扔在了床上,還沒等他開口訓斥,就聽見顧嶼桐拽松了襯衫前的兩顆扣子,朝著自己招招手:“喲,怎么還親到床上來了?年年,快,把我扶起來,我得回去了。”
祁凜單膝跪在床沿,一只手被顧嶼桐纏住。動彈不得。
顧嶼桐的感冒還沒好全,說話時鼻音很重,喝了酒以后聲音也啞啞的。他整個人陷在柔軟的被子里,胸前若隱若現裸.露出來的白皙皮膚染著淡淡的紅,勾起人的無限遐思。
祁凜隱忍地看著這人。
他大可以把人拽到淋浴頭下用水沖個清醒,然后好好質問他上回說的“報答”到底算怎么回事,也可以把人提到指揮中心,給他隨便安個什么擾亂紀律的名頭狠狠處置一頓。
可他沒有。
向來強硬的人,率先服了軟。
祁凜任由他拉拽著,冷著臉說:“你醉了。”
顧嶼桐確實醉得可以,抱著祁凜的手往上摸索,摸到了緊實滾燙的胸肌,拍了拍,嘟囔著說:“我要的是嘴甜腰軟的,你下去,換別人來。”
“你說什么?”祁凜瞇起鷹隼一樣的眸,語氣危險。
“我說我不喜歡你這款的,換別人來。”顧嶼桐沒什么耐性地揮揮手。
祁凜猛地攥住他的手,欺身而上,怒極反笑:“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喜歡?”
顧嶼桐躺在祁凜身下,隔著很近的距離看祁凜的眼睛,然后使壞一樣地朝他的眼睛輕吹了口氣,得逞地看著祁凜眨了眨眼:“你是祁凜嗎?”
祁凜的心臟頓了一瞬。
顧嶼桐伸手揪住祁凜的衣襟往自己跟前一拽,眼尾潮紅,嗓音是被酒色浸潤后的低啞,還帶了點勾人的笑意:
“是祁凜的話,我就喜歡。”
頓住,繼而補充道:“不試也喜歡,怎樣都喜歡。”
祁凜喉頭一滾,連瞳孔都微微發著顫。
顧嶼桐的手從祁凜的衣襟處移開,轉而貼在了祁凜的耳后,猛一使勁,把人按在自己面前,隔著咫尺之距,窺視著那雙方寸大亂的黑色眼睛。
“你是嗎?”他輕聲誘哄著,逼對方繳械投降。
祁凜很少飲酒,他不嗜酒色,卻無可自拔地對此時此刻的顧嶼桐上癮,想和他共享醉意,共同沉溺。他的眼神有點亂,只是偏執地盯著顧嶼桐看。
顧嶼桐雙手捧著他的臉,微微起身,閉眼,含住了祁凜的下唇。
“你是。”
祁凜終于得償所愿,他把人壓下去,摁在床上吻,毫無章法地回應著這份突如其來的告白,粗野而魯莽,像是要把這幾天積攢的怒火通通宣泄出來。
唇齒間的細碎嚶嚀被他忽略。
他眸色深沉,像是一灘被打翻的濃墨:“顧嶼桐……你醉了。”
執拗地想要得到對方的回應,要確認這不是酒后胡言,要聽更多。
“我、沒醉。”顧嶼桐被咬疼了,他雙手猛地推開祁凜,捂著心口,翻身背對著祁凜,整個人像是因為疼痛而蜷縮在一起。
祁凜把人抱了回來,從失神地宣泄中醒轉過來,他去揉顧嶼桐緊皺的眉頭,又按了按他泛紅的眼尾:“我不好,我輕點。”
可欲.火難收,他忍得艱難。
從在隔壁卡座看顧嶼桐和其他人玩得熱火朝天時起,或者更早,早到那碗粥,早到那些奇丑無比的小人畫。
顧嶼桐闔著眼,半夢半醒間,依稀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牽住,拉起,然后被手里的觸感驚醒。
祁凜喉嚨里發出難抑的低喟,他模糊地喊著身下人的名字。
哪兒來的巨型杏鮑菇……?
祁凜帶著他的手,上下紓解。
總算是反應過來了的顧嶼桐輕笑了聲,拖著語調說:“抱我起來。”
被抱起來的顧嶼桐坐在祁凜身前,單手摟住祁凜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祁凜的側臉。
然后再度吻了上去。
他輕啄著祁凜的下唇,撬開祁凜的嘴,將自己和酒精的味道融進對方的所有感官里。
是引誘,也是教授。
“祁凜上將,只有這樣,我才會舒服。”
他教他,怎么吻自己。
顧嶼桐的手還握著他,輕重緩急,無師自通。
祁凜稍微和他分開了點,呼吸聲粗重,隨后扣住顧嶼桐的后腦勺,慢條斯理地研磨他的唇舌,用他教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速度也逐漸加快。
顧嶼桐欣賞著、觀摩著祁凜的表情,他有意或無意發出的每一聲輕.喘,每一個音節,無不帶著極強的目的性,勢要讓祁凜自甘墮落。
酒精刺激著兩人的神經,連呼吸都是醉的。
“喜歡……你。”
最后一刻,祁凜松開顧嶼桐的唇,忽然抱住了他。
顧嶼桐扯了扯嘴角。
【恭喜宿主,好感值提高至75%!】
顧嶼桐心口處的疼痛愈盛,痛得人直喘不上氣。
他無力地抽出手,徹底倒在了祁凜懷里。
然而系統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請宿主前往東原,和組織完成對接,為接下來的刺殺做好準備!】
第34章 冷落 我沒有為你的一夜風流買單的興趣……
這段時間的強化訓練, 顧嶼桐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無論是移動靶射擊、體能練習還是搏擊技巧訓練,都出乎意料地表現得不錯。
寒風凜冽的訓練場, 只要他在,就必然會是一道吸睛的風景線。
“你的身上有點他的影子。”
剛喂完白鴿的老上尉拍了拍手里的食物碎屑, 這樣評價顧嶼桐。
顧嶼桐不消多想,也知道上尉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那晚幫祁凜…之后,兩人之間的氣氛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種變化有些微妙,他時常能感受到來自祁凜的視線,但卻極少給予回應。
比如, 他會挑祁凜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去送文件。
或者,在上將發出共進晚餐的邀請時謊稱自己已經有約了。
又或者, 在路上擦肩而過時,有意無意地錯開祁凜投來的視線。
……這樣的時刻不勝枚舉。
究其原因,一開始, 顧嶼桐把這歸結于,這么久以來都在完成任務從而產生的憊懶情緒。
但后來他發現不是這樣,是自己在刻意回避。
好比是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身體的不舒服讓他本能地拒絕給出回應。
顧嶼桐最近一段時間很明顯地發現,無論是和祁凜在生理還是心理上的靠近, 心口處就會痛得厲害。
好像有什么東西準備沖破一切阻礙,從深處破殼而出。
“在這一切結束后,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么我一接近祁凜, 就這么難受。”訓練場的模擬攀巖墻上,顧嶼桐單手攀上面前的一個手抓點,往上一蹬, 咬牙對系統這么說。
系統:【宿主,這是好事。至少這樣可以隨時提醒您,您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完成任務,避免您動心。】
“動心?別開玩笑了。”顧嶼桐看準斜上方的一個手抓點,嗤笑了聲,“這是從你嘴里講出來的唯一一個好笑的笑話。”
系統還算滿意地回應:【很高興能聽到您這樣說。】
顧嶼桐不置可否。
模擬攀巖這是日常訓練中的其中一項,對于平時的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將近五十米的高度,顧嶼桐正準備繼續往上時,底下傳來了祁凜的聲音。不過這也正常,上將例行巡察,驗收成果,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穩住心神,準備側蹬往右上方走。
“肩胛發力錯誤,”祁凜語氣冷酷,“不要翹肘。”
顧嶼桐暗暗咬牙:“艸。”
剛說完,腳下就猛地打滑,他整個人不受控地跌了下去,所幸腰間幫著安全繩,等他落地時,祁凜扭頭和訓練員說:“不合格,加練。”
顧嶼桐忍著脾氣從地上爬起來:“上將——”
祁凜扭頭看他:“有事?”
上午的訓練結束,眼下正是午飯時間。許多同期訓練生像平時那樣走過來想叫上顧嶼桐一塊吃飯,卻在看見祁凜時,又悻悻地縮了回手,自動屏退出一段安全距離。
顧嶼桐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事實上他確實有點為難。
他在祁凜手下干了這么久的副官,平時端茶滴水的活兒也沒少干,還得跟著訓練生一起加強體能訓練,累死累活一個來月,祁凜開給他的工資卻少得可憐。
塔爾上回借他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現在維持日常開支都困難,更別提交房租了。
他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頭,鼓起勇氣:“上將,我可以預支一點工資嗎?”
“沒錢喝酒了?”祁凜今天的態度不太友善,很明顯是不滿顧嶼桐這段時間的疏離。
“不是。”
“那就是沒錢點男人了。”上將轉身就走,“抱歉,我沒有為你的一夜風流買單的興趣。”
“上將,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嶼桐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心虛和理虧,他實事求是,“是您給的工資太低,我沒錢支付房租了。”
“房租?”祁凜的語氣過于冷漠,以至于顧嶼桐難以把面前的人和那晚抱著自己的祁凜聯系在一起,“你是說你住的那個,樓下寫滿反.動言論、房間不隔音還住著個酒鬼的廉租房嗎?”
“……是的。”顧嶼桐低著眉,迅速地瞥了眼祁凜。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著急給自己找補:“上將,我那天沒有喝醉。我說的話、做的事,都是自愿的,我都沒有忘記……”
“對,你一直都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我很欣賞你這點。”祁凜用顧嶼桐從前的話給那晚定了性,“不過我疑惑的是,從前在B區,對其他人,你的報答方式也是這樣嗎?”
顧嶼桐剛剛摔下來雖然沒受重傷,但手肘和膝蓋都有擦傷,只是那些傷口直到這一刻似乎才開始隱隱作痛。
他臉上忽然一熱,心情復雜,盯著祁凜。
“不要露出這副表情。”你知道的,我不會哄你。
祁凜看樣子真的有點生氣,他不懂顧嶼桐的忽遠忽近,于是將這理解為對方的一時興起,或是顧嶼桐的本性使然。
他冷冷開口:“如果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報答方式,那么我無話可說。”
顧嶼桐覺得耳朵有點燙,因為祁凜的話很傷人。
雖然他無法向他挑明自己接近他是任務需要,而遠離他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但他斟酌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拉拉祁凜的衣擺:
“上將,您誤會我了,我這段時間其實是——”
“上將,城外有突發任務!”有人上前通傳。
祁凜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態度很冷地轉身離開。
過了很久,直到顧嶼桐感覺到肩上大喇喇地搭上來一只手,他才回過伸來。
是剛剛和顧嶼桐一起訓練的人,青年笑嘻嘻地沖上將離開的方向揚揚下巴:“怎么?被訓了?”
他安撫般地拍拍顧嶼桐:“別放心上。那可是祁上將啊,他的性格誰不知道,多少人躲他都來不及呢,你能當上這個副官已經很了不起了。”
“那他以前的副官呢?”顧嶼桐問他。
“哥你真逗,哪有人愿意做他的副官啊?別看指揮中心里大家對他都畢恭畢敬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他呢。”青年笑了兩聲,“所以你這工作可算得上是鐵飯碗,好好捧著吧。”
連索亞這樣暴躁的人都有人愿意成為他的副官,唯獨祁凜沒有。顧嶼桐在心里這么想。
所以他一直以來的任務就是把這樣一個獨來獨往的人勾到身邊,讓他嘗點從沒嘗過的甜頭,然后再把人踹掉,告訴他你被騙了其實你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真夠欠的。
系統在腦海里悉心糾正:【宿主,您——】
“閉嘴,問你話了嗎。”
那青年被顧嶼桐忽然轉冷的語氣嚇了一跳,“哥你要是真不服氣,那我推薦你一個好地方。保準你看完后神清氣爽,心情舒暢!”
顧嶼桐狐疑地看了眼他,而后坦言:“我沒錢了,點不起小鴨子。”
“不是這個…”他悄悄湊到顧嶼桐耳邊把話說完。
這地方顧嶼桐知道,就在黑市里,上回他被祁凜揪走時,那小鴨子拉著自己說的下一場就是這個。
結束今日訓練后,顧嶼桐再一次站在了黑市門口。
當然他來也不僅僅是為了散心,還為點別的。
“顧哥!好久不見~”年年探頭探腦地往顧嶼桐身后多瞥了幾眼,“今天上將沒跟過來吧?”
“怕他干什么。”顧嶼桐輕笑了聲,跟著他曲折的走廊深處走,最后順著層層樓梯往下,地上的歡聲笑語逐漸被一些更喧囂更嘈雜的噪音取代,他直入正題,“你上回跟我說的地方就是這里?”
“是呀是呀。”年年摟著顧嶼桐的胳膊,給他拉開一扇沉重的金屬門。
兩人走進去。
隨著金屬門在身后“砰!”地一聲闔上,周圍瞬間只聽得到人群歇斯底里的助威聲,暗紫色的燈光詭譎而晦暗,照在每一個觀看比賽的人臉上,顯得格外妖魔化。
這是一個拳擊競技場,正中央是八角籠,四周圍滿了瘋狂的觀賽者,一層層往上,顧嶼桐和年年正站在最高層的觀賽位置。
“來這里打比賽的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沒什么規則,誰愿意上就報名,生死不論,輸了被打死算自己的,贏了就拿賞金。要是哪個有錢的爺看高興了,愿意在高處往下砸錢那算他有福氣~”年年興致勃勃地介紹著,“那時候,半空中都是白花花的票子,漂亮得很呢!”
顧嶼桐被他拉到了一個視野開闊的觀賽位置落座。
他看向中央的八角籠,那里很明顯剛剛結束一場比賽,臺子上滿是血跡,不少鈔票散落在上面,沾著腥氣的紅。
“又死了一個。”年年的語氣見怪不怪,“沒事,馬上就換新人了。顧哥,我們再等等。”
飄飛的彩帶、帶血的鈔票和主持人幾欲破音的吶喊聲,這個地方的一切都與外界格格不入,如果說那道金屬門外的人性還裹著一層薄膜,那這里簡直是人本性的赤裸裸展示。
沒人關心生命。
顧嶼桐只看到了淋漓的血和張揚的惡。
“怎么樣,顧哥?”年年用手擋在眼睛,倚在顧嶼桐肩頭問道。
“……”
這一場比賽,以其中一人的脖子被絞斷而宣告結束。
顧嶼桐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廁所的洗手池前,顧嶼桐打濕了臉,垂著水的發絲被他捋到了腦后,可幾捧清水洗完臉后還是沒能平復他的惡心反胃。
尸體和血液他不是沒有見過,那天在禁區,他就是從尸山血海爬出來的。
他不是人類,面對異類的尸體,當然不會有特殊的反應,就好比一個人在地上看見蟲蟻的尸體,不會覺得這很殘酷,不會和它們共情。
但現在,顧嶼桐需要花點時間弄明白心里的這些情緒。
廁所最里頭走出一個顫顫巍巍的醉鬼,他聽見顧嶼桐發出來的動靜,笑道:“一看就是新來的,小弟弟,你毛兒都沒長齊就來看這個,不會被嚇得尿褲子嗎?”
“砰——”
一個結實的拳頭下一秒就印在了那個酒鬼臉上。
“小子,還挺有種。”男人喝得很醉,呵呵笑了兩聲,倒是沒還手,“要我說啊,這種比賽可沒什么看頭,想不想看點更過癮的?”
男人的酒槽鼻紅而大,說出的話半真不假。
他撞上來想要勾搭顧嶼桐,卻被甩開,悻悻地笑道:“這里的拳擊看的是人和人斗,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在東原,不僅能看到人和人斗,還能看到人和鬼斗。”
“什么意思。”
見顧嶼桐來了興致,男人終于撿回點自尊,壓著聲音故弄玄虛:“喪尸見過沒?東原那群人就是把人和那種東西放一塊,看它們互相扭打啃咬,那才過癮呢!”
“東原?那不是一片廢墟嗎?”
“說你是個毛頭小子還不服氣呢,這很多事情吶,你拿眼睛看是看不明白的。”男人說完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廁所。
直到回到座位,顧嶼桐都還在想著男人說的那些話。
東原、喪尸……還有那晚在垃圾場里看過的那輛奇怪的車。
系統接下來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就是前往東原,直覺告訴他這里面的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
“顧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年年鼓起一張臉,“討厭死了,每次和你說話都裝聽不見。”
“沒什么,我就是發了會兒呆。”
年年很輕易地原諒了他,重新挽起顧嶼桐的手:“我上回跟你說過的那個男人就要上場了。他外號‘鋼狼’,單手就可以給對方爆頭,實力恐怖且野蠻,他的出身很黑的,據說還是據點內部反對上將獨.裁的暴動群體核心人物,這次是受邀特地來比賽的。”
“是嗎。”顧與桐過濾著這句話里的有效信息,心不在焉地敷衍著他。
“這場比完,就輪到他啦。哥哥別急。”
“……嗯。”
眼看這場比賽結束,主持人上臺宣布結果,正當他要宣讀下一場的比賽選手名字時,忽然頓住,他捂著耳麥聽了會兒,隨后抱歉地對場下的觀眾說:
“諸位,鋼狼今天無法到場。”
比賽照常進行,場下慕名而來的觀眾卻爆發出一陣唏噓,雜亂的抱怨聲里,顧嶼桐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祁凜……?”
“對啊,鋼狼不是一直仇視指揮中心的祁凜嗎?今天沒來準是干大事去了。”
“那好歹是上將,哪里這么容易讓他得手?”
“姓祁的不是今天出城了嗎?就等著他回城時,埋伏在路邊給他來一炮!”
暗紫色燈光下,顧嶼桐眸光驀地一沉。
得知鋼狼無法到場,年年有些失望。當然他今天把顧嶼桐拉到這里來也不全是為了看一場暴力而血腥的比賽。
釣了這么久,還不得手,可不得費些手段嗎。
年年從兜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幾口,隨著場上的比賽進入到白熱化,場面也越來越重口,他順理成章地窩進顧嶼桐的懷里,伸手摸向了他的胸口。
“顧哥,你心跳得好快。”
“場上的人好恐怖,我有點害怕。”
顧嶼桐不太適應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卻被懷里的人重新按了回去。年年微張著嘴,水汽蒙蒙的眼看向顧嶼桐:“哥,我身上好熱。”
說罷就開始解自己的衣服。
顧嶼桐淡淡地垂眸,百無聊賴地用小指勾住懷里人柔順的發尾,卷著玩兒。
像是得到鼓勵,年年又往顧嶼桐身上蹭了蹭,抬起小臉就往顧嶼桐唇邊湊。
就在快碰到的前一刻,身旁不遠處的觀眾席毫無征兆地發出一陣不小的騷動,打斷了這一動作。
一個激進分子驀地站了起來:“鋼狼得手了!這枚炸彈將是我們推翻祁凜吹響的第一聲號角,據點需要更仁慈的圣主,而不是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暴君和屠夫!!”
場上的比賽進入最后的階段,兩個人的進攻迅猛而不要命,八角籠中充斥著獸性。
彩帶亂舞,紙鈔飛揚。
“顧哥,不要管這些。別人是生是死都和我們沒關系。”狂亂的氛圍中,年年抱住了顧嶼桐,他的手開始往顧嶼桐腰間游走去。
“……”顧嶼桐靠在椅背上,心跳得厲害。
“祁凜就該死!”
“他害死了這么多人,怎么還有臉活到現在?!”
“住手!”顧嶼桐幾乎是失措地站了起身。
年年被這一動作掀翻在地,他怔怔地看著顧嶼桐。
顧嶼桐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怔然,他先于自己的一切理性做出了這個舉動,事后才著急忙慌地給自己這一行為找補。
“抱歉,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仔細想想也不對,至少這一理由在祁凜身上不成立。
那是什么原因呢。
顧嶼桐很急地呼吸著,心下茫然,他在一片混亂中,脫口而出:
“抱歉……是我不喜歡你。”
他雙眼無神地往回走,很著急地推開那道沉重的金屬門,快步離開。
從黑市返回指揮中心的路上,原本安靜有序的街道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躁動。
“聽說了么,今晚城門那塊出事了。”
“怎么沒聽說?那轟的一聲,震得我家玻璃都快碎了,嚇得孩子哇哇哭。”
“人還活著嗎?”
“懸。”
懸。
第35章 交心 而不是騙我
“上將——?”
顧嶼桐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里面果不其然沒有人。
今晚的指揮中心很亂,主樓的走廊內各部門人員步履匆匆,沒人顧得上他。
“顧副官?”
顧嶼桐聞聲向后看, 發現是一名執勤兵,他問道:“上將呢?往常這個點, 他結束任務后都在這里看布防圖。”
那名執勤兵回答得言簡意賅:“今晚二十時五十分在城門口發生一起爆炸案,人員傷亡正在核對中。”
顧嶼桐抓著他的胳膊:“那上將人呢?他中午接到任務出城后就一直沒回來——”
“無可奉告。”執勤兵不愿多透露一個字,“但現場所有傷員都已送至指揮中心醫療部。”
“不早說!”
當晚, 指揮中心內的街道上鳴笛聲不斷,相關工作人員都掩面快步急行著,顧嶼桐穿過這些人群, 最后來到指揮中心內部的中心醫院。
剛踏進醫院大門,身后就推進來一張急救床, 上面躺著的人已經面目全非,手臂、脖子這些但凡是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已經化為焦炭。
“都讓開,不要圍觀!”
“請不要擋路——”
顧嶼桐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遠遠地看著一張又一張急救床送進來,再從自己面前急急推過去。
“您好,麻煩問一下——”
連開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警衛員阻攔。
顧嶼桐只能遠遠地跟著這些人,上電梯, 隨后來到急救室,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 有的人渾身是血地進去, 然后蓋著白布出來,有的人幸運一點,推出來后轉交重癥部。
于是, 顧嶼桐又跟著這些幸運一點的人來到病房。
病房外的情況比醫院門口更亂,顧嶼桐走到一旁的護士站:“您好,請問上將的情況怎么樣了?”
要么死了,要么還在搶救。他提前在心里這么回答自己。
但護士頭也沒抬,“上將?什么上將?先生,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難道尸體還沒被挖出來?
正想著,身后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
“麻煩借過一下,謝謝——”
“前面的,都讓一下!!”
……
顧嶼桐往后看去,只見眾多醫護人員推著一張急救床往ICU疾步走去,上面躺著的人傷勢太重,看不出五官,就只一眼,顧嶼桐忽然心一沉,不管不顧地走了過去。
警衛員很快發現了他,并強行將他攔下。
“憑什么攔我?!”顧嶼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床被推走。
幾名人高馬大的警衛員有點吃力地表示:“先生,您的行為屬于妨礙公務。您再不離開,我們就要采取強制措施了。”
“你們試試!”
幾名警衛員對視一眼,都不想把麻煩鬧大,最終還是放開了他。
眾人散去之后,顧嶼桐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追了上去。他繞過有警衛員駐留的走廊,準備從消防通道走,剛一推開樓梯間的門,就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拉了進去。
樓梯間很暗,沒有燈光。
那個人從背后箍住他的肩背,捂著他的嘴,微微彎腰,聲音貼在耳邊涼絲絲的:
“副官先生,需要幫忙嗎?”
顧嶼桐突然被襲擊,腦子還沒轉過來,再加上樓梯間很黑,長期訓練的本能反應讓他下意識屈肘,猛地往后一擊,結實地打在了那人微燙的胸膛。
男人低笑兩聲:“挑釁警衛員還不夠,現在又襲擊上級領導,顧副官,這樣是會被革職的。”
顧嶼桐還不及反應這話什么意思,就覺得手肘打在那人身上的觸感讓他隱隱覺得不對勁,這個變態沒穿衣服!
他仍然被那人箍在懷里,看不清對方的臉,羞憤感讓他蹭地火起:“變態,把你衣服穿上!”
眼看這人還不打算放開他,顧嶼桐怒意更甚,準備給他來個過肩摔,卻不料對方竟然提前預料到,隨后出其不意地捏住顧嶼桐的肩,一個轉身,把人死死地抵在了墻上。
“這么爛的招式,我有教過你嗎?”
那人聲音熟悉,卻比平時還要低啞疲憊:“才出去沒多久就不認識我了。”
顧嶼桐的身形一頓,愣愣地看著他。
窗外稀薄的月光灑進來,視野明亮了些。
祁凜上半身纏著繃帶,因此沒穿衣服。
緊繃的繃帶在男人精壯結實的身體上勒出性感的線條,寬肩窄腰,繃帶尾端在溝壑分明的腹肌處隨意扎了個結。
“上將。”顧嶼桐咽了口唾沫,喊他。
“嗯?”
“我以為你死了。”
“沒死。”
祁凜松開他,斜倚在樓梯扶手上,歪頭看他,“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很多人不惜同歸于盡也想要我死。”
“所以我的真正行蹤是不外露的,今晚回來走的是東邊的側門。”祁凜看他的表情,輕笑出聲,“你剛剛看到的那些死者是這次暴動的組織者。”
祁凜表現得很輕松,就好像這只是一次尋常的事故,事故里搭進去了幾條人命而已。
不顯山不露水,輕而易舉地洞悉敵人的計劃,反過來將對方一軍。
而這樣的事情,祁凜也許已經經歷過很多次。
“據點里的很多人都想讓你死是嗎?”
祁凜回答得干脆且理所當然:“是的。”
這個答案天經地義,所以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把他本人和“死”這個字掛鉤。
所以他才會處處設防。
“上將,那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人的計劃,然后——”
“顧嶼桐。”上將直呼他的全名,帶著很強烈的不滿意味,“你來醫院就是來向我討教偵查和反偵察技巧的嗎。”
顧嶼桐很識時務地倒轉話題:“上將您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好點了嘛?”
“脫離喪尸包圍圈,準備跳車的時候受的小傷。”祁凜就事論事地說,“剛剛你那一拳剛好砸在傷口上。”
顧嶼桐記起來這茬,走上前就要查看傷口,卻被祁凜一把抓回了懷里。
兩個人就這么安靜地待了一會。
“中午的時候想說什么?”
顧嶼桐掙扎了片刻,索性任由祁凜這么抱著自己,“您不是不想聽嘛?”
“不是不想聽,是讓你好好想想再開口。”祁凜拿下巴輕輕蹭著顧嶼桐的發頂,聲音有點啞,“而不是騙我。”
樓梯間的門把光亮和黑暗隔開來,讓平時必須沉穩冷厲的上將也可以稍稍松懈下來,聽一句想聽的實話。
“不要騙我。”祁凜又重復了一遍。
在祁凜的心跳面前,顧嶼桐原本準備好了的謊言打退堂鼓。
他重新組織了會兒措辭,開始說:“上將,如您所知,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沒人喜歡過我,這樣的情感對我來說是點復雜,所以我的回饋才會那么糟糕。”
“那天晚上我的確喝醉了。但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因為我想報答您,只是單純地想做,想和您做……”
顧嶼桐一個人嘰里咕嚕低著頭說了半天,驀地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慵懶的笑音。
他抬頭去看祁凜,竟然看見祁凜在笑,于是他忽然像是有了底氣,開始倒轉矛頭數落祁凜,“但是上將,您中午的話真的很過分。”
祁凜笑著看他:“哪句?”
“您說這就是我一直以來對別人的報答方式,這很傷人。”
祁凜存心逗他:“原來不是嗎?”
“當然不是。”顧嶼桐又開始了,“我雖然是在那種環境里長大的,但絕對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祁凜挑起眉尾:“嗯,以后不說了。”
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上將在得到了想聽的解釋后開始變得很好說話。
顧嶼桐見情況大好,于是得寸進尺地問:“那上將,中午和您說的工資的事情——”
“房租是吧。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搬出來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用住了。”
顧嶼桐目瞪口呆,沒想到會是這個走向:“那我住?”
“我家。”
這是何等的殊榮呀。顧嶼桐就快藏不住心里那股自得和驕傲,面上卻還是一副扭捏的姿態:“上將,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呢?”
祁凜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盯著他的眼睛,勾唇:“債主和老賴。”
*
城門處的修繕工作還在繼續,這次事故里死傷三十余人,動靜鬧得不小。
祁凜的意思還和以前一樣,救不活的埋了,救活了的殺了再埋。
對這些人,他從來沒有手軟的時候。
雖然他沒有受到這次事件的實際影響,但近期據點外的喪尸活動越來越頻繁,攻勢也越來越猛,任務中受的傷卻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這次傷勢較重,所以目前還在醫院休養。
“為首的那個跑了……我們的人還在找……”
單人間病房里,祁凜站在窗前接聽通訊,眸底深不可測:“往東繼續追。”
對面應下,而后結束通訊。
身后這時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祁凜重新坐回床上,并把垃圾桶默默地挪到顯眼的地方,里頭裝著剛剛換下來還沾著血的繃帶。
“上將,您午飯吃過了么?”顧嶼桐鼻尖紅紅的,邊說話邊往外吐白氣,他抱著保溫桶從門外走進來,一進門就看見了那個處心積慮的垃圾桶。
“怎么流了這么多血?”
他快步上前,把保溫盒放在床頭一側的桌上,說罷就要去解祁凜胸前的衣扣,查看傷勢。
祁凜:“醫生說一牽動傷口,就會流血。”
已經入冬一段時間,室外溫度很低,顧嶼桐在趕來的路上吹了點冷風,手指凍僵,愣是解了半天還沒解開。
祁凜靠在床頭,目光從他低垂的眉睫下移到被凍紅的鼻尖。漂亮得不像話。
察覺到祁凜有如實質的目光,顧嶼桐原來還在老實解扣子的手不安分起來,隔著那層單衣,又戳又按。
最后祁凜沉著臉色,換了個姿勢坐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顧嶼桐看著那處,語義雙關:“上將您餓了。”
“這里可不行,等下次吧。”肇事者略顯遺憾地坐回床沿,頑劣地笑著。
一般來說,讓祁凜吃癟的人通常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但很顯然,顧嶼桐是個例外。
祁凜開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說:“晚上不用過來了。”
“為什么,上將您不喜歡我煮的粥嘛?”
“……不是。”
一連喝了幾天,祁凜覺得自己對食物的包容度越來越高,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嫌棄那些粥,
“策劃這次爆炸案的頭目還沒抓到,他的危險性太大,隨時會進行再度報復,你是我的副官,很有可能會被牽連。”
祁凜說完后頓了一瞬,補充道:“以及,天太冷,晚上風大。”
顧嶼桐聽完后點點頭,站起身來,指向床頭那個保溫桶笑說:“知道了。上將您用餐吧,不是粥,都是您愛吃的,我新做的。”
“你去哪里?”
顧嶼桐摸了摸鼻尖,“我之前住的租房樓下有個老婆婆,賣煎餅的。今晚有雨,她腿腳不是很好,我幫她把車推回去。”
祁凜剛準備打開食盒的手頓住,語氣微冷:“所以其實你今晚原本就沒打算來。”
顧嶼桐無可奈何地笑笑:“上將您幾歲?”
祁凜沒看他:“記得多帶把傘。”
顧嶼桐愣了愣,嘴角劃開一絲弧度,“上將萬歲。”
*
傍晚時,果然飄起了雨。
還是那個熟悉的垃圾填埋場。
顧嶼桐壓根沒去幫什么老婆婆推車,而是隱在暗處,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的那條小道。
見沒人,系統飄了出來:【宿主,我們已經在這里等了整整一個小時了。您到底在干什——】
“閉嘴。他們來了。”
又是上次聽見過的那種怪聲。
不過這一次,顧嶼桐完全可以肯定那到底是什么聲音。
是喪尸。
第36章 我姓宮 老宮,別這么快,慢點…………
那天廁所遇見的男人, 他的話讓顧嶼桐想了很久。
在那種不可見光的地方,人和人的拳擊尚且如此血腥殘暴,更別提人和喪尸之間的搏擊了, 其重口和變態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東原、喪尸、異形……
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因素雜糅在一起,忽然讓顧嶼桐靈光一現, 想到了那天在垃圾填埋場看見過的那輛詭異的套.牌車。
據他所知,以前據點大致分為東西兩個部分,西部地形平坦, 是最佳居住地,而東原地貌復雜,但同樣住著很多人, 出事以后幾乎成了無人區。
從此,東和西之間就依著地勢筑起了一道長而冰冷的城墻。
兩邊被隔離開后, 想要通行就得想別的辦法。
雨聲逐漸變大。
果不其然,伴隨著古怪的嘶吼聲,一輛□□出現小道盡頭, 正朝這邊駛來。
顧嶼桐沖進雨幕,掏槍逼停了他們:“開車的那個,滾下來!”
車輛緊急剎車。
緊接著走下來一個男人。
眼熟,就是上回那個。
“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病,沖上來想被撞死是嗎!”
男人打量了顧嶼桐幾眼, 隨后意識到什么,臉色大變, 右手摸向腰間。
“別動!”顧嶼桐眼神一凜, 猛地一腳踹倒男人,等人踉蹌幾步后,繞到他身后, 反手將其擊暈。
他把男人扔進垃圾坑后,走到車后,唰地揭開后備箱。
——一個半人半鬼的東西被鋼索捆著,血紅的眼珠正死死盯著顧嶼桐,仿佛下一秒就要掙脫束縛,把人生吞活剝了。
果然是喪尸。
他來不及思考過多,轉身上了駕駛座。
副駕駛還是那天的男孩兒,膽子不大,已經嚇癱在了座位上。
時間緊急,顧嶼桐邊開車邊對男孩說:“收好你的表情,不想死就記住我的話。今天,那個男人臨時有事,托我來接這單,東原的秀我看過好幾場,是自己人。”
他聲音沉下來的時候很有壓迫感:“現在,給我指路,帶我去你們要去的地方。”
悶雷在空中醞釀。
雨幕里,車沿著這條小道駛向東原。
周圍的景色逐漸荒蕪,小道開始變得開闊,曠野和蒼穹相接,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按照男孩說的路線,顧嶼桐把車開向一處高大的灌木叢,進去以后豁然開朗,車直接駛進一條幽深的隧道。
男孩:“車開出這條隧道之后就能到東原的峽谷了,那里就是我們待會要去的地方。”
“峽谷里有什么?”
“玩兒什么的都有,那些人和變態沒什么兩樣的。”
顧嶼桐借著車燈看了眼男孩:“你年紀不大,怎么來做這個,家里人呢?”
男孩垂著眼:“他們三年前都死了,我實在沒錢吃飯所以才找到了他們。他們一開始說只是幫忙運貨搬貨,后來我才發現這群人根本就是瘋子,他們一直在外抓被感染了的逃荒者,然后把它們帶回來交給這里的老板——”
一個急剎,說話聲猛地止住!
顧嶼桐放下車窗,只見隧道里站著好幾個持槍的男人。每個人的體格健壯到甚至能單手把這輛車抬起來。
為首的那個鷹鉤鼻直勾勾地盯著顧嶼桐:“新面孔,沒見過你。下車。”
顧嶼桐剛想說話,副駕駛的男孩張嘴了,他笑著說:“哥,老張昨晚磕大了,下不來床,又不敢耽誤給老板送貨的時間,所以今天讓他侄子來替他。”
男孩又看了眼顧嶼桐:“這小哥來這兒看過幾場,是自己人。”
其他人聽罷明顯放松了點,但鷹鉤鼻卻不像其他人這么好糊弄。他掰著車窗,另一只手很明顯在摸槍,看著顧嶼桐:“侄子?長得可一點都不像。”
顧嶼桐謙虛道:“基因彩票。”
他索性熄了火,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抱著胸打了個哈欠:“懷疑我的話我就不進去了。但那貨可還在我的后備箱,要是真送遲了,你們就等著老板親自過來這兒收貨吧。”
鷹鉤鼻哼笑一聲,槍管指了指副駕駛的男孩:“你來開車,把貨送到老板手上。”
隨后看向顧嶼桐:“但是你,現在立馬下車。”
顧嶼桐聽見了子彈上膛的聲音,如果真下車,腦袋不挨幾個槍子兒是回不去了。
他微蹙起眉,開始去找自己的槍。
這時,后備箱的喪尸突然劇烈掙扎起來。
他停下手里摸槍的動作,死死盯著那個男人:“在把事情鬧得更大前,讓我進去把東西送了。”
淺褐色的瞳孔有一瞬的異樣。
旋即恢復正常。
后備箱的喪尸開始嘶吼,瘆人的聲音回蕩在隧道里,格外陰森。
鷹鉤鼻微微皺鼻,暗罵一聲,松開了車窗:“趕緊進去,動作快點,媽的真晦氣!”
顧嶼桐暗自松了口氣,重新發動車輛,提速,很快通過了隧道。
車來到峽谷入口,顧嶼桐讓男孩兒下車:“剛剛謝了。”
男孩還沒反應過來。
顧嶼桐看了他一眼,把外套脫給他:“你在隧道里等兩個小時然后再走。以后找份好工作,不要回來了。”
男孩原本瘦弱骯臟的臉忽地亮了起來。
顧嶼桐其實也不太理解自己為什么要多管閑事,他本來可以任其自生自滅,但他還是把身上為數不多的錢都扔給了男孩:
“像太陽一樣,往西邊跑。以后都不要回來。”
男孩擦了把臟兮兮的臉,跳下車,對著顧嶼桐笑了笑,然后頭也不回地往隧道的西邊跑去。
顧嶼桐坐在車上,回想這一路上男孩對這里的介紹,最后把目標鎖定到那個幕后老板身上。
系統:【宿主,請盡快和組織碰頭。】
顧嶼桐眸光一沉:“知道了。”
他準備啟動車輛之際,身后的隧道里冷不丁傳來一聲槍響。
提醒聲亦或是求救聲被堵在誰的喉嚨里,很細微,但顧嶼桐還是聽到了。
他瞳孔猛地一縮。
顧嶼桐的第一反應就是返回隧道,但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輪胎被貫穿,已經漏氣了。
他當機立斷棄車逃跑,進入峽谷內部。
在顧嶼桐離開后,隧道里沖出一個人,渾身都是垃圾碎屑,惡狠狠地看著顧嶼桐逃走的方向:“他媽的,落老子手里玩死你!”
“老張,這小子看起來來頭不小。你要是真把姓祁的人放了進來,你就等著給自己收尸吧。”
鷹鉤鼻按住耳麥,開始發布通緝指令,“男,一米八五往上,五官端正。抓到就殺了。”
*
直到徹底走入峽谷內部,顧嶼桐才算是徹底將這座黑暗之城盡收眼底。
峽谷兩側是特意搭建的棧道,來往的人臉上都帶著各色面具。
棧道下方,其他可供娛樂的場所以地形而建,連成一片,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和外頭的荒涼完全不搭邊。
猩紅色的燈籠遍布各處,像是給這座城池潑了層血。
顧嶼桐走在棧道上,眼睛被這樣的色調刺得生疼。但他還沒來得及緩過來,就聽見身后不遠處傳來哄亂聲。
“少廢話,面具摘了!”
“把你馬子衣服穿上,一起過來!”
……
顧嶼桐藏在人群里,沒有聲張,低著頭往前走。
“站住!前面那個——”
顧嶼桐沒有理會,繼續走。
“說的就是你,那個低著腦袋的!站住別動——”
一聲槍響,正好擊斃顧嶼桐身旁的那個磕嗨了的倒霉鬼。
出了人命,人群瞬間沸騰起來。
顧嶼桐眼神一冷,單手撐著棧道的護欄,翻身躍下,徹底隱入哄亂中的人群里。
身后的那群人跟得很緊,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追了上來。烏泱泱一群人,硬碰硬贏的可能不大。
繼續往前走,人群已經逐漸散開來,自己很快就會暴露,正當顧嶼桐邊跑邊思索對策之際,身后一只手將他攔腰抱起,藏到了身旁的一間成人用品店里。
“別出聲。”
男人的力量和體格都遠在他之上,單手就可以把他控制住。
隔著面具,顧嶼桐不知道這人是誰,聲音也從來沒聽過,不過這股強橫的力道倒是熟悉。
簾子外是正在搜查的打手。
男人整個人擋在顧嶼桐跟前,他堵著顧嶼桐的嘴,粗糲的拇指指腹在不經意間滑過他柔軟的下唇時,蓄意按了按。
打手的聲音越來越近。
男人開口,命令顧嶼桐:“叫。”
顧嶼桐眉頭蹙起:“?”
男人揚聲,嗓音威嚴而富有掌控力:“叫出聲來。”
說完,朝一旁的用品揚揚下巴。
顧嶼桐很快反應過來,兩手摟住男人的脖子,聲音軟成一汪水:“啊,慢點啊!”
“都是你,都說不要在外面了,非要拉著我來這里!”
“里面什么人?都出來!”
男人藏在面具下的目光一凜,牢牢護住顧嶼桐的臉,攬著他的窄腰就來到了門口,慢悠悠撩起了簾子的一角:“瞎了,沒看見我在辦事?”
“我管你們在干什么,滾出來!”
顧嶼桐把臉埋在男人懷里,伸出白皙的手指,勾著不知何時拿到手的一副豹紋文.胸扔了出去。
他故意作生氣狀,捏著嗓子:“你看你,又去哪里招惹了狐貍精,現在人家男人都找上門來了!”
門外打手看著地上的豹紋,隔著簾子疑惑道:“女的?”
男人摟著顧嶼桐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宣誓主權般開口,聲音里是隱隱怒意:“還不滾?”
簾外。
“老大要找的是個男的。不是她。”
“呸,算了,走!”
等人都走了,顧嶼桐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推開男人,保持好很有禮貌的一段社交距離。
“謝謝您,先生。”顧嶼桐說完就要走。
男人打破這段禮貌的社交距離,直接拉住他:“現在出去還太危險,再等會。還有,這里的人臉上都帶著面具,你直接出去太扎眼。”
顧嶼桐甩開他的手,重新打起警惕:“為什么幫我?”
“覺得有意思。”
顧嶼桐顯然不接受這個回答,他冷笑一聲:“您也很有意思。”
男人繼續說:“今晚這里會有一場更有意思的盛典,我可以帶你去看。前提是,你要信任我。”
顧嶼桐當然不會相信他,但他初來乍到,暫時摸不清這里的潛規則,很容易出錯。
要想成功找到這里背后的老板,暫時得委屈自己跟著這個男人。
顧嶼桐深呼一口氣,像是表示同意:“先生貴姓?”
男人想了想,隨后微不可查地笑了兩聲:“免貴姓宮。”
“宮先生。”
“既然是結伴而行,稱呼可以不用太客氣。”
顧嶼桐狐疑道:“老宮?”
男人的心情似乎愉悅起來,應下:“嗯。”
第37章 共賞春.宮 這個……畫小了……
街角。
顧嶼桐靠墻站著, 不情不愿地看著宮先生手里的那張面具。
宮先生把面具遞給他:“戴上。”
這是一張模樣乖巧,鼻頭還點了一抹紅的狐貍面具。
顧嶼桐側開臉:“我不喜歡。”
“很適合你。”宮先生拿起面具給他戴上,伸手繞到顧嶼桐腦后去系繩結, “這里的人不會露面,再不戴會被人發現異樣的。”
這樣的動作和姿勢讓顧嶼桐很像是被擁抱著。
他把人推開, 奪過面具,給自己戴好。
剛一戴好,就對上宮先生的視線。
藏在面具下的那雙眼也正看著他, 靜默而深沉。
這里幾乎沒有正常的燈盞,所有的光線都是暗沉猩紅色的,打在人身上格外朦朧不清。
顧嶼看著他, 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伸向宮先生的面具。
宮先生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還沒問你叫什么。”
顧嶼桐坦誠道:“顧。”
宮先生步步逼近:“為什么來這里?”
“你來干什么我就來干什么。”顧嶼桐甩開他的手,揉著泛紅的手腕, 白了他一眼,“演了幾分鐘還真把自己當成我的人了,管這么多干嗎。”
宮先生含混笑了聲:“我的愛人被抓走了, 所以來這里找人。你也是?”
顧嶼桐不自在地看了眼他,頓時覺得有些抱歉。
宮先生倒是脾氣很好:“我很著急,也很反感這里的人,所以剛剛才出手救了你。從這往東走,再晚些時候會有一個大型搏擊盛賽, 到時候人會很多,應該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顧嶼桐一向吃軟不吃硬, 他見對方這么真誠, 一時間更覺得抱歉了。
正當他囁嚅著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宮先生忽然把他按在了懷里,力道之大, 速度之快,根本不給顧嶼桐任何反應的時間。
“噓,我聽見那些人又追上來了。”
顧嶼桐很苦惱,他覺得人類或許是應該一夫一妻的物種才對。
“宮先生,我們這樣不太好吧。你快放開我!”
宮先生就這么抱了會,然后松開他,渾不在意地笑了幾聲,說他聽錯了,那些人好像壓根就沒追上來。
顧嶼桐:……
他抬頭看他,總覺得莫名熟悉,連靠近時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質香也好像在那里聞過。
男人臉上戴著的是一頂鎏金覆面,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流暢硬冷的下頜線。但大概能猜得出來,這人長得應該還不錯。
藏在覆面下的那雙眼睛也和那個人一樣,黑而沉,像是能把看透。
會是他嗎。
“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是祁凜,祁凜怎么會來這里。
顧嶼桐還沒問出口,就自己率先在心底否定了這個想法。
宮先生聲調微微上揚:“嗯?”
“沒什么。我們繼續往東走吧。”
*
夜里起風了,宮先生很好心地把自己的披風解給了顧嶼桐。羊毛絨的,很暖和。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棧道上,男人身后跟著一只毛茸茸的狐貍,他走得快,沒走幾步就要回頭看看顧嶼桐有沒有跟上來。
男人靠在木梯轉角等著他。
“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為什么會來這里?”
顧嶼桐前段時間發燒又感冒,身體比較畏寒,有了身上這件披風,他暖和了不少,于是心情愉悅地回答道:“找人。”
男人的聲音不自覺冠上一絲審察的意味:“什么人?”
顧嶼桐狡黠地笑了笑:“這場盛典里的壞人。”
這么說也沒錯,他要去找自己的同伙,要去找這里的老板,而對于像宮先生這樣的人來說,這些家伙甚至包括自己在內,確實都是壞人。
男人笑了聲,是那種無可奈何的笑:“所以你來這里抓壞人?”
“自己猜吧。”顧嶼桐走上木梯,一路拾階而上,來到峽谷頂端。
峽谷上方的風景很好,至少視野更開闊了。
往后看去,遠處的天地相接處有一道綿延萬里、看不到盡頭的鐵墻,那里就是東西之間的壁壘。
四周依稀還能辨認出些曾經的人跡,頹圮的房屋、倒下的低墻,只是一場兵荒馬亂的災難過后,這些曾經代表著生機活力的事物都成了遺址。
“很久以前,這里一到春天就會很漂亮。”宮先生的聲音很寡淡,“曠野的風很舒服,山上還有很多種類的花,白色的荼蘼和粉色的海棠——”
他頓了頓,看向顧嶼桐:“見過嗎?”
顧嶼桐搖搖頭。
“沒關系,這些東西也見不到了。”
顧嶼桐問他:“宮先生很多年前也來過這里?”
“嗯。和很多人一起。”宮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時候還沒有身后那座城墻,這里也住著很多人,很熱鬧。”
“三年前,死的那些人里,也有你的親人嗎?”
“有的,很多。”他的語氣聽不出來什么變化,顧嶼桐卻覺得他難過極了,“都死了,剩我一個。”
兩人邊聊邊走,來到一座木橋前,木橋對面是一面更高更大的山壁。
山壁上修筑著不少房屋建筑,一條條人為搭建的石階蜿蜒而上,巧奪天工。山頂的建筑燈火輝煌,醞釀著一場瘋狂而殘酷的盛典。
宮先生行至木橋中央,朝顧嶼桐伸手:“過來。”
料峭山風俯沖而下,撥得木橋搖晃不停。
顧嶼桐站在橋的這頭,有過片刻的猶豫。
這一腳踏上去,很多事情就回不了頭了。
接踵而至的會是背叛、災難,他也不知道異形的計劃成功以后,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也許三年前的災難會重演,也許更甚。
那祁凜呢。
系統聲音冷不丁響起:【宿主,您的同伴正在山頂等您,您還在等什么?完成任務后您就可以擺脫這個世界,我會帶您去一個更美好的地方,這難道不好嗎?】
“……好。”
顧嶼桐驀地打了個寒顫,站上了木橋。鐵鏈和鐵鎖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響聲。
兩人走過木橋,沿著石階一層層往上,很快來到了山頂的建筑前。
高聳入云的拱形建筑映入眼簾,這里的人比剛剛的峽谷更多,人人臉上都帶著奇異的面具,給這里的氣氛更添一抹詭譎。
“跟著我,不要亂走。”宮先生對顧嶼桐說道。
建筑前有一排武裝精良的特殊工作人員,專門負責安檢工作。
宮先生站到顧嶼桐跟前,先一步完成安檢工作。輪到顧嶼桐時,這些人搜身的動作忽然頓住,拍了拍顧嶼桐鼓鼓囊囊的褲側口袋。
“什么東西?!拿出來!!”
顧嶼桐微愣,隨后面色如常地從兜里掏出一本小冊子。
“說!這什么東西?!”
顧嶼桐大大方方地在他們面前攤開了這本花花綠綠的冊子,然而還沒等眾人驚訝,站在一旁的宮先生倒是率先變了臉色。
顧嶼桐翻開最精彩的那一頁:“喏,你們要看的。大庭廣眾的,你們也真好意思。”
只見那頁畫著一個俊逸性感的男人,男人裸著身體,正在深度耕耘,墨黑的發梢垂在額前,正往下滴汗,汗水滴在他的小腹,順著精健的腹肌流向結合之處。
這些插圖主要是在展現男人的雄姿,因而并未將他身下之人的面目畫出來。圖下的文字更是露骨豐富,各種語氣詞、動詞和名詞生動傳神地刻畫著男人的形象。
“就這點愛好,”顧嶼桐一副浪.蕩無賴的嘴臉,“怎么?你們這兒有規定色鬼不能進?”
“……”安檢的人黑著臉把顧嶼桐放了進來。
進來后,宮先生饒有興致地指著那本畫冊:“這是?”
“宮先生這就有所不知了吧。”顧嶼桐挑起眉尾,故弄玄虛地給他介紹,“這上面畫的可是男男!”
“哦?畫的是誰?”
顧嶼桐考慮到祁凜在外的名聲不是太好,于是沒有說他的名字,而是說:“一個很惡劣的壞男人——不過他還是挺厲害的。”
宮先生意味深長地品了品這句話,攬著顧嶼桐的肩膀,一邊往里走,一邊和他一起欣賞起來。
顧嶼桐:“你也喜歡看?”
宮先生:“好奇。”
看了半晌,宮先生忽然指著某一頁的特寫,點了點那個,語氣認真:“畫小了。”
顧嶼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見過?”
“按你說的,既然是個厲害的男人,那處自然也應當雄偉傲岸才對。”
顧嶼桐頗為認同地點點頭:“確實畫小了。”
宮先生噙著笑意反問:“你見過?”
顧嶼桐哼笑了聲,他不僅見過,還摸過握過呢!但這些是不能和一個外人說的,于是顧嶼桐聳聳肩表示:“猜的。”
等兩人到了內場,才意猶未盡地把書收了起來。
兩人所站的地方是看臺,看臺下方的搏擊場被一圈透明的特殊材質圍了起來。
里面的“比賽”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暗色調的環境里,連飛濺的血漿都裹上了奇怪的光澤,讓觀者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雷鳴般的助威聲里,一人、一只喪尸,相互廝殺。血肉橫飛。
那人的身上全是傷口,即便沒有失血而亡,也擺脫不了被感染的結局。
顧嶼桐鼻尖微皺:“這和直接殺人有什么區別。”
宮先生:“沒人想和怪物打比賽,那人是被迫的。”
“一群不要命的變態。”
宮先生點頭表示認可。
“倒胃口。”顧嶼桐看了沒一會兒,就擠開周圍推搡著的人群,對宮先生道別,“宮先生,我們就在這里說再見吧。希望您能盡快找到你的愛人,我先走了。”
宮先生眸色一暗,并未阻止。
此時,場上已經結束第一輪格斗。
比賽臺上,喪尸的軀體在地上抽搐著,作為勝利者的那個人卻并未有任何喜色,他知道,等待他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和身邊這具軀體一樣的結局。
“人類大獲全勝!!”
“我們贏了!!”
……
場館內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像是一鍋沸騰中的開水。
宮先生嫌惡地移開眼神,食指在褲側不斷敲擊著,在第五十次時,場館內的所有大屏忽然切出一個人。
那人有一道橫貫全臉的疤,脖子上紋滿了黑狼的樣式。
屏幕里,鋼狼表情猙獰,用憤怒到極點的語氣指控道:“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蠢貨!祁……闖進來了!!馬上、會死!!趕緊,抓……住……”
附近的信號好像被屏蔽了,連播報出來的內容也斷斷續續的。
有了這段插曲,周圍的人紛紛起身,開始四處奔逃。
顧嶼桐原本還在四處找前往后臺的通道,忽然發現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遠處循環播放著誰的話,斷斷續續的,他聽不太清內容。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面前場館的大門忽然被撞開了!!
所有人都一臉驚恐地往外逃,有的甚至連臉上的面具都摘了。一瞬間,人群如同決堤之水,齊齊向毫無防備的顧嶼桐沖來。
這無疑是窒息的。
好在關鍵時刻,宮先生不知從哪里沖了上來,一把護住了顧嶼桐。
顧嶼桐被宮先生的雙臂和肩膀圍在一個安全的小角落,抬頭看他:“宮先生?!現在是什么情況?!”
“出事了,所有人都往外逃命。”
顧嶼桐剛想開口說話,卻猛地打了個寒顫。
腦子里,是異形在和他共感:【逆行,往東,甬道盡頭的房間。】
淺褐色的瞳孔渙散了幾秒鐘。
等他再回過神來時,面前是有些焦急的宮先生:“怎么回事?”
“放開我!”顧嶼桐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逆著人潮往場館內走。
宮先生在后面艱難地追著,企圖拽回顧嶼桐:“不要回去了,跟我走!”
顧嶼桐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般,頭也不回地繼續往東跑。
很快,就連宮先生也逐漸和他隔開了一大段距離。
隔著瘋狂逃散的人群,宮先生幾乎是有些失態地吼道:“你瘋了嗎!聽我的話,回來!”
顧嶼桐什么也聽不見,一頭扎進了場館內。
宮先生咬咬牙,沒有片刻猶豫,仍然緊跟著他再度進入場館。
場館內。
一片混亂。
鈔票散落在地,剩余著急出去的人踏著前一個人的身體,目眥欲裂地往前沖。
宮先生艱難地跟在顧嶼桐十米開外的地方,發現他正朝著場館的后門跑去,門后有一個甬道,如果他沒記錯,甬道直通后臺。
后臺……后臺有——!!
隨著人群里傳來又一陣尖叫聲,他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斷裂。
“是喪尸——快跑——!!”
“救命啊啊!!————”
后門的甬道里涌出來一大批喪尸,它們瘋狂地撞開門,撕咬著場館內的人群,剛剛還在高呼“人類大獲全勝”的人們四處奔逃,狼狽不堪。
宮先生瞳孔一縮,看著逆著人群往那邊跑的顧嶼桐,竟然也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
“顧嶼桐,危險!!!”
“回來!!!”
第38章 敗露 你有沒有……瞞過我什么事情?……
人們慌亂逃竄的聲音掩蓋了那聲呼喊, 顧嶼桐有過片刻的醒神,他好像聽見誰在喊自己的名字,緊接著就看見一群失控的喪尸從甬道里沖了出來。
一只腦袋開了花的喪尸直挺挺地朝他撲來, 兩只斷臂像是鐵鉗一樣抓住了他,它碎裂的骨頭劃開顧嶼桐的衣物, 深深地扎向了他的小臂。
一切發生得太快,顧嶼桐還和這只怪物僵持著,他身下站著的那塊地板忽然裂開, 他整個人摔進了一條昏暗的地道。
然后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001。”
顧嶼桐被刺殺的小臂隱隱作痛,傷口也開始潰爛,感染因子迅速在他全身擴散開, 讓他神志不清,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他看清了面前這人的長相。
他們在黑市見過的。
是當晚帶著他潛逃的那人。
*
顧嶼桐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透明水箱里。
男人叩了叩水箱,笑道:“001, 現在可不是你犯瞌睡的時候。”
顧嶼桐剛想掙扎就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
“終于等到你了。”
“你特么的……綁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男人搖搖頭:“自己人?孩子,你只是我們研制出來的一個實驗體,甚至還稱不上是一個質量合格的成品。”
顧嶼桐死死地盯著他。
“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比現在溫順很多。”男人笑了笑,“是和人類在一起待得太久, 所以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務,還是愚蠢地把自己也當成人了?”
“你永遠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 也融入不了他們。”
“你就是為了殺戮而生的。”
“你是我們的武器, 而人類永遠是你的仇人。”
顧嶼桐把臉貼在玻璃器皿中,猛地砸了一拳面前的容器壁:“少廢話,說正事!”
男人捕捉到他那雙淺褐色眸的異樣, 走近了些,在看清之后,他臉上躍出類似疑惑的情緒,但這樣的神色并未持續太久,很快,他開始說起他們的計劃:
“很快,B區會有一批逃難者前往A區,這些人作為B區里的唯一幸存者,會得到來自祁凜上將的救援。”
“這些所謂的幸存者已經被我們寄生,所以這是個局,目的就是為了把祁凜引出來。在祁凜外出救援的期間,你需要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你要做的,就是在祁凜最信任你的時候,殺了他。”
顧嶼桐不是傻子,也能聽出點蹊蹺來。他狐疑地看著男人:“你們把B區的人都怎么了?”
“全殺了。”男人回答得簡潔明了,笑道,“計劃總得一步步來,下一個就是祁凜的地盤。那些寄生人進入A區后,就能徹底攻陷人類最后的領地,只要殺死他們,我們就會成為藍星唯一的霸主。”
顧嶼桐聞言,竟吐出一個笑:“我說你們怎么能頂著人類的臉活動,原來都是些寄生蟲。”
“這是我們的特殊能力。”男人似乎不太滿意顧嶼桐的措辭,他挑眉道,“原本你也可以,并且能比我們做得更好,可惜,你只是一個半成品。”
顧嶼桐嗤之以鼻:“我的榮幸。”
男人的臉在顧嶼桐眼前迅速腐爛,黑色的絲狀物從這具軀體的口、鼻、耳以及任何可能的地方鉆了出來,匯成一灘有意識的生物,游向角落里的另一具軀體。
那人臉上有一道疤,是鋼狼。
顧嶼桐不悅地蹙眉:“麻煩離我遠點,你覺得你自己長得很好看嗎。”
重新找到宿主的男人頂著鋼狼的臉,站在了顧嶼桐面前,打開了他面前這個透明容器上的一個開關。
容器頂端的水管打開了,正源源不斷地往這個密閉空間里注水。
“派你在祁凜身邊待了這么久,是時候收檢成果了。”男人把全場館的大屏全部切成了顧嶼桐,“不想看看你現在在祁凜心里的份量如何嗎?”
“可是我剛剛已經被喪——”顧嶼桐反應了過來,他趕緊去看自己小臂,卻找不到任何傷口,“傷去哪兒了?”
男人笑他的無知:“兩百年前的隕石襲擊給藍星帶來了畸變,也標志著我們首次登陸藍星。我們對這樣的感染早已免疫。”
容器里的水逐漸沒過了顧嶼桐的膝蓋,他憤憤開口:“可就算是這樣,你把我鎖在這里也沒什么用!祁凜根本不在這里,照這個水流速度,等他察覺到我失蹤并找到我后,我也早就沒命了。”
“況且,他要是真的在這里,你們怎么不現在就對他下手?”
男人調整好鏡頭角度,確保畫面里能完整地看到顧嶼桐當下的處境。
他說:
“你問題真的很多。”
“你以為祁凜是吃素的?外面說不準早就架滿了他的直升機。”
水漸漸漫過了脖子,顧嶼桐泡在刺骨的冷水里,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
那張鎏金覆面……
“001,期待你的表現!”男人向他揮手告別,隨后從地下室溜走,身影逐漸和黑暗融為一體。
“艸!!!”
顧嶼桐頗為惱怒地掙著手里的繩索。
此時的水已經浸到了他的下頜。
顧嶼桐被迫仰著頭,好讓呼吸順暢些,就在水流徹底將他淹沒之時,這間控制室的鐵門被撞開了!
水已經把容器灌滿了,顧嶼桐浸在渾濁的冷水里,看見了祁凜的臉。
他身上全是污血,連腳步都有些不穩,簡直和平時那個鎮定強勢的上將截然不同。
顧嶼桐屏住呼吸看著他。
祁凜朝容器下方開了一槍,子彈瞬間打出一個小孔,容器壁也出現了細密的裂紋。等他還想再開槍時,槍里已經沒了子彈。
他顧不得手上的傷和血,照著裂紋,揮著拳頭猛地砸了上去!
“我救你出來。”
祁凜一拳接一拳砸在玻璃上,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輕聲安撫著顧嶼桐:“相信我,等等我。”
白色的裂紋被祁凜的血染紅,容器下方的破損越來越大,水從里噴涌而出,水面也逐漸開始下降。
氧氣重新灌回缺氧的大腦,顧嶼桐大口地呼吸著,“別、別砸了……你的手上全是血。”
祁凜看著他像是笑了笑:“眼睛閉起來。”
他扯下一塊衣角裹在拳頭上,照著那個裂口,猛地錘了下去!
剎那間,玻璃碎渣爆裂開來。
祁凜第一時間跨進去抱住了顧嶼桐,用身體擋住了這些飛濺的玻璃渣。
他迅速解開顧嶼桐手上的繩結:“外面全是喪尸,我帶你出去。”
顧嶼桐抓住他的手:“你不問我為什么會來這里嗎?”
“你想重新回答這個問題嗎?”
祁凜看了眼顧嶼桐,那眼神里深意沉沉,但他沒再多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兩人剛從玻璃罩里出來,門外突然響起爆炸的聲音,整座山都震了震。許多身上著了火的喪尸痛苦地低嚎著,從門外朝兩人跑來。
祁凜抓著他往樓頂跑:“索亞他們已經到了,這里很快會變成一片火海。我們去頂樓,那里會有直升機。”
“上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東原有貓膩?”
祁凜手上的血流了一地:“知道,但情況危險,所以沒和你說。”
兩人剛跑到樓梯口,就發現樓道里濃煙滾滾,能見度非常低,況且外頭喪尸這么多,貿然出去無異于送死。
祁凜一把把顧嶼桐抗了起來,單手扶著窗戶,踩在窗臺上,往下看了一眼。
“抱緊我。”
這里是山體的另一側,跳下去,運氣好的話能跳進湖里,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等著第二天山里的野狼出來整理他倆的儀容儀表。
“上將,我恐高。”
“沒事,能治好。”
顧嶼桐:……
祁凜:“抱緊點,不然到時候東一塊西一塊的,不好撿。”
“逗你呢。”祁凜笑得有點虛弱,手卻死死摟著顧嶼桐,“不會讓你出事的。”
顧嶼桐這回聽話地抱緊了他,在跳下去前一刻,他好像聽見祁凜開口問了自己一句話。
你有沒有,瞞過我什么事情。
后來風聲太大,緊接著就是落水的聲音,他來不及聽全,也來不及回答,就失去了意識。
*
冬天的水很冷。
他在想,等任務完成后,他想去一個暖和點的地方,躺在石頭上曬太陽,然后把感冒養好。
那里沒有異形,沒有實驗體。
就這么想著,于是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躺在了一塊熱熱的石頭上,耳邊傳來祁凜的聲音。
“別睡,不要閉眼睛。”
“能聽見我說話嗎。”
身下這塊石頭輕輕地顛了顛自己,很穩地馱著自己往前走去。
祁凜把身上所有外套披在顧嶼桐身上,背著他沿著湖畔往上游走。
顧嶼桐的小腹被湖底的石頭劃傷了,流了不少血,那些血也流到了祁凜的后背,顯得兩人有些狼狽。
祁凜輕晃了晃背上的人,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和他說話:“顧嶼桐的眼睛是睜開的嗎?”
顧嶼桐渾身冷得發顫,困意洶涌,可他還是撐著回答:“……睜著。”
“那我的眼睛呢?”
顧嶼桐暗自嘲笑這人幼稚的把戲,但依然用手摸了摸祁凜的眼睛:“也睜著。”
“我的鼻子呢?”
“在這里……”顧嶼桐用碰了碰祁凜的鼻尖。
“嘴呢?”
顧嶼桐的指尖下移,戳著祁凜的下唇。
用一些幼稚的小游戲確認顧嶼桐還清醒著后,一貫冷厲的人難得地哄起人來:“我給你講個故事,嗯?”
“好。”顧嶼桐抱著這塊溫暖的大石頭,點點頭。
林葉簌簌,風聲蕭然。
“在很久以前,有一個稻草人。”
“因為他長得很兇,脾氣也很差,所以周圍從來沒有烏鴉敢吃這片地里的莊稼。”
顧嶼桐有氣無力地笑著反駁他:“稻草人哪里來的脾氣……”
祁凜身上的傷也不輕,他忍痛一笑,繼續說:“雖然他脾氣不好,但他還是有一群朋友,他們每天一起保衛著地里的糧食。”
顧嶼桐把頭枕在祁凜肩邊:“嗯。是一群很好的稻草人。”
“直到有一天,附近出現了一只會說話的烏鴉。烏鴉騙他說它不是會偷吃莊稼的烏鴉,稻草人沒有眼睛,所以相信了它的話,他把這只烏鴉帶回了田野。”
顧嶼桐聽到這里,眉頭緊蹙:“后來呢?”
“一夜之間,莊稼被毀了一半。”
“這只烏鴉啄爛了附近所有稻草人,卻唯獨留下了那個又蠢又瞎的稻草人。”
顧嶼桐想說點什么,但卻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聽著。
“田野里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他需要永遠守在那里,守著剩下的一半莊稼。他的身體永遠朝向消失的那一半莊稼,那里躺著他的朋友。”
祁凜的故事說完了。
他的聲音那么沉,卻還是笑了出來:“故事是不是很爛?”
顧嶼桐兀自搖了搖頭,但祁凜卻看不見。
準確來說,顧嶼桐也看不見祁凜的神情,看不見他的表情變化。
“你覺得,如果再來一只這樣的烏鴉,稻草人還會上當嗎。”
忽地北風大作,顧嶼桐驀地縮了縮肩。
“抖什么?”
“冷。”
“冷么。”
走了會,祁凜忽然開口:“我的故事說完了,換你說。”
顧嶼桐還是搖了搖頭,祁凜還是沒看見。
祁凜背著他又走了一段,終于停下。
“顧嶼桐,我們到了。”
顧嶼桐抬頭看去,他看見了很多東西。
面前站著很多人,克里斯、索亞、塔爾……他們都在,克里斯醫生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盯著他,站在他們身后的是一群裝備精良的衛兵,正警惕地朝這邊看過來。
他甚至看見了準備好的手銬。
這一幕,和他初見祁凜時的場景重合起來。
“上將?”
祁凜自始至終都沒讓顧嶼桐看見過自己的神情。
但此時他微微側過臉:“你有故事要和我說嗎?”
這個暗示已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了。
長風掠過。
半晌,顧嶼桐的回答仍是搖頭。
第39章 抱歉 你的真心,一文不值
兩天前。
克里斯敲響了祁凜病房的門, 一份關于血液調查的報告被放在了祁凜的床頭。
“什么意思?”
“你還記得你送他來的第一天做過的血液檢測嗎?檢測結果里顯示血液里沒有感染因子,我們當時僅僅只針對感染性這一項做了檢驗,但自從關于寄生性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后, 我們多留了個心眼子,再次把他的血液取樣送檢——結果令人瞠目。”
“同樣具備寄生能力?”
“是的。不過奇怪的地方在于, 除了這一項,他的各項指標都和正常人無異。”
“他和當年那個男孩不一樣,他沒有被感染。”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上將。但如今喪尸活動越來越頻繁,B區已經基本淪陷,情勢嚴峻, 任何可疑跡象都可能成為災難的導火索。關于您的副官究竟是什么來頭,我想, 只有您才能問出結果來。”
“克里斯,準備一下吧。”
*
東原的風凜冽刮骨,愴然幽怨。
“搖頭的意思, 就是不想說。”
祁凜替他解釋了這一動作的含義,抬頭看向面前眾人,聲音此刻已經冷到了極點:
“發現未知生命體,鑒于其危險值和感染值未知,特按最高級別處理。”
幾名穿著防護服的士兵上前把顧嶼桐兩手架住, 摁在地上。
祁凜第二次用槍抵向顧嶼桐的腦袋,這一次, 沒有任何逗弄的意味, 只有審訊者的冷酷。
“不說話是希望我現在開槍斃了你嗎。”
顧嶼桐的手被拷在身后,碰不到祁凜的衣角,也摸不著他的眉眼, 就這么以一個犯人的姿勢低伏在祁凜面前。
這樣的情景太熟悉了。
顧嶼桐這樣狡猾的人,在第一次遇見祁凜的時候,就是從這樣的環境中脫身的。
他比那個時候更有勝算,更有籌碼,更加確定他現在只需要編幾個慌,哪怕拙劣至極,祁凜也一定會把槍口移開。
——因為他知道祁凜喜歡他。
但他沒有這么做,就只是看著祁凜,祁凜的眼睛黑而沉,讓顧嶼桐想起來那天在樓梯間,祁凜也是這么看著他,跟他說,不要騙他。
“知道我剛剛在想什么嗎。”
顧嶼桐仍是搖頭,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我以為你會撒謊,或者求饒。不記得了嗎,那天在禁區你就是這么做的。”
顧嶼桐覺得很冷,他蜷起手指,以往他這樣做的時候,祁凜看見了就會握住他的手。
祁凜的克制力太好,以至于顧嶼桐只能從他的臉上看到冷酷和失望。
“但現在,即便我用槍指著你的腦袋,你也不愿意多說一個字,甚至連謊也懶得編。是這樣嗎,顧嶼桐。”
“還是你覺得即便你什么都不說,我也會心軟放過你。你難道就這么穩操勝券嗎?”
顧嶼桐大腦不斷嗡鳴,比起戳穿他,這樣滿懷惡意的曲解讓他感到更加羞恥。
額頭已經被抵出粗糙的槍口一塊紫紅色的血痕,顧嶼桐生生捱著,直到克里斯走上前來握住了祁凜的槍管。
克里斯看了兩人一眼,隨后喊了一聲上將。
祁凜的手腕顫了顫,對克里斯使了個眼色,把槍收了回去。
這時,塔爾走上前來:“上將,東原爆破任務已經完成,留了一批人還在繼續清查。”
祁凜點點頭:“這段時間你們布控辛苦了。”
索亞揮揮手,招來一輛輪式裝甲車。他打開車門率先坐了上去:“上將,您如果處理好了手頭上的爛攤子,那我們就盡快出發吧。B區的那些個幸存者可等不起。”
B區……!!
“等等——!!”
顧嶼桐驟然間表現出剛剛沒有的激烈反應。他因為掙扎的動作幅度過大,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
按照原本的計劃來看,他的任務完成得一團糟,他無法確定目前祁凜對自己的好感值是多少,也沒有料到這件事情來得這么快。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這里很快會有一場災難降臨。
所有人都會死,這其中也包括祁凜。
顧嶼桐的劇烈反應讓人始料未及,如今他的身份存疑,沒有人會對這樣一個危險品放松警惕。很快有人喊了起來:“按牢他!!”
祁凜注意到身后的動靜,回頭看的時候顧嶼桐已經被幾人牢牢控制住。
顧嶼桐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出于制止心理,亦或是存有某種僥幸,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祁凜!”
祁凜不會懂得顧嶼桐此刻內心的掙扎,只是淡淡掠過他,下令:“拷好,等我回來審。”
*
祁凜出發了。
但顧嶼桐卻被克里斯醫生帶上了返程的車。
裝甲車后部空間寬敞,顧嶼桐的臉上戴著止咬器,他被穿著防護服的士兵控制著雙手,克里斯醫生坐在他對面,正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克里斯醫生,您——”
話還沒說完,顧嶼桐的腹部就被惡狠狠地砸了一拳以示警告。小腹的傷還沒愈合,他痛得悶哼一聲,靠在椅背上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眼神微微一動:“見諒。畢竟你現在是重點監管對象。”
顧嶼桐在痛感里逐漸摸清了現在的狀況,不管是刺殺還是阻止,他都需要立刻折返回祁凜身邊,
“但如果你愿意坦白,并且配合我們做研究,我們可以仁慈一點。”克里斯畢竟沒有這么硬的心腸,他起身,靠近顧嶼桐,“你能告訴我你來這里的目的嗎?”
“或者,我們可以從你的物種類型開始聊起。”
顧嶼桐由于疼痛,指尖發著細微的顫,他穩住聲線,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像是在知錯就改:“克里斯醫生,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他戴著止咬器,渾身被禁錮著,雙眼也泛著病態的紅,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受傷后毫無還手之力的狼崽。
“但是他們按著我,很不舒服。我不愿意說給他們聽,我們能單獨聊聊嘛?”
克里斯不像祁凜那樣,能瞬間洞悉顧嶼桐每一次示弱的真實意圖,他少有和顧嶼桐打交道,很快就軟下心來。
但心軟只是心軟,克里斯不是一個感性沖動的人,他微笑著拒絕了這個提議:“他們讓你不舒服的話,我們也可以等到祁凜上將回來,我想,上將應該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
克里斯推了下眼鏡,忽然意識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亨利?邁克?”
這是顧嶼桐左右手邊兩名士兵的名字,剛剛還精神矍鑠的兩人此刻深深垂著頭,像是睡著了。
槍從兩人手里掉了下去,顧嶼桐應聲站了起來。
“克里斯醫生,你沒理由拒絕我的提議。”
克里斯瞳孔微縮,而后渙散,他從身后掏出通訊器,手卻不可控制地把它扔出了窗外。
“做得很好,克里斯。”
祁凜派了很多人監視顧嶼桐,顧嶼桐所在的這輛車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警衛車,然而這個龐大的車隊卻毫無征兆地齊齊放慢了車速,最后都詭異地停了下來。
車內,顧嶼桐盯著克里斯的瞳孔,一字一頓:
“現在,放我下車。”
*
這一切或許早有預告,不管是祁凜對他的懷疑,還是他操控他人意識的能力。
但他來不及想這么多,隨便上了輛警衛車,往祁凜的方向去。
B區已經淪陷,“幸存”的幾百人很“幸運”地得到了A區的人道主義接濟,他們被安排送往東原,那里會搭建臨時帳篷,等西部拓建完畢,會派人將這些可憐人接回。
這一切太過順利,
顧嶼桐在河邊看見祁凜的車隊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平靜、安寧。
沒有血流成河,沒有橫尸遍野。
天色將亮未亮,車隊停在河邊,河水輕悠悠地拍著石岸。
像是一張干凈的畫布,等著顧嶼桐親手把它畫臟。
士兵已經勞累了許久,此刻黎明將至,天色微微亮,白晝總是能夠帶給人安全感。祁凜下令原地調整休息,天亮后再出發。
顧嶼桐丟了車,開始尋找祁凜的身影。
為首的車里沒有,第二輛沒有,第三輛沒有……所有車里都沒有。
等到天色再亮了些時,顧嶼桐終于在一旁的小樹林里找到了祁凜。
他一個人背靠著樹干坐著,從不離身的槍掉落在身側也沒有撿起。
顧嶼桐隔著林葉看了會兒,他的視力和聽覺變得很好,即使這里光線很暗,也依舊能很清晰地看見祁凜臉上的表情。
祁凜兩眼緊闔,似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直到看著他動作緩慢地拿起槍,用槍口對準他自己時,顧嶼桐才終于心驚肉跳地意識到了什么。
“上將。”
祁凜后背的傷已經全然潰爛開來,每牽扯一下,就鉆心地痛。
傷口估計是在東原搏擊場的場館內留下的,當時喪尸數量龐大,他腹背受敵,又急著找人,根本抽不出精力來管自己身上的傷。
聽見這一聲,祁凜還以為是幻覺。
可即便以為是幻覺,即便在這之前,他已經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他也下意識用盡全力,喊了一句:“別……過來。”
天色漸亮。
顧嶼桐穿過層層樹影,死死抱住了祁凜。
祁凜渾身是冷汗,一時間分不清這場景是真是虛。
他逐漸模糊的視線里,顧嶼桐并沒有對著他笑,那雙微微上揚的淺眸冷冷地盯著他。
“看見我不高興嗎?”
祁凜眉宇低沉,深深地看著他。
“上將,您不是好奇我的身份和目的嗎?”
“我的目的——”
顧嶼桐蹲在祁凜面前,單膝半跪,他用手緊緊環住祁凜,指尖開始變得透明,很快,他的手指全部變成了白色觸手,這樣的觸手緊密地貼著祁凜,將他纏住。
“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是你。”
顧嶼桐眸光一狠,觸手便從祁凜的背后扎了進去,頓時,血光飛濺!
祁凜瞳孔震顫,痛得悶哼一聲,不發一語地看著自己身上纏繞的白色觸手。
“上將,”顧嶼桐以擁抱的姿勢給予祁凜最痛苦最致命的打擊,他的聲音沙啞著,“這就是我的目的。”
“如你所見,我是個怪物。而您,不可一世的上將大人,您輸給了這樣一只怪物。”
祁凜努力地想從蛛絲馬跡里尋找著謊言的跡象,每一次的對視,對兩人而言都無異于凌遲。
顧嶼桐催生出更多的觸手,將祁凜包裹住,從他疼痛難忍的傷口里鉆進去。
他知道祁凜在等什么話,于是醞釀了很久,打了很多遍的腹稿,說給他聽:
“所以上將,我說喜歡你,有沒有可能也是在騙你呢。”
祁凜氣若游絲,“是么,顧嶼桐,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說你全無苦衷。”
“你假話太多,我該信哪句。”
兩人的姿勢這樣親昵,卻說盡讓對方痛苦的話。
顧嶼桐喉頭一哽,他沒出息地紅了眼,把臉埋在祁凜的肩膀后方,字字誅心:“事到如今還相信我,上將你真可笑。”
“你的真心,與我而言,一文不值。”
天亮得很快,隊里的人開始尋找不見的祁凜,很快就找了過來。
“抱歉騙了你,請你永遠厭棄我吧。”
祁凜兩眼猩紅,竭力隱忍著,緩緩吐出不成語句的詞:“一文不值……好,很好。”
顧嶼桐催動這些白色觸手,讓祁凜徹底昏睡過去。
柔軟冰涼的觸手終于不再是蠻橫逼人的模樣,而是在祁凜傷痕累累的后背緩緩爬著,像在檢查著什么,隨后開始分泌某種黏液。
顧嶼桐做完這一切后強撐著站了起來,他的臉早已毫無血色,他看著貼著祁凜的觸手們,啞聲說:“該走了。”
觸手們沒精打采地貼在祁凜的身側,勾著祁凜的小指,窩在他的掌心里。
早在很久之前,觸手們就很喜歡和祁凜貼貼,只是顧嶼桐那時候不知道,身份暴露的恐懼早已蓋過了心底的喜歡。
原來,靠近祁凜是自己的本能。
他強迫自己不再看祁凜,態度生硬地收回了所有觸手,準備離開這里。
“系統,事情做到這一步,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系統仍在判定。
顧嶼桐眼前一黑,腳下踉蹌了幾步,心口的痛加劇到極點,讓他不得不停下緩了緩。
系統:【任務結果評判中——】
顧嶼桐縮著肩膀,好減緩這股劇痛,這時候,他聽見身后傳來了衛兵呼喊祁凜的聲音。
他緩了口氣。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響起:【檢測到攻略對象之前累積的好感值未達100%,判定結果為黑化失敗!】
【宿主,很抱歉,您沒能完成任務。】
【按照規定,您無法再從這個世界脫身,并且即將被系統擊殺。】
顧嶼桐痛得倒吸一口冷氣,他原本的打算是完成系統安排的黑化任務,然后就離開這個世界,他沒有想過要殺死祁凜,也壓根不想讓據點陷入危機。
他從來就不是那只會說話的烏鴉。
“那邊什么動靜?過去看看!”
“這不是顧副官嗎?”
“什么顧副官,這就是個沒有來歷的怪物,想不到他還能跑出來!”
“別讓他再逃了,把他抓起來!!”
顧嶼桐被痛覺擊潰,倒在了地上,“……光球,你的意思是我馬上就要死了?”
系統遺憾地開口:【是的,您應該也能感覺到。】
“還剩多久時間?”
系統:【取決您還能撐多久。】
它不理解他,分明已經勝券在握,卻非要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最后落得這樣的下場。
它自始至終都不認為它曾經和他做的那場交易是不公平的,它要求顧嶼桐用這一世的真心來交換,因此它可以確保顧嶼桐不會有情感,不會對祁凜動心,哪怕有萌芽的跡象也會因為劇烈的痛感而消泯。
——它甚至覺得它是在幫顧嶼桐。
但它沒有想到,人的本能本身就是很難回避的。
他不是冰冷的實驗體,不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我得回去一趟。”
第40章 做恨 不帶一絲溫情
祁凜重傷的消息一經流出, 迅速在據點內部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
鋼狼雖然已經葬身在那晚的火海,但和他一樣仇視祁凜的群體仍然在看不見的地方活躍著,這個消息無疑是這些人的助燃劑。
這些瘋狂的群體自發組織起來, 打著為三年前的逝者討回公道的幌子,聚集在城門處。
很顯然, 上回暴亂的結果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反思。
指揮中心的人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當然,最忙的還是地下實驗室。
尤其是克里斯醫生。
他放走顧嶼桐屬于重大工作失誤, 但還沒受到任何處罰的原因,除了祁凜上將還沒來得及醒過來之外,就是關于顧嶼桐的各項實驗研究還暫時離不開他。
“除了寄生性這一點, 我們實在找不出他身上其他異常的指標。”
“結果均顯示正常……”
“沒有發現異常……”
這樣的話,克里斯這三天已經聽了無數遍。他站在實驗室里, 看著實驗床上昏睡著的顧嶼桐,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克里斯嘆氣:“既然我們驗不出,只能等他自己開口說了。”
但顧嶼桐自從那天被警衛擒回來之后, 就一直是昏睡狀態。
身后的幾個助手沒辦法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電醒,我審。”
背后冷不丁響起這么一道沉郁的嗓音,嚇了眾人一跳。
克里斯回頭看去,不知道祁凜是什么時候進來的,他整個人站在陰影里, 周身氣壓低得讓人發怵。
克里斯簡單掠了眼他:“你什么時候醒的?”
“剛剛。”
“你傷得這么重,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里救回來, 才睡了三天不到, 你就又出來吹冷風?”
祁凜渾身纏著繃帶,肩上簡單搭了件外套,三天的昏睡讓他瘦削了些, 顯得面部輪廓更加硬冷,透著化不開的寒意。
祁凜無甚感情地命令道:“動手。”
“……”克里斯咬著牙,似乎還在猶豫。
“你不動手,那就我來。”祁凜聲音很冷,“我下手沒有輕重,你不是不知道。”
克里斯還想開口說什么,卻被祁凜直接出聲打斷:“出去。”
“他畢竟——”
“出去。”
所有人出去了,門被帶上,整個實驗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祁凜沒有用電。
他走到床邊,冷冷垂眼,伸手扣向顧嶼桐脆弱的脖頸,就在觸碰到肌膚的那一瞬間,顧嶼桐大夢初醒般睜開了眼。
隨之而來的還是心口處那陣劇痛。
瀕死感讓他在睜開眼的第一時間選擇去抓眼前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于是,他握住了祁凜的手腕。
但他抓住的不是救命浮木,而是企圖將他拖進深淵的手。
祁凜沖他歪頭:“醒了?”
“那些……”顧嶼桐的時間不多了,急著開口,“那些幸存者不是人,不能放進來……”
祁凜后背的傷隱隱作痛,他克制地看著顧嶼桐,把他的脖子握在掌心:“這是你的什么新騙術嗎?”
他有太多話想問,關于顧嶼桐的身份,關于他背后原本足以置他于死地的感染傷,關于那些話……
但他知道顧嶼桐不會說。
顧嶼桐的聲音虛弱到極點:“我不會拿據點里這么多人命開玩笑,你快……你快去——”
“顧嶼桐。”祁凜驟然發力,扼住他的喉嚨,剝奪他說話的權力,“事到如今,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說這樣的話。”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場,讓我相信你。”
“……以你一只怪物的身份嗎?”
顧嶼桐被夾在痛感和窒息之間,眼尾潮紅,綴著蒙蒙的水霧:“上將……”
這么喊他是因為,他賭祁凜會心軟。
果然,祁凜把手松開了,甚至解開了他的鐐銬,但下一秒,他一把扯爛顧嶼桐的上衣,單膝直接頂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我的感染傷,是你治好的。”
“言行不一,撒謊成性,到頭來卻求我相信你。”
祁凜按住掙扎的顧嶼桐,把他的兩只手別在頭頂,欺身而上:“我問你,如果你是我,你該信嗎。”
顧嶼桐意識到祁凜要干什么,所以耗盡最后的力氣也要從他身下逃走,卻被祁凜握住腰釘在了床上。
他瞪著通紅的眼看祁凜,這樣的目光讓祁凜愈發怒盛。
“又不說話?好。”祁凜把顧嶼桐身上被扯爛的衣服拽下,死死堵上了他的嘴。
沒有任何撫摸或者擁抱。
直接抬起了顧嶼桐的腿。
祁凜的動作不帶一絲溫情,甚至不愿意出聲安撫他。
“唔……!”
撕裂的痛感貫穿了他。
顧嶼桐被堵著嘴說不出話,唯一溝通的方式就是眼神,可祁凜連半分眼神都不想分給他,只在弄得他忍不住嚶嚀出聲的時候才大發慈悲地瞥他一眼。
祁凜少有這么失控的時候,他在顧嶼桐的體內宣泄著怒火,以一種極端而野性的方式把自己身上的痛楚返還給他。
“不喜歡?”
“你費盡心思,不就是為這個嗎。”
祁凜自高處睨著他,笑著問他喜不喜歡。
顧嶼桐渾身被鑿開,他把臉側開,眼尾蓄著的淚順著臉側流了下來。
祁凜強勢地板回他的臉,卻猝不及防看見了那雙灰蒙蒙的眼。
這雙眼總是笑著的,頑劣又狡猾,變著法地討自己歡心。
那些日子里,祁凜不是看不穿他的把戲,那些蓄意靠近,拙劣又淺薄,卻是祁凜貧瘠寡淡的日子里為數不多的樂趣。
沒人愿意喜歡他,但顧嶼桐除外,所以哪怕明知有算計,他也甘之如飴。
所以真要追究到底,放任事情至此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才對。
祁凜把扣住他的下巴,漠然道:“哭了?”
顧嶼桐抽噎著,狼狽地回望著他。
也許是祁凜的怒氣終于發泄完畢,也許是顧嶼桐這副模樣實在可憐。
祁凜終于舍得抽離出來,把人從身下撈起來,圈在懷里:
“不喜歡這樣,那為什么還要回來。”
顧嶼桐嘴里的衣物被抽走,他劇烈地咳了兩聲,抓著祁凜的小臂說:“異形……”
“是異形……三年前的那個男孩,他之所以被感染后還能自主行動,是因為被異形寄生了。”
“那些B區來的幸存者,他們根本不是人,他們和我一樣,是怪物,殺……殺了他們!”
他說得又急又快,眼角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干,就這么胡亂地流著。
祁凜眼神微動,右手下意識想擦擦他的眼淚。
頓了兩秒,最后只是拉開了顧嶼桐抓著自己的手。
這時,手邊的通訊器亮起:
“上將,克里斯醫生說您醒了。”
“東原的臨時大棚已經搭建完畢,人員也都已經安置好了。”
“但城門處發現大批喪尸活動,有攻城之勢,門口示威的暴動群眾死傷慘重,請求支援……”
顧嶼桐渾身是虛汗,他說:
“騙你這么久是我不對,但我沒有想過……要拉據點里這么多人下水,不管你信不信,東原的那些怪物都不能留,你大可以去查去驗,但時間來不及了,這些突然發狂的喪尸就是它們的手筆……”
“……祁凜,信我最后一次。”
祁凜看了半晌顧嶼桐,最后還是抓著通訊器站了起來:“東原所有人立即撤回。”
“城門再撐十分鐘,我現在過來。”
顧嶼桐緊皺的眉松了些:“……謝謝。”
祁凜:“回來后我需要關于所有事情的解釋。”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白色觸手纏住了他的小指。
祁凜微微一愣,隨后很自然地接受了它們未經允許的貼貼。
白色的觸手肆意地從顧嶼桐體內游了出來,在實驗室里發著微微的熒光,輕盈地躍上了祁凜的肩頭,舒適地蝸居在那里,蹭著祁凜的臉頰。
顧嶼桐也有些錯愕。
他扯唇,無聲笑笑:“它們沒有惡意。”
頓了頓,“它們很喜歡你。”
祁凜看了看顧嶼桐,又側目去看肩頭的那團小觸手,伸手戳了戳。
得到祁凜回應的觸手歡快地碰碰他的指尖,又歡天喜地地去貼祁凜的手背。
顧嶼桐走到祁凜面前,忽然墊起腳,動作生疏地貼上了祁凜的唇。
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短暫而突然。
“我可以親親你嗎。”
祁凜咬了咬顧嶼桐主動遞上的下唇:“你已經在親了。”
顧嶼桐:“……對不起。”
“你該說對不起的事情不止這一件。”祁凜的眼神十分冷酷,語氣卻很和緩,“我走了。”
顧嶼桐收回了所有觸手,點點頭:“上將,再見。”
像回光返照一樣,他沖祁凜笑了笑,又輕輕重復了一句:“再見,祁凜。”
祁凜已經知情,他會采取措施。
現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該去東原了。
*
顧嶼桐在昏迷的三天里,做了很多夢。
也許是因為在樹林里給祁凜凈化傷口時,觸手沾了祁凜很多血,所以夢的內容大多都關于他。
他夢見了更年輕時候的祁凜,他身穿作戰服,軍銜還沒有這么高,卻遠比現在意氣風發。
當時的祁凜被視為指揮中心的新星,上一任上將更是將他當作接班人培養。
祁凜和他的戰友一起訓練,出任務,形影不離。
他們經常在結束任務后去東原,那里就像他說得那樣漂亮,春天山花爛漫,草長鶯飛。
直到一次尋常的外出救援任務里,所有幸存者罹難,只剩下一個小男孩。
作為隊長的祁凜沖鋒在前,救下了喪尸群里的男孩。在對男孩的各項體征進行全面檢查后,祁凜派維恩將重傷的男孩提前一步送入了據點內。
顧嶼桐知道那個男孩已經被感染,只是因為被異形寄生,所以干擾了體征檢查的正常結果。
感染源就這樣被放了進來。
男孩的活動軌跡主要在東原一帶,一個晚上的時間,感染的范圍幾乎涵蓋了整個東原的居住區域。
那個人心惶惶的夜晚,祁凜親自帶隊殺了很多人,無數人死在了他的指令下,東原的所有居住區被夷為平地。
他殺了自己的戰友,殺了被感染的上將,殺了據點里半數的人。
臨死前,從小和他一塊長大的維恩抓著他胸前的軍徽,笑著說,哥,救救我唄,克里斯還等我回去呢。
祁凜捂著他的眼,朝他開了槍。
然而這場來勢洶洶的感染卻唯獨繞過了祁凜自己,就像詛咒一般,勢要讓祁凜耿耿終生。
——所以,異形的清剿計劃早在三年前就開始了。
顧嶼桐只是他們用來保底的棋子。
顧嶼桐已經站在了東原的山巔上,遠處那座綿延的城墻在無聲講述著三年前的那場事故,風從曠野吹來,寒冷刺骨。
“祁凜,來年開春,這里就會長出荼蘼和海棠吧。”
“如果你還愿意的話,可以來看看。”
系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宿主,您的時間不多了。】
顧嶼桐扶著石頭吃力地坐了下來,笑說:“死光球,看我給你變個魔術。”
系統知道他要做什么,疏狂的風聲里,它嘆了口氣:【這些人死不死的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都快死了,你讓讓我唄。”顧嶼桐的臉色很差,他索性在這塊大石頭上躺了下來,單手枕著腦袋,把眼睛閉了起來。
這里的風漸漸靜了下來。
光球系統安靜地落在石頭上陪了會兒他,見他沒動靜,出聲道:【宿主?】
“干什么?別出聲煩我,共感很累的。”
“更何況有好幾百個呢……”
光球系統不說話了,它知道顧嶼桐此時此刻的心臟有多痛。
這是他在上一世和它定下的交易,為了換取留下來的機會,愿意拿下一世的真心來換。
被挖取了真心的心臟并沒有如系統所料那樣冷漠,而是迎著痛,長出了滿滿當當的愛。
他好像不知道下一世會遇見誰,會不會還是那個人,所以在每一世都盡可能地對對方很好。
“死光球,你很無聊嗎?”
顧嶼桐閉著眼睛,順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疲憊地笑著,“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消散在風里:
“很久以前……有一只,不會說話的烏鴉。”
系統停在他的頭頂上方,往不遠處的山腳下看去。
那里剛剛結束一場動亂,準確來說,是一場人類和入侵者的戰爭。
炮聲不斷,火光震天,持續了整晚。
但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式。
一切已經結束了。
【雖然這么說顯得我很蠢,但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兩把刷子。】
【宿主?】
此時,東方欲曉,萬物初醒。
沒有人再出聲回應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