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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你戀愛了?”

    司機小姐語氣驚奇,手里握著的方向盤差點多打半圈。追問道:“戀愛對象呢?是不是剛才站站臺旁邊的男人。”

    岑尤尤沒想到司機小姐留意到了甄樹,害羞地點頭。

    甄樹今天特地把她送到車站, 等她上車才回到上班地點——他是物業經理,上班的地方就在自家小區。

    “你真是火眼金睛,竟然一眼就看出我戀愛了。”

    岑尤尤從帆布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放在車檔旁邊,說道:“這瓶奶請你喝。”

    她自己拿出甄樹給的早餐,二兩醬香餅、一杯豆漿和兩只燒賣,都來自小區門口的老字號早餐店。

    公司的早餐她已經吃膩了, 倒是醬香餅很久沒吃,一嘗之下幸福感滿滿。

    司機小姐同她道謝,兩人沒有繼續交流。十多分鐘后,司機小姐忽然出聲, 請求道:“我正好有點渴,能麻煩你幫我給牛奶插上吸管嗎?”

    岑尤尤把最后一塊醬香餅丟進嘴里,用濕巾擦干凈手上的油后說道:“可以啊,我直接喂你好了。”

    岑尤尤把吸管送到司機小姐嘴邊的時候, 感覺到司機小姐在顫抖。

    這是渴得厲害了。

    下車的時候, 司機小姐遞給她一張粉紅色的卡片。

    “這是一個親戚送我的情侶酒店試住卡,有日期限制。我沒有男朋友, 送給你好了。”

    司機小姐曖昧地沖她眨眼睛,岑尤尤連忙推拒:“不用了。我和他剛確定關系,還沒到達同住情侶酒店的地步。”

    “不要害羞嘛!男人的床品和人品一樣重要。只要做好防護措施,早點試一試沒有壞處的。”

    岑尤尤只好無奈地接住司機小姐遞過來的卡片, 同她道謝。不然再繼續聊下去,車上的其他乘客該有意見了。

    之后的兩周,岑尤尤工作上沒有遇到煩憂之事。

    關于文總的調令已經下來, 他如包朝蕓猜測的一樣被調回總公司久天集團。

    岑尤尤覺得他走得太急,公司沒有搞一個踐行大會有點奇怪,但公司里沒有人提這件事,她只能猜測是久天集團企業文化特殊,不喜歡在職場弄虛假社交。

    新的總經理很快到任,如文總走得無聲無息一樣,這位總經理來得也無聲無息,更沒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破事。一切遵循舊例,沒有改變。

    朝九晚五、休息充足的工作讓岑尤尤獲得戀愛的時間,她一周會和甄樹約會三次,上班日通常一起吃晚飯、散步,然后一起回家。

    福盈廣告實行單休制,做六休一。這兩周的休息日,岑尤尤都花在甄樹的身上,談戀愛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

    男朋友與她性格契合,每次約會的過程都堪稱完美。

    岑尤尤甚至有些感謝姜久生的“強取豪奪”,沒有他的話,自己難以發現身邊還有如此合適的戀愛對象。不過,甄樹其實早就對她一見鐘情,自己就算沒有戀愛的打算,對方遲早也會表露心意吧。

    這段時間南欣都在考試和準備考試間反復橫跳,平日里極為忙碌,沒有時間和岑尤尤見面。為廣撒網多撈魚,南欣報考本省多地的職位,常常不在海市,坐著高鐵四處趕考。

    不過,眼見臨近年節,南欣總會歇下來。

    兩人相約過幾天一起吃飯。

    這周的假期,岑尤尤依舊留給男朋友。

    司機小姐姐送的酒店試住卡馬上要到最后期限,她決定和男朋友進一步接觸。

    吃過晚飯,兩人驅車來到情侶酒店門口。

    酒店臨湖而建,外墻刷大白,繪制著栩栩如生的泡泡。整體以紅色和粉色為主色調,給人一種甜蜜熱辣的感覺。

    岑尤尤有點口渴,走進旁邊的一家大型超市買飲料。

    甄樹拉住她的手,問道:“你確定要在外面過夜嗎?”

    岑尤尤見他似有為難之色,笑道:“如果你今晚有事要忙,我們回家也可以。”

    甄樹說:“……不用了。”

    “干嘛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岑尤尤咯咯咯笑起來:“難道你認床?”

    “我不認床,而且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男朋友認真看她的樣子很迷人,但態度顯然不對勁。岑尤尤開始懷疑他有隱疾,本意是想見識一下情侶酒店,不浪費司機小姐姐的好意,現在卻覺得小姐姐的話有道理,的確該試一下男友的床品。

    男人不能站起來等于殘疾,打撲克是一件能對感官造成刺激的事情,不能擁有太過可惜。而且平凡的生活想要圓滿,包含孕育生子的人生流程。

    老公要是不行,她只能出軌誕育下一代。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岑尤尤挽著男朋友的胳膊,拉著他走進酒店。

    酒店大堂的裝修正經中透露著曖昧,前臺小姐告訴兩人現在只有一間空房。這家酒店的每一間房風格都不一樣,但只剩下一間也不用再挑選。登記身份證后,兩人拿著房卡刷開門,首先入目的是天花板上懸掛的鏡子,然后是全透明的淋浴間,最后才是懸掛在陽臺的秋千和垂落到床頭的吊環。

    占據半面墻的鞭子、手銬、軟繩看得岑尤尤臉上發燒,正打算進門,就被甄樹往后拉了一把。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撲向她剛才站的位置,自然是撲空了。腦袋撞在門板上,腳下一絆,摔進房間了。

    小左說:“一個異能者。”

    甄樹擋在岑尤尤面前,問道:“你是誰?”

    這人從地上爬起來,露出一張腫脹的臉,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岑尤尤,怪聲怪氣地說:“我叫白峰,是海市異能者小隊的六級隊員。”

    他一步步走向岑尤尤。

    甄樹沒有退后,伸手一攔,推得自稱白峰的男人連退數步,掛在眼睛底下的黑色眼袋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好像很疲憊,似乎很久沒休息過,身體已經到達極限。

    “岑尤尤……岑尤尤,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你有強大的異能,為什么不用來清理污染?”

    岑尤尤覺得莫名其妙。

    “你在說些什么,我聽不懂。”

    “哈哈哈,你當然不懂。海市已經要淪陷,在你看來一切和以前沒有任何差別。明明有你這樣的底牌卻不用,卻讓我們疲于奔命,保護海市。韓隊錯了……”

    這時,數名男子沖進走廊,一擁而上制住白峰。

    白峰大喝一聲“放開”,血肉之軀竟然漸漸泛起金屬的光澤,并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張開嘴似乎還要說話。

    甄樹早就摟著岑尤尤遠遠退開,此時開口說:“你亂叫一通,小心嗓子啞。你們快抓住這個瘋子,不要放開。”

    白峰張開的嘴巴里沒能再吐出一個字,他身上泛起的金屬光澤消失不見,就這么被一群人帶走了。

    岑尤尤看著滿室的狼藉,失去體驗情侶酒店的性質,和甄樹退房之后,一起回到青山小區。

    一路上,岑尤尤都沒有說話,拿著手機刷視頻。可能是受剛才發生的事情影響,她刷到的視頻都帶著怪異的色彩。

    ——市動物園雄獅出逃,圈養數十男性做老婆。

    ——一款名為《動物模擬器》的流氓軟件隨機出現在市民手機之中,發現它絕對不要點開,否則你會從人類變成一種動物,然后度過模擬器生成的短短一生。

    ——某商場營業員渾身皮膚脫落,變成一具白骨,竟然能說話、行動,嚇壞購物顧客,引起踩踏事件。

    雖然知道是幻覺,但岑尤尤看得頗為認真。如果視頻都是真的,海市的確離陷落不遠,可能很快就會變成一座污染之城。

    海市異常管理局的人手不知道夠不夠?肯定已經忙瘋了。

    不過,這怎么可能發生,都是假的而已。

    甄樹下車之后,拉著岑尤尤走進102 。

    “既然已經和叔叔阿姨說過要外宿,不如今晚留下來?”

    岑尤尤發現他手心的溫度很高,淺淺的潮氣大約是汗水。

    甄樹顯然很緊張。

    這個發現讓她覺得很有趣,重新生起興致,笑瞇瞇說:“好啊。”

    進門之后,岑尤尤的手機被甄樹抽走,放得遠遠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順理成章,兩人滾到床上去的時候,岑尤尤說:“你不要緊張……”

    真有問題,還可以治療。

    甄樹的緊張不是來源男性自信,而是來自對岑尤尤的恐懼。他知道酒店體驗卡是萬瀾送的,對方明顯不安好心。

    如果先前的自己只是讓萬瀾嫉妒,被看作是尤尤的另一條狗,需要嚴加防范。寵物嘛!都想要得到主人全部的愛,不愿意主人有別的狗。

    現在的他就是一盤小軟糕,隨時可能會被吃進腹中。

    惡犬萬瀾不再想要傷害他,而是想要用他來討好主人。

    精通一些心理學的甄樹,猜測萬瀾和他一樣,發現了岑尤尤對他的欲/望。

    岑尤尤是什么呢?

    甄樹不確定,但尤尤若放棄做人,世界會變成非常糟糕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得站起來,欲/望有很多種,性/欲和食/欲是可以互相轉化的。

    他直面過岑尤尤的恐怖,淪落到這個地步,已做好被吃的準備。

    表現得好,不會被吃干抹凈,尚能走出房間。

    可他懷疑自己等會兒的表現可能不佳,不管自我催眠多少次,這是你可愛的女朋友,他依舊會在看向岑尤尤的時候,出現生理性的恐懼。

    好在問題不大,言靈可以讓他一站到底。

    可他沒用上言靈。

    兩人吻在一起的那一刻,他聞到一股馥郁的氣味,很難形容是香還是臭,但直觀的效果是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懷中抱著的人從令人恐懼的女友變成引人沉淪的春/藥。

    明明是第一次,但他堅持的時間很久。久到懷里的人形生物一點點融化,變成黏稠的一團,撫弄他的感官,堵住他的口鼻。

    窒息的恐懼中,他眼前泛起一陣陣白光。

    第62章

    一只柔軟的手從潔白的被子里伸出來,摸索著一塵不染的地毯。手指觸摸到“嗡嗡”作響的手機,一顆卷毛小腦袋頂開枕頭,裹著被子坐起來。

    陌生號碼的來電,歸屬地為海市。

    岑尤尤按下接通鍵,慵懶地打著哈欠,聲音里還帶著沒睡醒的迷糊:“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X超市的員工。請問您昨天是否有在前進路的X超市購買D牌飲料?”

    “嗯……”

    “恭喜您,中獎了!祝賀您獲得咱們超市的年終大獎——夢幻家庭親密游。價值3萬元, 獨此一份。”

    岑尤尤心說,哪來的騙子?

    “D牌飲料一瓶只要四塊錢。”

    “咱們超市不設置博獎門檻,只要近十天有過消費就能參與抽獎……”

    岑尤尤打斷對方的話,哼一聲說:“這才幾點你們已經開始上班了。年終大家都不容易, 連騙子都要沖業績。”

    她說完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到床頭柜上。然后轉過頭,眼睛捕捉到的畫面讓她嬌軀一震,整個人都傻了。

    只見甄樹安靜地躺著,細碎的發絲凌亂地散落在光潔的額頭上,那高挺的鼻梁宛如峻峭的山巒,薄唇微微張開,隱約可以窺見藏在貝齒內的一截紅舌。

    唯一的被子裹在岑尤尤的身上,甄樹自然毫無遮擋。

    那線條流暢的身軀布滿瘀青,緊致漂亮的腰線像是被狠狠地蹂躪掐弄過,深紫色的手掌印烙刻在白皙皮膚上,形成令人口干舌燥的對比。

    岑尤尤伸手虛掐甄樹的腰,發現自己的手和掌印大小一致。

    啊啊啊啊,我們昨晚玩得這么瘋嗎?

    她沉默片刻,裹著被子跳下床站在穿衣鏡前,掀開薄被一角,睜開一只眼睛偷瞄。她身上光潔如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岑尤尤:“……”

    事情已經清晰明了!并非他倆玩得瘋,而是她玩得花。

    一些昨夜的片段在腦中閃現,擱成/人電影里都要被打馬賽克的程度。岑尤尤原地打轉,無聲跺腳,顱內尖叫。

    死手,你都干什么了? !

    岑尤尤很快冷靜下來,一點點捋清狀況。一定是昨夜她太激動太會犯病,展現出一些攻擊性,甄樹心里不知道多愛她才完全沒有反抗。

    嗚嗚嗚,她簡直不是人!

    岑尤尤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將被子分給親愛的男朋友一半,重新躺下,她發現男朋友的下頜也有淤青——一副她掐著甄樹下巴迫使對方張開嘴給她玩舌頭的畫面出現在腦海里,弄得岑尤尤氣血翻涌。

    “真的不行了……”

    岑尤尤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抓住,睡美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眸中浮現不知是困倦還是疼痛的水光,輕聲道:“你今天還要上班,嘶……”

    岑尤尤連忙關心地問:“怎么啦?”

    甄樹說:“舌頭疼。”

    岑尤尤讓他吐出舌頭讓自己看一眼,甄樹不愿意。

    岑尤尤指天發誓,“我保證不做什么。”

    甄樹低下頭,看向岑尤尤被自己抓住的手。這只手摸起來很柔軟,似乎沒什么力量,但它非常靈活,還差一點就能鉆進草叢。

    昨夜,它有著不容抗拒的殘暴。

    甄樹哪敢強來,只能示弱。他用一只手把它包進掌心里,不露出分毫軟肉。然后抱著它放在心口,吐出舌頭,含糊不清地道:“我的舌頭好像破了。”

    岑尤尤罵道,禽獸啊。

    這下,她不好胡來了。

    岑尤尤從床上爬起來,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

    原來騙子們還是遵循著上班時間在進行詐/騙,而此時前往公司也已經是曠班半日,甄樹渾身都是傷,岑尤尤覺得自己拍拍屁股走人顯得更加禽獸。

    甄樹問:“你還不走嗎?”

    “我在家里陪你。”

    甄樹沉默片刻說:“……不用了。”

    岑尤尤身體清爽沒有任何不適,越發心虛。

    “用的,要不我幫你上點藥。”

    甄樹悶聲悶氣問:“上什么藥?”

    岑尤尤不知道,感覺涂軟膏之類的應該有效。可涂哪種軟膏呢?

    甄樹指點她:“外面有藥箱。”

    岑尤尤昨天穿的衣服被撕得稀爛,用來做抹布都嫌太碎,都是她自己的手筆,怨不了任何人。只得隨機挑選一件男友的T恤套在身上,空蕩蕩地走出臥室。

    臥室門嘭一聲關上,岑尤尤嘆息一聲。

    甄樹的怨氣她不是沒有看出來,但根本不介意。

    對方顯然是故意把她支出來的,她很識趣沒有立刻去敲門,沒過多久她聽到里面傳來水聲,應該是在洗漱。

    兩人昨天吃過晚飯再未進食,體力都大量消耗,她肚子好餓,想必承受一夜的男友一定也餓了。

    她有心想要點個外賣安撫一下男朋友的胃,可惜手機在臥室里,她不好進去拿。

    至于廚房,她根本沒打算進去。

    哪怕鍋里有開水,她會的也僅有火腿腸泡方便面。

    十分鐘后,甄樹穿好衣服走出臥室,詢問她要不要吃面。

    這個最快,而家里面條和蔬菜都有,還能給她煎個蛋。

    她當然說好,如今的她難道還有資格挑剔嗎?但讓“受傷”的男朋友一個人在廚房里忙碌怎么可以,她選擇進去幫忙。

    后來,面是在廚房里面吃完的。

    飽暖思□□,兩個人從廚房來到客廳,又從餐桌奮戰到床上。

    被子和床單都是甄樹不久前新換的,散發著洗衣液的清香。

    等晚上十點左右,甄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床單和被子已經像是腌在缸子里的咸菜,不僅皺成一團,連味道都很奇怪,讓人聞到就氣血翻涌。

    岑尤尤還在睡,睡得很香。

    甄樹身上的淤青和傷口沒有變多,之前的傷也痊愈了。

    這一次,他一邊受傷一邊在被治療。

    這是好事嗎?

    治療的感覺不比受傷的時刻和緩,都讓他欲生欲死,為恐怖而戰栗,為極致的快樂而戰栗,沉迷淪陷。一日一夜,好似身體都被改造成岑尤尤的形狀。

    他之前的抗拒分明毫無緣由,顯得可笑至極。

    這樣挺好的……

    此時此刻,他沒有起床穿衣服,而是伸手摟住躺在身邊的女友。

    ……

    廝混三天,岑尤尤才走出102 。

    公司,她請假了。

    家里,她找遍一切理由。

    這么瞞著父母在相距三層樓的地方和男朋友胡天胡地很快樂,可普通人總不能一直在愛巢中沉淪,失去社會屬性。

    男朋友也是要上班的。

    她剛到公司,又接到騙子的電話。這次對方讓她登陸權威的社交媒體軟件,查看X超市的公告。

    岑尤尤本來不想搭理的,但秦家鳴對此很有興趣。

    他想不到新型詐騙的切入點在哪里,結果一查之下震驚不已。

    岑尤尤竟然是真的中獎了!

    秦家鳴抱頭哀鳴:“我僅僅知道你是先天打工圣體,沒想到還有幸運值加點。嗚嗚嗚,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你一定是他的親閨女吧。”

    岑尤尤:“……”

    這貨好像emo了。

    呵!她要是老天爺的親閨女就不會得心理疾病了。

    岑尤尤沒有再搭理他,仔細查看獎項詳情之后,心里有幾分意動。

    這個夢幻家庭親密游有指定的目的地,正好是她大學所在的青云市。限制的人數為四,她可以帶上爸媽一起過去玩,要是南欣有空的話也可以一起。

    前者沒去過青云市,能夠免費去玩會很開心。

    她現在已經體會過度假旅行的快樂,也想讓爸媽體驗一下。

    南欣是去過青云市的,但中獎的旅行規格很高,包吃美包住得好。旅行的線路很有意思,還有參觀青云大學的安排。

    上次南欣來去匆匆,這次可以深度游玩了。

    只是這一趟旅程安排在年前,他們會在青云市過年。

    這是岑家以前沒有嘗試過的,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接受。

    岑尤尤習慣把身邊發生的事情告訴甄樹,關系更加親密自然無話不談。得知她獲獎,甄樹在聊天軟件里連發數個“撒花”的特效,顯然在替她開心。

    第二天見面的時候,甄樹表現得神神秘秘,等牽著她上車,竟然笑瞇瞇說:“你肯定想不到,我也中獎了!”

    岑尤尤一臉茫然,“你中獎……什么獎?”

    甄樹說:“昨天公司開年會,我抽到特等獎。”

    “獎品是什么?”

    “豪華旅行套餐,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座城市,可以觀賞冰燈吃冷水海鮮,行程里還有滑雪和搓澡體驗。青云市你無比熟悉,不如和我一起去北方?”

    “好哇,等我從青云市回來就和你一起出去玩。”

    “可是兩個獎項的兌換時間重合了,只能二選一。你和我一起好嗎?”

    岑尤尤沒怎么猶豫就拒絕了。

    “可我想帶父母一起出去玩,過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

    甄樹說:“我中的獎并非只有兩個名額。我本意就是想邀請咱爸媽一起出去玩。”

    “那不行,”岑尤尤搖頭:“爸媽又不知道我們在談戀愛,在他們看來你只是認真負責的物業經理,每天打招呼的鄰居,不可能接受你的邀請。”

    “那就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關系。”

    岑尤尤:“……”

    見家長?

    這么快嗎?

    第63章

    郝伊人按響102的門鈴,幾乎是“叮咚”的聲音剛剛響起,房門就被主人從里面打開。衣著整齊的甄樹站在門口,像是早已做好迎接客人的準備。

    郝伊人微微一愣,岑峰連忙遞上水果。喬遷之喜一般送蘋果,別的水果都沒它寓意好。

    地上還擺著兩盆綠植,都是寓意好容易照料的植物。

    “叔叔、阿姨,快請進吧。”

    郝伊人笑著往里面走,見女兒躲在身后縮頭縮腦,面帶窘色的模樣,第六感被觸動,情感雷達掃描甄樹和女兒,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轉變為驚訝之色。

    她走進102 ,甄樹買下房子之后重裝過。格局有一些調整,風格溫馨舒適而不失質感,格調比他們家的老式裝修更高,嶄新的皮沙發讓人眼前一亮,但郝伊人無心參觀,拉著乖寶坐下,說道:“小甄啊,今天你正式搬過來,我和叔叔就是來給你湊個熱鬧,看看還缺什么。你一直對我家多有幫助,有什么需要你盡管說。”

    甄樹端著茶走過來,忙前忙后熱情招待。

    “郝姨, 您太客氣了。這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原本還差綠植添點生機,您二位挑的這兩盆就很好。”

    “這是我和你叔叔一大早特意去花鳥市場買的,怎么不見別的客人?”

    甄樹說:“今天上午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我通知大家的溫鍋酒時間是下午。”

    郝伊人立刻就準備站起來,口中說道:“是我們來得不巧了!我和你叔下午再來……”

    她沒能站起來,衣擺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拉住了。

    郝伊人看看低著頭緊緊挨著她的乖寶,再看看對面笑得過分熱情的甄樹,終于憋住問道:“你倆什么情況?”

    甄樹站起來,眼中沒有絲毫閃躲,語氣陳懇地說:“我和尤尤在談戀愛。阿姨、叔叔,希望二位能同意我們在一起。”

    岑峰:“……”

    我是誰、這是哪里、我來干啥的?

    郝伊人站起來,用青灰發黑的手拍拍甄樹的肩膀,圓潤的指甲瞬間突長,差一點刺進甄樹的皮肉里。他卻是毫無驚詫之色,也未閃躲半分。

    郝伊人的眼睛瞇起來,轉頭看向岑峰。

    岑峰已是回過神來,伸手指向門外,示意妻子別當著女兒的面發怒,有事到外面解決。

    甄樹看懂了,他率先往外走,表明自己的態度。

    岑峰僵著一張臉跟上去,郝伊人把遙控器塞進岑尤尤手里:“乖寶,你坐著看電視吧。”

    岑尤尤乖乖點頭。

    她一點都不想跟上去,見家長的場景比她想象中更尷尬。

    嗚嗚嗚,她就說等等再進行這一步嘛。

    可床上的那點癖好讓她難以在男朋友面前挺直腰桿,只得答應下來。她悄悄踱步到窗邊,抬眼一看對上郝伊人放大的臉,只得尷尬一笑,溜回沙發上。

    追劇是沒心情的,她丟給南欣一個“土撥鼠尖叫”的表情包。

    南欣:[明天中午約一個? ]

    岑尤尤:[好哇好哇,你請客,甄經理買單。 ]

    南欣丟過來一個“嘔吐”的表情,求她不要秀恩愛。

    [坦誠相見的關系,還叫什么甄經理。惡臭的小情侶,哼。 ]

    岑尤尤對著外面咔嚓一聲,拍的照片丟給南欣,南欣[哇哦]刷屏。

    [big膽,真見家長了!氣氛看起來不太妙啊。要是阿姨和叔叔不答應你們交往怎么辦? ]

    岑尤尤:[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聽爸媽的,嗚嗚嗚就是良心難安。 ]

    南欣:[他既然能給你帶來快樂,我覺得可以稍微一下,至少把我寄過來的小雨傘用完再分手,邪惡笑.jpg。 ]

    岑尤尤:[已經用完了……]

    她有些心虛地搓搓手,不敢跟南欣坦白小雨傘破裂的事。

    她懷疑甄經理的丁丁有鉤子,沒有一把小雨傘能夠逃脫被捅破的結局。

    這也足夠南欣震驚:[考慮到會有一些損耗,我一共下單40只……這才過去多久? ]

    岑尤尤:[對手指,害羞羞。 ]

    南欣: [真分手你舍得嗎? ]

    岑尤尤自然是舍不得的,她收起手機看向門口。

    她的家庭成員一起走進來,郝伊人面帶微笑,迎著女兒的目光說道:“我們中午留在小甄這里吃飯,你想吃什么,讓你爸做。”

    岑尤尤歡呼一聲,脫掉鞋在沙發上蹦來蹦去。樂極生悲,腳一扭往地上栽倒,甄樹對她的冒失早有預料,伸手扶住她的腰,橫抱著放回柔軟的沙發里。站直身體后,對岑峰說:“叔叔坐著休息,午飯我來露一手。”

    岑尤尤躥到儲物柜旁,拉開白色小推車,掃蕩零食推到沙發邊上,問爸媽想看什么電影。

    郝伊人說:“都可以,挑你喜歡的。”

    岑峰點頭。

    岑尤尤高聲喊道:“甄經理!”

    甄樹從廚房里走出來,端出一小盤水果放在岑尤尤手邊。盤子里的蘋果都雕成小兔子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愛的。

    “等一下,我給你找碟。”

    他重新走進廚房,端出另一個水果盤放在郝伊人二人面前。這次蹲在電視柜旁邊,翻找碟片,時不時詢問岑尤尤的意見。

    岑峰看向妻子,用眼神說話:你閨女對這里熟得像自己家一樣,看來是沒少暗度陳倉。

    郝伊人沖他甩眼白:吃虧的明顯不是咱閨女,還有啥好計較的。

    她本來沒打算動水果,但發現自己可以聞到水果的香味。

    這水果顯然是她和岑峰可以食用的。

    這個認知讓郝伊人心中有些復雜的情緒,但也放心下來。

    午飯之后,兩人回到家中,沒帶上岑尤尤。

    郝伊人打開電視,新聞里在播放頻頻發生的怪事,她對岑峰說:“店里的水果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岑峰點頭。

    郝伊人道:“從今天起我們就待在家里別出門了。”

    岑峰再一次點頭,指向下方。

    “乖寶和我們不一樣,按小甄說的做吧。他既然有能力保證小區的安全,比我倆肯定要強得多……不干涉尤尤的生活,順其自然的發展也許更好。”

    ……

    福盈廣告年底可以排假,讓員工休掉積攢的年假。

    岑尤尤今年剛進公司,但已經轉正,有著五天的年假。部門里大多數人都想要休年后,她正好可以在年前排休。

    不用上班的她睡到十一點才起床,換上衣服跑下樓,甄樹已經把車開出車庫,兩人到達約定的餐廳時已經臨近十二點。

    岑尤尤給南欣發消息——[我們到了~]

    南欣沒有回復,她猜測南欣應該是在路上,沒有看到信息。

    這次選的用餐地點是南欣家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她以前和南欣一起吃過幾回,對菜色很熟悉。自顧自拿起菜單開始勾選起來,可等到十二點十幾分,依舊不見南欣,又無回音,岑尤尤覺得有點奇怪了。

    她撥打南欣的電話,手機里傳來忙音。

    “怎么回事?”

    她眉頭微微皺起,不免有些擔憂。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尤尤,好巧啊!竟然在這里遇到你。”

    一名穿著絲綢長裙的漂亮姑娘如蝴蝶般蹁躚而至,細眉一挑,說道:“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小妙,我倆是大學室友。”

    岑尤尤面無表情道:“我的記憶力沒那么差,你怎么在這里?”

    小妙在二人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一只手撐著下巴,露出雪白的胸脯,嬌聲說:“我受校長的命令,特地到海市辦事。”

    岑尤尤淡淡道:“這個位置已經有主人,麻煩你讓一下。”

    小妙說:“它的主人不回來了。”

    岑尤尤身上的情緒瞬間褪去,語氣冰冷:“你們做了什么?”

    甄樹緊挨著岑尤尤的皮膚像是被凍住一樣,只覺得寒氣一股股往腦門上躥。整間店鋪的氛圍也變得不對勁,正中午的大廳客滿,喧鬧聲自然不小,但一切的聲音忽然就消失了。

    正午的太陽照不進臨街的店鋪,店里的一切生物都在看著他們這一桌。異相如此明顯,對面的污染源還傻子一樣沒發現情況在變得糟糕,他主動出聲使用言靈的異能,“回答尤尤的問題。”

    小妙張開嘴,無法自控地說:“你的朋友,那個叫作南欣的人類,已經被抓到青云大學了。校長想見你一面。”

    岑尤尤語氣毫無波瀾:“他想見我,為什么不自己過來?”

    小妙不知道為什么,僅僅是目光和岑尤尤碰觸在一起,已是心驚膽寒,連剛才的異常都顧不上。她對自己說別怕,挺起胸膛顫聲說:“灰兔都不在了,你狂什么狂。”

    岑尤尤站起來,她今天穿著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洶涌的黑色陰影從她荷葉邊的裙擺里鉆出來,吞噬光明,店內光線陡然又是一暗。

    那陰影迅速蔓延到小妙身旁,如同一張被子卷住她的身軀。

    起初還能看到一個凸起的人形輪廓,短短一兩秒她就被吞噬干凈,連一聲慘叫都來得及發出來。

    甄樹像一尊雕像般坐在原地,陰影已經爬上他的膝蓋。

    “我是你的男朋友。”

    岑尤尤點頭。

    “我記得。這是我要求的,你做得很好。”

    作為獎勵,黑影解開皮帶……

    第64章

    甄樹的手迅速按住那已然松開、正微微晃蕩的皮帶, 目光緊鎖岑尤尤,神色凝重, 緩聲道:“你的朋友,狀況恐怕不容樂觀。”

    岑尤尤這才罷手,走出餐廳。她的目光是沒有焦距的,但有著既定的目的地,只見她翻越一面墻,踩著小洋樓的屋頂跳到鋼筋水泥筑成的大樓里。一揮手,一只蜥蜴人被一股巨力甩向玻璃幕墻。

    堅固無比的玻璃幕墻瞬間碎裂, 蜥蜴人被甩出大樓。

    她只走直線,也不怎么在意跟在身后的甄樹。

    離開大廈之后,她踩著老舊城中村里的晾衣竿,動作輕盈如一只貓,跳上錯綜復雜的屋頂,步行幾分鐘又一躍而下。

    岑尤尤落在一輛巴士的頂部。

    這是一輛7路公交車,車門大開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士靠在車上,水藍色的頭發隨風飄揚。她瞇著眼睛吞云吐霧,手里的煙卷正在放聲尖叫。

    那是一支煙,也是一個污染源。

    岑尤尤跳下車, 喊道:“萬瀾。”

    萬瀾一愣,她完全沒有想到唯一會主動來找她。這是夢里都不會出現的場景,出現的話,她也一定會被嚇醒,然后整晚都沒辦法再入睡。

    “我的主人……”

    萬瀾丟下煙,用腳踩滅它。

    煙卷叫得更加大聲,更加凄慘。最后, 叫聲戛然而止。

    岑尤尤裙下的黑影擺動,化作一只手輕撓萬瀾的脖頸,刮弄她下巴底下的一小片肌膚。

    萬瀾如同親人的貓咪一樣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舒服得簡直想要趴下來,蜷在岑尤尤的腳邊。她目光變得迷離,毫無平日的侵略性,黏糊糊的像是一塊剛蒸熟的桂花年糕。

    “我家里交給你,你帶著公司的人手保護好我的父母。”

    萬瀾爽得雙眼冒出水光,聲音含糊不清地說:“遵命,我的主人。”

    “哪怕以你死亡為代價,亦要保證他們毫發無傷。”

    如此重任竟交給她!萬瀾激動得渾身顫抖,紅霞自她面上蔓延全身,顫聲保證:“我的主,我的唯一,我一定辦到……”

    岑尤尤嘴角微微勾起,被取悅的她不吝夸獎。

    “真是一只好貓。”

    她說著夸獎的話,卻是毫無留戀。如一陣風般向前方刮去,甄樹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略微停留片刻。

    萬瀾對他已無從前的敵意,但似乎也沒再把他當作一個人類。說不上是無視他,態度尊重但又漠然,更像是把他當作岑尤尤的附屬品。

    甄樹留下來也只是為了跟她交代兩句話——

    “你可以隨意進出青山小區,領域禁制對你無效。”

    說完,他追上岑尤尤。

    岑尤尤已經到達一間平平無奇的公寓外面,公寓所在的棟樓人流混雜,故而就算有奇怪的出入者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廟易香和組員們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仔細查看附近的監控畫面,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那扇緊閉的門竟悄無聲息地緩緩推開,仿佛從未被鎖束縛過。緊接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從門外緩緩踏入。剎那間,如墨般濃稠的漆黑陰影洶涌而入,迅速籠罩了整套房子,帶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廟易香驚道:“岑尤尤——”

    岑尤尤輕聲問:“南欣怎么會被抓走?”

    廟易香對上她的眼睛,身體里的血液瞬間如被凍結一般,心臟停跳幾拍,極力吞咽唾沫,緩解緊張。九十三秒之后,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南欣已經離職,不屬于觀察組成員。”

    “哦,那她不該很閑才對嗎?最近為什么一直不和我見面。”

    廟易香的聲音在顫抖:“她大概是害怕不能扮演好南欣,所以不敢和你見面……畢竟,她只有著南欣的外殼,我們所有人加起來才是南欣的靈魂。”

    “哦……”

    自從岑尤尤走進來就出現的空間震蕩忽然停下來,七竅流血的小組成員們紛紛倒地,但胸腔還有起伏,顯然并沒有死去。

    廟易香知道,正是自己剛才說的話救下他們的命。

    她亦獲得開口的機會:“南欣被誰抓走了?”

    岑尤尤沒有回答她,但廟易香已經猜到了。

    “難道是校長?”

    岑尤尤沒有回答,目光投向西方,踩著沙發跳出窗外。

    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廟易香跟隨,她從二十八樓墜下,和忽然出現的甄樹一起落地。

    一張半透明的白色大網接住二人。

    這是海市異能隊隊長的傀儡絲,他們都對此很熟悉。

    韓序西裝革履攔在岑尤尤面前,岑尤尤并未看他一眼,裙底陰影蔓延向前,眼看就要吞噬韓序,甄樹忽然開口:“尤尤,不要傷害他。他是我的朋友,就像南欣是你的朋友一樣。”

    岑尤尤偏頭看向他,黑影略微一滯,繞過韓序向前蔓延。

    韓序面露詫異之色,不解地看著甄樹。

    這期間他和廟易香交換眼神,二人都是滿滿的疑惑茫然和不解。

    污染忽然擴散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二人也沒有放松對岑尤尤的監視。青山小區的物業經理忽然和岑尤尤戀愛,要素過多,他一直隱藏的2級異能者身份自然難以隱瞞。

    正逢海市危機重重,韓序自然是喜不自勝,想盡辦法和甄樹接觸。

    廟易香成為異能者前受岑尤尤影響,對老師的感情出現裂縫,從而發現自己受控他人,自然也想借助2級異能者解除控制。

    兩人在海市擁有著強大的能量,但用盡所有辦法,竟難以和2級異能者進行對話,更別提見面。時間一久,他們也意識到甄樹根本不想和他們接觸,此時他卻說韓序是自己的好友。

    韓序如何能不驚訝。

    岑尤尤毫不在意他們的心情,牽起甄樹的手,說道:“走了。”

    甄樹問:“要去哪里?”

    他心里有一個猜測。

    岑尤尤說:“青云大學,救人。”

    他沒問怎么去,已有一輛豪車在黑暗的陰影里穿梭,停在二人面前。

    正是先前姜久生租賃來代步的那一輛。

    車門自動打開,岑尤尤把他推進去,接著自己也坐進后排。

    車門關閉前,韓序的聲音傳進來,他幾乎是在嘶吼。

    “請您帶上我一起去青云大學,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甄樹嘆息一聲,問道:“海市,你不管啦?”

    若非異常管理局不眠不休的清理污染,海市早就亂成一鍋粥。這會城市已經覆滅,他哪能待在岑尤尤身邊穩住對方。

    可以說此時的平衡,完全是多方努力的結果。

    韓序一滯。

    弟弟在青云大學,憑他自己難以獨自在領域里尋找一個污染源,可是同2級異能者一起,他定有機會見到韓言。

    校長,虐殺他全家的校長也在青云大學。

    這是他距離報仇最近的一次,也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可是他肩上自有一份責任……

    車門嘭一聲關閉,韓序心潮涌動,最終還是認命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這時,車窗搖下來了。

    岑尤尤一張沒有表情的臉露出來,她淡淡道:“你跟上來。”

    韓序沒有動,他剛才太過激動糊涂了。他,的確不能離開。

    可岑尤尤說話,哪容得反駁。

    陰影裹著他撞進路旁的一輛車子里,廟易香也被丟進來。

    “你們沒事吧?”

    一道不屬于韓序,也不屬于廟易香的聲音響起。

    廟易香忍痛爬起來,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排喊道:“蘇飛鳴,是你嗎?”

    “是我,我也被丟進來了。”

    韓序坐直身體,看著緩緩倒退的景色說道:“車子在往前開……”

    蘇飛鳴說:“應該是前面那輛車在拉動這一輛車。”

    前面的車車速極快,兩輛車在道路上風馳電掣,短短時間竟然已經開出海市。

    韓序看向身后逐漸變小的海市收費站,眉頭漸漸蹙起:“我們離開的話,海市怎么辦?”

    蘇飛鳴說:“那就趕緊完事,早點回來。”

    廟易香說:“解決源頭,遠比解決海市的危機更有效。”

    韓序沒再說什么,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許久之后,蘇飛鳴才喃喃道:“岑尤尤到底是幾級的異能者呢?”

    沒有人回答,車里的一男一女都已經睡著。

    沒過多久,蘇飛鳴也墮入夢鄉。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閉上過眼睛,而接下來的大戰還需要蓄養精神。

    ……

    豪車內播放著抒情的音樂,岑尤尤把甄樹按在后排的座椅上,扯掉他的上衣。布帛破裂的清脆響聲驚得音箱出現雜音,方向盤晃動,車身左搖右擺。

    甄樹按住她的手,說道:“不行,這里還有別人。”

    岑尤尤淡淡道:“那不是正好,BDSM會讓你更敏/感。”

    甄樹:“……”

    他沒有拒絕的余地,這個岑尤尤是暴君,絕對不會和任何人講道理。

    陰影束縛手腳,甄樹朝著后備箱攀去。下一秒,柔軟的身軀擠進懷中,一陣冰涼的氣息拂過耳朵。他聽到岑尤尤說:“我現在情況很糟糕,需要錨點穩定自己。乖,不要反抗,你也不想我崩潰的吧?”

    甄樹:“……”

    “善良的救世主,想想無辜受難的普通人吧。”

    甄樹:“……”

    他沒有再反抗,懷中的身軀一點點融化,變成比陰影更加黏稠的黑暗,緊密貼合身體的每一道弧線。

    欲念沉淪。

    墮入無邊黑暗。

    他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極樂降臨。

    可被絞住的脖頸沒有被放開——

    他覺得自己會死在車上。

    第65章

    我是甄樹。

    我的人生出現BUG, 總是陷入同一天的時間循環之中。

    我出生在沙丘市一個普通家庭之中,爸爸一畢業就進入國營造船廠,后來憑借著過硬的技術,自己開設船廠,媽媽是作家,年紀輕輕就有幾本暢銷書,版權收入足夠她過上富裕的生活。

    兩人是那個年代少有的夫妻關系和睦的一對兒,作為獨生子女的我受到妥帖地照顧。

    家里的親戚里沒有極品,坎坷和不幸也沒有忽然降臨。

    按現在的說法, 我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幸福的童年讓我人格完善,沒有太大的心理缺陷。

    從小我就是孩子王,整個家屬院的孩子都愿意和我一起玩。加上我成績名列前茅, 受家庭的熏陶比一般孩子更懂為人處世之道,大人也沒有不喜歡我的。

    上學對我來說不是折磨,家里肯定沒有學校好玩。

    我上初中的時候,依舊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家里越來越有錢, 父母感情依舊很好。照理來說,我的生活應該幸福而平靜的持續下去, 不會和污染領域扯上任何關系,但我偏偏遇到一個人。

    這個人的出現, 令我獲得了異能。

    這個人是我的一個同學,名叫白瑞。

    起初我對他并沒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家境不好。這件事全班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首先他并沒有一件完好的衣服,其次他在食堂打工,還撿塑料瓶賣給廢品店,最后他永遠只吃白米飯喝免費的湯,還因營養不良在升旗儀式的時候暈倒了。

    有一天下午,我打完球到食堂吃飯,遇到幾個吊車尾的學生欺負白瑞。

    好學生和壞學生不是一撥的,平時也沒有來往,剛開學不久,我和幾個吊車尾幾乎沒有接觸過。

    至于白瑞,他的成績中等偏下,性格內向,像是一株長在教室里的蘑菇,總給人一種陰郁的感覺,我和他也不熟。

    可幾個人又是踹人又是推搡,一看就知道誰有錯。

    我上前阻止,幾個吊車尾對我心有忌憚匆匆離去。

    后來我遇上白瑞,他都會主動和我打招呼,態度熱切得讓朋友們暗中嘀咕性取向。我雖然沒有因此故意無視白瑞,但他這個人性格木訥,我和他交往也不深。

    初二上學期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白瑞從寢室樓的頂樓一躍而下,摔在堅硬的地板上。

    當場死亡,連搶救都來不及。

    他自殺之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接到。

    我猜那可能是他最后的求救,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讓我心靈受到震撼,我認為自己該對他的死亡負一定的責任。

    一年多了!

    他熱切地和我說話,是不是想和我交朋友?

    還是想向我求助?

    哪怕我心思再細膩一點點,就能發現他處境的糟糕。

    我開始調查他的事,然后發現白瑞一直在遭受校園霸凌。

    他的家庭情況我也弄清楚了。

    白瑞出生在一個偏遠的農村,父親早亡,媽媽心智有問題,僅能勉強照顧自己。他原本在鎮上的中學是第一名,不然也無法進城讀書,享受學費全免的待遇。

    可鎮上的教育資源有限,他的成績在城里的學校就不夠看了。

    我不住校,但學校的寢室沒少去。中午休息時間有限,我想回家午睡的時候,就會隨機挑選一個住校生朋友蹭一下床。

    男生寢室是六人一間,白瑞是和高年級混寢,同寢室的還有兩個同班的吊車尾。

    據說他很早就在寢室里被人欺負,但究竟誰先主導的這件事,我已經打聽不出來了。

    同寢室的男生跳樓,又有遭受霸凌的傳聞,另外五個人更換寢室的更換寢室,還有直接轉學的,參與過的學生三緘其口。加上學校有意的淡化這件事的影響,就連知道一些內情的都不敢隨便說出來。

    我好像只能讓這件事悄然過去,但我不甘心。

    我詢問過一些專業人士之后,決定不再相信真相能令始作俑者遭到道德審判,而是決心獲得法律的支持。如果白瑞遭受霸凌,他身上肯定有傷口。

    警察肯定也會調查取證的吧?

    可等我詢問這件事,才知道白瑞的尸體當夜就被領回去,第二天一早就火化了。

    如此迅速是因為同寢室的幾人家里湊了一筆錢,捐贈給白瑞的家人。我猜這筆錢最后沒有落到白瑞的媽媽手里,而愿意拿出這筆錢,是否證明霸凌是確實存在的呢?

    我決定去找白瑞同寢室的幾個人問個明白,比較好找的還是同班同學,正是先前被我撞見欺負白瑞中的一個,找到一個他落單的機會,我就沖上去了。

    一把將人按倒,騎在他肚子上,扼著他的脖子問:“你為什么要欺負白瑞?”

    我以為他肯定不會承認,誰知道他說:“他的確是又臟又臭我又沒胡說,我們準許他住在寢室已經很給面子了!只是讓他多做一點事情而已,明明很公平。他自己要死的和我有什么關系,竟然還害我爸媽挨打……”

    我愣住了。

    我很驚訝他竟然能毫無愧疚之心,他害死了一條人命!

    “甄哥,我跟你說,白瑞其實是個小偷。他偷了我一筆錢,沒準是還不上才自殺的。”

    我打了他一拳。

    我又去找了其他的人,每個人的態度不一樣,但都拼命的證明自己的無辜,或者是把罪責推到不能再開口的人身上。找到白瑞正在讀初三的那一名室友時,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

    一個十五歲的學生有著成年人都難以比擬的冷靜,面對我的問責他在笑。

    “你說我霸凌他,證據呢?”

    我沒有證據。

    他攤開手,一副很無奈的模樣說:“我們就是跟他開個玩笑,誰知道他這么不禁逗,是他自己太玻璃心了。”

    “同學,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當然,你非要做點什么,我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會影響我升學、讀名校,繼續往后的人生。我家很有錢,你知道的吧?”

    我懷疑他做過很多次類似的事情,他太平靜了。

    離開他家之后,我的頭非常痛。

    我知道自己無法為白瑞討回公道了。

    哪怕我愿意賭上自己的人生,殺死白瑞同寢室的五個人,他們也只會以受害者的身份登上新聞頭條,而不是加害者。

    回到家里,爸爸對我說:“不要管這件事了。很多事情我們都無能為力,過去的已經沒有意義,我們都是普通人要學會保護自己。”

    我問爸爸:“那幾家人威脅你了嗎?”

    爸爸摸摸我的頭,沒有回答。

    但沒有回答本身也是一種答案。

    我不怪爸爸,他是對的。

    可我想為白瑞討回公道這件事是錯的嗎?

    當天夜里,我高燒到40度被送進醫院。

    我自己倒沒覺得有多難受,也不覺得睡著的時間很久,等醒來才知道自己一覺睡過去七十五個小時,肚子餓得咕咕作響。

    我對守在床邊的媽媽說:“我想吃肉。”

    不一會兒,爸爸帶著一份紅燒肉蓋飯走進病房里。

    正好醫生過來查房,看到我風卷殘云大口吃肉,連忙制止。

    “病人剛醒來,應該吃一些流食。這么肥膩的肉不容易消化,家屬怎么能隨便給孩子吃呢?”

    我連忙說:“醫生,是我想吃的。”

    這位一看就有點軸的老醫生竟然不再說什么,直接同意了。

    我要求出院,當天下午手續就辦好了。

    這時我覺得一切都有點怪怪的,還沒覺察出自己已經擁有異能。直到一天后,表姐疑心表姐夫出軌,上門哭訴。

    我隨口說:“不如離婚。”

    事情還沒分明,表姐竟立刻就要回家拿戶口簿。

    我大驚阻攔,表姐又因為我的話而改變主意,打算先調查一番再做決定。

    我意識到,自己的語言擁有了非同一般的力量。

    其實,我小時候說話是很遲的,4歲以前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喊。

    父母帶我看過醫生,檢查過之后確定我的身體沒有問題。媽媽高興地說,這是貴人話遲,我家崽兒聰明。我不是貴人,但這也算是一語成讖。

    既然上天在此時給我超能力,肯定是想讓我做些什么。

    我挨個去見白瑞的室友,要求他們坦白自己對白瑞做過的一切惡事。

    那時候網絡還不發達,他們把自己的惡行寫下來,寄到雜志和報社,貼在學校的公示欄上,然后在廣播室里一字一句念誦。

    他們不滿十六周歲,但行為惡劣已經可以負刑事責任。

    縱然關不了多久,但有案底存在,惡行又已公之于眾,以后想要好好活著都要費盡心思,再想霸凌同學是不可能了。

    這五人的異常引起官方組織的注意,我很快被異常管理局的人找上門來。

    原來,我獲得的不是超能力,而是異能。

    原來,這個世界竟然有精神怪物存在……

    沙丘市的異能隊隊長是一個粗獷的大叔,他對我說:“少年,精神怪物往往只有異能者可以對抗。世界需要你保護,加入我們吧!”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個道理我懂。

    我沒什么抗拒之情的成為異能隊的一員,一點點學習精神世界的常識,鍛煉我的異能。

    一年時間匆匆過去,我和異能隊的大家已經是生死之交。

    一次普普通通又足夠危險的清理任務,我和隊長一起前往。路上,我們閑聊。

    我問:“竟然世界上存在異能,還有精神怪物,那神靈是否存在呢?”

    隊長說:“瞎想什么呢,我們要堅信唯物主義。”

    我:“……”

    隊長說:“如果真的有神,為什么不把污染全部清理掉呢?”

    那倒也是。

    清理任務沒有不危險的,但我沒有想到身經百戰的隊長會在該次任務中異化為污染源。

    我動用言靈的力量,祈求奇跡出現。

    奇跡也的確出現了。

    然而,隊長沒有變回人類。

    遲來的奇跡,指引我見到了神。

    第66章

    隊長死了。

    他異化為污染源的時候已經死去。

    又作為污染源被清理, 他第二次死去。

    副隊長被任命為新的隊長,我參加完葬禮再參加中考, 被沙丘市重點中學錄取。

    暑假期間一如往日的扮演著撒歡的富二代,偶爾變身言靈俠拯救世界。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早上七點,我準時醒來,空腹進行力量訓練。

    八點半吃早餐。

    媽媽忙于創作,家里有阿姨準備一日三餐。

    十點,朋友來家里和我一起打游戲,消耗兩小時。午餐是在家里吃的, 菜單是粉蒸肉、咖喱牛肉、避風塘蝦仁,美貝湯和椰子飯。

    吃過午飯,KTV已經開門。

    我和數十名初中同學一起K歌,打臺球, 看碟片,一直混到七點半,步行到街邊吃烤串。大家都不碰酒,至少我在場時, 組局的朋友不會提議喝酒。

    要說這一天有什么特別的,就是一位女同學向我告白了。

    我沒答應,和初中女生談戀愛是犯罪!好吧, 女同學今年和我一起升高一,不算是初中生了。

    可學生階段的愛情對我毫無吸引力, 有時間談戀愛不如多清理幾個污染源。

    接著,我就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鐘, 我洗漱完畢就上床睡覺。

    這真的是很普通的一天,我什至沒有接到局里的任務,悠閑地把二十四個小時混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 我七點鐘起床。

    手機上的時間還是昨天,我沒有進行空腹鍛煉,第一時間把異常上報給局里。局里無人記得時間曾有循環,認為沒有異能者可以如此強大,懷疑是某個異能者在篡改我的記憶,經過一天的緊急排查沒有任何結果。

    當夜,我是在局里休息的。一覺醒來,7點鐘,我躺在家里的床上,時間還是沒有向前走。

    我把兩次的經歷上報到局里,局里又開始排查。

    當然,排查過一次的人員就不用再次排查了。

    重復46次之后,我意識到依靠局里的力量沒辦法找到時間循環的原因,更無法幫助我到達明日。

    當然,嘗試也不是無用的。

    這些嘗試幫助我確定,重復的一日不是某個異能者在針對我,也不是某個時間或空間類的污染源導致的結果,我肯定不是在夢里,是有更強大的、難以違逆的、難以抵抗的力量在起作用。

    我決定從自身找破局之法,也許只要改變某件事就能讓時間往前走。

    這一次醒來,我重復“今天”做的事情。朋友來家里打游戲的時候,我故意讓給他幾局,沒有讓朋友被打擊得結束游戲。其他的事情沒有改變,午飯依舊是粉蒸肉、咖喱牛肉、避風塘蝦仁,美貝湯和椰子飯,晚餐加夜宵是烤串。

    第二天醒來,還是同一天。

    這一次,我依舊讓朋友幾局,并且在女同學向我告白的時候,答應和她戀愛。

    第二天醒來,還是同一天。

    這一次,我打電話讓朋友不要到家里來,而且沒有參加聚會。

    第二天醒來,還是同一天。

    ……

    這一次,我讓阿姨做午餐的時候不要有牛肉、蝦和粉蒸肉,湯換一種。我嘗試著關注我的一天以外的事情,著眼整個沙丘。

    今天有沒有發生重大的惡性事件呢?

    主角時間重復,會不會是需要他戰勝邪惡?

    我很快查到,這一天有一個污染源被發現,一伙人搶劫銀行,我解決他們之后,時間沒有向前走并不奇怪,也許還有不知道的罪惡,也許還有正在醞釀中的罪惡。

    第1456次,我被七點鐘的鬧鐘吵醒,但沒有起床。我不知道城市里還有什么罪惡,能找到的我都已經找出來。現在還沒發現的,未來也不一定發現得了。

    我救過很多人,救過很多次,可時間還是沒有向前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睜開眼睛一直等到午夜十二點,眼前一黑,醒來時是早上七點。

    第1457次,我用言靈控制自己不要睡著。

    午夜十二點,我的腦袋炸開了。

    我以為自己會死掉,但七點鐘依舊從床上醒來。

    第1458次,我使用的言靈的力量,對著天空大喊:“我要知道是誰讓時間循環的!!!”

    然后我瘋了。

    瘋狂是一瞬間的事情,午夜十二點還沒有降臨我已經自/殺身亡。

    第1459次醒來,我回想瘋狂的記憶,又一次瘋狂。

    ……

    第1867次醒來,我的異能升級,控制住思想沒有回想瘋狂的記憶。我重新獲得理智,意識到想要破除BUG,還需自身能力夠強。

    初次獲得異能的時候我是6級,異能者和污染源一樣按照精神力量的強弱被分為1~6個等級。 6級最低,1級最高。

    聽說,人類中的最強者是2級,還無人能晉升到1級。

    污染源最高的是3級,目前還沒出現2級的污染源。

    現在,我是5級異能者,想要升級就要不斷使用言靈。

    言靈的力量非常強大,往往需要抽取我全部的精神力量才能起效,這必然帶來身體創傷,故而我使用言靈一直非常小心,害怕一句話說得不對,自己就變成一具干尸。

    現在卻沒有顧慮,我有試錯的成本。

    不管死去多少次,我都會重生,而已經提升的等級也不會隨著時間重置而退到原來的水平。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我真的弄不清楚。

    ……

    第3874次醒來,我自認已經做好準備。

    “昨天”,我的異能等級提升為3級,多種嘗試更是讓我找到一套不觸犯禁忌的辦法。

    我隨手折斷一截樹枝,說道:“指引我通往源頭的路。”

    樹枝落在地上,指向東方。

    第3879次醒來,我走出沙丘市,來到隔壁的海市。

    第3880次醒來,我趕到美景醫院。

    一個污染領域已經生成,籠罩醫院,受到污染的人類在里面尖叫,做出怪異的動作。我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猶如急促的鼓點。它似乎想要沖破肋骨的束縛,直接跳出體外。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這一切的反應不是為了污染領域,而是站在領域之外的小女孩。

    小女孩十歲左右,渾身籠罩在化不開的陰影里,強烈的精神波動從她身上蕩開,正以恐怖的速度向周圍擴散。空氣里漸漸凝聚出一個個漩渦,陰影已有遮天蔽日之勢,可以預料它在下一刻便能占據整座城市。其帶來純粹的恐懼,足以令任何一個普通人類當場異化。

    一座城將會在瞬間毀滅。

    “你需要幫助我穩定情緒。”

    小女孩開口的一瞬間,我發現自己可以呼吸了,陰影的擴散也隨之停止。

    她沒問我是誰,為什么來到這里,準備干些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無所謂是否知道。

    她好像是在等我,可若等來的是別的什么人也可以。

    我定定地看著她。

    她有著清秀的人類五官,可每一秒都在變幻,像是隨時都在被無形之手隨意揉捏,模糊的輪廓不停蠕動著,眼耳口鼻總是變成別的樣子。

    我想要看清她,卻只看到無邊無際的黑暗,目光漸漸發直。這樣下去,我的“自我”會消解,智慧會被吞噬,理智不復存在。

    這時候,我的手被一雙冰涼的小手抓住。

    我猛然驚醒,下意識想要掙脫但理智告訴我,眼前的東西不容忤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大概也就是她這樣了。

    可若是神靈,又怎么會帶來災難。

    或許,她是邪神。

    邪神牽著我的手,似乎要離開醫院。

    我問:“這個污染領域可以放著不管嗎?”

    邪神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一樣,有著自己的節奏,她用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說:“聊一聊你的家人吧,你有父母嗎?”

    人類自然都有父母,區別在于是否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任何陰謀詭計在邪神面前都是沒用的,我說起父母。她不知從我的描述中獲得些什么,裙擺里鉆出來的陰影似乎縮回去一些……

    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邪神說:“我有媽媽,我很愛她。我有爸爸,我很愛他。”

    我感覺不到她的愛,她更像是在囈語,借此來穩定狀態。我開始講從出生起發生的事情,凡是我還能記得的,我都會一一講出來。

    從天亮說到天黑,又從天黑說到天亮。

    我的聲音已經沙啞,邪神如果說話,還是只有那兩句——我有媽媽,我很愛她。我有爸爸,我很愛他。

    我忍不住詢問:“時間循環可以打破嗎?我什么時候可以到達明天。”

    邪神說:“現在就是明天。”

    我這時才意識到,天已經亮了。

    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我沒有昏睡過去。

    七點已經過了!我沒從床上醒來。

    時間循環終于被打破,我已經來到明天。

    3880次循環,10年的漫長時光,從6級異能者晉升到3級,日日夜夜尋找打破時間循環的方法。無數次的期望加上無數次的失望,數不清的受傷和死亡。

    除我之外沒人記得不斷重復的每一天,徒留我孤零零一人卡在時間的夾縫里。

    終于!

    我的人生終于可以往前走了。

    第67章

    數日匆匆而過, 邪神忽然對我說:“我可以回家了。”

    那你回啊!

    這些時日的相處,讓我知道邪神又需要我的“幫助”了。

    我已經知道她在偽裝人類,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再好的偽裝在直面污染源誕生的時候,依舊會受到沖擊,內部的怪物還是從皮囊里擠出來了。

    現在,我需要讓她合理的回歸人類社會。

    這對一個3級的異能者來說并不難,更何況我的能力是言靈。

    當日,警察鎖定一個人販子的窩點,從里面救出數名被拐賣的小孩,其中就包括一名叫作岑尤尤的十歲小姑娘。可她受到嚴重的心理創傷,已經不記得被拐賣的過程,且性格出現很大的變化,可能是被嚇傻了。

    她就是邪神的表人格, 岑尤尤。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通過控制一名心理醫生繼續穩定她的情緒。世界詭異的一面在她眼中無所遁形,任何的精神波動都會具現化,連殘留的能量也能被她捕捉到。

    只要她想, 她甚至可以知道從面前路過的每一個人的精神屬性。

    她向心理醫生描述自己的見聞,指著街上一個紅衣服的女人說,她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一攤水漬,面龐也是腫脹的。

    又指著另一個男人說,他身邊有線條,像是風吹過的痕跡。

    因為她說得足夠多,我漸漸能聽懂她的話了。

    如紅衣女人若精神崩潰會異化為水中之鬼, 如今她身上已經濕漉漉的……

    路過的男人若精神崩潰會變成異能者,周圍縈繞著風刮動的痕跡,其異能大約是控風,一個稀有的自然元素系。

    一旦可以理解岑尤尤的話,我便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世界應該是不存在奇異力量的,否則對邪神來說是一種刺激。

    我需要編織謊言,讓她相信看到一切不符合常事的東西都只是幻覺。

    還好,我成功了。

    我在海市待了很久,直到小學開學,我才離開海市,回到家中。

    我也要開學了。

    關于岑尤尤的事情,我沒有告訴異常管理局的任何人。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她的狀態越穩定,世界越不容易出問題。

    高中,我是在海市讀的,同時我也成為海市異常管理局的一員。

    3級異能者的身份,我并沒有暴/露。

    等級提升如此之快,我難以解釋。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每個異能者都發現精神污染爆發得越來越頻繁。從統計數據看,每年污染源增加的量亦足夠嚇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岑尤尤帶來的變化,只能繼續保護她不受刺激。

    我來到海市的第三年,管理局招募到一位新的同事。

    一個剛成為異能者就有4級實力的“傀儡師”青年,他的名字叫作韓序。他很強,但也非常痛苦。

    他家的慘況我知道得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現場是我帶隊清理的,從留下的痕跡來看,做下十惡不赦之事的污染源擁有極高的智慧,似乎專以考驗人性為樂,還喜愛施虐,擁有讓人費解的惡趣味。

    我試著尋找他的蹤跡,竟然失敗了。

    這讓我想起“海景醫院”事件,安頓好岑尤尤之后,我曾回到海景灣處理它,但奇特是污染領域已經消失。

    關于領域類污染源的資料很少。我僅僅知道,它們只能在領域里移動,但領域沒有被清理的情況下,它們如何才能離開領域呢?

    難道是等級提升?

    那領域類污染源的等級該怎么提升呢?

    眾所周知,每種污染源提升等級的方式是不一樣的。

    我試著尋找它的蹤跡,但同樣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二者是同一個污染源嗎?

    這一點我不敢確認。

    沒過多久,韓序就成為異能隊的隊長,局內本來想讓我做副隊長。我的資歷和經驗都已足夠,雖然對外顯示出的等級不高,但能力特殊可以彌補。可我并不愿意,態度強硬地拒絕了。異能隊的隊員已經夠忙,做隊長我哪來的時間養成小邪神?

    韓序這家伙倒也沒有勸我,只是一次半夜對飲的時候,指著我的心口說:“你啊,這里也有事。”

    夜風不涼,可夜晚的海邊是森然可怖的,你能感受到海的偉力,驚悚于大自然的瘋狂,可是哪怕此刻降下狂風驟雨,還有臺風登陸,都比不過我曾在邪神身上感受過的壓力,純粹的恐怖是如此攝人心魄,我一直不敢頻繁回想和邪神相處的記憶。

    我怕自己會瘋掉。

    我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我曾濫用言靈的異能,許愿有奇跡出現。

    然后,我困在時間的夾縫里長達十年,直到找到邪神,循環才被打破。

    如果我不知道邪神的存在,就能像一個普通的異能者一樣以清理眼前污染為己任,偏偏我已經遇到祂——

    用盡一切方法讓祂保持穩定算是拯救世界嗎?

    如果算的話,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寂寂無聞的救世主。

    我的所作所為無人知曉。

    也許有一天,我還會遭受唾罵。

    因為,只要世界還沒在眼前毀滅,邪神就是最高優先級。

    我也許會眼睜睜看著很多人死去,而不去拯救……

    再糟糕一點的話,我也許會親手殺死一些無辜者。

    我看著漆黑的天空,喝著苦澀的酒,無奈地道:“誰心里沒點事啊……”

    好像這樣說的話,就能顯得我心里藏著的只是一件小事了。

    ……

    沒過多久,一個新招募的隱形者成為副隊長。

    異能隊眾人并肩作戰,海市尚算安定。

    因此,青云大學陷落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去一趟。然而,我最終沒有進去。

    言靈的測試告訴我,如果我此時進去就再也沒辦法走出來——領域類的污染源本就比一般的污染源能力更強,領域內更是它的地盤。

    這種情況下,我的等級最好比它高一階才能保萬全。

    現在它的等級卻和我一致,一只3污染源……又是領域類,它會是海景醫院的那一只嗎?

    數次的巧合碰撞在一起,加上領域類污染源數量少,活躍的更少。我對此已有□□成的把握,心中有種預感:這只污染源一定會鬧出更大的事情!

    其實,它已經鬧出過很大的事情。

    雖然不為人所知,但它誕生之初就讓一位假扮人類的邪神蘇醒了。

    如果世界是邪神的游戲,它又何嘗不是一個程序BUG呢?

    多想無益,我沒有在青云大學久待,很快返回海市。

    岑尤尤正值人生的關鍵時期,她馬上要從高二升到高三,過于緊張的學習氛圍沒準會壓垮她。

    我時常準備驚喜,或是讓她忙碌學習之余一抬頭可以看到彩虹,或是回家路上獲得一支店家贈送的花,或是假期歸家的車上有一個空的座位。

    定期的心理輔導也是少不了的,她現在對一切都不感興趣,沒有任何一個同齡女生該有的愛好,這也不太好。

    這證明蘇醒一次之后,她的表人格還是受到很大的影響。

    高考有驚無險的過去,一切的驚變在于岑尤尤收到青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嘗試著把通知書銷毀,但沒有成功。

    通知書有著因果律的力量,而岑尤尤本身也有前往青云大學就讀的想法。這很正常,一個普通高中生被名校錄取難道還會拒絕嗎?

    我可以修改周圍之人的記憶,哪怕面對異能者也不會留下痕跡。可我無法改變岑尤尤的想法,看來她去青云大學已經是既定之事,無法修改。

    更加糟糕的在于,青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已經讓岑尤尤進入管理局和研究所的視線,再私下做什么很容易被發現。韓序可不好糊弄,隱形的蘇飛鳴更是令我忌憚不已。

    我決定抹去自己的痕跡,跟在岑尤尤的身邊。

    從此和我生死相交的海市異能隊眾人忘記我的存在,再相見不會多看我一眼,誰會關注一個陌生人呢?

    我離開的時候,研究所派到海市的研究員廟易香剛好到崗,她挑選出一名叫作南欣的異能者,前去接近岑尤尤。

    我心道,這招對別的人有用,對岑尤尤可沒用。

    誰知情況超出我的預料,南欣真的和岑尤尤成為好朋友了。

    兩個年齡相當的女生相處得很好,原本對外界感知極弱的岑尤尤在南欣的帶領下四處瘋玩,漸漸產生同齡人該有的愛好,她看漫畫、看電影、追時下流行的劇集,南欣會打臺球,她也學會打臺球,南欣不會的羽毛球和乒乓球,她在和南欣一起到公園賞花的時候,偶然學會了。

    南欣好像是一座她接觸外界的橋梁,又好像是她學習做普通人的一位老師。

    總之,岑尤尤接受了南欣。

    南欣爺成為她除父母之外的另一個錨點。

    我忽然明白,廟易香為什么會成功。

    不是她們的策略有多么的高明,只是因為岑尤尤剛好需要一個好朋友,南欣出現得正合適。

    人生來到一個新的階段,必須做出改變才能合眾。

    所以沒有南欣,也會有張欣、李欣、北欣。

    很快,我就沒工夫思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因為,我的時間又一次陷入循環了。

    第68章

    這一次的循環開始之前, 岑尤尤已經成為青云大學的一名學生。

    我在同一日潛入青云大學,擔任校醫一職。

    整所大學的正常人只有501個, 其中包括我。岑尤尤的生活可以說陷進怪圈——她每天都能見到怪物,時時刻刻都在怪物的包圍圈內,但她早已習慣世界的光怪陸離,接受度很高。

    八年,距離她生病已經過去八年了。她的心理素質自然足夠高,對“幻覺”自然有足夠的抵抗力,而且她還不怕污染。

    這位是邪神, 怪物反向被她污染還差不多。

    當然,整個學校都是怪物的情況還是讓人憂心的。我借用心理醫生的身份頻繁和她接觸,讓她穩定下來,所做的包括但不僅限于讓她和南欣說明病情, 理由是朋友之間要坦誠相對。

    這是為了不讓岑尤尤的特殊性太早被管理局和研究所知道,更是有意讓他們對岑尤尤的研究走偏。

    至于剩下的499名學生,我并沒有嘗試救他們。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救不了。

    等我再升一級,則可以帶著普通人進出污染領域。

    以我現在的等級僅能保證自己出入無憂, 但亦不能太過頻繁,免得引起3級污染源的注意。

    學生們不能離開領域, 則會一直遭受污染。

    我無法中斷持續的污染,那么他們早一天死亡和晚一天死亡其實沒有意義,而且我亦無法一口氣保護這么多的人……歸根結底,還是我的等級太低。

    循環開始得很忽然。

    這一天我見過岑尤尤之后, 前往學生食堂給做飯的深度污染者修改指令。由于學校還有一些污染者要進食——這里涉及一個常識,怪物能否食用人類的食物呢?答案是可以的,不過只有很少一部分怪物有此需求。

    因此, 學校的食堂里有較為正常的飯菜,但里面也混雜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需要隔一段時間就加強指令,否則岑尤尤會隨機在米飯里吃到指甲、牙齒、頭發等不好消化的食材。

    我剛走出食堂,懸掛在腰間的一只耳麥忽然震動起來,里面傳來觀察小組的陣陣驚呼聲。我雖然抹去曾在異常管理局的工作的痕跡,但溝通的工具并沒有全部毀掉。

    正是靠著特殊的耳麥,我才能在廟易香的觀察小組監視岑尤尤的時候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而岑尤尤的手機能在領域中使用,靠的也是我言靈的能力。

    發生什么事情了?

    根據耳麥里的對話聲,我得知岑尤尤的位置。

    她竟然跑出學校了?

    我疾步前行,縮地成寸,不過短短幾十秒就從食堂來到學校大門,只見岑尤尤神色癲狂,確實已經沖出大門,口中喊著“不要治好我,否則世界末日即將來臨”“我是世界最強”。

    說的都是實話,可為什么會忽然說這個?

    我伸手一抓,把岑尤尤逮回學校里。

    我對她能隨意進出學校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她可是邪神,區區領域結界難道還能攔住她嗎?

    我摟著岑尤尤不斷安撫她,“沒事了……放輕松……”

    外面監視的普通人和異能者看不清我的臉,至于校內發生的一切,他們更是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為保證安全,我還是將岑尤尤帶回校醫室了。

    她很快被我安撫下來。

    到底發生什么了?

    我沒敢立刻離開岑尤尤,當天我也沒有讓岑尤尤回到宿舍居住。校醫室本來就有病床,為的是方便學生們偶爾輸液的時候躺一躺,一般不讓學生留宿。好在,亦沒有哪一天規定說學生一定不可以在校醫室留宿。

    我強烈要求之下,岑尤尤也就同意了。

    夜深人靜之時,我忽然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夾雜著不祥的預感。這讓我惴惴不安,哪怕時間接近午夜,我也沒有睡著。

    可是眼睛一閉一睜,天已經亮了。

    我不在校醫室內,而是站在食堂的大門口。懸掛在腰間的一只耳麥嗡嗡作響,一切猶如昨日的重現。

    我趕到學校大門口,將岑尤尤帶到校醫室。

    她的反應和昨天差不多。

    時間沒有往前走,又開始重復了!奇怪的是這一次的重復和上一次不一樣,重復的起點變成岑尤尤發瘋之后,也就是早上十點二十九分。

    這讓我無法先一步阻止岑尤尤發瘋,只能去改變后面的事情。

    我心想,難道是我的安撫還不夠嗎?

    我決定好好安撫岑尤尤,但重復到第7次的時候,我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

    第8次重復,我把岑尤尤帶回校醫室之后,沒有把時間全部花在她身上,而是前往教學樓打聽和我分開之后,岑尤尤遇到了什么事。

    她上午有一節選修課,與心理學相關。

    我花費好幾次循環的時間,終于搞清楚事情的始末。

    原來,這節課的某一位同學是心靈系的污染源。課堂上有一個分組進行的小游戲,岑尤尤和他一組,結果是岑尤尤受到刺激,而心靈系的污染源更慘,同學們也是無妄之災,老師一樣沒能逃脫。

    頃刻間,教室內的一切活物皆碎成肉泥——心理系的污染源炸了。

    教室猶如地獄,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一時有些茫然。

    知道事情的始末又能怎么樣呢?時間循環之初,岑尤尤已經受到刺激。

    刺激她的污染源,又已經被她搞定。

    我還能做什么?

    已經有過一次時間循環的經歷,我不像上一次那般急躁,更談不上無助,畢竟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可123次循環之后,我終歸還是崩潰了,忍不住詢問岑尤尤:“您到底有哪里不滿意的,直接說出來我一定想辦法讓您滿意。成不?”

    岑尤尤一臉迷茫地看著我:“醫生,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我:“……”

    她并非在假裝。

    她是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罷了!既然一時找不到破局之法,那就提升異能吧。

    這里是時間的夾縫,我不論是受傷還是死亡,明天都會重新來過,何不趁此機會找出3級污染源?它不管躲得再好,總歸是在領域內的。

    學校的確很大,可我的時間是無限的。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我還是不能完全不管岑尤尤。

    第一次我沒有管她,任由她瘋瘋癲癲離開學校。十幾分鐘之后,半座城市便被陰影侵蝕。我猜測的人類全部變作怪物的事情沒有發生,有的是大地化為焦土,日月如冰激凌一樣融化的可怕場景。

    我難以用言語描述自己遭受的震撼,卻清晰地知道一點:表人格岑尤尤無法控制里人格邪神,邪神一旦出現便很容易失控。任由她繼續下去,世界會崩壞。

    時間是可以循環的,這沒錯。

    可萬一崩壞的程度太高,循環還能繼續嗎?

    想到這里,我渾身戰栗。

    這一次的循環,以我死亡為代價喚醒邪神的人性。發現自己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我什至懷疑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幻覺,我也已經不存在了。

    等我回過神時,發現手里的刀已經抵在脖子上,而此時腰間通訊器的震動救了我一命。

    一旦我在迷茫中自殺,除非剛好再次晉升,否則我定會永遠迷失在時間里。不,或許并非永遠,若某一刻邪神讓循環結束,我自然就死了。

    不行!

    不可以這樣下去!

    將岑尤尤留在學校太危險,我得勸她回家。

    如果實在勸不了,那就清理污染源,讓無比危險的青云大學消失。

    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先找出3級污染源。

    接下來的循環里,我不敢不管岑尤尤,后來覺得每次在校醫室里安撫她花費的時間太多,用來尋找3級污染源的時間太少,便直接把她帶上。

    當然,帶上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件,往往出一點意外,我也就沒時間用來尋找3級污染源了。

    一次次的循環就這么過去,我始終沒有太多的緊張感。

    忽然的某一次循環,對我來說是257次,那一次我把岑尤尤安頓在醫學院外,等我從儲存大體老師的實驗樓出來,就見岑尤尤神情不斷切換,自己同自己說話。

    我對岑尤尤的了解無人可比,立刻發現她體內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稱呼我為“醫生”,并且嚷嚷著糟糕的才是她,另一個……另一個人對我充滿敵意,如同一頭受驚的野獸一般,眼神帶著警惕,每一道目光的流轉,都像是在防備著隨時可能再次降臨的危險。

    解脫的狂喜,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看到的一切的驚奇、激動交織在一起,輕易讓我意識到,它曾失去過自由,且剛剛重新得到自由。

    它難道是岑尤尤的另一個人格嗎?

    我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岑尤尤慌張地說:“醫生,我的病情好像加重了!嗚嗚嗚,我以前只是出現幻覺,現在直接人格分裂了!!!”

    我比她更加震驚,新出現的人格會給世界帶來什么樣的變化呢?

    ……這個人格到底是怎么出現的?

    我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慌張,只得安慰道:“你先冷靜下來,嘗試著和它溝通一下好嗎?至少知道它從哪里來、有沒有記憶。”

    岑尤尤指著臺階,說道:“我剛剛坐在那里,忽然聽到心里有人說話。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特別的突然。”

    “好的,我知道了。你要不要聽一下它的說法?”

    岑尤尤說:“好吧。”

    話音未落,她的神情瞬間變化。雖有著同一張臉,但分明已經變成另一個人。

    這個人轉身就跑,竄進旁邊的樹林里消失不見。

    實驗樓旁邊的小樹林真的很小,但我追進去的時候已經失去她的蹤跡。

    我意識到她可能是不想讓我知道自己和岑尤尤的對話,出于謹慎的考慮我沒有追蹤。

    幾個小時后,我腰間懸掛的一個耳麥震動,從竊聽到的岑尤尤和南欣的通話中,我知道了新人格的名字——灰兔。

    岑尤尤信誓旦旦的說,灰兔能幫助她適應大學生活。

    我有一種預感,時間循環要被破除了。

    果然,這次我順利的到達了明天。

    一切就如岑尤尤所說,灰兔的存在令她在大學里橫著走。

    一切會打破她偽裝的怪物全部被灰兔物理隔絕,邪神沒有再被喚醒。

    據我觀察,灰兔的等級為4級,但異能特殊的她至少能發揮3級的水平,而且她又特別能打,對岑尤尤充滿保護欲。

    分裂出一個人格保護另一個人格。

    如此奇異的事情我竟然不覺得奇怪,只能說不愧是邪神呢。

    我所處的世界難道是一款名為“地球online”的游戲嗎?或者是“奇跡尤尤”?否則怎么岑尤尤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這時候的我并不知道,岑尤尤也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

    大四的時候,灰兔離開了岑尤尤。

    她不想灰兔離開,但似乎不能阻止。

    第69章

    灰兔出現之后, 我和她接觸過幾次,很快確定有她在身旁, 岑尤尤在青云大學完全可以安然度過四年。

    大一暑假的時候,我跟隨岑尤尤一起回到海市,在青山小區設立結界。

    這是為了保證岑峰和郝伊人的安危,也是為了讓岑尤尤不必隨時被異常管理局監控。

    只是被監控本來沒什么,但廟易香的轉變讓我察覺到研究所有異常。

    國內能被異能者們稱為研究所的地方只有一處,那便是位于首都的異常研究所,一座蘊藏著無數天才研究員,擁有數百異能者保衛的堅固堡壘。

    精神研究需要的環境非常苛刻,集中力量也只能修建這么一座研究所,它代表的即是精神技術的巔峰,亦是國內全部異能局行動的指向標。

    研究所的成果很多,異能者們精神能夠維持一個穩定的狀態,亦是諸位研究員努力的結果。

    如果研究所出問題,各個異常管理局一定會大亂。

    可研究所怎么會出問題呢?偏偏它就是出問題了!

    出問題的是卓智,研究院院長。一個能憑借個人意志戰勝精神污染的奇人, 做出過卓越貢獻的厲害人物!他甚至不是異能者, 但人生中多個階段的遭遇沒讓他瘋狂,而是令他腦域得到開發。

    他引領著精神領域的研究方向,也是第一個用機械捕捉到精神波動的普通人。

    研究所的高低中層研究員都該叫他一聲老師。

    沒人覺得他會出問題,但他就是出問題了。

    我沒查到廟易香是怎么回事,但查出他和青云大學的3號污染源之間有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這是為了做研究嗎?

    哪怕是的,難道做研究就可以泯滅人性嗎?

    言歸正傳, 灰兔在岑尤尤大四的時候離開了。她在的時候,岑尤尤其實分裂過別的人格,但他們存在的時間都不長。有一些, 岑尤尤說過他們的來歷,有一些,岑尤尤不是很喜歡,直接把他們攆出去了。

    我猜測所謂的“攆出去”,應該是“被殺死”。

    最后留下來的只有灰兔。

    灰兔離開的那一晚,岑尤尤哭得像是一個無比正常的普通人。

    這讓我覺得灰兔比南欣更重要,但灰兔的離去沒有讓里人格·邪神出現,又讓我否定這一想法。

    總之,灰兔走了。

    灰兔走后,岑尤尤憑借著它的余威在學校里橫著走。沒過多久,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書,回到海市。

    她畢業的這一天,我等級的瓶頸打開,終于突破3級的壁壘,成為2級異能者。

    天好像更加寬闊,地似乎更加平坦。

    世界在我眼里的面貌大有變化,我身上的能量波動一時不能收回,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我回到沙丘市陪伴父母,然后,時間又循環了!

    我匆匆趕回海市的時候,已經變成深度污染者的岑家父母被困醫院,就要被當作試驗品對待,而岑尤尤就躺在VIP病房的床上,恐高癥犯了還沒醒來。

    這一次的循環很好打破,只需要讓管理局對岑家父母的態度由清理到觀察,則可讓岑尤尤滿意。

    可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我單單只禁止異能者、污染源和污染者進青山小區,哪料到有居民會在小區內精神崩潰? !岑家父母已經變成活死人,污染不可逆。

    我藏頭露尾難以干涉事態的發展,決定成為岑尤尤生活的一部分。

    我做出決定的時候,并不知道這是我慘遭邪神玩弄的開始。

    起初一切都挺好的,我一一料理層出不窮的麻煩,應對時不時卡BUG的某一天。可瘋癲的“讀心”被安撫住,植物公司沒有令我煩惱,混亂的海市局面下我依舊能保證岑尤尤不受沖擊,但我沒有想到她竟會需要一名男朋友。

    這個不行,我真的辦不到。

    一切的開端全賴分裂體姜久生,我覺得他是不安定因素,不想他出現在岑尤尤的附近。哪想到他記憶一片空白,猶如出生的嬰孩,竟然如此狠毒,不過是被女方家長批判一番,就能做出雇傭小混混報復對方的行徑。

    若非青山小區不容污染源進入,他找來的就不是小混混了。以他的能力和心性,直接引來一大波的污染者也是有可能的,主打一個找不到機會英雄救美,就找機會就直接殺死郝伊人。

    解決不了問題,他打算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姜久生第一次到來,將岑家夫妻吵醒。一家四口和他戰斗,我思索片刻還是出來幫忙,姜久生被郝伊人殺死,尸體是岑峰處理的。

    然后,我第二天醒來發現時間沒有往前走,我又卡BUG了!

    依照我對岑尤尤的了解,這一次我提前做好準備,不讓岑家夫妻醒來。

    我用言靈讓姜久生的能力無法施展出來,里人格·邪神醒來,親手殺死姜久生。然后,她對我說:“我缺一個男朋友,覺得你很合適。”

    啊啊啊,我不這么覺得啊。

    我下意識反駁:“這不行……”

    腦袋一陣鈍痛,接著我失去意識。

    我睜開眼睛,慢一拍意識到,自己被殺了。

    這……這是又活了?

    時間循環好像已經解開,如果還是循環的話,我該醒在零點一刻,姜久生剛帶著人躲進暗處之時,而非和邪神共處一室的半夜兩點。

    可若是循環已經解開,我不該還活著,時間也不該還在今天。

    那么,只能是一個新的循環又開始了。

    因為對我的回答不滿意,所以里人格·邪神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缺一個男朋友,覺得你很合適。”

    邪神又一次說出上一次說過的話,我思考該怎么回答。

    邪神對我的沉默并不滿意,她用肯定的語氣說:“你不愿意。”

    我的確不愿意,但又知道不能說實話。

    那我該怎么拒絕呢?

    我沉默的時間太長,我又被殺了。

    我死了,下一秒我又活了。

    “我缺一個男朋友,覺得你很合適。”

    一模一樣的問題,我意識到我的不同意沒有任何意義。至少從我祈求奇跡發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失去了拒絕邪神的權利。

    邪神問:“你不愿意?”

    我說:“我愿意。”

    邪神說:“我不信。”

    我又死了。

    ……

    死亡九十九次,我終于說出讓邪神滿意的話。

    “我缺一個男朋友,覺得你很合適。”

    “你不愿意。”

    “我只是希望,這番話是從另一個尤尤口中說出來的。”

    我活下來了。

    表人格岑尤尤出現,她看我的眼神慢慢改變。我由一個人類變成一個雄性人類,忽然之間就擁有了性別,她的手指刮弄著杯壁,一副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的樣子。

    她緊張了。

    我也緊張,可我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我什至想反悔,可我不能反悔。

    我主動詢問:“岑小姐,你有男朋友嗎?”

    ……

    約會是男女戀愛的必經之路,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度過首次約會的一天會如此困難。

    這一天循環了234次,近一年的時間。

    我意識到自己的穿搭要跟隨岑尤尤的喜好,知道她最喜歡的是粉色百合花,明白做男朋友要主動給女朋友拎包。

    有些話女朋友喜歡悶在心里,不會說出來,這個時候,男朋友需要從她的微表情知曉她真正的想法。

    女朋友今天想吃什么呢?

    這個需要一一排除,一一嘗試。

    千萬不要說女朋友胖,也絕對不要錯估女朋友的食量。

    約會是美好的,不要讓不相干的污染者打擾。

    女朋友如果有精神疾病,你要體貼的不讓她先開口,春風化雨般解決她的憂慮……等一切做到最好,初次約會一定可以順利度過。

    有第一次之后,接下來的約會就變得簡單了。

    如果愛情也有形狀,那我的愛情已經變成岑尤尤的形狀了。

    下一項挑戰隨之而來,女朋友想要測試我的床品。發覺她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我腿已經軟了^-^ 。

    什么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岑尤尤作為表人格是有分寸的。

    當我身體被改造成岑尤尤的形狀時,我這樣安慰自己。

    ……不這樣又如何,我無法拒絕她。

    ……一夜過去,我變得只要她求歡,我就一定會有反應。

    我無法抗拒,必須滿是愛意。

    呵!一場薛定諤的戀愛,要求我滿是愛意!

    每一次,當我做好心理建設的時候,她就一定會讓我破防。

    前往青云市的車上,載著一個特殊的“污染者”—— 一個人類的靈魂被轉移到了原本沒有生命的車輛上。而我被里人格邪神按在后排座,雙腿又麻又軟。

    我想逃,她對我說:“善良的救世主,想想無辜受難的普通人吧。”

    我按住她的手,她對我說:“你也不想我崩潰的吧?”

    我偏過頭,躲開她的吻,她對我說:“你已經犧牲這么多,現在功虧一簣劃不來的。忍忍吧,乖!再忍一忍,我很快就好了。”

    她沒有很快就好。

    如同表人格尤尤一樣,里人格邪神激動時也會融化——真正意義上的融化,然后緊密地貼合在我的身上。

    樹立之物如同陷進濕滑的奶油里,我的歡愉似乎可以傳遞到里尤的身上,讓感官無限放大。

    這種貼合讓我窒息,又帶來魂與靈與肉/體的特殊震顫,奇異無比。

    可眾所周知,窒、息playr容易超出安全界限。

    里人格未必在乎我,大概率會忽視我的狀態……

    我是甄樹,我可能要死了。

    第70章

    甄樹緩緩蘇醒, 入目便是一片灰暗的蒼穹。濃稠如墨的云層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仿佛下一秒, 一場疾風驟雨便會傾盆而下。

    他本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可事實卻并非如此。原本被撕裂得破碎不堪的衣物,此刻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連一絲縫補的痕跡都尋覓不到。

    后排座椅整潔如新,岑尤尤安靜地坐在他身旁,柔軟的小手輕輕握住他的手。

    似是察覺到他的蘇醒,身旁之人緩緩轉過頭來。那冰冷的目光, 如同一把利刃,瞬間穿透他的身體,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不,這不是岑尤尤, 而是里尤。

    里尤手指前方,冷聲道:“青云大學到了!”

    甄樹抬眸望去,青云大學那氣勢恢宏的校門已近在咫尺。

    豪車驟然轟鳴,如一頭憤怒的野獸,瘋狂地撞進校內。車身所過之處,附著的陰影如水面漣漪般微微震蕩。

    一道透明的屏障,宛如高懸的瀑布, 在接觸到車子的瞬間,向兩邊迅速分開, 露出一條不斷收縮合攏的通道。

    甄樹敏銳地察覺到領域的異樣,如今的青云大學已不再像從前那般,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想必是校長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企圖將他們阻攔在外。

    他們這輛車能夠順利通過,可后面韓序三人乘坐的車輛, 勢必會被這結界攔下。

    甄樹果斷開口:“開窗!”

    豪車雖不會聽從他的指令,可車窗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緩緩打開。

    已經是2級異能者的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結界,別看結界只是一層透明的薄膜,可若后面那輛車以現在的速度撞上來,車子瞬間便會散架。

    他伸手筆直地劃出一條豎線,輕聲道:“開!”

    只有一個字,好比開天斧劈山,令結界一分為二。

    甄樹見后面那輛車跟著他們駛入學校,還未松一口氣,轉頭便見前方密密麻麻的怪物堵住道路。

    一眼望去,似要集齊一本《怪物圖鑒》。

    甄樹懷疑全校數萬怪物都在此處了!豪車即使有再大的馬力,也根本撞不開人群,而一旦車輛不能繼續向前,他們就會被包圍。

    甄樹面無懼色,以手作刀向左右兩方揮動,口中吐出一個字——“殺!”

    無形之刃自半空中劈下,殺氣竟已凝聚為實體。一刀向左,一刀向左,狂風率先呼嘯而至,如同一頭憤怒的猛獸,將攔路的怪物紛紛掀翻在地。接著,刃氣如洶涌的潮水,席卷而過。

    恰逢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與殺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強大的力量。

    一時間,空氣嗡嗡作響,數千之眾的怪物如水果放進榨汁機。竟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瞬間化作一攤攤肉泥。

    一刀向右,同樣的景象再次上演,又有數千怪物在這凌厲的攻擊下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甄樹面容平靜,但手段血腥,憑借著摧枯拉朽的攻勢,硬生生給豪車開辟出一條干凈無阻的道路,后車的感覺又完全不一樣,韓序三人乘坐的車子是被前車拉著跑的,遠墜其后。等后車通過的時候,血水已經蔓延而至。血水肉泥卷進輪胎里,濺到車上。若非車窗是關上的,他們現在必是滿身血污沒法看了。

    蘇飛鳴看著前面推土機一般的恐怖攻勢,喃喃自語:“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一幕很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見過似的。”

    韓序也有一樣的感覺,“他的能力是言靈吧?”

    另外兩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正是那位一直掩藏身份的2級異能者,名叫甄樹的青年。

    誰都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年輕。

    誰也沒有想到他一直守在岑尤尤的身邊,而且在海市的危急時刻竟如普通人一樣和岑尤尤戀愛了。

    岑尤尤是很重要,畢竟她“二次污染”的異能至今還未見極限,也許她一人就足夠解決大部分的污染源和污染者呢?可比起一個2級的異能者,她又不是那么的重要。

    甄樹昏頭了?

    色迷心竅?

    韓序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甄樹不是這種人。

    他會這么做一定有原因。

    韓序覺得,自己似乎猜到原因了。

    校長的目標竟然是岑尤尤——他把南欣綁架了。

    韓序不知道校長為什么這么做,但已經可以理解甄樹的做法,保護岑尤尤如果更重要,他的做法就沒錯。

    一萬多怪物在甄樹的言靈攻擊之下化作肉泥,擁擠的道路總算打開一道口子。兩輛車繞著校內的景觀湖,甩掉追逐者,七拐八拐地行駛十多分鐘,開進更加寬闊的操場之中,周圍環境開闊,是整座大學的建筑中心點,也是他們可以暫時停留之地。

    豪車車門緩緩打開,里尤率先邁出車門。她的一只腳剛伸出車外,漫天的雨珠便凝滯在空中,隨后又在剎那間蒸發,化為一縷縷縹緲的水汽,消散在空氣中。待她穩穩地站在操場上,頭頂那黑壓壓的烏云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撥開,頃刻間消散無蹤,露出藏在后面的太陽。

    燦爛的陽光灑下來,為里尤披上一層薄薄的黃金鎧甲。

    見到這一幕,韓序三人面色微變。

    這是什么樣的力量,岑尤尤的異能不是“二次污染”嗎?怎么更像是自然系!這是水系異能嗎?

    如果是的話,她應該也有2級了。

    里尤對他們的想法渾不在意,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她帶他們前來本就是臨時起意,此刻早已經把他們拋諸腦后。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里尤半蹲下來,伸出右手按在干燥的草地上,沒有感情的眼眸微微顫動,仿佛壓抑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輕聲喚道:“灰兔……”

    大地震顫起來,精心打理的草坪出現一道道裂痕,如同一張破碎的蛛網。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物,要從地底下破土而出。

    里尤身形沒有絲毫晃動,慢慢站起來。

    隨著她的動作,周圍光芒閃爍,一道虛幻的身影逐漸勾勒出來。

    那是一名兔女郎,并非人類偽裝的兔兔,而是兔兔偽裝的人類。

    這位女郎是一只豎耳灰兔,卻有人類的形態。她穿著一件純白的連衣裙,腳踩黑色小皮鞋,毛茸茸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棕色的圓眼睛,三瓣嘴巴一張一合,說道:“尤尤,你終于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并不空靈縹緲,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只幽靈。

    一直平靜無比的甄樹此刻終于忍不住露出震驚之色,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到灰兔。

    灰兔是岑尤尤的副人格,甄樹沒少和她打交道。

    這個人格對男性似乎有一種天生的痛恨。當然,這并不代表她就喜歡女人。事實上,男人、女人、怪物,她都不喜歡。

    一旦三種存在對岑尤尤有絲毫威脅,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解決掉對方。

    別看她面對岑尤尤的時候很溫柔,一旦瘋起來那就是鋼牙大灰兔。

    往常灰兔作為岑尤尤的一個人格存在,使用的都是岑尤尤的身體,甄樹沒有見過她的原貌,而且她也不該有原貌。

    最重要的是灰兔已經消失了!她消失的時間很合理。

    一個為了適應大學生活而被分裂出的副人格,在主人格即將畢業的時候消失,不算合情合理嗎?加上另有佐證——灰兔從不在青云市以外的地點出現,岑尤尤回海市的時候,她總是在沉睡。

    甄樹從沒懷疑過灰兔的身份,但事實證明,灰兔并非岑尤尤分裂的副人格。

    灰兔竟然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里尤對著灰兔略一頷首,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她不是岑尤尤,岑尤尤此刻見到灰兔,一定會激動得哭出聲音。

    灰兔面對她,同樣言簡意賅:“若有所需,但請吩咐。”

    里尤說:“指引我找到南欣。”

    韓序忍不住上前一步,如此氛圍之下,他一有動作,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里尤和灰兔也不例外。

    冰冷可怖的視線橫掃而來,又有厭惡的目光如有實質,饒是韓序亦冷汗直冒,結結巴巴說:“請幫我尋找韓言……”

    頂著壓力開口之后,他說話也慢慢順暢了。

    “韓言是我的弟弟,也是校長的手下。我可以牽制住他,應該也能幫上忙。”

    里尤移開目光,顯然不打算幫助他。這時,甄樹主動上前,抓住里尤的右手,對她展顏一笑說:“幫幫他吧。尤尤,韓序是我的至交好友。”

    里尤盯著甄樹看了好幾秒,眼眸中出現些微的波動。最終,她轉過頭對著灰兔點頭。

    灰兔看韓序一眼,示意他跟上來。向前行走兩步,離開原本站的位置,向著東方走去。

    原本的位置竟沒有空下來,還站著一只灰兔。

    這只灰兔領著里尤朝北走去。

    韓序交代蘇飛鳴二人交代道:“對付韓言人多反而容易壞事,你們跟著甄樹吧。”

    說罷,追上灰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決絕的背影讓蘇飛鳴心中擔憂,廟易香更是感覺到一種不祥的征兆,但此時容不得二人拖沓,里尤和甄樹已經遠去。

    他們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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