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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鑰匙與鎖 “慈慈,好久不見”……

    一個月前。

    美國, 科羅拉多州。

    剛從雪場出?來,顧倚霜摘下護目鏡回到酒店,白色的滑雪服料子堅硬, 薄唇抿成一條線, 眉目清疏, 更襯出?冷凜氣質(zhì)。

    這時, 言特助走上?前:“顧總, 剛剛Nueske先生打來電話, 希望今晚的慈善晚宴您能參加。”

    “知道了。”

    拿回自己的手機, 他看都沒看就收起來, 揉了揉眉心, 疲意微顯。

    算算時間, 他來美國已經(jīng)?超過五個月了。

    分公司的事?比預(yù)想中要棘手一些,為了在計劃日期內(nèi)處理好,他這段時間說是不分晝夜也不為過,好在,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一切工作內(nèi)容進入正軌, 這樣算下去,他可以提前回國了。

    最?后的收尾工作, 也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名利場。

    “顧先生”總要應(yīng)邀。

    日落西山, 華燈夜景, 是與國內(nèi)風(fēng)格全然不同的紙醉金迷。

    宴會?廳前, 不計其?數(shù)的豪車名仕停留駐足,言笑?晏晏,共同期待著接下來的觥籌交錯。

    作為少?有的東方面孔,顧倚霜剛現(xiàn)身, 便被?不少?人?投以視線。

    連著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顧倚霜情緒不算高漲,神色淡淡地喝酒,只抿了兩下。

    毫無?預(yù)兆,一串疊詞敲入耳蝸,數(shù)以千計的神經(jīng)?線條在同一時間被?調(diào)動,連心臟都猛得瑟縮。

    他回眸去看,可就在目光得到答案的剎那,情緒大起大落間,臉上?只余下失落。

    幾個女?孩笑?盈盈地站在燈光下聊天?,她們端著酒杯,不知道是在討論S牌這個季度的新款高定,還是L家已經(jīng)?開始做預(yù)熱的下季度珠寶。

    原來,不是他想的那個“慈慈”啊。

    苦惱涌上?心頭,一時間,更沒了和人?品酒談天?的消息,他大步走到露臺,清風(fēng)迎面吹上?面頰,掃走幾分疲態(tài)。

    算起來,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

    了。

    到今天?為止,剛好219天?。

    晚宴的尾巴,按照慣例還會?有一場慈善拍賣會?。

    與國內(nèi)的拍品風(fēng)格不太相?同,這樣的場合顧倚霜也嫌少?參與,偶爾買下幾件千年前的歷史?遺珠,走完流程也只會?在第一時間送回國內(nèi)的博物館。

    剛想離開,身后不遠(yuǎn)處卻突然傳來聲音。

    “顧先生。”

    溫溫柔柔的甜軟嗓音,他蹙眉回頭,這才知道出?聲喊住他的,是剛剛那個讓他險些認(rèn)錯的“cící”。

    女?孩穿著粉色的抹胸禮服,主動走近,雖然說的是國語,但似乎是因為在外邦長大的緣故,咬字間不甚清晰:“顧先生,你好,我是姜瓷。”

    怕他不知道自己,女?孩臨了又追了句:“我父親是珩森制藥的董事?長,上?次Jeffney夫婦的訂婚宴,我們見過。”

    出?于禮貌,他沒有直接說“抱歉,我沒什么印象”,只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姜瓷:“是這樣的,我聽?父親說你預(yù)計這個月月底回國,很巧的是下個月我也要帶著公司事?務(wù)回中國發(fā)展,如果可以的話能和你交換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我想等?到國內(nèi),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請教。”

    言至于此,再聽?不出?來這話茬里藏著的玄機,顧倚霜真?就白長這么大了。

    “抱歉,我才疏學(xué)淺,怕是教不了姜小姐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助理幫你找一些業(yè)內(nèi)的老師。”

    “啊不用不用!”姜瓷連忙拒絕,咬著下唇,神色落寞。

    沒有繼續(xù)停留,顧倚霜緩聲說了句“失陪”便轉(zhuǎn)身離開,不遠(yuǎn)處的言特助就站在車前,看到他,熟練地拉開車門。

    美國分公司的事?情解決完了后,顧倚霜忙里偷閑,又去了趟澳洲。

    畢業(yè)快四年,算作圣地巡游的一場旅行,飛機在墨爾本機場降落,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直奔當(dāng)年居住的小院。

    房子是整個買下來的,雖然一直沒再來,但隔壁的鄰居每周請來阿姨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總會?捎帶著他這邊一起。

    左邊的鄰居是一對當(dāng)?shù)厝?老夫妻,生活簡單溫馨,遛狗喂貓養(yǎng)金魚,還在福利院收養(yǎng)了個身世坎坷的孤兒。

    至于右邊,按照輩分來算,周家兄妹要喊一聲姑姑姑父。

    “Lance!You''re back!(你回來了!)”

    遠(yuǎn)遠(yuǎn)便聽?見老夫妻里的丈夫聲音,他轉(zhuǎn)頭看過去,對方正一邊除草一邊沖自己打招呼:“I thought you wouldn''t come back again, and you were determined to leave a pile of money like this.!(我還以為你不回來,鐵了心就要把這一堆錢就這樣擺著呢!)”

    顧倚霜笑?了笑?,打招呼:“After leaving Australia, I always miss your circle, but I still can''t help but come back and have a look.(離開了澳洲總惦記您養(yǎng)的圈圈,還是忍不住回來再看看)。”

    圈圈是老夫妻養(yǎng)的一只狗,一只愛美到每天得在腦袋上頂不同顏色蝴蝶結(jié)的拉布拉多。

    老先生笑?了,招呼他可記得經(jīng)常回來看看。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事?,瞪大著眼睛:“By the way, just a few days ago, the old house came to the east and opened the mailbox at the door. I don''t know when more than a dozen letters were stuffed inside, and there was a thick layer of dust on it, at least for several years. Look, the signatures are all for you. I think if you come back one day, I will keep them for you!(對了對了,就前幾天?,之前的老房東來過一趟,把門口?那個信箱打開了,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塞了十幾封信,上?面堆了厚厚一層灰,少?說也得好幾年了,看署名都是給你的,我想著萬一你哪天?再回來,就都給你留著了!)

    信?

    還有十幾封?

    顧倚霜一愣,實在是沒想到會?有這一茬,畢竟遠(yuǎn)在澳洲,更何況現(xiàn)在這個時代有一部手機足夠跨國通信,他想不到會?有什么人需要靠寫信來和自己聯(lián)系。

    而且一寫就是十幾封,沒有得到回信依舊堅持,有這份毅力,大概做什么都會?成功吧。

    從老先生手里接過裝了信箋的塑料小盒,厚厚一沓,果然數(shù)量驚人?,他沒多想,連同奶油色的小盒都一起帶回了房間里。

    灰塵被?一點點拂去,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致顧倚霜】。

    是漢字。

    雖然是打印出?來的宋體,但也足夠讓疑惑和錯愕堆滿,這人?可真?是有趣,一邊送了這么多封信來,一邊又在封面上?留住小心思,生怕被?人?在拆信前看到真?容。

    無?奈地笑?了笑?,他取來剪刀,將信封拆開。

    薄薄的紙張被?取出?,他垂眸去看,可當(dāng)目光落在第一句話時,手便僵住,血液也如同緊急剎車一般。

    骨骼齊齊叫囂,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字字讀下去,看得越多,心臟的跳動便愈加不聽?使喚,隱隱有崩盤之意。

    這手娟秀細(xì)致的筆跡,他看過太多次。

    來自她。

    /

    今年大概是有什么多災(zāi)多難的詛咒。

    年初是暴雨臺風(fēng),年末又是暴雪封路。

    作為一座南方城市,哪怕是冬天?,魔都也難得見到一場痛痛快快的雪,平時惦記,結(jié)果今年倒好,一場雪下個沒完,連市政的人?都滿臉黑。

    發(fā)布會?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施慈的心仍亂得不像話。

    冰箱里的存貨告急,想著這雪沒完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望見一抹和煦,她踩著那雙新買的帕恰狗毛絨拖鞋下樓,想著待會?要在超市采購的清單。

    她沒買車,一是通勤時間太短不值當(dāng),二就是嫌麻煩。

    她喜歡坐車,又稍顯矯情地不太喜歡自娛自樂。

    還沒到超市,卻先路過了一家新開的花店。

    隔著玻璃窗,余光瞥見幾捧開得正艷麗的仙客來,這個時節(jié)這個氣候,倒是難為了它。

    不覺稀罕,她沒忍住推門走近,更沒忍住,掃碼付了錢,買下幾枝顏色繽紛的洋牡丹。

    花店的主人?是一對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小情侶,生活氣息足,連用作包裝的報紙和絲帶都是精挑細(xì)選,施慈就站在一旁看,忍不住感嘆笑?笑?。

    走出?花店,她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捧著花。

    老鼠灰色的風(fēng)衣抗寒度一級,她還特地戴了圍巾,認(rèn)認(rèn)真?真?保暖。

    可就是結(jié)束賞花抬頭看路的剎那,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的那道身影,她驚得不知所措。

    風(fēng)雪還沒停,隱隱約約,是打算和夜幕月景上?演一出?不破樓蘭終不還。

    風(fēng)越來越大,吹落了一片花瓣。

    她就這樣看著他走近,心臟又亂又狂,一塌糊涂之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故作淡定,其?實正恰恰相?反,此刻的她,和淡定哪有半毛錢關(guān)系。

    男人?撐傘而立,黑色風(fēng)衣肅穆端莊,灰色的圍巾成了相?較之下僅有的溫暖配色,他只是站在那里,足夠讓明月遜色。

    封藏記憶的開關(guān)在這一刻沒了作用,似有殘雪鉆入眼眶,她揉了揉,發(fā)現(xiàn)眼睛一圈都

    是濕潤的。

    她不可置信,他從容不迫。

    “慈慈,好久不見。”

    隨著他開口?,圍巾一角仿若支撐不住,散開幾寸,被?風(fēng)吹得直搖。

    眼睫抖了抖,施慈嗓音哽著,啞至極:“顧倚霜?”

    被?喊的人?笑?了下,看不清情緒:“這才多久不見,就不認(rèn)識了?”

    怎么會?不認(rèn)識呢……

    下唇被?狠狠咬住,她強迫自己不要發(fā)出?太過丟臉的聲音,成千上?萬的思緒在這一刻堵在心口?,硬生生沉下,是凌遲一般地刑法。

    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半蹲下身去拾那片花瓣,嬌嫩的顏色被?夾在他指腹,就這樣被?重新送到她眼前。

    “看來我運氣不錯,剛回國,就遇見了你。”

    “慈慈,上?帝說,我們緣分未盡。”

    第52章 鑰匙與鎖 “已經(jīng)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避開他滾燙的視線, 施慈頭一回體驗這種處境下的不知所措。

    一如冬夜里沉寂安靜的吊蘭,微微沙半半咽,聽不出起伏, 卻又暗藏不同:“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從?機場來的, 順路。”

    魔都又不是三室兩廳, 這里怎么可?能卡在機場到新嘉華的中間, 差了十萬八千里吧, 身處靜安區(qū)的顧公館就更不可?能了!

    施慈忍不住腹誹, 更忍不住指責(zé)他找理由也不愿意走點心?, 這種糊弄人敷衍事的調(diào)調(diào), 聽著就讓人頭大。

    這讓她怎么講, 難道要直接戳破嗎?

    抿著半干的唇, 懷里的花摟得更緊了。

    記憶閃現(xiàn),是有內(nèi)公測開服前夕收到那?捧洋吉梗的畫面,除了花,還有賀卡, 以及賀卡上?的用詞遣句。

    是巧合嗎?

    她試著想,心?里矛盾極了。

    還是沒忍住, 她直愣愣就問了:“前兩天那?束花,是你送的嗎?”

    “是我?。”

    他答得不假思索, 坦坦蕩蕩的風(fēng)格, 反倒是讓腦筋里準(zhǔn)備了幾?百個?來回的試探與摸索都成了無用功。

    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雙眼睛, 明明已經(jīng)快一年沒見了, 可?她竟然覺得,其實什么都沒變。

    “你當(dāng)時人還在美國吧,居然還想到要給我?送花?顧先?生的精力倒是分?得夠散。”

    “慈慈,”沒急著自證清明, 顧倚霜先?笑了下:“全世界兩百多個?國家,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美國?”

    咻的,施慈立刻瞪大眼。

    完蛋,怎么還自爆了!

    也怪這人,怎么就這么揪住不放!

    她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掩飾:“我?也是聽說的,畢竟顧先?生在魔都圈子里這么有名,隨便聽一嘴都能知道個?大差不大。”

    彎著唇角沒有挑破,顧倚霜朝她走近一步,目睹她因為自己的動作,因為情緒上?下起伏而變動的面皮顏色。

    “你、你別過來!保持距離,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施慈有點慌了。

    “嗯,我?知道,已經(jīng)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男人的嗓音一如當(dāng)初,沉金冷玉之外是好似覆雪的溫冽,施慈愣住,對于這個?答案不予置否。

    她沒想到,他居然記得這么清楚。

    但細(xì)細(xì)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不出意外的話,那?是顧二公子頭一回被人甩,換做是誰來提,他總是會印象深刻的吧,跟是不是她施慈無關(guān)?。

    雪還沒停,耳邊最清晰的聲響來自風(fēng)。

    花店也到了打?烊的時間,雪垢封了路邊幾?寸,霓虹閃爍,遠(yuǎn)遠(yuǎn)照耀。

    想清楚這一遭,她無聲地咬了咬齒邊軟肉,鼻子一吸:“顧先?生如果沒什么事的話麻煩讓個?路,我?還有事。”

    “這么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陪你一道。”

    沒有問她要去做什么,顧倚霜側(cè)過身,任由女?孩纖細(xì)的身形擦肩而過,他則是轉(zhuǎn)身跟上?,步幅控制的窄而短,遷就著她腳上?那?雙黑白絨拖鞋。

    鬼使神差的,施慈竟覺得懷里的花偷偷增重了,走起來也僵硬不少。

    聽到他后半句話,她又立刻停下腳步回頭看,眼睫微挑,故意問:“那?請問顧先?生,你又是什么很?安全的好人嗎?”

    顧倚霜笑了:“至少,應(yīng)該不算壞。”

    說完,他追了句:“施小姐覺得呢?”

    不遠(yuǎn)處的路燈將雪層照得閃閃發(fā)光,似有零碎的星星飄蕩在半空中,為紛紛擾擾的世界張燈結(jié)彩。

    施慈輕哼,背過身干脆不再理他,嘟嘟囔囔:“誰管你!”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著,便利超商不算遠(yuǎn),不足百米的距離,推開門,暖風(fēng)呼呼,立刻就將前腳才被冬季刀剮蹭的小臉撫慰。

    施慈偷偷回眸,不曾想,被他抓個?正著。

    趕忙又收回視線,卻沒想到惹得男人啞然失笑:“想看就看,又沒人罰你錢。”

    “誰看你了,”施慈不承認(rèn),說得含糊不清:“我?只是看看玻璃門有沒有帶上?,畢竟顧二公子人金貴得不得了,誰知道會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慈慈,你要這樣講我?可?就太冤枉、也太傷心?了。”

    稱得上?一句言出法隨,顧倚霜一本正經(jīng)地嘆了口氣,擠出的笑也顯得溫柔又無辜,倒是可?憐勁十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親眼看見我?欺負(fù)誰了。”

    施慈哼哼地笑了,直直對視過去,沒了數(shù)月前的那?份怯意橫生,坦蕩許多,直白許多:“真?zhèn)?啦?那?你哭一個??”

    半開玩笑的調(diào)調(diào),嗓音尾意也婉轉(zhuǎn)。

    垂眸看著她,顧倚霜知道,她和之前已經(jīng)不太一樣了。

    仿若工筆畫里的一簇花終于鮮活起來,躍然紙上?,或柔軟或堅硬,自有風(fēng)采。

    她本應(yīng)如此。

    從?那?條路離開,回到靜安區(qū)的顧公館已經(jīng)是將近十點鐘的時候了。

    顧倚霜風(fēng)塵仆仆,開門的是老洋房里的阿姨,一看見是他,驚喜地喊出來。

    一早就得到消息,顧如海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八九點就回房休息,就坐在沙發(fā)上?收看某個?綜藝節(jié)目,鼻梁上?架著眼鏡,偶爾因為一些諧音梗會心?一笑。

    將阿姨打?發(fā)到別的房間,順手關(guān)?了電視,顧如海抬手,示意他走近點。

    顧倚霜無奈:“怎么,您也不認(rèn)識了?”

    “也?”品出話茬不對勁,顧如海推了推眼鏡:“出國半年,好不容易回來不想著先?回家看看,你是跑到哪里去耍了?去找阿羨了?”

    “沒,繞道去見了施慈。”

    顧倚霜淡淡答,面上?神情不顯,可?眼底的情愫卻難藏,薄唇噙著些許弧度,算是赤/裸的:“本來只想著在樓下看一眼就好,沒想到運氣不錯,真撞著了。”

    “你倒是分?得清輕重緩急,”顧如海鼻孔出氣,哼了半節(jié)音:“我?等你回來述職兩個?小時,結(jié)果你呢,跑到幾?個?區(qū)之外研究談情說愛!”

    話音一落,顧如海就注意到,原本擺在茶幾?上?水果籃里的砂糖橘少了一個?。

    再一看,正被臭小子踮在掌心?玩。

    “你不吃別糟蹋!”他沒好氣道,說完就要去搶。

    下一秒,砂糖橘落到了老爺子手里,再過去兩秒,被大卸八塊,皮、肉分?離。

    清新的橘子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聞著就舒服。

    “外公,當(dāng)初我?剛和施慈分?手時,您和顧倚風(fēng)是商量好了的吧?商量好一起來試探我?。”

    沒吃兩個?,顧如海就頓住了動作。

    他看過去,承認(rèn)了:“是。姣姣起初還不同意,是我?勸著講的,畢竟無論?怎么樣,我?得知道你心?里的那?桿天平,到底擺了什么,我?得考驗考驗?zāi)惆。 ?br />
    意料之中的答案,畢竟那?件事剛出沒多久他就盤算到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問。

    又?jǐn)n出一顆橘,他慢動作剝皮:“那?我?通過了嗎?”

    顧如海煞有其事:“現(xiàn)在還不算,等你什么時候把?施慈追回來再說吧。”

    停下動作,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顧倚霜輕哂:“您搞錯了重點,我?不是為了刻意得到什么才去重新接近她的,恰恰相?反,她才是主要變量。”

    他說完,那?第一瓣橘子才終于有機會脫離大部隊。

    都說橘生淮南為橘,為北則為枳;顧如海

    是認(rèn)可?這番話的,環(huán)境總是能潛移默化地引發(fā)出人心?底的某些東西,要不然他這個?外孫子,怎么哪次從?國外回來都能變變樣。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開口,很?快,老爺子手里的橘子吃干凈了。

    隨手把?橘皮丟進垃圾桶的功夫,他半感慨欣慰道:“這樣很?好,足夠有人情味。”

    顧倚霜聞言掀睫:“人情味在考試范圍?”

    顧如海:“做生意,沒點人情味怎么行,顧家行的是商賈道,遵的是人文術(shù);我?們?先?是人,再而才是商人,你現(xiàn)在就做的很?好。”

    顧倚霜笑了。

    不緊不慢地又吃了一瓣,他道:“這話您還是等我?把?南墻撞碎再說吧,我?怕我?真聽進去,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到時候就不好意思用點花俏手段了。”

    “哦對了,我?這趟來正好把?大順接回去,狗該歸原主了。”

    顧如海還是沒忍住,抄起一顆新橘子就砸過去。

    /

    這天晚上?,施慈一夜都沒睡踏實。

    一覺醒來,她揉著眼瞼附近的深色,氣不打?一處來,手邊的帕恰狗玩偶被當(dāng)做某人的替身,干脆被狠狠蹂躪。

    她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羸弱,好不容易才忘記的人、忘記的事、忘記的感情,怎么才只見了一面,就恨不得全盤倒戈呢?

    明明早就告誡了自己,他們?不會有結(jié)果,他們?不能再糾纏了呀。

    清水撲面,涼意灌上?,所有的思緒頓時蕩然無存。

    心?情煩懶得化妝,施慈只做好基礎(chǔ)保濕就出門了,對上?班最大的尊重也就是在隨身的包包里塞了一支唇釉,以備不時之需。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所謂的“不時”,會來的這么快。

    時隔十個?小時再度看見那?張面孔,施慈僵住腳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覺恍惚:“你、你怎么來了?”

    指了指正瘋狂搖尾巴的大順,顧倚霜煞有其事:“遛狗。”

    “遛狗?”

    施慈皺著眉頭,滿臉不信,忍不住嗆他:“你們?有錢人遛狗都是跨區(qū)遛的嗎?從?黃浦遛到松江?”

    被戳破也不急,顧倚霜從?容地笑著,挺拔身骨配清絕皮相?,一件黑色駝絨風(fēng)衣墜在寬肩,藏住窄腰,和昨晚那?件差不多的款式,但眼下這套,似乎更正式些。

    比如,這件配了胸針。

    不動聲色間,他緊了緊狗繩,似是怕本就自來熟的大順直接生撲上?去。

    他怕把?人嚇跑,更怕因為小家伙的不靠譜,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已經(jīng)裝作不經(jīng)意地等候快兩個?鐘頭了。

    眉眼間的神色有變化說話的遣詞語氣有變化,可?作息倒是很?給面子。

    是他多慮了。

    “施小姐,賞個?臉,給個?共進早餐的機會?”

    第53章 鑰匙與鎖 “他是你前任吧?”

    “施慈姐!”

    不等開口答復(fù), 一道來自不遠(yuǎn)處的呼喚硬生生截斷了氣氛。

    兩人?齊齊看過去,施慈這才反應(yīng)過來,因為?她?沒車加上最近天氣原因, 住在?同一個小區(qū)的工作室實習(xí)生說?好?會順路把她?捎過去。

    雖然是實習(xí)生, 但也就比她?小一歲, 研究生剛畢業(yè)。

    秦燃穿著經(jīng)典款的黑色北面面包服, 高高瘦瘦, 微分碎蓋配一架圓框眼鏡, 不像敲代碼的, 藝術(shù)院校出身的氣息倒是更重。

    走近時, 秦燃手里還提了順路買的豆?jié){和燒麥,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面前的陌生男人?, 禮貌道:“哥哥好?,你?是施慈的朋友吧?”

    顧倚霜瞇了瞇眼睛,笑意斂起:“你?是?”

    “我是山海工作室新招的實習(xí)生,現(xiàn)在?由施慈姐帶。”

    鬼使神差的, 看著眼前兩人?居然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施慈的心跳好?一陣發(fā)麻, 于公,她?不不知道該怎么?準(zhǔn)確介紹顧倚霜的身份才能顯得?不刻意, 于私, 她?更不太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

    畢竟光“前任”這個詞甩出來, 她?就擇不利索。

    更何況, 他還是前任甲方的大?老板,這幾個形容詞擺在?一起,任誰來聽也會朝不該有的路子去想吧?

    眼底劃過一片濃郁的暗色調(diào),她?抿唇, 不打算重蹈覆轍。

    再抬頭時,原本糾結(jié)掙扎的表情已經(jīng)被?更換,她?呈出一張滿分笑臉,直截了當(dāng):“不好?意思啊顧先生,如您所見,我現(xiàn)在?時間不太方便,早餐您就自己吃吧。”

    說?完,她?蹲下身,揉了揉大?順的腦袋:“大?順,你?也要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

    目睹她?接過那杯豆?jié){,和那個年輕男生一起坐上輛新能源比亞迪,顧倚霜的指腹攥緊狗繩,唇線緊緊抿著。

    不知道主人?為?什么?突然情緒低落,大?順瘋狂搖尾巴,輕輕地“嗷嗚”一聲,似詢問?安慰,也好?像在?撒嬌賣乖。

    半晌,顧倚霜沒轍地嘆口氣,單膝蹲下也學(xué)著她?不久前的動作,揉了揉它?前額,低喃:“哪里瘦了,昨晚稱體重不還比之前胖三?斤?”

    “嗷嗚!”

    小狗尾巴搖得?更歡實了。

    與此?同時。

    比亞迪車內(nèi)。

    注意到旁邊的人?一直捧著豆?jié){發(fā)呆,秦燃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施慈姐,剛剛那個人?不會是你?前任吧?”

    施慈一個激靈,猛的反駁:“不是!”

    秦燃樂了:“不是就不是,你?反應(yīng)這么?大?干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不是了。”

    施慈欲言又止,拇指貼在?裝豆?jié){的塑料軟杯外側(cè),微微用力,感受著軟塑料的變化,也感受到來自豆?jié){的溫溫?zé)帷?br />
    心里還是亂糟糟的,她?知道源頭是他。

    可?恰恰是因為?知道,才更加煩惱。

    畢竟無能為?力任人?宰割的滋味不太好?受,她?太懂了。

    越想越煩,她?沒轍地嘆口氣,心想要是男女關(guān)系也想游戲程序里出現(xiàn)的BUG一樣?好?修復(fù)、簡單處理就好?了,哪需要這么?費勁。

    “那什么?,施慈姐,你?是不是不希望把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事告訴別?人?啊?放心,我嘴可?嚴(yán)了!”

    說?著,他還一本正經(jīng)地用手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施慈被?逗笑:“行,我相信你?你?嘴最嚴(yán)。”

    “嘿嘿”一聲,秦燃的八卦之魂燃燒起來,又忍不住問?:“施慈姐,我聽柳總說?你?沒談過幾段戀愛,可?你?這么?漂亮又這么?優(yōu)秀,追你?的人?應(yīng)該很多吧?”

    施慈挑眉,故意問?:“所以按照你?這個邏輯,只有又漂亮又優(yōu)秀的女孩才有被?追的權(quán)利?”

    “我可?沒這么?說?!”秦燃慫了,立刻解釋:“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而已,普通女孩可?能要拒絕十次追求,但像你?這樣?的,豈不得?幾十次?”

    “讓你?失望了,我沒那么?有魅力。”

    沒所謂地聳肩,施慈用吸管戳開豆?jié){,認(rèn)真喝了半分鐘,才為?這個話題做了收尾。

    剛好?趕上紅燈,車子穩(wěn)穩(wěn)停住。

    秦燃扭頭又看了眼正抱著豆?jié){發(fā)呆的施慈,有些話還是沒說?出口,他剛剛其實看到了,看到那個男人?是目送他們離開才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準(zhǔn)確來說?,是看到她?離開。

    那種眼神他特熟悉,大?多時候形容起來,“望穿秋水”最合適。

    半小時后,新能源比亞迪停進了工作室樓下的停車場。

    施慈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門關(guān)上還沒兩分鐘,就被?人?敲出聲響:“施慈,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是柳俞安。

    放下才喝到一半的豆?jié){,施慈回頭:“怎么?了?一大?早就開會?要不要這么?壓榨?”

    柳俞安沒否認(rèn):“不壓榨怎么?賺錢啊,你?當(dāng)你現(xiàn)在六位數(shù)的年薪是打水漂來的?快點來吧。”

    也是到了會議室才知道,柳大?交際花這次談下來的新任務(wù),居然是《默山海》和魔都博物館的“文物季聯(lián)動”。

    與市面上常見的“IP衍生聯(lián)動”不同,涉及文化宣傳,總要層層審批、關(guān)關(guān)拿把掐,回顧以往能參與進同類型聯(lián)動項目里的游戲或動漫,總是行業(yè)里知名的“搖錢樹”。

    沒想到自家孩子也有這么風(fēng)光的一天,施慈看到手邊的項目細(xì)則,是激動的。

    也是托了《默山海》在內(nèi)測期間高調(diào)亮眼的表現(xiàn),為?期兩周的刪檔內(nèi)測多次登上微博熱搜,題材和設(shè)定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玩家,因為?超高的質(zhì)量也工作室其他游戲打的優(yōu)秀表率,不少資深游戲迷也紛紛上線安利。

    這才公測三?天,就

    創(chuàng)下了作為?工作室新游戲有史而來的最好?成績。

    甚至,日流水賬單,在?全業(yè)內(nèi)都排的上名次。

    魔都博物館的宣傳部門這次也是押寶計劃,又因為?題材合適,一拍即合。

    聯(lián)動計劃的正式上線時間安排在?一個月后,這期間除了游戲內(nèi)需要設(shè)立相關(guān)活動,更要為?博物館那邊提供宣傳方案,其中最受雙方看重的,就是“文物擬人?”。

    毫無懸念,施慈成為?了這個項目的主要負(fù)責(zé)人?,想到工作量她?本來想推脫一下,但柳俞安多了解她?啊,一串?dāng)?shù)字報出來,妥了。

    施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她?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是貪財是忙碌是充實,無論怎么?樣?,生活都是她?一個人?的。

    她?可?以在?加班后回到自己的房間,空調(diào)開著電視劇放著,哪怕光聽片頭學(xué)著西方宮廷里的來半曲華爾茲也是痛快的。

    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態(tài)度,在?這個屬于她?的小星球里,她?不是女兒不是妹妹不是通過她?形容任何人?的代詞,只是施慈。

    一切都在?朝著她?最夢寐以求的狀態(tài)推進,唯一的意外,是他。

    /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國,季成羨做東,接風(fēng)宴定在?自己的酒吧。

    一樓吵鬧,舞池人?擠人?,連音樂鼓點都是沸騰的。

    與之相比,二樓截然不同。

    第三?次被?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晃到,顧倚霜放下酒杯,面無表情:“差不多得?了,你?一個右撇子一晚上都在?用左手,不嫌別?扭?”

    還端著半杯人?頭馬,季成羨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出國前就惦記,結(jié)果現(xiàn)在?回國了還半點進度都沒有,誒你?說?,如果施慈知道《默山海》所有的宣傳方案都是借陸予桁的名實則出自你?的手,得?是什么?心情啊?”

    “閉嘴。”冷冷瞥過去,顧倚霜只覺他多話。

    已經(jīng)得?知了他自從?回國后做出的兩次出格,在?其他人?看來,這對于顧二公子來說?可?稱得?上是驚世駭俗,畢竟他要什么?沒有,居然為?了一把回頭草苦心經(jīng)營數(shù)個月。

    但細(xì)細(xì)想來,那些人?之所以覺得?難理解,不過是他們都沒把他當(dāng)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他的確是顧氏集團未來的掌權(quán)人?,是天生的上位者,是被?無數(shù)人?捧著、引著長大?,細(xì)細(xì)教養(yǎng)過的繼承者,可?那又怎么?了?

    就是因為?被?金山銀山堆起來,他顧倚霜就不能像世俗的年輕男人?一樣?,為?了某人?某件事,犯傻做蠢事?

    那對他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想了想,季成羨故意道:“你?回來的太突然了,去見人?家也去得?突然,就沒想過萬一施慈有女朋友了,你?該怎么?自處?”

    “我可?以棒打鴛鴦。”

    話音一落,空氣陡然凝固。

    實在?是沒料到他可?以冷若冰霜地講出這種說?辭,季成羨再也按捺不住,瘋狂地笑起來,因為?幅度過大?,胸腔和肩膀都在?抖。

    笑得?差不多了,他才搖頭感嘆:“你?是真的變壞了。”

    顧倚霜看過去,依舊淡定:“托你?的福,近朱者赤。”

    “我怎么?覺得?你?真正想說?的是近墨者黑呢?”

    聳肩笑笑,顧倚霜喝了口酒,盎然一副“你?自己說?出來的,可?不是我”的姿態(tài)。

    “說?句實在?的,追女孩你?沒什么?經(jīng)驗吧?哥哥我這里剛好?有兩招可?以傳授給你?,保管好?用——”

    他喋喋不休,顧倚霜扔八風(fēng)不動,注意到他突然噤聲不講了,才不緊不慢地抬眼看過去,不等發(fā)現(xiàn)緣由,耳邊又冒出來句沒頭沒尾的話。

    “我覺得?吧,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拜拜佛祖。”

    顧倚霜皺眉:“什么??”

    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季成羨似笑非笑:“佛祖也是心疼你?,要不然怎么?能讓你?想著誰就見到誰。”

    顧倚霜回頭看去,不自覺睜大?眼眶。

    燦爛的燈光下,年輕女孩纖細(xì)瘦皙的身形被?勾勒出影的形狀。

    長發(fā)柔軟地披在?腦后,為?了應(yīng)付今晚的低溫空氣,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深色的圍巾還沒來得?及摘下,隨身攜帶的細(xì)帶小挎包居然還是當(dāng)初見過的那只。

    哪怕只是側(cè)臉,也輕松讓他失態(tài)。

    他看到,她?的面前還站了個年輕男人?,比她?高出一頭還多,似乎有些眼熟。

    終于想起來,他認(rèn)出那是魔都博物館館長的不爭氣兒子,之前陪外公去簽署贈送五弦琵琶的協(xié)議時見過。

    讓他印象出現(xiàn)不確定的因素,是男人?此?刻堆滿了整張臉的陰損笑。

    隱隱約約,還聽到幾句——“施慈,你?不會真以為?你?們那么?破游戲是什么?不可?替代吧?我一句話,你?看會不會換人?!”

    顧倚霜蹙眉,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可?不等站起身,就看到外表溫柔清甜的小姑娘揚起手臂。

    下一秒,毫不猶豫,照著那人?的臉來了一拳!

    第54章 鑰匙與鎖 “記得嗎,我還欠你一首曲子……

    施慈是被誆到酒吧來的。

    起因是霍慶作為魔都?博物館館長?的兒子, 也是這次項目的另一位負(fù)責(zé)人和她?聯(lián)絡(luò)上,說有關(guān)聯(lián)動細(xì)節(jié)的事想聊聊,就把她?約來了這里。

    因為之前就有過兩次非常不愉快的接觸, 施慈本來想拒絕, 但對方態(tài)度卻很是公事公辦, 讓她?以為這是狗改了吃屎, 沒想到她?剛到, 就聽見那人一副炫耀的樣子和身?邊人拍胸脯。

    “我說什么來著?, 看吧, 我一個電話還不就來了!”

    意識到自己成了笑料被這群二世?祖當(dāng)樂子看, 也意識到自己珍重?zé)o?比的工作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取樂法子, 施慈當(dāng)即就黑了臉。

    可沒想到, 霍慶不僅沒有改吃屎,還變本加厲,學(xué)著?吃得越來越臭,吃相越來越惡心。

    打出去那一拳時, 施慈的大腦算不上空白,當(dāng)也與理智稱不上關(guān)系。

    但她?認(rèn)為, 再不沖動一次,自己得憋屈死。

    “施慈你找死!”

    “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那一圈打在臉上眼窩下, 霍慶齜牙咧嘴, 不忘放狠話:“你等著?, 你看看從今天開始, 我還能不能讓你在魔都?混的下去!”

    “這么厲害啊,那我倒是還真想看看。”

    熟悉的語調(diào)與嗓音落入耳畔,施慈愣在原地。

    呆呆地偏頭看過去,多重光線重合下, 男人那張臉就這樣出現(xiàn)。

    與記憶中別?無?二致,英雋俊美,渾金璞玉,一件煙灰色的襯衣被優(yōu)渥的身?材比例襯出版型,她?雙手懶洋洋插在長?褲口袋,褲線鋒利,眉眼神色更是。

    看清來的人是誰,霍慶也傻眼了,一時間顧不上臉上的疼痛,立刻狗腿地迎上去:“顧、顧少,您怎么在這里?”

    顧倚霜輕哂:“我倒是不知道,令堂家?的產(chǎn)業(yè)鏈這么霸道,連我出現(xiàn)在哪里都?得提前和你們報備?”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霍慶慌了,生?怕自己再多嘴說一句就惹來滔天大禍,他怕那位雷厲風(fēng)行的后媽,但更怕眼前這位。

    男人眼眸深沉,不動聲色地看向?避開視線,刻意不想與自己有接觸的她?,喉間一動,轉(zhuǎn)頭道:“我聽令尊說,魔博選了個款手游做聯(lián)動,你是博物館這邊的負(fù)責(zé)人?”

    霍慶連忙道:“對,是我。”

    顧倚霜笑了,唇角有弧度,眼神依舊是冷的:“那霍少可要好好努力了,別?哪天爆出來大料,到時候,怕是令尊令堂一起使勁,也難救你。”

    霍慶傻眼了。

    這番對談,結(jié)束于一通電話。

    剛接通,霍慶就被電話那頭的親爹和后媽劈頭蓋面一頓罵,也不知道誰傳話這么快,今晚這一遭竟然全都?落在了二老那邊,他垂著?臉不敢反駁,只能快馬加鞭地離開。

    啥時間,不

    算寬闊的樓梯拐角,只剩下兩人。

    鼻尖縈繞著?數(shù)不清的殘留,是酒精,是不知名的香水,難分難舍地糾纏在一起,讓人頭暈?zāi)X脹。

    施慈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對她?來說,霍慶是市博館長?的兒子,是魔都?赫赫有名商場老板的繼子,是隨便一句話,都?能讓她?狠狠栽一個大跟頭的存在。

    可對于他來說,連入眼都?算不上,他只是站在這里,就足夠具有威懾力。

    說不羨慕是假的,可越是羨慕,就越是刺痛。

    不等她?理清楚腦袋里的那團棉線,身?體就先一步做出選擇。

    顧不上還圈搭在小臂上的棉絨圍巾,她?轉(zhuǎn)頭就走?,羊皮短靴在樓梯上發(fā)出頻率極快的“噠噠噠”。

    顧倚霜皺眉,追了上去。

    直到走?出酒吧,屋外的夜風(fēng)侵襲,哪怕沒了雪,也依舊潮冷駭骨。

    知道他就在后面,施慈走?得越來越快。

    沒有出聲喊住她?,顧倚霜控制步幅與步數(shù),就保持著?相同的速度跟上。

    視野中,女孩的背影似乎比大半年前還瘦下去一圈,氣質(zhì)里少了幾分柔軟,更多的是帶刺的清冷。

    忽得,他聽到她?打了個噴嚏。

    男人蹙眉,還是開口了:“慈慈,我不過去,你先把圍巾系上好不好?今晚有風(fēng)。”

    他話音剛落,施慈便無?聲地停下腳步。

    圍巾終于被想起,她?頭也不回地將它?往脖子上一圈,動作顯得忙碌粗魯,有點糊弄的意味,似乎,藏著?氣。

    好不容易系好,可她?卻不再繼續(xù)朝前走?了。

    吸了吸鼻子,施慈用手背蹭了下臉頰,溫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涼,一開口,聲音也是沙啞的:“顧倚霜,你為什么要追出來?”

    “因為我想見你。”他答得篤定,從善如流。

    施慈卻扛不住了,轉(zhuǎn)過身?,一雙眼睛清透明?亮,映照著?細(xì)碎光點,但更讓人印象深刻,是那一圈的粉紅。

    鼻音掩蓋不住,她?索性也不裝了,兇狠道:“是當(dāng)初分手時我說的還不夠難聽嗎?你為什么還要來找我?我都?說了只是在玩你,我也壓根就不喜歡你,你為什么還要來呀!”

    氣勢洶洶地說完,幾乎用盡了她所有力氣。

    她?以為,按照他的性格,再怎么樣也會被傷到自尊心吧,應(yīng)該下一秒就會甩著?臉色離開吧,可似乎,他并沒有。

    風(fēng)越來越大,吹動圍巾一角,也掠起男人的襯衣領(lǐng)口。

    施慈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口口聲聲說“有風(fēng)”的夜晚讓她?注意保暖,自己卻很不尊重地只穿了這一件就追出來。

    似是完全感覺不到?jīng)鲆猓櫼兴α讼拢囍?朝她?走?近一步,適時停住,緩緩道:“記得嗎,我還欠你一首曲子。”

    鼻子在發(fā)酸,心臟也如同被抽絞一般酸痛。

    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一段段畫面浮現(xiàn)眼前,居住在胸口身?處的小熊如臨大敵,仿若被鋪天蓋地的網(wǎng)籠住一般。

    她?犟著?脾氣,哽咽著?嗓:“不用了,我已經(jīng)不想聽了。”

    “那就當(dāng)是我沒臉沒皮吧。”

    施慈一愣,怔怔地看過去。

    意外于他居然會說這種話。

    夜色中光影下,那張臉俊逸得絕塵,不規(guī)則的斑駁悉數(shù)覆上,深色瞳孔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樣,明?明?是看不清的,可又忍不住去細(xì)看。

    他的皮膚很白,額前被發(fā)絲遮住部?分,更襯得眉骨出眾,神瑩內(nèi)斂。

    平心而論,他的五官是極有特點的,可與東方美學(xué)里傳統(tǒng)意義上的劍眉星目、周端朗正適合有不太一樣,他的氣場,太邪了。

    在濃烈中橫生?一把艷色的詭刀,狠狠砍在筆直長?劍上,過分招搖的攻擊性就這樣赤/裸/裸擺在面前,不屑于藏起。

    霎時間,施慈分不清迷了眼眶讓眼淚滑落的是叫囂不止的風(fēng),還是從他口中說出的話。

    “施小姐,要不要再來玩我一次?”

    地理學(xué)家?說,月亮?xí)齺沓毕@是一把來自38萬公里之外的鑰匙,用于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月亮不會因為宇航員們的登陸而封閉引力,更不會因為被人發(fā)現(xiàn)坑洼和陰影而摒棄自我。

    施慈學(xué)不來文科,但也曾在青春期醉心于有關(guān)半月盤的浪漫情書,它?是哲學(xué)家?眼里的無?暇皎潔,是物理學(xué)家?眼里的真理科學(xué),可月亮就是月亮,任何人來說任何人來看,只是月亮。

    而就在此刻,她?看到,她?曾心心念念過的月亮,奔她?而來了。

    那天晚上,故事的轉(zhuǎn)折點在饑腸轆轆的五臟廟。

    小小的咕嘟聲鉆進耳朵,施慈恨自己不爭氣,偏偏這時候被餓出動靜。

    耳朵驟然升溫,臉也是紅的。

    顧倚霜無?奈地笑了下,自顧自靠近,跳過了剛剛的話題:“走?吧,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不要跟你走?,”施慈罕見地耍起橫:“你選的那些餐廳都?太嚴(yán)肅了,我不喜歡。”

    “那我跟你走?,”顧倚霜好脾氣地笑笑,盎然一派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正好,我也跟施小姐取取經(jīng),尋幾家?不錯的店。”

    他說得認(rèn)真,施慈聽得耳根軟。

    最后,兩人進了一家?砂鍋菜。

    街邊隨處可見的小菜館,勝在干凈整潔,且沒有邊抽煙邊喝酒的好為人師。

    店是施慈賭氣隨便選的,她?也沒來過,連掃碼點菜時都?是一臉懵,腦袋顯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此刻應(yīng)該做什么。

    余光瞥見他在淡定地擦拭桌面上其實看不見的殘留油垢,就跟孫悟空發(fā)現(xiàn)面山米山其實吃不完時,她?故意道:“顧先生?要是吃不慣就先走?吧,也別?自己折磨自己了。”

    “我可沒說吃不慣。”

    顧倚霜抬眸,淺淺地笑著?:“吃什么不重要 跟誰吃才重要。”

    他目色灼燙,施慈咬著?下唇,不敢承認(rèn)那一瞬間的失神。

    尖刺一般的脾氣軟了半茬她?別?開臉,嘟囔道:“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那些所?謂的高檔餐廳。”

    顧倚霜頷首,把話接下來:“嗯,我知道。”

    施慈擰著?眉心:“你知道?”

    顧倚霜:“對,知道,就像當(dāng)初在深城,你被我逮到從星級餐廳離開后,一個人偷偷去吃了餛飩。”

    施慈抿唇,心口泛濫。

    細(xì)細(xì)想來,好像的確是這樣,他都?知道,也都?做得很好。

    他陪她?在很多種小餐館用過餐,是深城吃過一次的餛飩,是后來在醫(yī)院附近的燒麥,還有那家?口味地道的魯菜,他都?有在認(rèn)真對待。

    這時,一雙一次性筷子遞到眼前,她?下意識去接。

    “慈慈,試著?真正認(rèn)識我一下,對我多點期待,多一點信任?”

    施慈沒答,假裝注意力被剛送上桌的砂鍋吸引。

    這頓遲來的晚餐吃完已經(jīng)快要八點鐘了。

    “顧師傅”上線,送她?回家?。

    剛拉開車門,施慈突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頭說:“我有東西要給?你,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匆匆跑上樓,等再下來時已經(jīng)是五分鐘后了,因為連著?跑上跑下呼吸有些亂,微微喘著?氣看到眼前一幕,步子不自覺慢下來。

    顧倚霜走?過來,無?奈道:“不用跑,我又不會走?掉。”

    施慈反問?:“你就這樣站在車外吹著?風(fēng)等呀?不嫌冷?”

    顧倚霜揚眉:“還你心疼,值了。”

    狠狠瞪過去一眼,施慈咬重字音:“別?給?自己臉上貼金,鬼才心疼你!”

    說著?,她?將手提袋里的東西拿出來,遞過去。

    發(fā)現(xiàn)居然是給?適合大型犬的玩具,顧倚霜有些意外:“這是?”

    施慈解釋:“我今天路過一家?寵物用品店看到的,送給?大順。”

    “好,我替大順謝謝你。”顧倚霜啞然,將玩具收下。

    沒了新的話題內(nèi)容,也不打算有新的,施慈直接道:“那,拜拜?”

    顧倚霜瞇了瞇眼,一瞬不順地看著?她?,問?得直白:“就只有大順有禮物?”

    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施慈存心刺激:“那家?寵物店的玩具都?是給?貓貓狗狗準(zhǔn)備的,你要是想要,我明?天路過也給?你帶個。”

    “那感情好,我就卻之不恭了。”

    施

    慈頓時氣鼓鼓:“厚臉皮!”

    第55章 鑰匙與鎖 脖子和耳朵先一步泛起窘然的……

    隔天一大?早到工作室報道, 施慈頂著?一對黑眼圈。

    連環(huán)夢跟快穿系統(tǒng)似的折磨她一整夜,每每高/潮時?分,那句曾親耳聽到由他口中講出的話就冒出來, 化身休止符, 惡劣地將所有?夢境雜碎。

    “施小姐, 再來玩我一次吧。”

    ……

    掌心捧著?一杯新?鮮出爐的熱可可, 施慈小口小口地抿著?, 思緒凌亂, 連發(fā)呆放空都顯得毫無頭緒。

    她原本以為, 自己是成熟的, 可以完整地放下一段感情投身于新?的生活, 但顯然高估了自己, 也?忽視了那句定律,用時?間忘記的人是禁不起見面的。

    那段戀愛她放下了,可顧倚霜這個?人卻讓她掙扎瑟縮,似乎所有?的勇氣用用在當(dāng)初那個?需要踮起腳尖才能碰到的吻, 現(xiàn)下再去回想,竟是恍惚。

    他簡直就是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 輕輕出現(xiàn),抬抬手?而已, 她的生活便天翻地覆。

    沒脾氣地呼出一口氣, 她抿著?嘴角, 才扭過頭, 視線又落在那張被留下的賀卡上。

    簡直和送來它的人一樣刺目。

    偏偏,在得到答案之前,她不想扔,至少得搞明白這八個?字究竟是碰巧, 還是真就成了上帝的玩笑,非得在將近四年后?搞她一遭吧。

    “施慈姐!”

    忽得,辦公室外的清亮聲音打斷了她所有?思緒,聽出來是秦燃,她清了清嗓子,回了句:“怎么了?”

    “你快出來!有?大?家伙!”

    大?家伙?

    施慈皺眉,拉開?門?走出去。

    才邁出半步,就被眼前景象僵得愣住。

    “不是,這玫瑰哪里來的?誰送誰的?”她扶額,頭疼得不行。

    秦燃也?是頭一回見這么傳聞中的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正蹲在一旁拍照呢,聽見她這么問才回頭解釋:“剛剛有?個?送貨上門?的順豐,說什么丁先生訂的花給施小姐送過來,施慈姐,你不知道?”

    施慈:“……”

    怕自己下一秒就歪頭氣暈過去,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著?理智拿出手?機,給備注“丁誠源”的人打過去。

    這個?人她認(rèn)識,準(zhǔn)確來說還挺熟。

    高三曾短暫地當(dāng)過一段時?間同桌,后?來他出國留學(xué),等再回國后?帶著?家里人給的一筆資金一聲不響地開?了家IP周邊衍生的初創(chuàng)公司。

    前段時?間因為她和龔星海實在是分身乏術(shù),抽不出手?琢磨《子不語》的周年慶周邊,這才想著?找家靠譜的公司外包出去,倒也?沒想到公告一發(fā),還招呼了老同學(xué)。

    電話“嘟嘟”兩?聲,那邊很快接通。

    很欣喜的調(diào)調(diào):“怎么樣,花收到了嗎?”

    施慈冷著?臉:“丁誠源,你什么意思?”

    似是沒想到她是這么冷冰冰的口吻,聽筒那邊安靜一秒,這才又響起聲音,比剛剛正式了很多:“施慈,我打聽過了,你現(xiàn)在沒有?男朋友,而且我們兩?家公司的合作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既然我們彼此都是單身,那我想為了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徹底被氣笑了,施慈回:“那還真是不好意思,這個?機會,我給不了。”

    “理由呢?”

    “因為我認(rèn)為,丁先生你對我毫不尊重。”

    余光瞥見那堆巨大?的“玫瑰山” 她看得心煩意亂,能在這種上班時?間、萬眾矚目的場合送來這種大?家伙,他有?考慮過她的心情?

    這種只會感動自我、自詡情深的做法,她實在是無福消受。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到他。

    從那輛乍看不起眼的騰輝,再到由陸予桁出面的正當(dāng)理由,他知道她不想公開?不想高調(diào),所以每一次都在認(rèn)真遵守這份默契。

    貝齒咬住軟肉,痛覺涌上,她逼迫自己不要在這種時?候胡思亂想。

    電話另一邊,丁誠源還在喋喋不休不死心,各種追問,到最后?給施慈煩到不行,索性?把話說到最難聽。

    “我前男友一米八五,我怕一米七九的丁先生你在路上遇見他,你自卑。”

    “……”

    霎時?間,兩?邊都安靜了。

    懶得再等他說什么,施慈完全不留戀地掛斷,呼出一口濁氣,開?始研究要不要把園區(qū)里收廢品的爺爺喊過來。

    “施慈姐,”是秦燃,還一副神神秘秘的悄悄話樣:“就前兩?天早上,在你家門?口遇見的那個?,該不會就是你前男友吧?而且你現(xiàn)在是不是還沒放下他?”

    施慈一個激靈,眼睛猛地瞪大?。

    不等她開?口,秦燃就了然了,嘿嘿笑著:“我是不是猜對了?”

    “沒有!”施慈壓低聲音,不想引來其他人八卦。

    “可你反應(yīng)不對啊,”秦燃攤手?,無辜道:“正常女孩被問到這個問題,如果是完全看不上的人或者壓根就不在乎的前任肯定是一臉嫌棄,如果是正處于曖昧期的人會糾結(jié)一秒,而你這樣的,明明就是面對一段放不下的親密關(guān)?系。”

    施慈語噎,萌生了想把他和玫瑰花一起打包,讓收廢品爺爺裝三輪車上帶走的沖動。

    秦燃:“放心吧,我都答應(yīng)過你了就肯定不會很別人說,我的嘴,包嚴(yán)!”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哦!”施慈笑瞇瞇,咬牙切齒。

    “不客氣!”

    “……”

    雪色褪去,魔都又迎來了靜悄悄的升溫。

    難得的一場大?雪,茫朧藏風(fēng),在恢復(fù)常態(tài)氣溫下很快就宣告結(jié)束,但到底是南方的冬季,潮冷入骨。

    路邊還留了丁點兒殘存,有?路過的小朋友,一角踢飛踩碎。

    下班后?,施慈熟練地趕地鐵前往中心醫(yī)院,在附近的水果店購置一提果籃,這才拐道上了住院部的電梯。

    電梯門?在中途樓層打開?,剎那的功夫,她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見顧倚霜。

    后?者顯然也?是意外的,訝色轉(zhuǎn)瞬即逝,替代它的是半摻半的愉。

    緩步走近電梯,人群擁擠,消毒水的氣味彌漫飄蕩在空氣中,趕上這么個?密閉空間,更是沒轍。

    他靠近,而她則是不假思索地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拉開?距離,甚至不忘安慰自己只是怕被擠到手?里的水果。

    顧倚霜垂眸,淡淡啟唇:“來探病?”

    故意不去看他,施慈盯著?眼前光影糊成一片的銀色電梯門?,嗆道:“來跳樓。”

    顧倚霜笑了:“那需要我?guī)兔軝C位,拍一段肯定會火的視頻嗎?”

    施慈輕哼,沒好氣道:“怎么敢辛苦您呢,我自拍就行。”

    話音剛落,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

    身后?有?吊著?胳膊打著?石膏的大?叔和要給兒子送飯的阿姨在催促,施慈不敢耽誤,下意識側(cè)身讓路,腳下一通忙,一個?沒站穩(wěn),肩膀就斜斜朝另一個?方向歪過去。

    等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和他擠在了一起。

    “小心。”

    清冽低沉的男聲鉆入耳朵,隨著?他開?口,掌心抬起,護住她半面肩峰。

    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身側(cè)嘩啦啦走過五六個?人,施慈不敢亂動,任由自己緩緩的,漸漸的,朝他的方向越來越歪。

    熟悉的白檀木質(zhì)調(diào)盈上鼻尖,條件反射地嗅了嗅,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太合適,脖子和耳朵先一步泛起窘然的紅。

    終于,隨著?大?部隊離開?,電梯里只剩下三四個?人。

    迅速從他懷里脫身,施慈重新?拉開?距離,繃著?臉站到了對角線位置,中間恨不得隔五米遠(yuǎn)。

    顧倚霜啞然:“有?必要這么避著?我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感覺到隨著?他說完,旁邊的女中學(xué)生抬起眼睛看過來,很新?奇的表情,仿佛在看現(xiàn)實版的偶像劇。

    臉更燙了,施慈囫圇兩?句,惡狠狠道:“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吃掉行了吧!”

    女學(xué)生的眼睛更亮了。

    施慈的表情也?更赧了。

    要命,怎么每次遇見他都是這種尷尬的場合,這家伙就是黃歷成仙派來折磨她的吧!

    終于,一分鐘后?,電梯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而還沒有?抵達(dá)的樓層,也?只

    剩下兩?個?。

    意識到他的目的地可能是頂層的心肺科,施慈抿唇,還是沒忍住問了:“是顧爺爺生病了嗎?”

    “是的話,你要去探望一下?”顧倚霜不緊不慢反問。

    施慈沒有?應(yīng)聲,沒好氣地瞪過去。

    對視之下,顧倚霜敗下陣來,緩緩道:“放心吧,不是。老爺子身體好得不得了,天天早上恨不得跑我那里去把狗偷出來溜。”

    “那是誰?”需要你親自去探望?

    當(dāng)然,后?面半句她沒有?問出口。

    顧倚霜:“我學(xué)琵琶的老師。”

    施慈一頓,想起了將近一年前發(fā)生的事,那時?候還在許春茶館,是顧爺爺一臉驕傲地指著?樓下的高臺,指著?戴面具的他——

    “這茶樓的老東家是那不成器小子的師傅,教了他幾年琵琶,這趟來與演出無關(guān)?,就是來暖暖場子,也?算是讓師傅考教考教手?藝。”

    她記得,他的師傅是一位評彈大?師。

    “那你呢?”

    似乎不太想把話題扯在自己身上,顧倚霜垂眸,目色落在被她緊緊攥在手?里的果籃。

    不等施慈開?口,電梯停住了。

    兩?人默契地同時?緘口,仿若這扇銀色的自動門?外,是另一個?天地,是不允許他們繼續(xù)交談下去的全新?世界。

    洪水猛獸,山崩地裂,毒舌環(huán)伺。

    皆在門?外。

    沒有?生澀虛偽地講“再見,”施慈走出電梯,在門?外駐足停頓幾瞬間,趕在電梯門?關(guān)?上前,她還是轉(zhuǎn)身了。

    男人就站在三步之內(nèi),深藍(lán)色的襯衣配黑色大?衣,露出冷白脖頸,還有?那顆淺色的小痣。

    她記得,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那顆痣時?,好像也?是這件襯衣。

    也?是這樣一幕蛟龍出水般的渥藍(lán)。

    惹來過目難忘。

    萬千情緒凝在喉間,她看著?他,眉眼柔柔,嗓音卻是清亮的:“顧倚霜,那首曲子,還作數(shù)嗎?”

    第56章 鑰匙與鎖 “這次,換我來追求你吧”……

    還沒聽到?他?的答案, 電梯門就關(guān)上了。

    突然出現(xiàn)的屏障在一瞬間將她的理智拉回,猛地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她倒吸一口?, 趕在那?扇門重新打開前, 急匆匆跑掉。

    再三確定他?沒有追上來, 施慈背靠墻壁, 長舒一口?氣?。

    手里的果籃頓時變得沉甸甸, 她攥得越來越緊 , 掌心和指肚被微硬的竹編材質(zhì)硌出些許痛感。

    心臟幾近失控的瀕潰感, 讓她恨不得瘋掉。

    他?真的就像魔咒一樣, 讓她束手無?策。

    細(xì)細(xì)密密的觸感撫在胸口?, 一起一伏, 好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妖異魔爪籠罩而下,一點點,一寸寸,將她的形狀描繪, 再被重塑。

    強行將已?經(jīng)亂掉的呼吸恢復(fù)如初,她深吸氣?, 連續(xù)調(diào)整幾次才推開外公所?在病房的門,換上一張討喜笑臉。

    “慈慈來了。”

    施素先坐在病床上,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醫(yī)院統(tǒng)一的病號服, 剛剝了個香蕉吃到?一半。

    施慈走?近:“您這兩天覺得身體怎么樣了?”

    “都是老樣子, 哪年不都得有這么幾天。”說?著, 施素先搖搖頭,感嘆自己身為中醫(yī)大夫,結(jié)果治不了自己。

    將果籃擺到?了床頭柜上,她熟稔地拿起一顆蘋果削起來。

    看著她的動作, 薄薄一層的果皮繞著圈垂下,直到?快削完了,也不見斷開。

    這是施慈小時候特意練過的,那?時候還算天真,覺得這是一門本事,能討家?里人高興。

    但也是后來才知道,沒什么用。

    接過蘋果,施素先忍不住,還是又勸起來:“慈慈,別老是和你媽媽慪著一口?氣?,早點回家?來吧。”

    施慈抿唇,眸光暗下去幾分:“外公,您誤會了。”

    “我不是因為和媽媽吵架才離開的,只是因為我想離開了媽媽才跟我吵架,您不用費心思了,我很滿意我現(xiàn)在的生活。”

    施素先嘆氣?:“外公只是心疼你,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住在外面,也沒人照顧你。”

    施慈不氣?反笑:“我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我不是誰的附屬品一定得靠誰照顧才能說?,外公,我希望在愛任何人之前先愛自己。”

    病房是雙人間,隔壁的大叔和來探病的家?人外出吃飯,剛走?沒多久。

    偌大的四四方方頓時安靜下來,久久沒有再發(fā)出聲音。

    施素先看著面前的年輕女孩,神色多了幾分復(fù)雜,半晌才重新開口?:“你說?得對,既然現(xiàn)在是你喜歡的生活,那?就繼續(xù)吧。”

    等再從病房里出來,已?經(jīng)是快要?晚七點鐘了。

    從住院部到?醫(yī)院大門,沿途路過露天停車位,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那?串車牌號,腳尖點了點,停得不假思索。

    還是沒禁住,她扭頭多看了一眼,隔著車窗玻璃和太陽膜,看不清車內(nèi)的一切。

    腦海中響起幾個小時前的對話,她的呼吸沉滯下來,不敢多停留,試圖裝作沒看見,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可沒想到?,才又把?腦袋扭過去的功夫,所?有表露在外的情緒戛然而止,咻的,她錯愕怔在原地。

    她沒想到?,他?壓根就沒在車內(nèi)。

    與她的傻眼不同,顧倚霜是淡定的,仍舊八風(fēng)不動。

    “這是又打算逃?”顧倚霜斂眉,緩步走?近。

    施慈偏頭,不去看他?,輕哼:“要?你管。”

    “慈慈,我沒有管的資格,可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停下了腳步,顧倚霜垂下眼瞼,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把?鐮刀就這樣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迅猛的風(fēng)刮過耳廓,引來一陣心驚膽戰(zhàn)。

    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抬起臉瞪過去:“你想知道可以啊,我告訴你,那?你倒是先告訴我你之前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施慈一愣。

    他?過分坦然,過量直白?。

    換來她的措手不及。

    “什么字面意思……”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慈慈,對不起。我沒有我想的那?么豁達(dá),我放不下。”

    他?說?完,眉眼間似卸下所?有的清醒,朝她的方向更近一步,但怕驚擾到?她,也就是一步:“你之前說?,我們到?此為止,抱歉,我做不到?,在我這里,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結(jié)束。”

    “施小姐,這次別推開我了,好嗎?”

    隨著他?的靠近,那張臉在她瞳孔中愈加清晰。

    是施慈記憶里的眉骨與面龐,是靠情緒與情愫描繪無數(shù)遍的鼻與唇,她曾觸摸過,曾吻過,曾和他?在晦暗的光線下詮釋過無數(shù)遍獨屬于情人間的曖昧。

    幾近窒感的呼吸將她折磨,說?不上來應(yīng)該怪風(fēng)還是去怪潮濕的空氣?,霎時間,眼眶又酸澀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阻止那?汪酸澀泉眼搗鬼作祟,她不允許此刻的自己有眼淚落下,倔又犟。

    她像高傲的戰(zhàn)斗天鵝,直直去看他?。

    “我們不合適,也不應(yīng)該在一起,我不想把?事情浪費在這種沒有結(jié)果的戀愛關(guān)系上。”

    顧倚霜擰了下眉心,目色滾燙,似在互換一種埋在心底的濃郁。

    他?緩緩開口?,走?得更近:“慈慈,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結(jié)果?”

    “我沒有那?么厲害,能夠在短暫的幾十年里把?一顆心分給無?數(shù)個異性?。”

    “施慈小姐,我喜歡你,是不甘心只是享受當(dāng)下的喜歡,我想和你有更多的故事。”

    這次,她沒有后退,也沒有躲開。

    華燈初上,光線被枝與葉的縫隙切割而下,殘存的葉不再綠意盎然,微微槁色,一派陳貌。

    他?比她高很多,尤其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她需要?微微抬著頭看他?,從前接吻也是一樣。

    甚至還得踮腳。

    “慈慈,這次,換我來追求你吧?”

    “別躲我,好不好?”

    手再度被那?只大掌握住,獨屬于他?的溫度與氣?息,終于闊別已?久地又席卷而上。

    從溫?zé)嶂翝L燙,在這樣一份天寒地凍,凜氣?能越過皮膚直搗骨髓的氣?溫下,他?的存

    在,他?的氣?息,哪怕只是他?的注目,都讓她欲罷不能。

    “我不怕你變卦,也不怕你后悔,只要?你別躲著我就好。讓我距離你近一些,再近一些。”

    耳朵被俘虜,風(fēng)聲沒了,汽車鳴笛聲也沒了,就連人潮經(jīng)過的喧嘩也皆聽不著,僅有的,只是他?。

    望著那?雙眼睛,施慈意識到?,自己真的中毒了。

    要?不然怎么這么多年過去,她還會被蠱惑到?。

    唇內(nèi)的軟肉被咬了又咬,她意識到?,哪怕這么久過去,自己其實仍舊膽怯脆弱:“我們不合適的,我們家?世上的差距是鴻溝,我們門不當(dāng)戶不對。”

    “可我們的靈魂無?比契合。”

    顧倚霜再度開口?,是讓她無?法忽視的篤定:“慈慈,物質(zhì)是后天的,是可以由雙手增多或削減的,但靈魂的顏色不行。”

    “你說?的差距可能是所?謂信用卡里的限額,可在我看來,能認(rèn)出車與表的牌子,和能辨別出水稻、麥子的區(qū)別沒什么不同,我們都是豐富地在活著,在認(rèn)真為自己的人生點綴。”

    “我喜歡的施慈,做著自己熱衷且真心喜歡的事,成為自己希望成為的人,你不知道這樣的你有多迷人,閃閃發(fā)光,熠熠生輝,讓我控制不住地為你著迷。”

    “記得嗎,我曾說?過很多次的話,你比你自己想得要?優(yōu)秀的多,與這樣的你相?比較,是我高攀。”

    第57章 Moonquake 以羅曼蒂克之名

    那?天晚上, 施慈久違地又坐上那?輛邁巴赫。

    眼前是純色的、看不?出主人家偏好的內(nèi)飾設(shè)計,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施慈沒忍住,系上安全帶后戳了戳他小臂, 小聲喊道:“顧倚霜。”

    “你?說, 我在?聽?。”

    男人偏過頭, 單手掌心壓在?方?向?盤上, 沒有啟動車子, 側(cè)目看她, 似在?洗耳恭聽?。

    “你?之?前給我送的花, 上面有一張賀卡, ”頓了頓, 施慈盡量調(diào)整語氣?, 不?想讓自己?顯得被動反倒是先露出馬腳:“上面的賀詞是你?親手寫的嗎?”

    “是。”他面色如常,答得自然。

    “那?、那?你?為?什么要寫那?串賀詞呀?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她的十根手指都絞在?一起,相互用力,指尖原本?的淡淡粉色被對方?擠壓出微量的白, 看著晃眼。

    車內(nèi)沒有開燈,可不?遠(yuǎn)處來自醫(yī)院的路燈卻實?在?明亮。

    就這樣毫不?避諱地照進車?yán)? 連她臉上所有的細(xì)小表情,他都盡收眼底, 半點不?剩。

    “我很喜歡, 就寫了。”

    “你?不?喜歡?”

    施慈一時語塞, 這讓她怎么講?怎么還讓他一腳又把?皮球踹回來了呢!果然是黑心眼的狐貍!

    頂著不?休夜色, 車子行駛在?高架橋上,經(jīng)過最高點時偏頭看去,是一望無際的銀色連成片,是鋼鐵森林, 是星子滿天,是被譽為?不?夜城的魔都。

    一雙眼眸被這毫不?收斂的魔幻繁華占據(jù),與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觀不?同,這是人文?設(shè)計下的藝術(shù),美得震撼。

    施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工作,住處、公司兩點一線,除了地鐵就是公交,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欣賞過什么了。

    被他送回了家,施慈松開安全帶,剛想去碰車門。

    可不?等指尖摸到,來自另一個方?向?的聲音適時將?她的注意力抓過去。

    “這周六晚上,有時間嗎?”

    施慈回頭看他,眉梢輕挑:“怎么,顧先生打算約我呀?”

    顧倚霜笑了下,坦蕩得很:“是,想排個號邀請施小姐共進晚餐。”

    “又是星級米其林?西餐中餐?南北哪家菜系?”

    “都不?是。托了上次的福,我也有幸在?施小姐身上學(xué)了一道選餐廳的門道,考校考校?”

    呼吸一窒,施慈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停頓兩秒,撩了把?耳邊發(fā)絲。

    眼底閃爍著狡黠的光,閃亮燦爛,她壞笑:“那?還真不?巧,那?天晚上我有個高中同學(xué)聚會,分身乏術(shù)。”

    “我等你?,隨時。”

    話音塵埃落定,他坐在?駕駛座按動開關(guān),副駕駛的門緊隨其后打開。

    絲絲縷縷的風(fēng)透過縫隙鉆進徹底,熱氣?散了不?少,彌漫在?空氣?中的淺淡白檀氣?也跟著一通亂飄。

    潛意識發(fā)出警告,施慈篤定,這人口中的一句“等”,不?只是在?說晚餐。

    今晚的月亮很不?給面子,半面皎潔身姿被朦朧軟霧云遮蓋,猶抱琵琶半遮面,露出殘存明亮。

    同學(xué)聚會的說辭不?是信口開河,是她上個星期就已經(jīng)收到邀請敲定的行程。

    操辦人是當(dāng)時的班長,現(xiàn)在?也早就化身高級打工仔,據(jù)說年薪百萬、家庭美滿,為?人倒是一如當(dāng)年的熱情高漲。

    學(xué)生時代的施慈算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種,雖然底子好但?從來都疏于打扮,不?學(xué)妝容不?配穿搭,快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才意識到發(fā)型對長相的影響。

    至于高中時期,活在?高樓大廈一般的習(xí)題冊和試卷后面,齊劉海、小雀斑,就更敷衍、更沒什么存在?感了。

    以至于一開始收到邀請,她都以為?是班長發(fā)錯人了。

    直到明確看到自己?的名字,她才擰著眉心同意。

    前腳剛回復(fù)了“好的,我有時間,一定會去”,轉(zhuǎn)頭就在?書桌正對面的便簽墻上貼上一張新?的,內(nèi)容是“新?的一年,學(xué)會拒絕”。

    聚會的地點定在?一家黃浦區(qū)知名的高檔餐廳,施慈之?前來過一次,當(dāng)時是為?了應(yīng)付相親,結(jié)果意外被某人目睹后半程。

    “哇!施慈,你?現(xiàn)在?好漂亮啊!”

    她剛出電梯,就被不?遠(yuǎn)處的卷發(fā)女生一頓夸,對方?熟稔地挽住她的手臂,親熱得不?行:“你?口紅是什么牌子哪個色號呀?也太襯你?膚色了!”

    還不?太熟練和半熟不?熟,甚至連喊名字都擔(dān)心把?姓交錯的人姐妹情深,又不?想把?氣?氛搞得尷尬,施慈就沒有抽出自己?的手,干巴巴地提了嘴口紅色號。

    進到包廂里,餐桌前已經(jīng)坐了大半圈人了。

    有一半施慈都算不?上很熟,讓她最有安全感的,也就是正和某個欠錢大半年不還,正和他扯皮的肖伊然。

    看到救星一般坐過去,她小聲道:“幸好你來了,不?然我真的好怕!”

    肖伊然安慰道:“安啦,我這不?是在?嗎。”

    這時,包廂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打開,條件反射地抬頭看過去,在?認(rèn)出是誰的一瞬間,施慈又皺起眉頭。

    是丁誠源。

    想起之?前那?堆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才送給收廢品的大叔,施慈微微汗顏。

    要命,早知道他在?她就不?來了,這不?存心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不?斷自我洗腦要淡定,反正別人又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可不?能自亂陣腳。

    可人算不?如天算,這頓飯吃到一半,突然就有人自作主張地當(dāng)起紅娘。

    “對了老丁,我沒記錯的話你?都分手兩三年了吧?怎么沒再談?”

    丁誠源若有所指:“之?前沒遇到喜歡的。”

    “呦呦呦,之?前啊?”

    一群人立馬開始起哄,話題越引越熱,施慈全程沒有抬頭,暗暗祈禱這破話題可千萬別跟自己?扯上關(guān)系。

    但?顯然,墨菲定律持續(xù)發(fā)功,丁誠源一句“施慈,玫瑰你?不?喜歡那?薔薇呢”,瞬間讓包廂內(nèi)的氣?氛炸到另一個頂點。

    饒是就坐在?一旁的肖伊然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什么情況!”肖伊然激動炸了,不?斷晃她的小臂。

    施慈擰巴表情:“我晚點跟你?說。”

    說完,她直接站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沿途路過丁誠源的位置,直接冷著一張臉把?對方?一起喊出去,她這一喊,此起彼伏的起哄聲嚷嚷個不?停,讓人心煩意亂。

    她發(fā)誓,這么沒有邊界感的破同學(xué)聚會,給她一百萬她都不?會再來了!

    終于沒了吃瓜群眾,兩人站在?包廂外的走廊里,氣?溫不?涼不?熱。

    丁誠源似乎也意識到剛剛的言辭不?太合適,但?

    面子要緊,還是強撐著問:“你?還沒問答我剛剛的問題呢。”

    “我為?什么要回答?”

    施慈毫不?客氣?,半點迂回都沒有:“是我之?前在?電話里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丁誠源,我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可是——”

    “不?好意思,沒有可是。”

    施慈看著他的眼睛,呼出一口濁氣?,躊躇半天還是沒說出想象中的狠話:“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你?也不?用把?心思放在?我這里,你?條件很好,應(yīng)該還有很多女孩子對你?芳心暗許。”

    她說的全神貫注,生怕發(fā)揮錯一點。

    注意力過于集中的結(jié)果,是導(dǎo)致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遠(yuǎn)處的電梯門,早就悄悄打開。

    等講完一大堆扭頭要提前結(jié)束這場聚會時,腳尖才剛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發(fā)絲隨著慣性飄掠,幾絲幾縷叛逆地蹭上鼻尖,微微癢。

    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不?愿意相信,自己?這幾天居然能這么寸。

    要不?然怎么又能在?這種地方?撞見顧倚霜。

    男人站在?幾步之?外,深棕色襯衣松開兩顆最頂端的扣子,配黑色高領(lǐng)毛衣,清貴英雋之?外,濃淡二色相融,暗蘊風(fēng)度。

    與她對上視線,男人薄唇微微勾起,頭頂?shù)拈L排廊燈發(fā)揮作用,暖色調(diào)的光圈傾灑在?他發(fā)頂、額前、鼻梁,映襯之?下,眉眼間少了幾分她對他早期印象里的凜意,更添溫意。

    似曾相識的感覺幾乎把?她吞噬,耳根越來越熱 ,她垂下眼睫,不?敢去看他。

    見她沒動,顧倚霜索性走近了,也懶得在?意更遠(yuǎn)身位外的那?位,從善如流地伸出手:“順路送你??”

    深吸一口氣?,她靠過去兩步,指關(guān)節(jié)搭上了他的手。

    入虎口,總好過繼續(xù)回去當(dāng)話題中心,還是八卦娛樂的話題。

    只是眼前這位,是黑心虎!

    他的車停就停在?樓下,走出餐廳大門,還沒兩步就看見他先自己?一步拉開車門。

    側(cè)身坐進去,施慈阻著門不?讓關(guān),微微仰著頭,看他:“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顧倚霜笑笑:“巧合,和人吃飯正好結(jié)束。”

    施慈不?太信,瞇起眼睛:“真這么巧呀?”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緣分未盡,連上帝都看不?過去。”

    油嘴滑舌!

    施慈輕哼,也懶得再指望能從這張嘴里聽?到什么好話。

    她義正言辭:“你?別麻煩了,不?用非得送我回家,一條街之?外放下就行。”

    顧倚霜:“施慈,我看起來就像是差這點油費的人?”

    聽?到自己?的大名一頓,施慈的臉埋得更低了,微窘:“我可沒說。”

    “那?就坐好,系安全帶,我送你?回家。”

    看著她真乖乖把?安全帶扣上,顧倚霜才合上車門。

    隔著暗色的車窗膜,身后有燈光斜著打來,他看不?清車內(nèi)的她是怎樣一番表情,細(xì)細(xì)在?腦海中設(shè)想,隨即會心一笑。

    車子剛啟動沒兩分鐘,施慈就接到了肖伊然的電話。

    “慈慈,你?怎么走了呀!還有好多人問你?呢!”

    大概是多喝了兩杯,肖伊然的嗓門也比平時大了不?少,哪怕沒開免提,落在?氣?氛安靜的車內(nèi)格外震耳朵。

    尷尬到摳手,施慈小聲道:“家里突然有點事,你?幫我說一下吧。”

    “你?啊你?,真是悶心眼!”

    肖伊然恨鐵不?成鋼:“今晚這個機會多好啊,你?是沒瞧見,那?些男人聽?到你?走了的表情,要我說你?也別醉心單身了,找個知根知底的交往試試,指不?定就是一段久別重逢的羅曼蒂克呢!”

    心臟仿佛被很捏了一把?。

    強壓著胸口的蓬勃,施慈小心翼翼地扭頭朝手邊的人看了眼,但?沒想到,視線就這樣毫不?客氣?地撞在?一起。

    這下倒好,之?前還只是被捏,這下子簡直就像是被加特林掃射。

    匆匆收回目光,又匆匆掛斷電話,將?手機攥在?掌心雙手又搭在?膝蓋,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這么心虛。

    就好像是干了什么虧心事一樣……

    “羅曼蒂克?是指把?追求者拒絕到滿臉沮喪的那?種嗎?”

    他突然出聲,將?本?就氤氳曖昧的氣?氛再度挑破。

    施慈的臉越來越熱,甕聲甕氣?地反駁:“要你?管!”

    顧倚霜笑了。

    不?算大的一節(jié)氣?音從喉結(jié)散開,胸腔微震:“那?看來我還挺幸運。”

    “既沒有被拒絕到愁容滿面,還把?女主角拐到了車上。”

    施慈奓毛,恨他這張嘴:“你?不?要你?以為?你?現(xiàn)在?在?開車我就不?能用手包砸你?的頭!”

    顧倚霜揚眉,姿態(tài)是閑散的,壓著笑緩緩道:“快到了,安全起見,等車停下再砸也來得及。”

    施慈吃癟地生起悶氣?,忍不?住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這人的厚臉皮到底是一開始就有藏的深她沒發(fā)現(xiàn),還是出國一趟被什么不?知名的臟東西纏上了?真要命。

    正胡思亂想著呢,手機突然振動兩聲。

    她順著看過去,是一個被特別備注的鬧鐘,看清鬧鐘備注上的內(nèi)容,眼睛咻的一下就瞪大。

    糟,她忘了今晚就是給博物館上交聯(lián)動活動設(shè)計稿的DDL(截稿日期)!

    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起來連電腦都圖省事還擺在?辦公室,她懊惱地捂臉,感慨這明明是存心給自己?找麻煩呀!

    心里著急,她扭頭問:“那?什么,你?方?便拐道先送我去工作室一趟嗎?”

    “忘東西了?”顧倚霜偏頭看過來。

    眼睛里根本?藏不?住焦慮,施慈點點頭,解釋:“我把?電腦忘在?辦公室了,但?今晚有個設(shè)計稿得交。”

    “知道了。”

    話音剛落,轉(zhuǎn)向?燈被打開。

    幾秒后,車身方?向?整個變化。

    十分鐘后車子在?山海工作室的新?址停下,施慈心里著急,開了車門就要下車,但?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一條半包臀的修身魚尾裙。

    動作幅度一大,用力過猛,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耳邊就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布料撕扯聲。

    刺啦——

    施慈傻眼了。

    顧倚霜也聽?到了聲音,不?約而同地錯愕一頓,霎時間,心知肚明的兩人都沒有開口。

    連忙用包包遮住大腿側(cè)面,施慈整張臉漲紅,煮熟的蝦子一般。

    “你?在?車?yán)飫e動,我去幫你?拿。辦公室有門鎖密碼嗎?”

    扭頭沖他看過去,施慈欲哭無淚地?fù)u搖頭,講了工作室所在?的樓層和自己?辦公室的方?位,聲音弱而小:“電腦包就在?我桌面上,你?開燈一眼就能看到。”

    說著,她從隨身小包里掏出鑰匙,手狠狠壓著,動作全程別扭拘謹(jǐn),生怕露出來半點。

    “好。”

    接過鑰匙,他言簡意賅。

    隨著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冷風(fēng)惡鬼似的灌入。

    稍微將?車門又拉回來一點虛掩上,顧倚霜回頭,看著她:“我很快就下來。”

    施慈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如他所言,施慈很快隔著車窗玻璃看到他。

    他推開大門的玻璃門走出來,額前碎發(fā)被風(fēng)吹動,露出額頭的白皙,清貴卓絕的一身裝扮,偏偏配了一只粉色的電腦包,還怪可愛的。

    “來了,給。”

    將?電腦包遞過去,顧倚霜反手帶車門。

    施慈由衷道:“謝謝。”

    顧倚霜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什么。

    他側(cè)目去看她,纖細(xì)的手已經(jīng)將?電腦從包里取出來,正專心致志地敲在?鍵盤上,指肚壓在?硬質(zhì)合金上,撞出銀色。

    收回視線,他看向?自己?的手,忍不?住回想起剛剛那?剎那?的觸碰。

    終于把?郵件發(fā)過去,再三確認(rèn)看到了對方?郵箱的自動回復(fù),施慈長舒一口氣?,完全不?留戀地將?電腦關(guān)機。

    一抬頭發(fā)現(xiàn)車子居然已經(jīng)駛進了自家小區(qū),又去看他:“今晚辛苦你?了,謝謝。”

    “如果可以,我不?太希望你?和我這么客氣?。”

    顧倚霜啟唇,眼底暗自蘊藏著不?知名情愫:“慈慈,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沒生分到這個程度。”

    施慈抿唇,回想起小時候被千叮嚀萬囑咐交代的話,其中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要講禮貌,怎么長大后還被用出禁忌了呢?

    心口糾結(jié)又掙扎,她將?電腦重新?放進自己?粉色的電腦包里,邊拉拉鏈邊小聲嚅啜:“知道啦,我以后對你?不?這么客氣?總行了吧。”

    軟綿綿的調(diào)調(diào)無意識滑出,像散開的棉花團,又像就這樣直愣愣地在?他心底倒出一罐霜糖。

    心間變得稀巴爛,病因是她。

    他對她沒招,一貫如此。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等等。”

    施慈回頭,以為?他有什么事要說,但?耳朵沒等來,腰上倒是先被圍上一圈溫度。

    她一愣,垂頭看去,準(zhǔn)確來說是看他系在?自己?腰間的西裝外套。

    男人的指節(jié)很長,隨著打結(jié)的動作,他的指腹無意間擦過她的腰,最敏感的那?片軟肉禁不?住這種,下意識瑟縮著躲。

    “別動。”

    顧倚霜出聲,又抬起頭:“又不?會吃了你?。”

    施慈臉燙得過分,沒有再動。

    他距離太近,隱隱約約的,施慈嗅到他衣襟出的清新?香氣?,不?是白檀,卻比之?更讓人印象深刻。

    “還沒好嗎?”她微弱著嗓音問,心跳已經(jīng)快到不?受管轄了。

    “快了。”

    “喔……”

    很快,他停了動作。

    重新?直起腰身,他卻沒急著拉開距離,緩緩道:“回家吧,晚安。”

    對上那?雙色調(diào)濃稠的眸,鬼使神差,施慈好似聽?到來自骨骼的喧鬧,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慫恿者,催促著自己?不?要推開他。

    她好像確實?沒那?么想推開他。

    甚至,渴望再近一點點。

    那?股倔勁一上來,她也成了不?管不?顧的賭徒,心一橫眼一閉,雙手掌心去捧他的下頜。

    下一秒,輕柔的吻單刀赴會般落在?他側(cè)臉。

    一如當(dāng)初,在?螺歌里槐花樹下的那?個晚上,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吻他。

    靜靜地看到男人唇角一側(cè)的殷紅唇印,施慈避開視線,聲音沙了幾分:“嗯,晚安。”

    她私心地認(rèn)為?,今晚這夜,以羅曼蒂克之?名。

    第58章 Moonquake 觸電似的異樣,激……

    臨近年底, 趕到圣誕節(jié)的?前三天,工作室里眾人才商量出年底團建的?好方案。

    作為徹頭徹尾的?南方人,秦燃一開始就?高舉“跨城滑雪”的?創(chuàng)意, 但還沒三分鐘, 就?被柳扒皮否掉, 原因?是場地合適的?北方城市距離太遠(yuǎn), 一來一回影響工作。

    龔星海補了句“那連著元旦假一起玩不就?好了”, 柳俞安啞口無言, 只說放進候選里。

    但顯然, 他低估了一群南方人對雪的?渴望, 加上最近刷到的?東北旅游視頻太多, 還沒十分鐘, 別說方案梗概,連細(xì)綱都商量出來了。

    施慈也是高舉“贊同票”的?人。

    雖然高中的?時候因?為參加研學(xué)旅行在京市看過雪花,可真要去?東北去?長白山去?冰雪大世界,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激動的?不行, 就?差“篡位謀反”把大老板干下去?了。

    最后還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敲定在圣誕節(jié)后兩?天集體出動, 三天兩?夜的?團建結(jié)束后直接迎來元旦假,休息個痛快。

    而接到“陸予桁”打?來的?電話, 就?是在施慈抱著電腦剛回到辦公室的?時候。

    看著屏幕上的?備注, 她歪頭想了幾秒鐘, 實在是不記得這位有什么?事是需要跳過柳俞安和自己直接溝通的?。

    畢竟自從他成為《默山海》的?主要投資人, 都七個月了他們?的?直接交流也沒幾次,這回倒是稀罕。

    她滑動接通:“喂?”

    “施慈,是我,顧倚霜。”

    霎時間, 耳邊空氣都仿若凝固。

    施慈眨了眨眼睛,訝意填滿瞳孔,措手不及:“你、你為什么?會用?陸總的?手機打?給我呀?”

    聽?筒里傳來男人澈冽嗓音,不疾不徐,咬字清晰。

    但這一刻,施慈甚至希望別這么?清晰,要命,這不是連給她裝傻的?機會都沒了嗎……

    “施小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把我拉黑半年多的?事就?這么?忘了?”

    微微窘迫,耳朵也有一點點熱:“哦,好像確實是剛想起來。”

    冬季的?陽光帶著不拘一格的?清涼感,透過四四方方的?窗戶玻璃落在辦公桌一角,不同色系擺得肩并肩,摸過去?好像有實質(zhì)似的?。

    靜靜感受著自己異于平常的?呼吸節(jié)奏,施慈又揉了揉鼻子,在努力讓自己忙起來。

    很快,她隱約聽?到一節(jié)短促的?輕笑。

    硬著脾氣,她不服:“不許笑,再笑就?拉黑你一輩子!”

    “可別,”顧倚霜適時接話,詢問調(diào)調(diào),笑意聽?著是沒退的?:“施大策劃,行行好,給我放出來吧?不然哪次聯(lián)系你都得找人借手機,挺麻煩的?。”

    “麻煩的?是你又不是麻煩我,我不要。”

    這樣說著,施慈勾著唇邊,也學(xué)起電視劇里看過的?無理取鬧,食指與拇指一起用?力,打?著圈捻起垂在頸邊的?發(fā)絲。

    “那總不能真麻煩我一輩子吧,萬一身家顯赫的?陸總被麻煩得生氣了,一怒之?下不給你們?投資可怎么?辦?”

    這人!居然還威脅她!

    施慈鼓起雙頰,氣呼呼放狠話:“那我一定去?暗殺你!”

    這下倒好,笑聲徹底掩蓋不住了。

    手機距離耳朵太近太近,完全是貼著耳廓,施慈聽?得仔細(xì),臉上的?熱氣也愈演愈烈,讓她沒轍。

    “那這樣好不好,你先?放一個出來,微信我暫時不奢求,但至少能讓我打?通你的?電話?”

    還沒消氣,施慈玩膩了桌邊的?限定角度陽光,又用?手指去?攏鼠標(biāo)。

    指尖有意無意地蹭在細(xì)長連接線上,一開口,語氣摻了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驕矜。

    “看你表現(xiàn)咯。”

    “那剛好,我這里有個讓施小姐考校我表現(xiàn)的?好時機,給個機會?”

    “什么??”

    “這周六晚,平安夜,在市郊的?華黛莊園會舉辦一場假面舞會,如果可以,我有幸成為施慈女士的?舞伴嗎?”

    施慈一愣,嘴角抿出弧度,總算是品出來了這通電話里真正的?由頭。

    感情這家伙是為了半盤醋,特地下了一鍋餃子呀。

    她壞笑,隨口一說:“可我那天有工作誒,節(jié)假日加班費可是雙倍。”

    “我出三倍。”

    “這不是錢的?問題!”

    “五倍,算了,十倍吧,我買斷。”

    施慈:“……”

    好吧,得承認(rèn),是有一點錢的?問題。

    “那就?這樣,到時候我去?接你,記得把我號碼挪出黑名單,不然不方便聯(lián)系。”

    下意識說了句“喔”,施慈才再次回過味,好嘛,上當(dāng)了!這是個連環(huán)套啊!

    這家伙絕對是屬狐貍的?!

    與此同時。

    華斐資本,總裁辦內(nèi)。

    結(jié)束了通話,顧倚霜唇角的?翹還暫時停留,他抬手,將?手機還給了緣由原有主人。

    接過手機,陸予桁揚眉,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放下臉面、煞費苦心?,就?為了求人家吃你這把回頭草?”

    顧倚霜斂眸,薄唇微張,似笑非笑:“管它新草舊草,只要有機會被羊吃進肚子里,就?是合格的?草。”

    /

    施慈下午沒有待在工作室,而是出外勤去?了趟魔都博物館。

    之?前發(fā)郵件交過來的?聯(lián)動活動設(shè)計稿博物館這邊的?主要負(fù)責(zé)人很滿意,有意追加新的?聯(lián)動內(nèi)容,希望能和她詳細(xì)聊聊。

    這樣積極的?面對面溝通施慈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結(jié)束了研討,她看時間還早,便想著在博物館逛一逛再回去?。

    突然記起那把五弦琵琶的?真品在幾年前已經(jīng)被一位低調(diào)的?私人收藏家購置回國

    ,轉(zhuǎn)而贈送給了魔都博物館,她心?血來潮,想去?見見實物的?迫切達(dá)到了頂峰。

    作為世界上最后一件五弦琵琶,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被安置在有關(guān)?樂器的?展廳里,她按照索引指示圖一路找過去?,可沒想到,空空如也的?玻璃展柜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注意到最下面的?小卡片,一句“文物出借中”解釋了一切。

    她沒多想,只以為是借給了哪家博物館。

    余光落在周遭蓬蓽生輝的?古物器具上,她眼前一亮,有了將?“宮商角徵羽”運用?到聯(lián)動設(shè)計里的?打?算。

    這是中國獨有的?文化底蘊,是歷史的?勛章,她想試試。

    靈感說來就?來,她抱著平板在展廳外的?休息區(qū)坐下,隨身攜帶的?托特包把膝蓋墊高,她就?這樣一絲不茍地畫起來。

    用?手機比對著剛剛拍下來的?照片,一點點的?將?可以運用?的?元素做出標(biāo)記。

    她過于沉迷認(rèn)真,等回過神一抬頭,發(fā)現(xiàn)側(cè)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一位年長女士,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的?稿圖。

    大概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施慈沒有在第一時間辨認(rèn)出對方的?實際年齡,絲綢襯托出華貴與閱歷的?美,配真絲緞繡,更是錦上添花。

    除了衣著打?扮,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對方通身的?優(yōu)雅氣質(zhì)。

    怕她被自己嚇到,顧蕓毫不吝嗇地夸獎,臨了又問:“你是美術(shù)生出身嗎?”

    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施慈收起平板,邊道:“沒,我是讀計算機的?,數(shù)位繪畫是自學(xué)。”

    “這樣呀,那還真是厲害。”

    很少被年長的?女士這么?夸,施慈更不好意思了,臉也有點紅。

    畢竟細(xì)算下來,貫徹她整個童年與學(xué)生時代?的?,都是施女士不以為然地“嗯”、“啊”、“還可以”,以及“你這次為什么?不是第一”、“被曾經(jīng)不如你的?人超越了你就?不會反思嗎”,以至于現(xiàn)在的?她,完全不擅長應(yīng)付這樣直白的?褒獎。

    是過分不熟練的?生澀。

    正好快到閉館的?時間,兩?人一起乘坐電扶梯離開,等抵達(dá)一樓正門出口時,才發(fā)現(xiàn)居然下雨了。

    看著眼前幾乎成幕簾的?雨絲,因?為沒有帶傘,施慈皺起眉有些頭疼,在想著要不要多等一會再去?地鐵站。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施慈扭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這位女士身邊多了一位一身漆黑的?墨鏡男,對方打?著傘,表情嚴(yán)肅。

    反觀她本人,笑盈盈地看過來,眉眼之?間皆是和風(fēng)溫煦。

    對溫柔的?人一貫沒有抵抗力,更何況現(xiàn)在的?施慈確實沒有底氣推拒,她道:“那就?謝謝您了,真是麻煩了。”

    顧蕓彎著眉眼:“這有什么?,上車吧。”

    話音一落,施慈看到那位大概是保鏢一樣的?人物已經(jīng)先?一步拉開了車門。

    托了某人的?福,依舊對豪車沒什么?認(rèn)知的?她,印象最深的?車子品牌,和眼前這輛如出一轍。

    一上車,施慈更傻眼了。

    她擰著眉心?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人,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就?認(rèn)出這是顧爺爺之?前每次去?外公的?醫(yī)館做針灸理療時,都會來接他的?司機大叔。

    等等,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女士豈不就?是……

    她倒吸一口涼氣,心?臟在一瞬間提到了最頂端,終于,在黑衣保鏢關(guān)?上車門的?前一秒,死心?了。

    “顧董,周一的?董事會需要您出席……”

    前兩?個字出來,后面的?內(nèi)容施慈已經(jīng)分不出注意力聽?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與他的?母親見面了。

    一想到她們?在博物館時曾有過的?交流,施慈更是緊張到十指絞在一起用?力,一時間她也分不清自己在因?為什么?緊張,是因?為身邊的?顧女士,還是因?為那個人。

    她說不清。

    直到被送回到了家門口,施慈的?內(nèi)心?波瀾也沒有恢復(fù)正常。

    意識到對方貌似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施慈欠身禮貌地道了謝又告了別,目送那輛七位數(shù)的?座駕離開才收回目光。

    只是她并不知道,車子駛出小區(qū),有關(guān)?她的?內(nèi)容才剛剛開始。

    顧蕓看向前排開車的?飛叔,主動問:“這就?是倚霜心?心?念念的?那位施小姐吧?”

    飛叔點頭:“您這是之?前就?見過了?”

    “不算,”顧蕓道:“蕭何前段時間給我看過照片,自帶濾鏡的?相機出圖,她本人倒是絲毫不輸,還更勝一籌。”

    “倚霜眼光高,他惦記的?人總是不會差的?。”

    說著,飛叔突然又想到什么?,頗為遺憾地感慨:“可惜比起倚霜,這位施小姐的?家庭條件是差了些,不然還真擔(dān)得起一句郎才女貌。”

    顧蕓笑了下,不以為然:“這都什么?年代?了還用?單一標(biāo)桿衡量人?再說了,我倒不覺得那孩子家里條件差,能養(yǎng)出這么?好的?性子,再差能差到哪里?總不會太叫人失望。”

    “連公務(wù)員政審都卡不了這么?嚴(yán),怎么?,我們?家比那還兇險?”

    “哈哈那確實不至于,不過施小姐大概也是早早想到了這層才提了分手,怕是擔(dān)心?和倚霜在經(jīng)濟方面差距太大,成了以后誰誰誰扯閑話的?由頭,我估摸著,她是不想給倚霜添麻煩。”

    顧蕓搖頭淺笑:“可我怎么?看著,有人心?甘情愿,還巴不得呢?”

    這話說出來,飛叔也樂了。

    說著說著,顧蕓又想起在平板頁面上看到的?設(shè)計稿,以及早就?調(diào)查過的?有關(guān)?她的?資料,由衷贊嘆道:“這位施小姐是塊璞玉,是需要打?磨的?珍寶,倚霜有這個眼光也有這個心?,不著急,且等著看吧。”

    “比門第更重要的?,是愛人彼此的?契合,再相配的?家世也扛不住相看兩?相厭,總不好將?來一個人聊城門樓子,一個人說胯骨軸子,這樣真心?喜歡、彼此欣賞才是值得信賴的?感情。”

    “說的?是。”

    /

    平安夜當(dāng)?天。

    作為年底最后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時間節(jié)點,大街小巷被一派梳洗打?扮,不少門店的?玻璃和門前都被貼上了鈴鐺麋鹿和圣誕老人。

    路過哪家小學(xué),門前更是連著停好幾輛在后備箱販賣紅蛇果的?私家車。

    為了應(yīng)景,施慈還特地佩了條紅圍巾,尾端是麋鹿圖樣的?輪廓刺繡,小俏皮藏在隱蔽處。

    但似乎也沒有那么?隱蔽,不然怎么?剛一上車,就?被人瞧了個正著。

    “看來今晚是麋鹿小姐?”顧倚霜看過來,淺淺笑著。

    車內(nèi)的?溫度比外面舒服很多,施慈慢著動作將?圍巾拆下,幾次折疊壓在膝蓋上。

    隨即,指著他西裝外套胸前的?胸針,嗆道:“比不得麋鹿先?生光彩奪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花孔雀成精呢!”

    顧倚霜啞然。

    車子緩緩行駛,方向卻不是市郊。

    反而上了高架,在二十分鐘后抵達(dá)了黃浦區(qū)一家在小紅書?上很有名氣的?造型工作室。

    施慈以前聽?說過他們?家,據(jù)說這里的?老板和工作人員是有服務(wù)門檻的?,傳聞連某個三線女明星來了都只能吃閉門羹。

    “來吧施小姐,花孔雀邀請你看開屏表演。”

    在她下車前,車門拉開,出現(xiàn)在施慈眼前的?是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很流暢漂亮的?骨骼線條,隔著血肉,白皙肌理,哪怕是放在美術(shù)專業(yè)的?教?科書?里,也是前幾頁的?標(biāo)志形狀。

    被他的?形容逗笑,施慈翹起唇邊,故意沒有搭過去?,自顧自下了車。

    造型工作室的?正門前站了兩?個人,在后續(xù)的?自我介紹中得知他們?分別是化妝師和服裝師,兩?人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臉,尤其是在問起施慈喜歡的?妝容風(fēng)格與禮服時,更是熱情得不得了。

    在聽?到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三套服裝供她挑選時,施慈頓時頭大,覺得自己成了《閃耀暖暖》里的?主角。

    “施小姐,請跟我們?來。”

    女更衣室,男賓止步。

    走過頭頂被撩開的?紗簾,施慈顧不上管他,隨著步伐,小女生對漂亮裙子的?好奇心?達(dá)到了頂峰,尤其是在看到分別用?作搭配的?珠寶時,更是眼前一亮。

    想起來很多年前在某個電視劇里看到的?臺詞——

    “女性和鳥類的?共同點之?一,喜歡發(fā)光的?物體”。

    確實,魅力太足,難以招架。

    出于好奇,她扭頭問:“這些珠寶也是你們?這里的?嗎?”

    負(fù)責(zé)服裝的?女工作人員笑了,解釋:“這些都是顧先?生準(zhǔn)備的?,包括衣服和鞋子,我們?只負(fù)責(zé)這段時間的?保管以及待會兒您的?妝容。”

    施慈抿唇,心?思飄得有些亂。

    最后,她選了一條銀色魚尾裙,細(xì)吊帶搭心?形淺V領(lǐng)口,波光粼粼的?銀色在燈光下映照出璀璨之?意,修身掐腰的?設(shè)計恰到好處。

    半開叉,比膝蓋高出半寸,她還不太習(xí)慣穿這類裙子,指尖提起部分布料,每一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清純之?外,搖曳生姿。

    妝發(fā)齊全后,她看著全身鏡里的?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臉。

    “施小姐您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光彩照人!”

    “要我說啊,連耳環(huán)、項鏈上的?寶石都成了您的?陪襯!”

    工作人員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著,笑得比當(dāng)?事人還燦爛。

    施慈更難為情了,佯裝淡定地挽了下耳邊碎發(fā),又聽?到她們?要去?取高跟鞋。

    站著坐著都是等,施慈心?血來潮,想著反正也沒人看見,視線不自覺又落到鏡面,沒再收斂笑容。

    她學(xué)著曾在雜志上看過的?鏡頭感姿勢,轉(zhuǎn)了半個圈,將?腰線側(cè)過去?,仔細(xì)看著自己的?模樣。

    將?手機拿出來,她對著鏡子拍下一張,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三年前,在那個寒風(fēng)乍起的?夜晚,自己臉上被涂滿化妝品后的?照片。

    不習(xí)慣是有的?,驚喜也是有的?。

    她喜歡這樣漂亮的?自己,也希望這樣的?自己,可是一直有。

    “慈慈,我可以進去?嗎?”

    忽的?,來自紗簾外的?一道聲音適時打?斷了她所有的?聯(lián)想。

    手忙腳亂地收起手機,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的?臭美心?思,清了清嗓子,依舊強裝鎮(zhèn)定:“顧先?生,男賓止步誒。”

    顧倚霜笑了下,從容徐徐:“我來送高跟鞋,施小姐讓進嗎?”

    “你求求我?”

    “你讓我進去?,我才能求不是?不然看不著臉多顯得沒誠意。”

    “心?機,某人可太心?機了!”

    施慈輕哼著評價,說完最后一個字,卻是主動走近乳白色的?紗簾,慢悠悠掀開。

    白色之?下,是身著黑色的?他。

    他們?之?間查了將?近二十功夫,施慈抬眸看過去?,照例被那顆淚痣吸引走目光,得給自己打?一劑強行針,才能不被那雙眼睛里的?漩渦吸進去?。

    心?跳又快了。

    她秉著氣,意識到這件現(xiàn)實而又狼狽的?事。

    重新拉開兩?步的?距離,她故意提了提裙擺,晃了晃身子:“怎么?樣?”

    顧倚霜由衷,一臉淡定地將?那兩?步之?差抹殺:“很合適。”

    就?連吊帶本身都是窄珠長絲,如何不精致,如何不美輪美奐。

    如何不牽動心?緒情愫。

    他手里提著那雙高跟鞋,另一只手則是收著力氣把她拉到沙發(fā)前坐下。

    下一秒,又默不作聲地從西裝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不知道哪里來的?創(chuàng)可貼。

    施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懷疑這么?貼心?的?小細(xì)節(jié),真的?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話,實在好奇,干脆裝傻盤問:“為什么?要拿創(chuàng)可貼呀?”

    “高跟鞋穿久了容易磨傷皮膚,貼上創(chuàng)可貼隔絕會好一些。”

    他從善如流地答著,單膝蹲在她面前,將?其中一只鞋擺在地上,單手托著另一只的?鞋底,又伸出手:“腳抬起來。”

    施慈一個激靈,羞恥至極地拒絕:“我自己來就?可以!”

    說著就?要去?搶高跟鞋,但因?為坐得不算實,上本身下意識使勁朝前傾倒,竟就?這樣硬生生地砸進了他的?懷里。

    霎時間,別說呼吸了,施慈覺得自己連大腦供血都要驟停了。

    哪怕轉(zhuǎn)瞬即逝,可柔軟的?形狀還是因?為這場意外久違地觸到了他的?骨節(jié)。

    觸電似的?異樣,激得她骨骼戰(zhàn)栗,好像連血液都是躁動著的?,酥麻難遏。

    連忙推搡著他的?肩膀隔開空隙,施慈整張臉通紅,不敢去?提那一瞬間的?“冒犯”,磕磕巴巴道:“你、你給我,我自己可以穿的?。”

    她是埋著臉在說話,沒有看清男人眼底那片濃郁。

    來自指尖的?觸覺,怎么?可能不強烈。

    怎么?可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喉間滾動,他沉聲道:“慈慈,這次就?讓我?guī)湍悖貌缓茫俊?br />
    重新對上那雙眼睛,施慈心?底咯噔一下。

    她覺得,這人當(dāng)?年的?語文成績一定很好,不然哪有光靠斷句就?能這么?掐七寸的?,又或者,他大學(xué)讀的?專業(yè)根本不是智能科技,搞不好是,是心?理學(xué),專攻人心?的?那種?。

    到最后,那雙鞋也是他幫她穿上的?。

    在她的?心?驚肉跳之?下。

    再次上車前,施慈注意到男人的?胸口,沒有取下那只精巧可愛的?小麋鹿。

    第59章 Moonquake “聽說山里的狐貍……

    華黛莊園位于市郊。

    很巧的是, 距離施慈曾去過一趟的蒲羅山道只隔了不過百米。

    在今晚,紙醉金迷的奢靡成了具象化演繹,連燈影重疊的光線, 都是躍然紙上的生動, 讓人?過目不忘。

    車子停在莊園外?, 有身穿類似《胡桃夾子》里哨兵裝扮的侍應(yīng)生上前引導(dǎo)司機泊車, 并且為每一位貴賓送上進場時需要佩戴的面具。

    面具是隨機發(fā)放, 樣式不一, 拿到什么全憑運氣。

    施慈看著手里的“粉紅狐貍”, 單手比劃在眼睛前, 沖他歪頭:“聽說山里的狐貍會吃書生喔。”

    顧倚霜勾唇, 學(xué)著她的動作也舉起自己的面具, 壓住半張臉,緩緩啟唇:“吃書生,又不吃同類。”

    很巧,他拿到的那只, 也是狐貍。

    施慈沒有參加過這種?假面舞會,出于拘謹(jǐn)和生澀, 從進場開始,便不由自主地挽住他的臂彎, 認(rèn)認(rèn)真真地?fù)е? 生怕走丟一般。

    勁使大了, 顧倚霜側(cè)頭看過來, 啞著聲音笑:“慈慈,如果你打算就這樣把我的西裝拽下?來,倒是可以繼續(xù)用這個力道。”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施慈熱了臉, 趕緊松開一些。

    距離舞池開放還有一定的時間,偌大的宴會廳內(nèi),是此起彼伏的交響樂。

    舒緩優(yōu)雅的慢曲調(diào),剛好是舞曲前的抒情押韻。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看似戴著面具,實則人?人?相知,舉杯互敬。

    銀色魚尾裙并不是高調(diào)的華麗風(fēng),燈光下?,她的皮膚白?到發(fā)光,唇色殷紅,纖腰軟骨,狐貍面具遮住半張臉,罕見地襯托出妖異艷色。

    顧倚霜知道今晚的施小姐很美,從第?四次用眼神逼退那些意圖不軌的人?中?映射出。

    他帶著她往里走,幽幽啟唇:“會跳舞嗎?”

    眨了眨眼睛,施慈實話實說:“啦啦操算嗎?”

    頓了一秒,施慈堅信,自己就是在這人?的眼睛看到了他在笑!

    理所應(yīng)當(dāng)?地認(rèn)為這是腹黑狐貍對自己的嘲笑,她不顧耳根的熱意,理直氣壯地嘟囔:“不許笑!那可是我當(dāng)?年為了湊學(xué)分千辛萬苦才學(xué)會的!你知道啦啦操跟節(jié)奏有多難嗎!”

    顧倚霜中?肯道:“確實,啦啦操蠻難的,可惜今天場合不合適,不然還真想見識一下?幫助施同學(xué)拿到學(xué)分的啦啦操。”

    他一本正經(jīng),施慈更不好意思?了。

    如果說在造型工作室時的怦然是源自肢體?上的無意間觸碰,那此刻的眼下?,便是因為某些更意向的內(nèi)容。

    比如從他口中?冒出的那句“顧同學(xué)”,比如就現(xiàn)在,他們?因為距離太近,而交換交纏的氣息與體?溫。

    每一秒,都能將埋在她心口的那顆炸彈更進一步地點燃。

    “呦,這么有童趣啊,小麋鹿胸針?顧二公?子這是打算返老還童了?”

    隨著那串打趣聲落在耳畔,施慈躁動不已的心跳戛然而止,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率先?入目的是一張黑色蕾絲面具。

    那頭利落的短發(fā)很有代?表性,施慈一眼認(rèn)出這人?是蕭何。

    后?者笑瞇瞇地看過來,點點頭算作打招呼:“好久不見啊施小姐。”

    顧倚

    霜淡定地看過去:“今晚我不想談公?事,蕭總明天請早吧。”

    蕭何走近:“別啊,明天這好事可就被陸予桁占了。”

    說完她又看向施慈,眨眼壞笑:“施小姐,我方便把人?先?借走十分鐘嗎?待會兒保證全須全尾地給你還回來!”

    被她的遣詞用句惹笑,施慈靦腆地提了提嘴角:“好呀,剛好我現(xiàn)在也有點看膩他了,五分鐘是不是太少了,十分鐘、二十分鐘都沒關(guān)系。”

    蕭何樂道:“施小姐大氣。”

    壞笑著欣賞某人?黑臉離開,施慈竟然覺得這樣會有一點點爽,好像看他吃癟,比她自己吃三大碗蟹黃拌面還痛快。

    耳邊的音樂仍舊動聽,但似乎在大提琴、薩克斯之外?加了別的樂器,她扭頭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多了一位琵琶演奏者。

    弦曲勾振,琴號同頻,東西方傳統(tǒng)樂器的共同演奏,剛一登場,就引來滿堂彩。

    施慈站在一旁聽得入迷,沒有注意到不遠(yuǎn)處朝自己走來的人?。

    “這位漂亮的狐貍小姐,有幸邀請你跳支舞嗎?”

    施慈一愣,怔怔看過去,才發(fā)覺這位白?西裝男士。

    她下意識婉拒:“抱歉,我在等人?。”

    “你等的那位,不會是姓顧吧?”

    男人?笑瞇瞇地說著,上半張臉藏著純白?色的硬質(zhì)面具下?,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一笑起來,惡意滿滿。

    對方翻臉的速度讓她瞠目結(jié)舌,但更讓她意外?的是這人?前腳剛結(jié)束的那番話,她認(rèn)識自己,也認(rèn)識他?

    男人?已經(jīng)收回了手,還做作地將手背擦了兩下?在另一只手臂的西裝外套上,陰陽怪氣拉得很足:“早就聽說,顧二少回國后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親眼一看也不過如此,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魔力。”

    男人?聲音不算小,就站在兩側(cè)的人紛紛側(cè)目看。

    “聽說施小姐可是寒門貴子,有個坐過牢的親生夫親還能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一步不容易啊,顧總沒少幫襯吧!”

    隨著這句話說完,交響樂的樂曲變得不再純粹,摻和進了太多雜音,令人?生厭。

    施慈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意識到這是有磚頭砸過來了。

    但顯然,這是個沒出息的,不然怎么盯著看了半天,只敢挑他不在的時候才來戳人?脊梁骨,不就是料定她會因為這些年自卑內(nèi)耗,會把這些事咽進肚子里嗎。

    條例越清晰,她看著眼前的人?影,就越覺得可笑。

    男人?似乎很是無所顧忌,既然就這樣明晃晃地摘了下?面具。

    看清他的樣子,施慈揚眉,想起來曾在什么時候見過。幾個月前周云意單獨見自己那回,好像就是由他送來的。

    她半諷開口:“比不得你,連活到現(xiàn)在都全靠會投胎,你猜猜,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血緣,憑你的本事你的能力,你的父母會投資你這樣的人?嗎?”

    “冒昧地問問,你高考多少分就跑來秀優(yōu)越感了,哦不對,我猜像你這樣的人?,大概都沒勇氣支撐你參加高考吧?”

    她罵得直接又生動,白?西裝男人?當(dāng)?成就愣了幾秒。

    就連站在旁邊一位年輕女孩,都聽得忍俊不禁,樂成了聲。

    似是意識到自己面子掛不住,男人?瞪過來:“在應(yīng)試教?育里有什么可驕傲的,還不是做題的機器!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有什么本事吧!”

    施慈笑瞇瞇地看過去,云淡風(fēng)輕:“說的真好啊,一看就是德藝雙馨的人?物,可不像某些人?,知道靠自己靠不得,趕忙用父母的資源早早做逃兵。”

    “偏偏這人?吧,做了逃兵不說,非得大肆宣揚,也不知道圖什么?圖別人?看你的時候偷著笑?”

    “畢竟誰都知道,選擇出國,和愿意出國,是兩碼事。”

    話音剛落,不久前才顧及面子捂嘴笑的女孩,這次徹底繃不住,樂得合不攏嘴。

    她笑聲敞亮,而那個男人?的臉色也伴隨著女孩的小聲,青一陣白?一陣。

    顧倚霜和蕭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蕭何笑得也不算隱蔽,咯咯道:“我就說吧,施慈這個人?相當(dāng)?有趣,多會罵呀,凈戳人?痛處!”

    顧倚霜嘴角噙笑,沒有回答蕭何,而是信步朝她走去。

    光影之下?,是盛大的舞曲宴堂,流金十色,人?影攢動,他只能看到她。

    她不是生長在葡萄下?的嬌嫩花卉,而是一夜雨后?,便成鉆出十丈高的竹。

    從芽到筍,再到桿。

    這場獨屬于她的劇目,他很樂意欣賞,也跟希望參與其中?。

    “范禹,有什么話不如來對我說,趁我不在欺負(fù)我?guī)淼娜?,怎么,吃喝玩樂的日子過夠了,想讓我?guī)蛶湍阕鳇c事出來?”

    隨著步伐,男人?澈冽的嗓音浮在施慈耳畔,下?意識回眸去找,不等看清,肩頭率先?搭上一只手。

    掌心溫度自川字紋鍍上她的皮膚,熱而不灼,伴著獨屬于他身上的白?檀氣,好像還摻了丁點兒須后?水的清新調(diào),讓人?心安。

    范禹噤聲,不敢再多開口。

    別說他,怕是整個滬圈的人?,也沒幾個敢和他正面叫板的。

    顧倚霜冷冷看向另一個方向,望的人?是那個不久前還在狂笑的女生:“褚總,你邀請的人?如果都是這種?模樣,那我們?可就先?走了。”

    褚黛扭頭看過來,打了個響指招來安保人?員,一句“范少喝多了,送他離開”就結(jié)束了這場鬧劇。

    隨著休止符降臨,舞池準(zhǔn)時開啟。

    施慈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只手就被他的掌穩(wěn)穩(wěn)握住,烏黑眼睫顫了顫,她去看他:“你剛剛都聽到了?”

    顧倚霜握得更緊了:“聽到了,可惜沒來得及鼓掌叫好,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

    施慈樂了,故意說:“晚了,哪有先?上車后?補票的呀。”

    褚黛看不了這種?畫面,趕緊跑到蕭何那邊,問:“顧家是有什么隱性基因嗎?這么會談戀愛?”

    蕭何快笑崩了:“可能吧。”

    莊園內(nèi),舞池分別在宴會廳內(nèi)和庭院中?設(shè)立。

    前采了金碧輝煌,后?則是曲徑通幽處。

    施慈不喜歡人?多,更怕自己的啦啦操道行成了笑料,戳了戳男人?的小臂,問要不要去庭院里,還借口說很想看看十二生肖噴泉。

    顧倚霜揚眉,脫下?西裝外?套搭在了她肩頭,道:“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兩人?邊走,顧倚霜又提起剛剛那個話題,重點落在那句“選擇”與“愿意”上。

    施慈答得不假思?索:“選擇是自己選的,愿意是同意了別人?給自己選的。”

    顧倚霜反問:“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愿意出國的,而不是選擇出國的?”

    腳步頓了一秒,施慈眨了眨眼睛,食指壓在唇珠上,一笑起來,狡黠氣多了不少:“你要聽實話嗎?”

    “嗯,實話。”

    “我其實在幾年前就見過他了,當(dāng)?時還在讀高中?,他跨校和我們?年級的一個女生談戀愛,天天騎著摩托車在門口等,那個女生還跟我們?講過他一模總分四百加的戰(zhàn)績。”

    “我就想,這樣的人?出國轉(zhuǎn)一圈就頂著高學(xué)歷了,怎么看也不會是有多項選擇可以做的那種?。”

    又看到他笑,擔(dān)心自己哪里沒說明白?,施慈又立刻劃重點:“先?說好,我可沒有成績歧視,我只是不喜歡那些人?專挑別人?無可奈何的漏處戳脊梁骨。”

    “有些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已經(jīng)很不舒坦了做什么還要平白?無故被他非議?”

    “明明自己也沒多優(yōu)秀,非要靠著會投胎、占盡了幸存者偏差的便宜踩一捧一,我又不認(rèn)識他,他干什么非得找我茬呀,我要是不戳回去不是顯得我很好欺負(fù)嘛。”

    她說的認(rèn)真,煞有其事的調(diào)調(diào),聽得人?心腸軟爛。

    她是好脾氣不假,但已經(jīng)不會允許任何人?隨便都能來踩一腳了。

    如她說的,那些事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已經(jīng)在承受飛來橫禍了,為什么還要因為這些事而被不認(rèn)識的

    人?指指點點,哪有這種?道理。

    他沒戳破,假裝沒有看到她在提到“不是我能決定”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

    牽握住她的那只手越拉越緊,已經(jīng)不想松開:“說的是,施小姐做的很對。”

    第60章 Moonquake 唇邊是潤的,夠艷……

    施慈覺得這趟真沒白來。

    在“顧老師”的傾囊相授下, 自己學(xué)會?了半曲華爾茲。

    當(dāng)然?,顧老師付出的也很多,一雙手工定制的皮鞋直接報廢了。

    一起看完零點?的煙花后, 莊園內(nèi)的工作人員帶兩?人前往過夜的房間。

    得知只有一間房時, 施慈皺起眉, 不等開口, 便有人先自己一步:“不好?意思, 可以再多安排一間房嗎?”

    工作人員一臉抱歉, 表示還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

    顧倚霜去看施慈時, 后者眼?底的意外還沒散開, 不自覺笑了下, 半打趣揶揄:“怎么, 不打算一人一間?這是想趁機占我便宜?”

    施慈臉熱,不想示弱就又惡狠狠瞪過去:“誰稀罕!”

    說完,又故意較勁地補充了句:“又不是沒看過沒摸過,某人現(xiàn)在可是又老了一歲, 誰知道是不是身材也走?形變臘肉了!”

    幾個重?點?詞被咬重?,說完, 她還示威似的朝他揚揚眉梢看過去,從表情?到姿態(tài), 都是在她身上難得一見的乖張恣意。

    顧倚霜瞇了瞇眸, 朝她靠近半步。

    身高差距使然?, 男人微微垂首, 視線不偏不倚落在她眼?眶,清透泛光的瞳仁倒映出五官輪廓,純?yōu)囍翗O。

    他勾唇,隨著唇齒推動?, 字句落在她耳邊:“有沒有走?形,不如你來親自鑒定一下?”

    施慈心口猛一陣,仿若被不知名的手兇狠一抓!

    匆匆忙忙避開他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臉更熱了。

    這人現(xiàn)在怎么這樣呀!

    絕對是綁定了什么“不說騷話就會?被電擊”的小童!

    嗯,肯定是!

    終于能洗個澡休息,施慈剛一進到房間里就果斷踢掉高跟鞋,又撕下創(chuàng)可貼,踩上拖鞋,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然?幾分。

    走?到浴室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才真正地意識到今晚這套妝面究竟有多驚艷。

    紅唇烏發(fā),色系微微沉淀后的底妝倒是應(yīng)了某些化妝品的推銷廣告詞——

    “越夜越美”。

    小心翼翼地摘下耳環(huán)和項鏈,她后知后覺地想起沒有帶來存放這些珍貴珠寶的道具,暗自懊惱,總不能這一晚上就這樣大?喇喇地晾曬在島臺上吧?

    正犯愁呢,突然?傳來一聲門鈴。

    她連忙跑去開門,發(fā)現(xiàn)是剛剛才見過的女侍應(yīng)生,對方手里正好?拿了兩?個適合儲放首飾的絲絨盒,一大?一小。

    “女士您好?,這是顧先生剛剛委托我們拿來的,說您應(yīng)該用的上,您看尺寸需要調(diào)整嗎?”

    施慈面上一喜:“不需要,剛剛好?。”

    尺寸剛剛好?,總不會?忽略任何小細(xì)節(jié)的妥帖耐性?也剛剛好?。

    終于把首飾們安排妥當(dāng),施慈舒舒服服地卸妝、洗澡,從衣柜里取出莊園特?地給入住客人準(zhǔn)備的一次性?睡衣。

    純棉材質(zhì),舒服到不像話。

    剛把頭發(fā)吹到半干,施慈沒想到門鈴又響了以為又是某人的安排,她狐疑著按動?門把手,但沒想到下一秒看到的人,居然?是言特?助。

    言特?助看到她也有些意外,驚詫詢問:“施小姐?抱歉,我問了這里的工作人員,以為這間房是顧總在住。”

    注意到他手里拿著的文?件袋,施慈道:“他在樓上,是要送東西嗎?”

    言特?助:“是的,有份合同?原件是顧總點?名要的,我送過來。”

    望著言特?助眼?下的黑眼?圈,施慈抿唇,意識到這是大?周末深更半夜來加班,來自打工人的同?理?心又犯了。

    “我正好?要上去找他,我?guī)湍闼瓦^去吧。”

    言特?助一愣:“這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沒關(guān)系,反正也是順便,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就太感謝您了!”

    目送言特?助離開,施慈也不拖延,踩著拖鞋進了通往樓上的電梯。

    手里的牛皮紙袋沉甸甸,底端的重?量明顯有偏差,她忍不住懷疑里面應(yīng)該不只有紙質(zhì)文?件。

    他的房間并不難找,就在自己那?間的正上方。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看著面前古樸的黑色門扉,她心生一計,打算做點?壞事。

    下一秒,指尖按動?門鈴,嗓音也被提夾得柔軟。

    “顧先生,客房服務(wù)。”

    是連她本人聽了都驚慨羞恥的調(diào)調(diào)。

    “門沒鎖,推就好?。”

    與她矯揉造作的夾子音相形對比的,是隔著門與廊,男人那?仍八風(fēng)不動?的溫沉。

    似暴雨中?的檐,也像極了風(fēng)雪下的燈。

    心跳暗戳戳加速,她推開門,來自里屋的光線越來越大?片地映在面頰,可不等她再惡作劇地說點什么,視線一動?,頓時僵在原地。

    房間內(nèi)不只有顧倚霜一人,還有靠在墻邊的季成羨,以及坐在一側(cè)單人沙發(fā)上的陸予桁。

    而現(xiàn)在,被三雙眼?睛同?時看著,施慈倒吸一口氣,連腎上腺素肯定超標(biāo)了。

    嘶——

    完蛋,社死。

    正惱怒這里怎么沒個地縫讓她鉆,偏偏有人又擅長火上澆油。

    季成羨吊兒郎當(dāng)?shù)卮蛉ぃ骸邦櫩偅覀兪遣皇堑K事了?”

    施慈捂臉,苦笑又笑不出,只能一點?點?感知到幾乎燒起來的溫度。

    冷嗖嗖地朝他看過去,顧倚霜啟唇:“知道礙事還不走?”

    季成羨樂了,朝陸予桁使了個眼?神:“瞧瞧,這就嫌棄上我們了,走?走?走?,我們不打擾顧總風(fēng)花雪月。”

    “風(fēng)花雪月哪夠,得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xué)。”陸予桁也笑了。

    和兩?人錯身擦肩時,施慈心底的羞赧達(dá)到了頂峰。

    啊啊啊早知道上來前應(yīng)該先找套塔羅牌占卜一下的,這下倒好?,文?件還沒交到她手里,反而先重?溫了遍瓊瑤劇。

    門與框撞在一起,緊接著響起的是門鎖自動?反鎖的清脆聲音。

    霎時間,偌大?的套間內(nèi),歸于安靜。

    回想自己剛剛故意夾出來的嬌滴滴,施慈不好?意思再看他,偷偷瞄一眼?,立刻做壞事一般心虛收回。

    連著抓她兩?個回合,顧倚霜樂了:“不是客房服務(wù)嗎,你站在門口怎么服務(wù)?打算給我表演默劇?”

    施慈窘迫抬頭:“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呀?那?我說你之前講夢話要給我五千萬,你給不給?”

    顧倚霜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五千萬少了點?,要不重?新報次價?”

    拿著文?件袋走?過去,施慈岔開了話題,又開始抨擊顧某人壓榨下屬的葛朗臺屬性?,提到言特?助的黑眼?圈,嘖嘖兩?聲。

    “慈慈,他周末的加班費是五倍。”

    “再說了,我之前也有黑眼?圈啊,怎么不見你心疼心疼我?”

    瞬間語噎,施慈沒理?講了,垂眸剜去一眼?。

    顧倚霜啞然?,也不逗她了,隨手打開文?件袋,取出里面的原件簽字。

    還蠻喜歡以這個視角看他寫字,施慈手肘撐在桌面,目光順著手部的流暢線條,微微分心。

    看著看著,鬼使神差的,竟然?又想起幾個小時前,兩?人還在造型工作室的時候。

    當(dāng)時好?像……也是這只手。

    越想越葷,她抿抿唇,立刻叫停那?些不合時宜的思緒。

    扭頭注意到一旁的紅酒,憑借大?學(xué)選修課積累的知識,她在腦袋里想了一圈,小聲問:“羅曼尼康帝?”

    正好?簽完字,顧倚霜抬頭,邊給鋼筆合筆帽邊道:“陸予桁輸給我的,帶走?有些累贅,不如今晚一起把它喝了?”

    望著那?雙眼?睛,施慈沒有拒絕。

    嘖,耳根軟真是絕癥。

    她忍不住腹誹。

    男人醒酒、倒酒的動?作很熟練,流暢之下,是無法忽視的賞心悅目,施慈就坐在島臺前,單手撐托著半個臉頰,歪頭注目。

    酒液滑入喉腔,她也沒想到,舞會?上沒喝的酒,在這兒補了回來。

    她很少喝紅酒,畢竟平時也

    沒什么重?要場合需要她出席,但有關(guān)紅酒助眠的科普知識倒是沒少聽。

    見她連著喝了兩?杯,顧倚霜出聲:“慈慈,你應(yīng)該不想宿醉著入眠吧?”

    話音剛落,女孩笑了。

    她放下酒杯,半瞇著眼?睛看他,大?概是酒勁提前來報道,血液是溫溫?zé)岬模窠?jīng)被摧動?,膽子也大?了不少。

    就這樣無聲地看了半分鐘,她有點?不滿足了。

    索性?越過島臺,站到了他面前。

    燈光垂灑在他的面龐上,自發(fā)絲到下頜,一點?一點?,不算流暢的陰影和留白靠在一起,順著他的鼻梁與唇線劃出分界線。

    本就濃烈的五官,在她的視角里沾染上酒色,唇邊是潤的,夠艷。

    顧倚霜輕擰眉心,聲色顯得沙啞:“慈慈……”

    “顧倚霜,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喉結(jié)呀?”

    他的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就涌現(xiàn)。

    軟甜口吻,又是那?種霜糖罐子打翻,鋪滿心房一地蜜的調(diào)調(diào)。

    比先前隔著門,她刻意扭出的聲線自然?百倍,也更讓人招架不住。

    喉間滾動?,他也放下酒杯。

    指尖調(diào)轉(zhuǎn)方向,這次去捉的,是她的手腕。

    “啊!”

    突如其來的力道將她拽動?,施慈驚呼一聲,出于慣性?地坐進他懷里,掌心攀扶上男人的肩頭。

    理?智悄悄回籠,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干了多么色膽包天的事,施慈常態(tài)性?地犯起慫,整張臉埋得越來越低。

    “施慈,抬頭,看著我。”

    他出聲,可被喊的人卻一點?不聽。

    但顯然?,這次裝鴕鳥沒用,因為精明的獵人掌握了技巧,一抬手,指腹貼住她下頜,微微用力。

    重?新面對面地看著對方,施慈避無可避。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近到她嗅出身側(cè)滿是再熟悉不過的白檀木質(zhì)氣,和淡淡的酒香混在一起,不算濃烈,只捏心尖一般的難熬。

    她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醉因不在酒。

    “不是說好?了,不要再躲我嗎?怎么,現(xiàn)在人不躲,開始眼?神躲了?”

    施慈嘟囔:“那?我還說讓你不要追我呢,也沒見你照做呀。”

    顧倚霜笑笑,理?不直氣也壯:“什么時候說的,我不記得了。”

    施慈撇嘴,陰陽怪氣起來:“顧總可是大?人物,事多人也忙,記不清很正常,我怎么會?在意呢。”

    她脾氣上來,顧倚霜沒轍地笑笑,耐著性?子哄,但就是故意不再提那?句“不讓追”,再不讓也不能聽啊。

    “慈慈,那?天晚上那?個吻,我需要一個解釋。”

    “沒有解釋!”

    施慈看著他,搭扶在男人肩膀處的手還沒有收回,距離一寸寸被拉近,毫無征兆的,她瞄準(zhǔn)他的臉頰一側(cè),襲擊上去。

    這次才真真給了顧倚霜一個措手不及。

    欣賞著男人神色的變化,她晃著腳腕,壞笑:“就和這次一樣。”

    她這句話前腳說完,那?只原本還扶在她后腰的手陡然?轉(zhuǎn)換陣地。

    直直往上,最后用掌心托住了她的后腦。

    伴隨著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唇上,施慈瞪大?眼?睛,沒想到這個暌違已久的吻來的這么突然?。

    手臂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蜷縮,但卻沒有做出推開的姿態(tài),只是虛虛撐在他們之間,似隔絕的城墻,化身最后的壘池。

    “唔……”

    齒縫間溢出聲色,黏糊糊,軟綿綿。

    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和他這樣熱烈又瘋狂地接吻,曾經(jīng)也還算熟練的技巧在此刻化為烏有。

    施慈稍顯笨拙地應(yīng)承著,又慢吞吞地回應(yīng),一次次一點?點?地遞進力道,感受著屬于他的形狀清晰又高調(diào)在在自己的領(lǐng)域橫掃。

    他俯首,她仰頭,在這一時間,空氣變得彌足珍貴。

    稀薄之下,是不甘結(jié)束的灼燒滾燙。

    是靈魂的沸騰,是軀殼的吶喊,是心與肉共同?演奏的的華爾茲樂舞曲,他們的氣息緊緊纏繞,與唇舌之間的攻勢一起,被推進至高潮。

    在庭院的露天舞池中?,施慈資質(zhì)有限,踩廢了他的一雙鞋也只能學(xué)會?半首拙劣,但在被酒意侵占理?智的當(dāng)下,哪怕視覺沒派上用場,她也可以熟稔地描繪出他的模樣。

    他們在接吻。

    這個念頭充斥在腦海中?,理?智崩盤了,唯一殘留下的,是沉淪不休的瘋狂。

    他在吻她。

    這一刻,他只屬于她。

    到底是生疏了換氣的方式方法,施慈氣喘吁吁地求饒,好?不容易隔開點?距離,對上那?雙濃墨重?彩的眼?睛,再度恍神。

    她嚅啜著聲音示弱:“我嘴麻了……”

    顧倚霜笑了下,指肚佯裝無意擦過,絲絲縷縷的壓迫感落下,引發(fā)一陣細(xì)密知覺。

    施慈緊繃著身體?,任由他不疾不徐地作弄。

    “抱歉,沒忍住。”他幽幽開口,喉結(jié)滾動?,低沉沙啞。

    “沒忍住就可以耍流氓呀,哪有這樣的!”她輕哼,故意不提這把火是自己先添柴燒起來的,倒是顯得嬌蠻。

    顧倚霜也不惱,只問:“那?請問施小姐,還打算讓我再做多久的前男友?正當(dāng)名分這么難審批啊?”

    施慈樂了,抿起嘴角:“反正就顧先生目前的表現(xiàn)來看,是差挺多的。”

    顧倚霜揚眉,眉眼?之間,是勢在必得的神色:“還有一個禮拜就到新的一年了,看來我得努努力。”

    施慈:“很遺憾,你后面幾天沒有努力的機會?了,再過兩?天我就要去東北滑雪了,等元旦才回來。”

    說完,她擺出好?奇寶寶的姿態(tài),問:“你很著急把我當(dāng)工作項目談下來呀?這么沒耐心,可是很容易吃虧的!”

    她說完,顧倚霜中?肯點?頭,似笑非笑:“嗯,已經(jīng)吃到了,不是才被一位漂亮的女流氓占盡便宜嗎。”

    “慈慈,剛剛算一來一回平賬了,你還欠我一次。”

    “我替你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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