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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是想安慰我?

    辦公室空曠, 兩人自始至終壓著語調說話,彼此的聲音只有互相能聽到。

    向桉瞥了眼那兩只烏龜,氣不過, 又看他:“兩只都是你。”

    薄軼洲左手點著紙面,笑了笑, 沒辯解:“嗯。”

    本來畫出來就是讓她罵的。

    再之后他轉身, 從向桉坐的地方繞出來, 走到辦公桌前,往后靠坐, 單手抄進西裝褲的口袋, 眼神稍沉,看向成明忠。

    半小時前還在房間里大呼小叫,又吵又鬧的成明忠這會兒倒是安靜下來, 小幅度地掙了掙被捆在身后的手,偏偏頭對身旁的保安:“給我解開。”

    保安沒有薄軼洲的命令, 當然不會動作。

    薄軼洲靜靜開口:“薄家之所以幫陳茵, 是因為我弟弟,我想你應該知道。”

    薄軼洲:“在幫陳茵的同時, 順帶幫助她的家人, 也只是薄家的情分,并不是薄家的責任和義務。”

    成明忠仿佛預料到薄軼洲接下來要說什么, 擰著脖子轉過來,激動道:“是你們當時說負責我們生活, 現在不能撒手不管!!”

    他妻離子散,下班沒事就愛打牌, 近段時間頻頻輸錢,所以才會三番五次來向薄家伸手。

    薄軼洲右手輕叩在身旁的桌面, 打斷他,糾正:“我們只是說負責陳茵的身體和學業。”

    薄軼洲:“另外,之后薄家也不會再和你們有任何聯系,處理陳茵事情的另外有人,也只會有他和你們對接。”

    薄軼洲話說得很清楚,隨后讓站在一旁的安保給成明忠松綁,送他離開。

    成明忠的手腕剛被解開,眼睛臉都氣紅,往前兩步,手抖著指過來:“我們茵茵跟你弟弟當年是情侶,我外甥女是要嫁給”

    薄軼洲身姿沒動,望向他:“沒有確定關系,兩人當時也只是同學。”

    會做這些事,也只是出于薄家對小兒子的愛護和緬懷。

    “所以薄家這些年做得夠多了。”

    成明忠氣急敗壞,使了蠻力推開來拉自己的安保,往后坐在地上:“我不管!!已經管了這么多年,現在不管了,讓我們怎么活?!!”

    他身上穿的是中年男人常穿的破舊夾克,土黃色,袖口有沒洗凈的油污。

    他年輕時游手好閑,一直啃老,好不容易找個老婆也帶著孩子走了,他的生活從這幾年因為薄家才開始變好。

    厚著臉皮從自己姐姐和陳茵那里要錢,再到被薄家安排了工作,手頭寬裕,染上了打牌賭博的惡習。

    他現在還欠外面二十萬,沒有薄家他會死,他放不掉這樣的生活。

    他瘋了一樣沖薄軼洲喊:“你娶我外甥女不行?!!你不能不管我們!!”

    聲音回蕩在空空的辦公室,他眼眶發紅,眼角有血絲,一邊抬手指人,一邊開始亂咬,先是指了下紀以璇,之后又揮手指向向桉:“她們誰是你女朋友?分手!!我們陳家就應該跟薄家綁在一起!!”

    “是不是你?!”他剛也看到薄軼洲和向桉說話了,吼完又轉向薄軼洲,“或者你跟我外甥女談談也行,不能把我趕走!你們有錢人不是都喜歡同時談幾個女朋友嗎”

    向桉稍稍皺眉,她兩分鐘前也從辦公桌后站起來,此時站在離薄軼洲不遠的地方,右手拿水杯,剛接了水。

    此時打斷成明忠的話:“希望你不要總是把你的外甥女擺在這樣的位置。”

    從他進來開始,就一直企圖在用物化的方式,用陳茵為自己謀取利益。

    成明忠氣急,雖然怕,但還是抖著聲線,試圖用怒吼為自己挽回利益:“我不管,你們要救救我,不能看我這樣,我不能丟掉這份工作。”

    薄軼洲往旁側示意,先是解釋:“這位是我的太太,我不會像你說的,跟同時幾人保持關系。”

    語畢,他沒有任何再多講的意思,示意安保:“帶出去。”

    大概是薄軼洲一直淡淡的態度實在激怒了成明忠,他抹了把臉,抓起剛摔碎在地面的玻璃片,朝薄軼洲沖來:“不讓我活你們也不要活!!”

    向桉放下手里的杯子,往前:“薄軼洲!”

    人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力量是驚人的,所以成明忠沖得速度很快,安保沒第一時間攔住他,在他翻過沙發后兩步,才勉強從后撲過來按住他。

    這時他已經距離薄軼洲很近。

    薄軼洲當然不會被成明忠傷到,但他沒想到的是向桉會在這個時候沖到他面前,抬手擋住他。

    成明忠被按住后掙扎無果,揚手把握著的玻璃片砸過來,正好扔在向桉身上。

    薄軼洲反手拉過向桉往旁側避了兩步,玻璃碎片只是輕蹭過她的小臂,留下破皮的痕跡,還沒等他皺眉說話,他懷里的女人一把把他推開,表情很兇。

    “你沒長眼睛,不知道往旁邊躲?!”

    薄軼洲稍怔,被她這下訓得有點懵,之后反應了下,視線偏開,無聲提了提唇。

    她真的是在訓人的時候也占上風。

    向桉看他笑更來氣:“你笑什么??”

    薄軼洲抬手,讓安保先把成明忠帶走:“報警,調監控,非法闖入,故意傷害,讓林輝跟他去派出所走一趟。”

    博安如果真* 想跟他打官司,成明忠至少要在拘留所蹲上一個月。

    等人把成明忠帶走,紀以璇也跟著出去,去秘書辦幫著拿藥,辦公室只剩下向桉和薄軼洲兩人。

    向桉手臂擦傷不嚴重,只有手腕處有兩公分很淺的血痕,她像是不覺得疼,絲毫沒顧忌那點破皮,掐腰站在薄軼洲身前,一副聽不到人認錯,一點不罷休的意思:“你不知道躲嗎??”

    薄軼洲看了眼她身后未關嚴的門,紀以璇已經進到了秘書辦。

    雖說向桉只是蹭破皮,但那玻璃碎片沾了地面的塵,最好還是消毒一下,紀以璇是去拿碘伏。

    薄軼洲往后半步,靠坐在臺架,一手握著她的手腕把她拉近,淡淡又瞥了眼她手腕處的痕跡,解釋:“他碰不到我。”

    向桉表情生動,像是翻了個白眼:“你算了吧,戳你兩下你就知道了。”

    薄軼洲被她逗笑,右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廓,扣著她的手腕更是把人牽近一些。

    “你很關心我?”薄軼洲看著她問了句。

    向桉和他對著視線,兩秒后,左手從他掌心抽出:“有點,所以你能不能多注意一下?”

    薄軼洲直視她的眼睛,片刻后,緩慢應聲,很溫和的:“好。”

    辦公室門口響起短促的叩門聲,向桉回頭,看到一手拿了創可貼和碘酒的紀以璇正站在外面。

    紀以璇的目光在她和薄軼洲身上落了落,之后肌肉痙攣似的跟她使眼色。

    向桉察覺到自己此刻和薄軼洲姿態親昵,略有些不自在。

    薄軼洲靠坐在臺面,她右臂還被他握在掌心里,被他圈著,站在他的兩腿之間。

    她輕咳一聲,右手掙了下,想從薄軼洲手里掙開,但沒想到她動,男人更握得緊了些。

    她看回來,低聲:“干什么?”

    薄軼洲沒回答,眼神里透露些許“我還想問你”干什么的意思。

    “我朋友還在。”她小聲說。

    薄軼洲眉棱稍稍抬了些,拇指摩挲在她的手背,配合她低聲:“你朋友在,牽個手也沒什么吧。”

    薄軼洲:“別的也沒有干什么。”

    “”向桉和他對視,他好像說得對,但又有哪里不對。

    她和薄軼洲對話間,那側紀以璇已經走進房間,她把手里的東西放在辦公室中央的茶幾上,之后直身指自己的身后,腳尖輕轉,也準備往外:“藥放這里了,你們忙,我在外面等你們。”

    向桉回頭,和她目光相對時,她再次眼部肌肉痙攣地眨眨眼。

    向桉:

    紀以璇這個眼神,搞得她和薄軼洲在辦公室像是要干不正經的事。

    之后還沒等她再開口,紀以璇已經轉身快步走到房門處,退出去,并且貼心地幫忙帶上了門。

    向桉:

    “你閨蜜挺有意思。”身前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向桉看回來:“她之前不這樣。”

    薄軼洲目光逡巡過她的臉,把她尷尬又無語的表情收進眼底,之后左手從她的手臂滑下,牽著她往不遠處的沙發走去。

    剛摔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已經有人進來處理過了,灑的水也被弄干凈,現在幾乎看不出痕跡。

    薄軼洲在一側沙發坐下,拉著向桉坐在自己身邊,從茶幾上拿了碘酒和棉簽棒,碘酒的瓶蓋旋開,捉了向桉的右臂放在自己的腿面。

    棉簽棒的一端沾了少許的碘伏,涂抹在她的皮膚上,他動作輕緩。

    涂好后,棉簽扔進桌下的垃圾筐,又撿起桌面的創可貼,拆開,緩慢開口:“我還有個弟弟,小我六歲,叫薄靖康。”

    他面色平靜,提起這事時,語氣里似乎有一種平靜的悵然。

    向桉看他幫自己貼好,停頓了一會兒,問:“那個喜歡看奧特曼的弟弟?”

    薄軼洲聽到這句笑了,左手松開她,手肘在自己的腿面,再看向她,眉眼染了很淡的暖意:“對,是他。”

    薄軼洲:“七年前在北城東郊的度假山發生意外,墜崖去世了。”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目光掠開,眼睫半垂,專注的把剛剛那瓶用過的碘酒擰上蓋子,聲音里有說不出的情緒:“因為我。”-

    向桉察覺到薄軼洲情緒不佳,沒再要求晚上在外面吃飯。

    正巧紀以璇也有事,被導師連環電話叫回學校,沒有辦法和他們一起。

    晚上回到家,薄軼洲打電話給酒店叫了餐,吃完飯向桉在客廳,薄軼洲要去書房工作。

    向桉坐在客廳沙發,本打算看電視,看到薄軼洲從臥室出來,往書房走的動作,想了想,踩著沙發的腳放下來,看他:“我去書房看?”

    “影響你嗎?”她指著前方電視上播的劇。

    薄軼洲怔愣了一下,提到薄靖康的事情,他情緒波動,從下午到現在心情確實稍有些低沉,剛從浴室出來,人還有些走神。

    頭發沒有完全吹干,前額發絲稍濕,他輕撥了一下,水珠從發梢低落,把指尖沾濕。

    抬眸再看沙發上的人,女人一只腳還踩在沙發上,另一條腿搭在沙發下踩著拖鞋,正偏頭看著他,目露一些關切。

    大概知道她這樣說的意思是想陪他,他心神微動,低眸笑了笑。

    他嗓音半啞,回答:“來吧,要我幫你拿平板嗎?”

    “不用。”向桉從沙發站起,起身走到電視柜旁,在一堆雜物里找到自己看劇用的那個平板。

    之后又掃了眼薄軼洲,關注他的情緒,看到他已經朝前又走了幾步,轉身在等她。

    她右手稍稍在身側握緊,裝作若無其事,往零食筐的方向走,待走近,彎腰在筐里扒了扒,撿了一包餅干和一盒巧克力出來,語調盡量輕快,問走廊那端的男人:“要吃嗎?”

    薄軼洲對這些沒興趣,但能感覺到她想讓自己開心。

    “嗯,”他走過來,從她手里接過那包巧克力,看了兩眼,“這個吧。”

    看薄軼洲真的有意向,向桉一時興致起來,側身在筐里又找了找,揀出另一盒,跟他手里的那盒做對比:“你想吃哪個?”

    “不一個味道,”她解釋,手指點了點他手里的,又點回自己手里那盒,“你哪個苦一點,我拿的這盒甜一點。”

    “就這個。”薄軼洲輕晃自己手里那盒巧克力。

    向桉應了聲,把自己手里那盒重新扔回零食筐,之后被身旁的男人牽住手帶著往書房的方向走。

    他走得靠前一些,她落了他半個身位,在他身后。

    走到書房,薄軼洲松開她的手,她把自己平時常坐的那把椅子推到辦公桌旁,等薄軼洲繞到桌后,才抱著平板坐下。

    她今天帶了耳機回來,耳機插在平板上,調出自己沒看完的那部電視劇。

    說是沒看完,其實只看了一個開頭,大半個月過去,她還是只看到第2集 。

    電視劇剛播了幾分鐘,她的視線往薄軼洲的身上飄去。

    男人面色沉靜,和平時相比沒什么不同,但她卻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有少許的消沉。

    薄靖康去世那年十七,他也才二十三。

    薄靖康一直跟著宋敏芝的父親在英國,小學和初中都在那里讀,高一時轉回國內,薄軼洲那會兒卻又恰巧出國。

    兄弟倆感情好,卻不常見面。

    那年暑期,薄軼洲從國外回來,一家四口難得團聚,仲夏那段時間去了東郊的度假山區避暑。

    臨走的前一天,薄靖康想看日出,薄軼洲前一晚沒睡,通宵處理學校的東西,早上五點,喊薄靖康起床上山。

    不全是薄軼洲的原因,那天天氣不好,晨曦時露水汽重,上山路滑。

    薄家這些年在北城勢力盛,生意場上難免有一些敵家,對方本來是沖他來的,但最后出意外的卻是薄靖康。

    少年在跌下山之前保護了自己一直崇拜的哥哥。

    傍晚在博安,薄軼洲一直是很平靜的語氣,跟她敘述了這些,但她也知道,他的心情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么波瀾無驚。

    向桉收攏思緒,往前方看了一眼,心里放不下,多看了幾次。

    待掃到第三眼時,看企劃案的人靜靜開口:“我臉上有東西?”

    向桉收回探尋的目光:“沒有。”

    垂眸看回時不放心,靜默兩秒,掀了眼皮又看過去,這次被放筆的薄軼洲抓住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兩秒后,向桉碰了碰身邊的巧克力盒,找借口:“我是想問你吃不吃巧克力。”

    薄軼洲最近對著電腦時間太長,眼睛不舒服,戴了防藍光的眼鏡,此時眼鏡摘下來:“吃。”

    向桉把耳機摘下來,桌面的巧克力盒移到身前,打開,從里面拿出兩個,伸手遞向薄軼洲的方向。

    兩人隔了點距離。

    薄軼洲沒接,只是稍側歪頭看了她一會兒,嗓音輕柔而低沉:“想安慰我能不能過來?”

    書房的燈是暖色光,橙黃色的光線下,他立體的五官被切割明暗兩部分,少有的暴露出一絲脆弱。

    他知道她是想安慰他,從提議來書房看電視劇,再到問他吃不吃巧克力,都是。

    向桉推開椅子站起,從位置走過去,快走近時被男人抬手握住手腕。

    他把她拉坐在自己腿面,從后環抱住她。

    被男人沉重的氣息包裹,向桉任由他靠著自己,良久后,聽到他低聲且疲累的叫了聲“桉桉”

    隔了兩天的周五,向桉快下班時,薄軼洲過來接她。

    結婚有幾個月時間,兩人之間達成不成文的規定,誰下班早就去找另外一個,不過大多都是薄軼洲來接她。

    需要加班的時候也不少,但能放在家里做的,現在薄軼洲基本都會放在家里做。

    向桉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跟薄軼洲通了電話,讓他上來等。

    前些天變天,有莫名氣流經過北城,然而氣流過,溫度沒有回升,天氣依舊在變冷。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薄軼洲進門時脫了身上的大衣,袖子上沾了些水汽。

    向桉正坐在辦公桌后看會議材料,聽到動靜掀眸看過來,只看了一眼,落眸繼續看文件。

    “你今天下班好早。”她沒話找話。

    薄軼洲已經在沙發處坐下,撿了她茶幾上的雜志,隨手翻了兩頁,無聲笑:“你如果實在沒話說也可以不硬說。”

    他這兩天每天過來,她都是這句,但他明明每天下班的時間都一樣。

    向桉啞口無言,撩眸又看不遠處的男人一眼。

    男人如有所覺般,往后翻了一頁雜志:“看我干什么?”

    向桉右手的簽字筆停下,輕輕瞇眼,兇巴巴的:“以后在我們家約法三章,懟老婆犯法。”

    薄軼洲出聲笑,慢悠悠應聲:“嗯。”

    他手里的雜志再次往后翻頁:“有懲罰嗎?”

    “嗯?”

    他解釋:“犯你這法有懲罰嗎?”

    “有,”向桉答得快,“三天睡床底下。”

    薄軼洲又笑了一聲,兩秒后輕輕應了一下。

    半小時后,向桉處理完工作,把剛看的幾份資料整理好放在右手的抽屜,然后打電話給外面的吳筱,交代她下周的工作安排,電話再掛,關掉電腦才從座位站起來。

    她從衣架上拿了大衣,往薄軼洲的方向走,快走近,聽到薄軼洲的電話響鈴。

    薄軼洲從一側的杯子旁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皺眉接起來。

    很短的幾句,他掛斷通話,神情稍有凝重,向桉往前,問他:“怎么了?”

    薄軼洲從沙發上站起來:“我爸媽在東郊的度假山區,我媽發燒,剛檢查,輕度肺炎。”

    年齡大了,宋敏芝身體一直不算好,雖然沒有大病,但偶爾感冒發燒總是會被侵襲。

    向桉把外套穿上:“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來公司,即使住在那邊也沒問題。

    薄軼洲彎腰,幫她把一旁沙發上的提包拿過來:“嗯。”

    “你爸媽怎么會去東郊?”向桉接過包,皺眉又問。

    薄軼洲沉吟,片刻后道:“過兩天是我弟弟的忌日。”

    第62章 他把她的盤子拿過去

    宋敏芝和薄海東夫婦兩人兩天前便到了這片度假區, 只不過沒有跟薄軼洲提前講。

    薄家從不過薄靖康的忌日,但薄軼洲知道父母每逢這幾天便會來這個度假區,在失去小兒子的山頂住上一周, 宋敏芝夫婦兩個也知道薄軼洲每年的當天會開車來這里,一個人在山頂的某處木屋從前一晚的日落, 坐到翌日的日出。

    因為不想另外的家人傷心, 所以他們從不在對方面前提起, 但又因為是心底始終無法割舍的掛念,所以又克制不住來這里緬懷和祭奠。

    他們都走不出去。

    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想念那個永遠停留在十七歲, 朝氣蓬勃的少年。

    車快開到山頂時, 薄軼洲緩慢地把車靠路邊停下。

    向桉本正在看導航儀,察覺到窗外景色停住,關了手中的電子設備, 轉頭看向左側。

    駕駛位上的男人身上是早上出門時的那件黑色襯衣,車里暖和, 外衣沒穿。

    他單手搭在方向盤, 目光透過前側車窗,平靜地落在不遠處。

    他眼神里有一絲像是沒再看前方路景的恍惚, 有一點失神, 像兩個月前 ,她深夜在薄家二樓書房的露臺撞到他時的那樣。

    十一月, 北城已經在降溫,進入下旬, 這幾日遠沒有先前那么暖和。

    越到山頂,氣溫更低, 往山尖綿延的路被覆了一層薄薄的雪。

    向桉抬手蓋在薄軼洲的手背,以往清麗的聲線放低:“不走了嗎?”

    薄軼洲喉結輕滾了一下, 反手撈住她的手,之后再松開。

    他把車子熄火,左手從方向盤滑下,語調平穩:“嗯,稍等一下。”

    向桉沒多問,只是順著他的話點頭應好:“嗯,那我再看一眼導航。”

    度假區的路鋪陳坦蕩,其它指示標示也一應俱全,根本不用看導航,只是托詞。

    向桉覺得薄軼洲需要一個短暫的靜下來的時間,而不是過多徒勞的安慰。

    男人把駕駛位的車窗降下,左臂搭在窗柩,視線落在虛無縹緲的山路上平靜地瞧了會兒。

    幾分鐘后,他重新啟動車子:“走吧。”

    向桉短暫應聲,收起正在看的導航。

    靠近山頂有一片別墅區,當年他們一家四口來度假就是住的這個地方,現在宋敏芝和薄海東還是住在這里。

    最靠里側的那棟別墅,天色漸暗,宅院亮起暖黃色的照明燈。

    北碚山脈是幾座山相連而成,他們現在所在的是最矮的一座,度假區歇腳觀景的地方也安排在這里。

    再往東南,有石橋棧道,沿著棧道在爬半個小時,可以到達另一座山的山頂,那里是看日出的最好地點。

    七年前要去的就是那里,只不過沒想到當時出門不久,在通往棧道的路上遇到被敵家煽風來尋仇的人,意外就是在這里發生。

    那里有一處觀景平臺,除了隔壁山頂外,這里也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后來,薄軼洲再來,都是在這里從黃昏坐到清晨。

    車在別墅區前停下。

    天冷,來的人不多,停車位大多空著,薄軼洲和向桉的車停在最北的第一排。

    向桉先從車上下來,繞過車頭,走到前方幾米外的綠化帶旁,把衣服裹緊,等還未下車的薄軼洲。

    海拔高,確實冷,她穿的還是今天出門時穿的大衣,兩手揣進口袋把衣服前襟拉緊,兩只腳交替輕踩了幾下地面。

    薄雪在她腳下被踩出“沙沙”聲。

    半分鐘后,駕駛位的男人下車,前車門關上,往后幾步,繞到車尾打開后備箱。

    后備箱的蓋子遮住了薄軼洲的身影,向桉看不清他在干什么,沒忍住,叫了他一聲。

    幾秒后,男人抬手把后備箱的箱蓋壓上,右手拎了一件羽絨服,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幾步走近,黑色的羽絨服展開,抖了兩下,披在她身上。

    一瞬間的溫暖包裹,她覺得暖和不少,但看到薄軼洲身上單薄的大衣:“你不冷嗎?”

    “不冷,”薄軼洲幫她裹好衣服,又幫她把前側的拉鏈拉上一半,之后騰出手牽住她的一只手,揣進自己的外衣口袋,帶她往別墅區的方向走。“車里就這一件。”

    地面積了淺淺一層雪,向桉穿了靴子,踩在地面,有些打滑,只能更緊地拉住薄軼洲的手。

    “只有一件你還給我”她嘟囔道,明明他穿得比她更薄。

    薄軼洲稍稍勾唇笑,從兩個小時前在向之接到電話開始,第一次笑:“你不是跟我約法三章,說不寵老婆犯法?”

    向桉想到前幾天在博安調侃他的話,思忖后糾正:“我說的是懟老婆犯法。”

    薄軼洲拇指搭在她的手背,很輕地搓了搓:“嗯,差不多的意思。”

    到別墅時,按了門鈴,是薄海東來開的門。

    別墅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一個園區配的服務人員。

    宋敏芝從前天晚上開始發燒,以為只是單純的流感,沒上心,但直到今天高燒不退,甚至有溫度攀高的趨勢,薄海東聯系了家里的私人醫生,來看過之后說是免疫力低下引起的輕度肺炎。

    肺炎倒是不重,只是這燒恐怕還要再延續幾天才能退下去。

    在度假區醫療條件本就一般,宋敏芝病得太難受,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了山,薄海東怕發生意外,斟酌后這才聯系了薄軼洲。

    “小桉也來了?”薄海東看向薄軼洲身后的人。

    高挺的男人應了一聲,牽著向桉的手先把她帶進來,在把她身后的門關上:“我去接她下班,索性一起過來了。”

    “媽還好嗎?”向桉一步跨進門內。

    薄海東:“剛輸完液,睡了,情況好點了,就是缺覺。”

    向桉嗯了兩聲,進門撐著鞋柜換鞋,試圖語聲輕快:“爸照顧得好。”

    薄海東薄音笑:“我沒有照顧什么,頂多端茶送個水。

    薄軼洲幫向桉把圍巾摘下來,隨手搭在旁邊的掛架上,等看著她換好鞋,才跟著薄海東往房間里走:“醫生說大概多久能好?”

    “一周左右,”薄海東嘆氣,“你媽還是身體太虛。”

    向桉跟著薄軼洲往里走,又跟著他進了宋敏芝的房間。

    宋敏芝還在睡覺,兩人進去也沒察覺。

    向桉站在離床不太遠的地毯上,薄軼洲走到床頭,拿起床頭柜的病歷單翻開看。

    她瞧了他一會兒,隨后視線偏開,輕了掃向房間內的陳設。

    落眸在床尾的臺架時,看到上面擺放的相框,有全家福,也有男生穿著校服的身,雖然她并不清楚薄靖康的長相,但想來可能是他。

    薄軼洲正巧這時候看完病例,病歷單輕置在桌面,再直身,轉身朝她站的位置走過來。

    他正對的方向恰好擺放相框的架臺。

    向桉快走兩步,擋住他的視線,一手扶住他的手臂,刻意壓低聲音:“等會兒要吃什么?剛進來的時候爸問了。”

    他們兩個過來還沒吃飯,進來前薄海東詢問,想讓阿姨幫他們準備一些。

    剛在外面時,兩人都聽到了薄海東的話,所以她現在提這個,顯然是轉移話題。

    薄軼洲瞧了眼她的身后,剛進來時他就看到那個架子了,想她會這樣做估計是怕他看到傷心。

    薄軼洲眉眼間神情柔和一些,右手抬起,指骨蹭了下她的臉:“你想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我無所謂。”

    向桉看了眼床上還在睡覺的宋敏芝,拉著薄軼洲的手臂,往外了兩步,依舊壓著聲調:“我們出去再說,不要吵到媽睡覺。”

    在別墅陪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宋敏芝精神狀態好一點。

    雖然還在低燒,但相比前兩燒到三十九度,起不來床的情況要好很多。

    早飯時看到向桉還跟她開玩笑,問她周末這兩天工作忙不忙,還說薄邵青之前來家里吃飯時,還提到想跟約她一起去滑雪。

    宋敏芝聲音能明顯聽出還在病中,溫和語調:“傅家的滑雪場,建得很不錯,回來讓軼洲帶你去。”

    向桉側頭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他正用刀叉切盤子里的火腿,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扭頭過來看她一眼,之后把她手邊的苦咖啡換成了果汁。

    向桉沒告訴宋敏芝,她說的那個滑雪場就是自己和薄軼洲遇到,并且找他談結婚的滑雪場。

    不過換完果汁的薄軼洲大概是懂了她看自己這眼的意思。

    左手伸下去,在桌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向桉看他一眼,撓了撓他的手心。

    前一晚處理工作,向桉和薄軼洲都睡得晚,早上起來吃飯也比老兩口晚一些。

    老兩口先吃完,薄海東陪宋敏芝上樓休息,向桉盤子里的火腿和雞蛋還剩下一半。

    “還吃嗎?”薄軼洲掃了眼她的盤子,幫她把餐盤挪過來一些,問她,“不吃給我?”

    她挑食嚴重,他知道不喜歡這個味道的火腿,不然也不能在她盤子里放了這么久,她只吃掉了三分之一。

    向桉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盤子推給他,之前在家里他也吃過她吃了一半的東西。

    她看著他把自己盤子里剩下的火腿夾走,想了想,又道:“所以你爸媽喜歡邵青是不是也是因為你弟弟?”

    第63章 你老婆原諒你啦

    盤子里是剛從向桉盤子里夾進來的火腿, 薄軼洲用刀叉切開,回答她的話:“有點。”

    薄邵青機靈,會說話, 從小在薄家就是受人喜歡的小孩,但宋敏芝和薄海東經常叫他來家里吃飯確實也有向桉說的原因。

    “邵青比他還要再小兩歲, ”薄軼洲切火腿的動作頓了頓, 之后右手的刀放下, 去拿一旁的杯子,“不過性格上, 他們兩個很像。”

    向桉看了他半晌, 最后只嗯了一聲。

    正值周末,博安的工作處理得差不多,薄軼洲和向桉打算也在這里歇腳兩日。

    吃過飯不久, 薄軼洲開車去山下不遠處的墓園祭拜,向桉留在別墅照看兩個老人。

    她在三樓找了書房, 處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中午快吃飯時,從書房出來, 往宋敏芝在的臥室走去。

    別墅里有阿姨, 隔壁樓還住有醫護人員,不過向桉不放心, 還是想去看看情況。

    她到的時候,宋敏芝剛扎上點滴。

    是消炎針, 早上吃完飯,宋敏芝回房又睡了, 所以本該上午打的藥這會兒才打上。

    向桉往旁邊避開,讓推車的護士先出來, 之后走進去,隨手帶上了一半的門。

    宋敏芝抬頭看到她:“怎么過來了?”

    向桉撿了掉在地面的相框,擺在靠墻的桌面上:“工作的事情處理完了,來看看您。”

    連著輸了三天液,剛剛又睡了一上午,宋敏芝的精神好不少。

    她喊向桉過去,之后從床頭的抽屜拿出一個盒子。

    臥室床寬敞,向桉坐在她的床側,看到宋敏芝取出盒子時,抽屜里還躺了另外一個相同的。

    向桉會跟著薄軼洲來,代表她已經知道了薄家的事情,宋敏芝注意到她的視線,少頃,眼皮微微垂下,沒有扎針的那只手拇指輕輕摩挲盒面,解釋:“那個本來是留個靖康的。”

    向桉望著她。

    她說這話時唇角了一絲很淡的笑,須臾,抬眸看回向桉,首飾盒塞進她的手里,確認她的猜想:“我嫁給薄軼洲的父親時,陪嫁有一塊家里傳下來的稀有玉石,后來讓人打成了兩副鐲子,想送給未來的兒媳婦,沒想到那副永遠送不出去了。”

    “看看喜不喜歡?”她示意向桉手里的盒子。

    向桉打開盒子,低眸看了看,誠心的:“很喜歡,好漂亮。”

    宋敏芝聽到她的話,也高興,溫柔笑道:“喜歡就好。”

    鐲子用淺色的絲絨布包著,只露出了一半,但從顏色和內側花紋都能看出制作工藝和材料的精良。

    宋敏芝年紀大了,近兩年大大小小各種病不斷,情緒受影響,比先前還要再多愁善感一些。

    她看著向桉看那只鐲子,眼眶微濕:“軼洲他這幾年不經常回家,”

    宋敏芝:“他他怕我和他爸看到他想到他弟弟。”

    向桉蓋上盒子,想到薄軼洲的反常,所以是因為這個,她才會覺得他雖然家庭幸福,但跟父母卻并不親近。

    宋敏芝半低頭,眼睛里蓄的淚從眼尾溢出一些:“他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當時如果不叫靖康去看日出,或者前一晚沒有通宵處理學校的事,事發時反應及時一點,可能就不會出現那么嚴重的意外。”

    宋敏芝:“靖康剛去世的前兩年,他只回過家一次,一直在國外出差。”

    向桉自己也有親人,當然知道親人逝去的痛苦,她不由自主地攥緊手中的盒子。

    宋敏芝想起往事,情緒稍微有些繃不住。

    一個兒子因為意外去世,另一個兒子也有了永遠走不出去的心魔。

    “我和你爸爸那時候只以為他是單純地接受不了離開靖康離開的現實,所以即使想他也從沒有催他回來過”宋敏芝淚砸在手背,“后來才知道他那兩年一直在接受心里疏導。”

    宋敏芝:“他沒辦法原諒自己,覺得無法面對我們,也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向桉無法想象在一個兒子已經去世的情況下,宋敏芝夫妻倆又得知另一個兒子在做心理咨詢后,是怎樣的心情。

    她微微傾身,兩臂擁住宋敏芝的肩膀,輕輕拍她的背。

    宋敏芝在她懷里情緒崩潰,泣不成聲:“他到現在都沒有走出來,他還是不常來看我們,我也知道你們不像是他說的他喜歡你很久才結婚。”

    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不懂,薄軼洲和向桉回來過兩次,她就看出來了,薄軼洲結婚只是為了讓他們夫妻兩個安心。

    房間寂靜,只有宋敏芝吸氣和努力克制卻也壓不住的抽泣聲。

    向桉緩慢地拍著她的背,目光落在墻面的鐘。

    “小桉,我希望你們能夠幸福。”宋敏芝低聲道。

    再從宋敏芝房間出來,向桉輕聲把身后的門帶上。

    薄海東不在,他這兩天照顧宋敏芝,晚上睡得不好,大概在別的房間補覺。

    向桉在原地站了會兒,片刻后,往前幾步,反身靠在走廊欄桿上,從口袋掏出手機,垂眸看了幾秒,打開,調到和薄軼洲的對話框。

    向桉:[掃完墓了嗎?]

    薄軼洲應該是沒再開車,回得很快。

    薄軼洲:[嗯。]

    向桉:[什么時候回來?]

    她對著宋敏芝的臥室拍了張照片:[剛媽還念叨你。]

    之后她又拍了右手的盒子,也發過去:[還給了我這個。]

    向桉:[好漂亮。]

    向桉:[你回來戴給你看?]

    向桉:[漂亮。]

    向桉:[【兔子瞇眼欣賞】]

    對面人可能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靜默幾秒后,沒再發文字過來,而是撥了條語音。

    向桉往遠離宋敏芝房間的方向走了幾步,接起來:“怎么打電話?”

    薄軼洲還在墓園門口,沒有進去。

    他幾個小時前就到了,一直坐在車上,此刻聽到向桉的聲音,一直沉沉壓在胸口的氣似乎才緩解一些。

    他把車重新啟動,降了車窗,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墓園,緩聲:“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向桉不清楚他那邊的情況,只知道他的情緒確實不佳,前傾身體,兩只手臂都搭在身前的欄桿,壓低聲音:“可是我想你了”

    她難得說這樣的話,薄軼洲也被她弄得一愣,之后低眸淺笑。

    片刻后,他左手從方向盤滑下,落下的目光再次抬高,凝神幾秒,他終于是沒再坐在車上,車子熄火,拉開車門下車。

    反手關上門,在車旁站了一會兒,再抬腳往園區的方向走,溫聲回答手機那面的人:“我盡量早點回去。”

    向桉單腳點在身后,輕晃了兩下,還是那種有意放軟的聲音,她是真的在撒嬌:“那說好了,早點回來,我要早點看到你。”

    “知道了。”薄軼洲答。

    “不過早點是幾點,親愛的老公能不能給一個確定的時間?”

    薄軼洲眉眼有些許柔和:“傍晚之前吧。”

    薄軼洲真的如他所說,傍晚之前回到了別墅區。

    向桉無事,下午處理完最后一份會議報告,給薄軼洲又發了條消息,換了件更暖和的衣服,出門去院子里等。

    她坐在庭院的長椅上,手機舉高,對著自己拍了一張,發給薄軼洲。

    向桉:[你的老婆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向桉:[你舍得讓她在外面等你那么久嗎?]

    向桉:[【兔子疑惑】]

    雖說墓園在山下,但離得不遠,薄軼洲之所以去那么久,是呆了很長的時間。

    收到向桉消息時,薄軼洲才剛從墓園出來,已經走到了停好的地方,他瞧了兩眼她發來的消息,站在車旁,打字。

    他配合她的語氣:[不舍得。]

    薄軼洲:[所以能跟我老婆說說讓她回去等我嗎?]

    向桉:[好的。]

    像是知道向桉這句過后肯定有下文,薄軼洲沒急著上車,側身靠在車上,眼睫半垂,瞧著屏幕。

    他不喜歡閑聊,現在卻好像習慣了空閑時和向桉說上兩句,和她說話,總是能讓他心情放松。

    果不其然,幾秒后,對方發回一條語音。

    壓著聲線,像在說悄悄話,還帶一點傲嬌:“幫你問過了,她不同意。”

    向桉:[所以快點回來。]

    清軟的女生響在耳旁,薄軼洲腳前地面薄薄的落雪,眉宇間的郁氣散開,染了不明顯的暖意。

    半小時后,薄軼洲回到山頂的別墅區。

    車停在所住那棟別墅的不遠處,下車關門,再抬頭便看到坐在樹下不遠處的人。

    他腳下無意識地微頓。

    她穿了白色的羽絨服,坐在院子里樹下的長椅上,因為冷,兩手抄在羽絨服的口袋,只露著一顆毛絨絨的腦袋,鼻骨上還架著一副銀色框的眼鏡,氣質清冷,卻又莫名可愛。

    薄軼洲盯著看了兩秒,察覺到自己的失神,偏頭,有些無奈地松下自己的眉宇。

    幾秒后收斂那抹柔情,抬腳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快走* 近時,樹下的女人從長椅上慢騰騰地站起,快步朝他走過來。

    以為她會走過來抱他,他下意識右臂輕抬,一個要接住她的動作,但沒想到穿著厚重羽絨服,兩手揣在口袋搖晃著走過來的人卻先抬腳給他了一腳。

    踢得不重,踹在他的小腿上。

    山頂冷,在室外要穿很厚才行。

    向桉這羽絨服不僅長到腳踝,用料也實在多,很厚。

    她費勁地把右手從口袋掏出來,吸了下鼻子,攥著手機,屏幕對他:“你老婆在等了你一個小時。”

    怕她冷,薄軼洲抬手,想連她的手和手機一起包在手里,然而右手剛抬起碰到她的指尖,女人已經把手機收起來,張開雙臂,往前一撲,撞在了他懷里。

    他下意識抬手接住她,把人摟住。

    向桉順勢兩手抱在他腰上,臉埋進他胸前:“不過你老婆看到你很開心,原諒你啦。”

    第64章 是風吻過你。

    向桉這樣臉埋在他懷里, 他垂眸只能看到她毛絨絨的后腦勺。

    他抬手摸了一下,手心攏著她亂糟糟的頭發,瞧了瞧, 沒忍住,落唇貼在她的發頂:“怎么非要在這里等我?”

    他問得溫和, 混著雪聲, 飄落在她的耳側。

    向桉知道他不開心, 收緊手臂,抱他再緊了些, 額頭在他的大衣上蹭了蹭, 語音拖沓,懶洋洋:“等你啊。”

    薄軼洲又撫了兩下她的后腦,良久, 牽住她的手,帶她往身后的別墅走。

    向桉右手被他包住揣進他的大衣口袋, 她擠在他身側, 還是剛剛的語氣,有點懵懵的, 又可愛:“喂, 你老婆說原諒你了,你怎么沒點表示?”

    一整天沉郁的心情仿佛都被她插科打諢的幾句話打散, 薄軼洲側眸看她幾秒后,抬起攬她肩膀的那只手, 罩在她的腦袋上把她扣近一些,在她發頂親了一下。

    他嗓音微沉, 啞啞的,帶點笑:“這樣行嗎?”

    向桉和他目光相對, 回答:“勉強吧。”

    薄軼洲很淺地彎唇,按著她的頭,在她發頂又親了一下

    在度假區呆了兩天,周日晚,成明忠被拘留的消息從林輝那里傳來。

    彼時向桉正躺在床上劃她的平板,薄軼洲坐在窗前的軟榻,兩腿微敞,正低頭看手機。

    向桉在看過兩條新聞后,掀眼皮看過去時,察覺到他眉心微蹙,平板上的資訊關掉,出聲詢問:“怎么了?”

    薄軼洲熄屏,從軟榻站起來,往床的方向走。

    向桉晚上洗澡后頭發沒吹干,發梢還是濕的。

    薄軼洲走到她躺的那一側,撿起床頭柜的吹風機,把她身體扶正,讓她背靠在站在床邊的自己,幫她吹頭發。

    吹風機的熱風吹在向桉的脖頸,弄得她脖子有些癢,她抬手撥了撥,聽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說:“成明忠被拘留了。”

    向桉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成明忠是誰:“多久?”

    薄軼洲:“一個月。”

    拘留最高時限是三十七天,成明忠因違例違規被罰三十二天。

    向桉想到昨晚的電話,薄軼洲吹風吹得很舒服,她卻還是皺眉:“他是不是還打算掘你弟弟的墓?”

    昨天早上還沒醒時,薄軼洲接電話,她朦朦朧朧聽到了。

    除了山腳下的這處墓園外,薄家在北城南郊的還為薄靖康設了一處公墓,鮮少人清楚確切位置,但成明忠作為陳茵的親人,知道地方。

    被逼狗急跳墻,成明忠試圖用這種方式逼迫薄家給錢,結果是被薄軼洲徹底送進拘留所。

    向桉的頭發本就是半干,不消片刻,薄軼洲右手撥了撥她的發尾,確認吹干。

    吹風機重新放進床頭的抽屜,在她身旁坐下來:“收集了他之前賭博和欠賬的證據,已經遞交相關部門。”

    向桉拉著睡裙轉了半側身子,摸了摸頭發,很在乎這件事的結果:“然后呢?”

    薄軼洲看著她:“一個月后開庭,會判三到五年。”

    誰做錯事誰就該受罰,向桉不覺得薄軼洲心狠,也不覺得這件事做得太絕。

    向桉身上穿了米白色的睡裙,和家里她那些長袖睡衣,或者吊帶睡裙的風格不同,身上這件兩側泡泡袖,是可愛的公主風。

    不過她臉上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沒有任何燙染的長直發披在身后,臉和氣質都和她身上這個宮廷風的睡裙不搭,不過倒是有種違和的可愛。

    薄軼洲望著她兩秒,抬起撐在床面的手,摸了摸她的后腦,靠近,吻了下她的前額。

    向桉抬手抹了下額頭,正想開口,男人道:“睡吧。”

    向桉聽到這話,抬頭看從床上站起的他,疑惑:“你呢,你不睡嗎?”

    她邊說還邊用袖子擦額頭,仿佛要擦掉他剛親她后留下的痕跡。

    薄軼洲看她這動作,揚手,用拇指指腹幫她蹭了一下:“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

    度假區的別墅一共三層,向桉和薄軼洲的臥室在三樓,書房和宋敏芝薄海東的房間在二樓。

    薄軼洲走后,向桉又玩兒了會兒平板,玩了大概十分鐘,實在困了,放下平板,拉著被子躺下。

    睡得不熟,渾渾噩噩中一直感覺身邊空著,一覺醒來,摸了床頭的手機看時間,是五點半。

    房間很暖,空調聲幾乎聽不到,窗簾布幾乎透不進任何光,室內很昏,她把手機放回枕頭下,望著天花板望了會兒,打算起床去找薄軼洲。

    他一晚上不在,去了哪里,很容易猜出來。

    薄靖康真正的忌日是今天,他應該是去了通往山頂的那個平臺看日出。

    她撩了被子從床上起來,先是去了衣帽間,還有些困,腦袋發昏,睡裙沒脫,直接在外面罩了一件毛衣裙,再是厚厚的羽絨服。

    出門時,天已經有亮色,冬天日出晚,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

    地面的積雪比前兩天厚一些,她用手機開了手電,借著天際稀薄的光亮,深一腳淺一腳,往別墅院外走。

    沿著還算寬闊的山路,上了大約十分鐘,天色比出門時更加明媚,一抹很淡的淡橘色光亮,從遙遠的天邊散出,她看到坐在涼亭的男人。

    他穿了和她身上一樣的羽絨服,長款到腳踝,只不過顏色不同,他的是黑色,她身上的則是白色。

    他坐在涼亭的長木椅上,周圍有落雪,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橘色的晨光下,有一抹難言的孤寂。

    向桉在原地站了幾秒,垂著的手往袖管縮了縮,關掉手電筒,朝男人坐的方向走過去。

    她在他身旁落座,薄軼洲緩過神,看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是睡醒沒看到自己才會找過來。

    他收回看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起伏的山巒。

    良久,他稍低眸,開口:“陳茵和我弟弟不算情侶,只是同學,不過那時候互相喜歡,沒有捅破窗戶紙。”

    他兩手抄在羽絨服的口袋,語氣平平,回憶薄靖康去世那天的情形:“去看日出的前一晚,他拉我在客廳聊了很久,我們那時候很長時間沒見,他有很多話跟我說。”

    薄軼洲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那兩天的事情,情緒沒有任何突破口,一直壓抑在心里,所以最初的兩年他才需要做心里疏導。

    但莫名的,感受到身旁人的氣息,他想告訴她。

    他唇角掛了很淡的笑,望著遠處的日出薄霧:“他那時候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找喜歡的動漫,一邊跟我聊他喜歡的女生,他想讀的大學,還有他以后想過的生活。”

    薄軼洲:“他那會兒航模比賽剛獲獎,說等大學要跟志同道合的朋友開工作室,還說一輩子只想談一個女朋友,激動地跟我講他策劃的告白,開了兩罐啤酒,越說越興奮,說如果對方同意,要畢業就結婚,先養一貓一狗,等時間到了,再要一個小朋友”

    時到今日,薄軼洲依然能想起薄靖康當時的神情,說這話時興奮得眉飛色舞。

    薄靖康長得很好,根正苗紅,正義又昂揚,他有很多要追的夢,和未完成的心愿。

    薄軼洲淡淡,語氣中有一絲摸不透的悵然:“他說陳茵也喜歡他,第二天看到日出要先照下來照片發給她。”

    向桉腳尖踩雪,轉頭看過去:“所以你才會那么幫陳茵和陳茵的家人?”

    薄軼洲沒否認,目光下落,從遠處露頭的太陽落在金燦燦的山頂。

    良久,他忽然道:“我總覺得是我偷走了他的人生。”

    向桉神思恍然,再偏頭看向薄軼洲時,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先前薄軼洲不想結婚,而宋敏芝和薄海東又屢屢說希望他幸福。

    弟弟前一晚才跟他暢想過自己的美好人生,而第二天一早卻為了保護他,永遠地留在了這片蒼涼的山脈下。

    向桉也終于知道為什么清荷苑臥室的床頭柜里總放有安眠藥。

    薄軼洲緩緩開口,語調平平,卻帶一些頹然無力:“向桉,我走不出來。”

    薄軼洲:“他那時候從山頂滾下去,沒有撈到尸骨。”

    薄軼洲:“每年冬天來這里,我在這個涼亭坐一夜,風很冷,我總覺得是他在跟我講‘哥哥山下好冷’。”

    壓抑許久的話終于在這一刻吐出,薄軼洲稍稍吸氣,望著最后一抹日光從山后冒出,卻仍舊沒有覺得這片山頂有溫暖半分。

    然而就在此刻,身旁人忽的側過身抱住他,比前兩天那次在別墅院子等他抱得還要更緊一些。

    她抱住他的肩膀,一手搭在他的后背,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帶在他的耳側。

    她糾正他的措辭,她說:“是風吻過你。”

    向桉:“他在告訴你哥哥別難過。”

    山頂風涼,風聲獵獵,呼嘯著從耳尖掠過,在這個七年后的冬天,同樣撩過人耳的料峭冷風,她給了他一個不同的解釋。

    她說是風吻過你。

    所以別難過。

    許久,被她抱的人終于是緩緩抬手,也搭在她的后背,回抱住她:“嗯。”

    “所以你可以過得很幸福,”她輕輕拍著薄軼洲,“這也是他的心愿。”

    當天下午,薄軼洲開車,從度假山區回北城。

    連著輸了幾天液,宋敏芝的病好得差不多,雖然炎癥沒有完全消除,但發燒以及一些并發癥狀都沒有了。

    老兩口坐在后座,向桉坐在副駕駛。

    兩個小時的車程,從度假區開到薄家老宅。

    到地方,宋敏芝和薄海東先下車,向桉因為收拾落在車座的東西,晚了一步。

    等把耳機和平板都撿起塞進包,再抬眼,發現駕駛位的薄軼洲沒動,一直在等她。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車了。”

    男人看她的目光稍顯專注,在她提示后,收回視線,右手擰掉車鑰匙拔出,之后先從后座拎過她的外衣先遞給她,再是拿自己的衣服。

    向桉從他手里接過自己的大衣,盯著他的眼眸兩秒。

    她總覺得從今早從山上的涼亭下來后,薄軼洲看她的眼神變了點。

    說不上是哪里的變化,但看她的時間更多,好像也更專注和認真。

    還沒等她再仔細看了詢問,手機有來電接進來,她從包里掏出,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好久沒有任何聯系的商延。

    自從兩人退婚,她又擺了商延一道,把向之和商家的合作的利益全部從商延手里摳出來之后,商延就徹底沒再跟她有過任何聯系。

    此時她劃了接聽鍵,手機放在耳側,正巧目光抬起,從車內后視鏡對上薄軼洲投來的目光:“喂?”

    第65章 交換對戒

    同在傳媒業, 工作上避免不了接觸,商延打電話來是為了一項合作案,向桉無意和他多交流, 三言兩語溝通完就掛了電話。

    通話掛斷,手機塞回包, 再抬頭看到薄軼洲還在看她。

    她疑惑:“有事?”

    男人目光偏開, 拉開一側車門:“沒事。”

    向桉不疑有他, 跟著下車,走到車頭時, 看到等她的薄軼洲。

    她剛把外衣整理好走過去, 薄軼洲牽住她,她左手被男人牢牢抱住,裹在掌心里。

    薄軼洲帶著她往別墅樓前走去, 今晚講好了留在薄家吃飯,睡一覺, 明早再離開。

    向桉晃了晃被牽住的左手, 示意薄軼洲看自己右手拎著的敞開的包,她沖他眨眼:“我要拿東西。”

    天冷又干, 她想涂一下潤唇膏, 但薄軼洲一直拉著她,她沒辦法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薄軼洲最近好像越來越喜歡肢體接觸。

    想到這里,她好奇地朝走在身邊的男人看了一眼。

    兩人已經快到別墅門前, 薄軼洲察覺到她的視線,上了門前的臺階, 輸密碼時問道:“看我干什么?”

    向桉立定站直,兩手背在身后, 看他的動作比剛剛更明目張膽,盯著他的臉,視線仔細逡巡過。

    薄軼洲已經輸完密碼,但沒有按確定,抬手停頓,偏了目光,也看過來,眉尾稍稍挑起,表示疑問。

    向桉看到他看自己,兩人對視幾秒,她踮腳靠近,右側小臂還挎著自己的包,兩手拉上薄軼洲衣服前襟,側歪頭注視著他,聲音稍放低:“怎么感覺你最近這么喜歡我?”

    薄軼洲撩唇笑了一聲,捉住她扯在自己衣領的手,牽著垂下,按下密碼鎖的確定鍵,帶著她進到別墅內。

    天冷,向桉習慣貼著他走,進了門,依舊擠在他身邊,她對剛剛的問題不依不撓:“是嗎?難道不是?”

    她揚起被他握住的手,搖了搖示意:“就比如你現在總愛牽著我,放開一會兒都不行。”

    明明是有些臭屁又自戀的話,她卻說得非常自然,薄軼洲沒忍住,輕聳肩膀笑出聲。

    向桉不滿意,伸手拍在他的手臂,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薄軼洲松開她的手,幫她拽了下被她在路上扯亂的圍巾:“沒什么,是有點。”

    “有點什么?”向桉低頭,把剛被他整理的圍巾摘下。

    薄軼洲看她,停頓半秒:“有點更喜歡你。”

    他眼神似笑非笑,向桉弄不清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和他目光相對了一會兒,揚手又打了下他的手臂,隨后轉身往屋內走去。

    薄軼洲把手里她的那條圍巾扔下,輕聲笑了下,跟上去

    隔了一周的周一,上午向桉要去商延的公司開會,向之和他的公司有一個有相關牽連的合作案。

    前一周,整一周商延一共給她打過三次電話。

    文娛產業瞬息萬變,商延的娛樂公司兩個月內接連爆出幾位污點藝人,代言合約中斷,還要付賠款,同一時間又撲了兩個大制作的電視劇,最近資金短缺,馬上要上映的電影如果沒有達到預期收益,將會給他的公司再次帶來重重一擊。

    他最近會跟向桉頻繁聯系,也是和他公司的業務有關。

    先前那條文旅廣告,已經奠定了向之和政府合作的基礎,上個月向之更是拿下和公益廣告的招標。

    這次的公益廣告是一個系列,除之前已經拍攝過的江城國家級風景區外,后續還有幾個五A級景點要拍攝,需要輾轉幾個城市,一系列的片子拍下來,和政府的關系只會更加穩固。

    向之不僅本身實力強,又依托博安的注資,現在更是背靠和政府逐漸牢靠的關系,是目前業內首選的幾個合作公司之一。

    商延之所以聯系向桉,是希望自家下部有重大投資的電影上映時能和向之合作,用向之的宣傳。

    商延再次打來電話時,向桉和薄軼洲正在吃早飯。

    向桉前一晚熬夜工作,早上醒來在床上多賴了幾分鐘,現在還在打哈欠。

    她盤子里的雞蛋是薄軼洲煎的,她點了手機的免提,接通電話,之后眼神詢問薄軼洲要不要幫她吃蛋黃。

    她偶爾早上起來沒胃口,會覺得蛋黃膩。

    薄軼洲和她挑食的程度差不多,大多數她不喜歡的,他也沒有多喜歡吃,不過還是點頭,讓她把撥出來的蛋黃夾在自己盤子里。

    向桉用勺子舀了蛋黃放在他的盤子,之后手機拿起放在耳邊,對他比口型“謝謝老公”。

    薄軼洲點頭,把一旁剛給她倒的牛奶推過去。

    向桉單手握上玻璃杯,聽那端的商延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期公司的事情焦頭爛額,多個項目陷入僵局,商延對她說話比以前客氣一些,不過還是吊兒郎當。

    商延:“你等會兒幾點過來?”

    向桉覺得他問這話奇怪,皺眉,用叉子把盤子里的蛋清分成幾部分:“不是九點半開會?在那之前到。”

    “嗯。”商延拖著聲音在那端嗯了一聲,猶猶豫豫不知道是要說什么,沒再開口,但也沒有掛電話的意思。

    向桉對他沒什么耐心,聲線冷:“還有事?”

    “也沒有,”他報了個地址,是之前向桉沒搬到薄軼洲這里時住的地方,他問她,“你還從那兒過來?”

    向桉往嘴里塞了口蛋清,又喝牛奶:“不是,搬家了。”

    “到底有事沒?”她眉心蹙得深。

    薄軼洲正在吃她剛塞過來的蛋黃,餐廳安靜,她電話里商延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聽到。

    他放下叉子,抽了桌面的紙巾,稍抹唇,半掀眼皮,看過去。

    向桉表情很明顯的不耐:“沒事掛了,有事開會再說。”

    眼見她真要掛電話,商延在那端“誒”了一聲,阻止:“等會兒,有事。”

    向桉煩不勝煩:“什么事?”

    商延在那端砸吧唇,語氣慢悠悠,像沒話找話:“怎么搬家了?”

    被商延一句兩句沒營養的話弄得沒胃口,向桉放下右手的筷子抬眸,正好撞上薄軼洲的視線。

    兩人短暫對視,她回答對面:“結婚了,搬來跟老公住一起有問題?”

    她語氣冷淡,話說得非常自然,商延很顯然一愣,幾秒后,回過勁兒,嗤笑著:“結婚,你跟誰結婚?少騙人了向桉,嫁我嫁不成,現在也不用為了面子編謊”

    向桉實在不想大早上聽他在這里放屁:“腦子有病去醫院治,掛了,再沒事找事打電話,把你拉黑。”

    說完她不留一絲情面地掛斷了電話,手機丟在桌面,撿起剛放下的叉子,接著吃自己剛沒吃完的蛋清。

    薄軼洲掃了下她的表情,明明剛聽到了剛商延電話里說的什么,但還是明知故問,平聲:“他找你干什么?”

    向桉兩口把雞蛋和燕麥塞進嘴巴,因為嚼東西,含混不清:“問我等會兒什么時候去開會。”

    這項合作案的主要雙方是向桉和另一家公司,商延的公司只是有所牽扯罷了,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積極。

    薄軼洲瞧著她看了兩秒,看她確實像沒把商延當回事。

    他往后推開椅子,從座位起身,向桉聽到動靜,拿起玻璃杯喝牛奶,看向他:“你干什么?”

    “拿東西。”他語聲淡淡,從餐桌后繞出來,往臥室走去。

    兩分鐘后,他從臥室折回來,右手拿了兩個黑色的首飾盒。

    向桉正好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熱牛奶,從一旁抽了紙巾,擦掉唇邊的奶漬。

    薄軼洲走過來,在剛剛的位置坐下,手中的兩個盒子依次打開,推過去:“戒指做好了。”

    兩人之前訂做的戒指前兩天已經做好,林輝昨晚剛送過來,本打算找個合適的時間給她,但現在改了主意。

    向桉落眸在桌面的盒子里,一共兩個盒子,一個放了粉鉆的鉆戒,另一個里面是一對較為低調的對戒。

    薄軼洲拿起一旁的杯子,低頭,抿著杯沿喝了口咖啡:“看看想戴哪個?”

    向桉又掃了眼那兩個首飾盒,她還以為薄軼洲只是拿來給她看看,沒想到是要她戴。

    她斟酌兩秒,取了對戒里那枚女戒出來,隨手戴在左手的無名指:“這個吧,那枚鉆戒太扎眼。”

    鉆石大到戴著出去像是要用它扎人。

    戒指剛戴好,她正抬手對著光比對,身旁男人捉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過去。

    薄軼洲把戒指從她左手的手指取下來,掌心向上,向她攤開:“右手。”

    向桉不懂是什么意思,把手伸過去,手指搭在他的手心,看到薄軼洲捏著她的無名指重新幫她戴上,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戴錯了手。

    男人動作緩慢,半垂眼,眼神專注而認真,幫她把戒指推到指根,再之后捏著她的手指仔細端詳了一下,才松開。

    待薄軼洲轉過去時,向桉想了兩秒,對他也伸出手:“手伸過來。”

    她從戒指盒里取下那枚男戒。

    薄軼洲視線轉過來和她相對,眉棱稍揚,之后左手遞過來。

    向桉同樣捏住他的無名指,像剛剛他幫自己戴戒指那樣,幫他把戒指也推到指根。

    戴好后,她兩手輕拍了拍,語調上揚:“就當交換對戒了。”

    第66章 老婆拍了拍你

    吃完早飯, 薄軼洲送向桉去上班。

    商延的公司和博安是反方向,所以向桉說不用送,不過薄軼洲堅持。

    跟著他下樓, 兩人坐上車,向桉抬手把車內后視鏡轉向自己, 對著補妝。

    剛出門前喝了兩口水, 唇妝被杯沿蹭掉了一些。

    駕駛位的男人掃她一眼, 扣好安全帶,手扶上方向盤時看到她還在對著鏡子補口紅。

    盯著看了一會兒, 他右手從方向盤滑下, 抬手,拇指指腹蹭了下她的唇角:“怎么非要這會兒補?”

    向桉把口紅旋上,車內后視鏡轉回去, 對著他抿了下唇:“好看嗎?”

    薄軼洲食指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兩下,好看, 淡粉色, 襯得她很白,看起來很好親。

    不過, 須臾, 他掠開視線,狀似認真思考了一下:“一般。”

    “一般?”向桉重復他的話, 她一直覺得她用這個顏色的口紅挺好看的,沒想到薄軼洲說一般。

    隨后她看到左側的男人視線下垂, 示意了一下兩人中間的收納箱,里面扔了幾根她之前放在這里的口紅。

    他眼神點了其中一個很奇怪的紫紅色, 臉上建議的表情很真誠:“要不要試試這個?”

    向桉瞥他一眼,狐疑地撿起那根口紅:“這是我買錯了色號, 準備扔的。”

    “嗯。”薄軼洲淡淡敲了敲方向盤,把車開了出去。

    二十分鐘后,到商延公司樓下,薄軼洲把車停在路邊,向桉松了安全帶,看他一眼,開門下車。

    下車后,她從車頭繞過去,往商延公司的方向走,幾步后停住腳,又折回來。

    她覺得薄軼洲今天有點奇怪,主要怪就怪在他平時審美沒那么差,無論是衣服還是口紅色號,他一般挑的都能得她的心。

    今天怎么這么迷,給她挑了一個她覺得最丑的紫紅色。

    她折回來,幾步后,兩手搭在駕駛位的窗框,彎身和車里的男人對上視線。

    薄軼洲本就沒打算走,剛她轉身走時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現在自然是和她對著目光。

    “怎么了?”他嗓音微沉,染著些許麻痹人耳部神經的磁性。

    “沒事,”向桉左手仍撐在窗柩,右手抬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就是想問你真的好看嗎?”

    她剛在車上最后補了這支口紅。

    薄軼洲盯著看了會兒,松了方向盤,靠過來,他聲線有意落下來,變溫柔,依然是瞧著她的眼睛:“剛騙你了。”

    “剛那個也好看。”他說。

    兩人距離近,誰也沒讓,向桉對著他的視線,輕挑眉:“那你怎么說一般?”

    薄軼洲掃她一眼:“不想讓你去別人公司涂那么好看的口紅。”

    向桉輕輕瞇眼,抿抿唇,示意唇上的唇彩:“所以你就讓我換了這個難看的顏色?”

    男人沒有任何卡頓地點頭,之后往后撤了點,目光下滑,在她唇上落了下:“不過發現你涂這個也好看。”

    他語氣溫和,聲線又低,溫柔又正經的語氣,向桉被哄得唇角差點翹起來。

    片刻,她輕咳一聲,按著窗框站直身,撥了下披在肩后的頭發:“好吧,看在你這么會說話的份上。”

    “我答應你”她笑笑,故意拖長聲音,之后低聲,語調輕快,“和別的男人都少說話。”

    和薄軼洲告別,轉身走了兩分鐘,進到商延公司所在的樓,剛進門,迎面撞上從一側電梯間走出的商延。

    好久不見,他似乎變了一點,穿深灰色西裝,前襟微敞,大概是最近接連幾個項目虧本,焦頭爛額,他面目憔悴,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向桉沒有任何和他寒暄的打算,本準備路過他直接往樓梯間去,但擦肩而過時被他叫住。

    她皺眉,停住步子,側身看過去,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有事?”

    商延最近狀態確實不好,除卻手里幾個項目都嚴重虧損外,在和向桉之后家里又給他訂了一個結婚對象,但那姑娘本就屬于家族旁支,最近又爆出貌似不是那家的親生孩子,這就相當于他如果結婚,就是娶了個假千金。

    而且上個月商家家族的主要掌權人,也就是他的祖父去世,他現在急著成家,從集團分權,但他又不想和那個假千金結婚,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想起來向桉。

    其實認真講,向桉是他相過那么多相親對象以來,他最滿意的一個。

    漂亮,優秀,能力強,盡管先前她控股的向之有所衰落,不過最近不知道是乘了什么東風,博安接連注資了向之兩個大型項目,向之隱隱已有抬頭,起死回生之勢。

    他現在內憂外患,如果能跟向桉復合,是他最好的選擇。

    兩人畢竟相處了三年,他不相信向桉會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當初向桉要退婚是因為撞到他和前女友的事。

    不過因為這件事退婚,也恰恰證明,她對他是有感情,才會因為這件事對他失望。

    想到這里,他稍稍站直,右手攏著自己的西服前襟把扣子扣上,之后抬腳走過去。

    隨著他越走越近,向桉眉皺得更深,她看著近在咫尺停住腳步的男人:“有事?”

    這人最近跟狗皮膏藥一樣,不是打電話,就是像現在公司樓下偶遇,貼過來。

    商延:“沒有,正好撞到你,一起上去?”

    向桉打量他,皺起的眉宇沒有舒展開:“你不是有事?”

    商延:“沒事,剛出去就是接你和清美的負責人,沒想到正好撞到你。”

    向桉抱臂,再次打量他,隨后垂手,右側小臂的包往上提了一些,轉身:“不用,商總忙自己的吧。”

    商延走在她身側:“沒什么可忙的,向之和清美在我這里談事情是我的榮幸。”

    商延一向油嘴滑舌,如果他有事求你,阿諛奉承那套,他比誰玩兒的都明白。

    不過向桉不想知道他有什么想法,也不想給他任何面子,幾步之后走到電梯間,她抬手按了相鄰兩個電梯的上行鍵。

    她面前的電梯門打開時,她走進去,隨后揚手點關門鍵,對還沒走進電梯的商延道:“你如果不跟我坐同一個電梯,我會更榮幸。”

    “”商延被她這句氣笑了。

    不過先前相處的幾年,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冷著臉站在電梯外,縱然心里再氣,還是沒有跟上來。

    會議室在八樓,吳筱提前到位,帶了兩個向之的副總,等在會議室外的休息廳。

    向桉推門進去時,正聽到三人還在商議今天開會需要確定的細節,聽到門響,三人依次抬頭,問向桉好。

    先按點頭,走進去,找了東側的沙發坐下來。

    坐下十分鐘,商延公司的負責人前來通知,因為清美內部出了點問題,負責人會遲半個小時到,問向桉方有沒有什么問題。

    向桉今天上午的時間全部空出,就是為了這個合作案,沒有安排別的事情,她低眸看了眼腕表,確定時間,之后回復工作人員,說沒關系。

    工作人員剛退出會議室,她收到薄軼洲發來的信息。

    薄軼洲:[還有幾分鐘開會?]

    向桉放下右手正轉的簽字筆,把筆放在身前的茶幾上,收手回來,專注回消息。

    向桉:[沒有,清美的人遲到了。]

    向桉:[會議推到了九點半。]

    薄軼洲:[嗯。]

    向桉:[你到公司了?]

    薄軼洲抬手對著即將要走進的電梯間拍了一張,發過去。

    薄軼洲:[【圖片】]

    薄軼洲:[剛把車停好,準備上樓。]

    向桉:[【兔子OK表情包】]

    向桉:[給我發消息是有事嗎?]

    薄軼洲:[嗯。]

    薄軼洲:[問你戒指好好戴沒有。]

    向桉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問這個,想了想,把手機調成照相模式,對著右手無名指拍了一張。

    向桉:[【圖片】]

    向桉:[戴著呢。]

    發完,她又點了薄軼洲的頭像,拍了他兩下。

    向桉:[你的呢?]

    向桉:[你檢查了我的,我還沒檢查你的。]

    薄軼洲剛進電梯,剛路上遇到一個博安的董事,說了兩句,此刻才有機會,重新低頭看消息。

    金屬的電梯門映出男人微垂帶笑的眼。

    薄軼洲:[晚上回家給你檢查。]

    向桉:[?]

    向桉:[不太公平吧。]

    向桉:[我可是給你發了照片。]

    “老婆”拍了拍您。

    “老婆”拍了拍您。

    “老婆”拍了拍您。

    向桉催促:[快。]

    向桉:[照片。]

    電梯門打開,薄軼洲剛走出來,正好碰到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傅弋,兩人約了今天上午博安的會議室見。

    傅弋看到他,腳步緩下來,正打算跟他說等會兒要商談的企劃,看到他手拿手機抬起,鏡頭對著自己的左手拍了一張照片。

    傅弋:?

    他湊近,看到薄軼洲把剛拍的照片發給了“老婆”。

    他挑了左邊的眉毛,問到:“向桉?”

    薄軼洲收了手機:“嗯。”

    之后傅弋又注意到他剛拍的東西,他繞到薄軼洲的左側,撈了他的手腕看他的無名指:“戴上了?這么快就送到了?”

    他知道薄軼洲在找人做戒指,但他以為他只是為了敷衍家里人,或者說是給向桉一個交代,沒想到這人做完還真戴了。

    薄軼洲* 左手從他手里抽出來:“不戴放家里供著?”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弋咂舌,“向桉也戴看?”

    薄軼洲掃他,平聲:“一個人戴的叫裝飾戒。”

    傅弋:

    傅弋一直在薄軼洲的辦公室待到中午,到飯點時,還有點事情沒討論完,不想出去吃了,薄軼洲讓林輝直接往辦公室送了兩套工作餐。

    餐送到,薄軼洲擰開配餐的果汁喝了兩口,傅弋手里的合同條款有幾項還要核對,他正在看。

    薄軼洲掃他一眼,食指勾著領帶扯松一些,從座位站起來,撿了手機往落地窗前走,給向桉發消息。

    薄軼洲:[會結束了?]

    向桉回得很快:[嗯。]

    向桉:[跟清美的人在吃飯。]

    向桉:[商延也跟過來了。]

    這句發完,向桉撩眸,往桌對面又看了一眼:[他今天好像狗皮膏藥。]

    第67章 我結婚了。

    薄軼洲:[狗皮膏藥?]

    向桉帶了兩個向之的副總, 清美的人,還有商延和他手下的宣傳總監劉恒,十人臺的圓桌, 幾乎坐滿。

    向桉稍抬頭,掃了不遠處一眼, 商延坐在她的斜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總覺得商延今天對她比以往殷勤一些。

    當時從他手里搶下維安的項目,他連著騷擾了她半個多月, 最后是看實在搶不回來, 大概是氣不過,跟她徹底斷了聯系,再在某些商宴偶遇, 他不是冷嘲熱諷,就是陰陽怪氣。

    向桉以前就看不慣他這種脾性, 現在好不容易和他沒了關系, 更是不想給他眼神,不過今天他對她的態度確實和先前有很大的不同她眉心皺起。

    清美的負責人正在跟她手下的一位副總商討海外的推廣, 大體方向在今天上午開會時已經確定, 現在是商定細節。

    她聽了兩句,支著下巴的手放下, 視線掃過桌側的人,落眸, 右手捏著手機繼續給薄軼洲發消息。

    向桉:[你說如果我前未婚夫想吃回頭草怎么辦?]

    薄軼洲:[?]

    幾秒后,屏幕跳出語音通話, 向桉是今天這頓飯的主角,剛雖沒搭話, 但現在也不好離場。

    估計薄軼洲也是知道她在忙,打了幾秒,看她沒接,便掛掉。

    向桉抿了抿唇,拇指點在鍵盤:[?]

    薄軼洲:[?]

    薄軼洲:[誰要吃回頭草?]

    向桉繃唇,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薄軼洲這句問話的壓迫感有點強,她忽然有些后悔剛剛開那個不找邊際的玩笑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她有點太把薄軼洲當合約老公了,忘了某人也是會吃醋的。

    桌上關于合作案的話題已經結束,閑聊,講起今天這家餐廳的菜色。

    她聽了兩句,確認確實沒有再和工作相關的事情,抬手掩在唇邊,輕咳了一下,推開椅子起身,稍欠身,跟清美的負責人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清美的負責人比她年長一些,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外表儒雅,氣度不凡,成為清美的股東之前,是北城美術學院的名譽教授,他笑著點頭,示意向桉去。

    向桉從座位繞出來,往包間門的方向去,剛出門,低頭撥了薄軼洲的電話。

    對面人可能是手機就在身旁,聽筒里的機械嘟聲只響了兩秒,便接起來。

    男人的聲音染了電流音,顯得更為輕沉磁性:“怎么?”

    身邊路過了兩個推著菜架的服務生,向桉走到走廊的窗戶處,虛咳,壓著聲線:“也沒怎么,就是我比較自戀,剛剛瞎說的。”

    “是嗎?”薄軼洲在那端疑問。

    向桉轉身,背靠窗臺,透過剛沒關嚴的縫隙往包間里看:“是吧。”

    她隨口:“你老婆也沒有那么搶手。”

    薄軼洲輕輕笑,把茶幾上保溫盒旁的杯子拿開,反駁她的話:“那倒還是挺搶手的。”

    向桉情緒波動不大,很少有被夸得飄飄然的時候,不過這會兒聽到薄軼洲這么說,不知道為什么莫名耳熱。

    她轉移話題:“你中午吃什么?”

    薄軼洲看了眼桌面的幾個盒子:“林輝讓酒店送的餐。”

    “好吃嗎?”

    “還沒開始吃,”薄軼洲問,“你呢?”

    向桉道:“我也還沒開始吃,就鉆出來和你打電話了。”

    她聽到薄軼洲在那端笑:“你笑什么?”

    薄軼洲:“沒什么,中午吃不飽的話,晚上帶你去吃火鍋。”

    向桉緩聲,覺得跟他聊天比進去應酬讓人舒服得多:“也不能天天吃,會吃胖。”

    話音落,她再次咳了一聲,腳尖點了兩下地,放低了聲音詢問:“你剛說的話,真的?”

    薄軼洲問她:“哪句?”

    她唔了一聲:“你說你老婆搶手那句。”

    她聲線清麗,這么壓著聲音說話,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薄軼洲眉宇間染了些許笑,右手把兩個玻璃杯依次擺好,輕輕嗯了聲,回答對面:“是。”

    向桉哦了一下,沉默兩秒,之后禮尚往來地道了句:“你老婆也覺得你很搶手。”

    薄軼洲:“嗯?”

    出來了太長時間,向桉直身,離開靠著的窗臺,往包間的方向走,語調輕快:“是在夸你啦,老公。”

    薄軼洲慢條斯理,回她:“那我謝謝你。”

    電話掛斷,薄軼洲看到桌對面的傅弋沒在吃飯,而是端著飯盒眼神極其古怪地落在他身上。

    他把手機放在桌面,自己面前的兩個保溫盒順次打開:“看我干什么?”

    傅弋咽下飯,往靠近扶手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提醒你一下,辦公室很安靜,你倆剛剛的對話我都能聽到。”

    薄軼洲剛打開其中一個餐盒的盒蓋,里面是清炒的蘆筍,聽到這聲,掀了眼皮看過去。

    傅弋又動了動屁股,一臉想說但又覺得這件事很難評的表情:“你倆這么膩歪嗎?”

    “”薄軼洲面無波瀾地把餐盒重新打開,狀似思考了一下,語氣沒有任何嘲諷的:“沒結過婚的人可能確實不懂這種樂趣。”

    傅弋:

    再回到包間,商延正在跟清美的負責人高談闊論,講未來兩年文娛市場他預測的變化。

    商延專業性有,但不多,很多時候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前半年公司會在短短時間躋身龍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運氣。

    商延:“我是覺得未來兩年,在文娛產業,電影發展周邊衍生品是一個方向。我們公司正在做這一塊的東西,馬上要上映的電影,我們計劃在兩年內推出第2部 ,打造一個IP,發展相關的衍生物。”

    看到向桉坐下,他話鋒轉過來,右手反過去,磕了磕桌面,看過來:“向總覺得怎么樣?”

    向之在去年就做過市場分析,計算過國內外市場周邊衍生物的銷售份額,目前情況還算樂觀,但相比前幾年勢態有所下降。

    她皺眉,不留情地把商延剛那番話否了:“市場不看好,AI的進步和科技的革新,文娛業之后的發展應該著重在虛擬物品,和用戶的虛擬情感體驗方面,實體衍生物很難有再發展的空間。”

    向桉反駁的話很直白,桌面上有一瞬間的安靜。

    商延被卸了面子,端起酒杯往后靠,咂舌:“向總涉足影視產業比較少,雖然做的是傳媒,但對我們這塊知道的可能只是皮毛”

    話音落,想到還要和向桉修復關系,他話鋒一轉,又改口:“不過傳媒和影視交叉很多,向總以后要想再了解,我們可以多交流。”

    向桉把面前用來擦手的巾布疊起來,掀了眼皮,看他一眼。

    桌上還有清美的人,她實在不想在這種場合沒有風度地跟商延拌嘴。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轉了轉右手無名指的戒指。

    因為桌子上物品的遮擋,商延沒看到她的動作,反倒是坐得近的清美負責人看到了。

    相較于上午的會議,午飯本就比較隨意,對方負責人看向桉年紀不大,好奇問道:“向總結婚了?”

    商延并不了解清美的負責人為什么這么問,只是聽到這聲,順勢抬眸看過來。

    向桉余光掃到他投過來的視線,她沒有了解過商家近期的情況,只是覺得今天來這一趟,商延對她的關注確實有些過分多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借著機會,直接點頭:“對,前段時間結的,有幾個月了。”

    會找薄軼洲結婚,確實是她沖動,當時兩人一拍即合,在和商延退婚期間,她就和薄軼洲領了證,算起來已經有四個月時間。

    清美的負責人稍有詫異,含笑道:“看向總年輕,沒想到結婚這么早。”

    清美的負責人:“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向桉:“主要做風投。”

    距離不遠,向桉聽到商延的哼笑聲。

    對于向桉的說辭,商延不信,畢竟兩個人剛斷關系不過才幾個月,他不相信向桉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找到別人結婚。

    而且同在一個圈子,他也沒聽到什么風聲。

    北城做風投的一共就那么幾家,其中兩家和向家不熟,另外一家更是和向家有些過節,除掉這幾家再數總不可能是薄軼洲。

    況且博安集團的業務也不止投資這么簡單,用風投概括,怕是太不給博安面子了一點。

    商延在心里篤定向桉是為了在他面前爭面子,隨口亂說。

    一頓飯吃到后面,話題沒再圍著工作打轉,更傾向于閑聊。

    清美的負責人本就是做藝術出身,身上的商人氣不重,更多是對美學和藝術的追求,聊的東西也多和這類有關。

    向桉對這方面涉獵頗深,清美的負責人沒想到會和她聊得這么愉快,飯吃到最后,兩人還口頭敲定了下次合作的時機。

    飯局結束,清美的負責人先走,向桉有事晚了一步,吳筱先帶兩個副總出去,包間里只剩了商延和他的宣傳總監,以及向桉。

    向桉剛整理完東西,正準備起身,聽到對面商延敲桌子,問她:“這幾天有時間嗎?”

    向桉把合作案放進文件袋:“有事?”

    商延往后靠:“想找你商量一下我們公司下部影片的宣傳。”

    商延:“元旦上映,想交給尚之傳媒。”

    向桉從座位站起:“你找別人談吧,元旦檔的影視宣傳,向之已經接了兩部片子,簽過協議,不做競品宣傳。”

    向桉的話一下把商延的下一步要說的堵回去,他再次往后靠,松了西裝前襟的扣子。

    向桉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她也見過薄軼洲做這個動作,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偏心的緣故,薄軼洲做的沉穩矜貴,商延做就有點吊兒郎當。

    她剛回答商延的話是借口,有幾個元旦檔的影片宣傳確實找過向之,但合作還沒完全敲定,所以商延如果真的有意向,其實可以談,不過她主觀不想跟商延有任何糾纏。

    今天從早上到現在,商延三番兩次和她搭話,她當然也感覺到了。

    此時站在圓桌旁,右手拎著剛整理好的文件袋,皺眉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延雖然想找她復合,但畢竟是求人的事情,不好直接說出口,這會兒開始拿喬。

    他往前坐直,兩手搭在桌面,交叉而握,望著她,沒直接說:“向之最近幾個項目都做得好,和政府關系也不錯,想和你多談幾項合作。”

    都在一個圈子,繞不開的工作上會有接觸,向桉一向工作中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也沒想完全回避,拉開椅子往外,話沒說死:“有事找吳筱。”

    說罷徑直往外,出了包間,隨手帶上門。

    她剛走,商延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勾著襯衣領口往外扯,揚手點門,對自己的總監:“她什么態度??”

    總監劉恒是商家的女婿,對商延和向桉的事也略知一二,他既然在商延的公司做事,在家里和集團自然也是站在商延這邊。

    此時回話:“可能因為退婚,向總對您還有氣,女人嘛,都是這樣,任性起來,公私不分。”

    商延聽著就生氣,領帶扯下,團成團,扔到一邊:“是她向桉要跟我退婚,現在還跟我拿架子??”

    他指著包間門的方向:“她還結婚了??她結個屁的婚,我不信除了我還有人要娶她。”

    商延越說越氣,轉頭看向劉恒:“你聽說最近向家有婚訊嗎?”

    劉恒搖頭:“沒有。”

    他看了眼商延的臉色,接口道:“向總這樣說,應該是在跟您置氣,如果你回頭,向總不會看不清形勢。”

    包間內安靜了幾秒。

    片刻后,商延煩躁起身,剛站起,又想起似的停住腳,轉身問劉恒:“吳家那個最近怎么說?”

    吳家旁支的三女兒,本來家里有意向讓她跟商延結婚。

    劉恒應:“最近做了財產分割,她和吳家確實沒有血緣關系,如果和她結婚的確不如向總。”

    商延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低三下四地要跟向桉再有聯系。

    他想了兩秒,抓起座椅的領帶:“行,知道了。”

    第68章 會有痕跡嗎?

    向桉下午工作不多, 三點一刻,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給薄軼洲打了電話。

    向桉:“你等會兒有事嗎?”

    傅弋還在薄軼洲辦公室, 正準備走,薄軼洲抬頭看了眼, 回她:“四點有個會。”

    “怎么了?”他又問。

    向桉從座位站起來, 走到衣架旁邊, 取下衣架上自己的挎包,單肩夾著手機, 跟對面解釋:“沒事, 我要去博安附近找區政府的領導,去找他們拿個東西就沒事了。”

    薄軼洲起身送傅弋:“想來找我?”

    向桉確實有這個想法,她總覺得薄軼洲的休息室比她的睡著要舒服一些, 再說晚上兩人也要一起回家,不如她拿完東西直接去找他。

    還有就是——她有點想和他呆在一起。

    薄軼洲看了眼表:“過來吧, 讓司機去接你?”

    向桉攏了心神, 往辦公室外的方向走:“不用,我有司機。”

    短途她基本自己開車, 長一點的就會用司機。

    薄軼洲應了聲:“嗯, 你到的時候如果我在開會,有事就找林輝。”

    向桉回他:“知道了。”

    傅弋剛從沙發站起來, 看到薄軼洲掛了電話,狐疑看到他一眼:“向桉要來?”

    薄軼洲嗯了一下, 彎身撿起茶幾的一疊材料,翻看了兩眼, 丟進他懷里:“拿回去讓你下面的人再改,月初我要去趟國外, 最晚那個時候就要定下來。”

    他語氣比剛剛接電話時冷淡一些,傅弋盯著他看了幾秒。

    之后把材料收好,話題又轉回去:“上班時間,向桉怎么又過來,你倆這婚結的一點都分不開?”

    薄軼洲看他一眼,傅弋賤笑嘻嘻:“夸你倆感情好。”

    他難得能碰到調侃薄軼洲的時候,當然是抓住機會多說兩句,往辦公室外走的路上,又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倆不辦婚禮?”

    最開始一切從簡,是薄軼洲和向桉都對對方沒意思,但現在看,兩個人的感情貌似有大進展,至少互相不厭煩,是和睦夫妻。

    薄軼洲動作停了下,他需要問問向桉的意思:“再說。”

    送傅弋走到門口,他又開口:“去年傅西沉辦婚禮用的那個團隊推給我。”

    去年年初,傅西沉剛結過婚,娶的是喻家的喻眠,當時婚禮在北城近郊某個度假區辦的,造景弄得很不錯,薄軼洲當時被邀請去,包給了傅西沉不小的紅包,有點印象。

    “我哥?”傅弋知道他說的是傅西沉,“我幫你問問。”

    說完嘖一聲又道:“不過我感覺那公司不吉利,辦完婚禮他倆天天吵架,前一段時間還在鬧離婚。”

    “”薄軼洲淡聲開口,“你問完他給我說一聲用的是哪家公司。”

    傅弋把資料袋收好,奇怪:“你還要用這家?”

    薄軼洲看他:“不是,我避開。”

    “”傅弋輕嘶,“行,我給你問問。”

    四點剛過,向桉到薄軼洲的公司,從電梯出來時看了眼時間,知道薄軼洲應該是去開會了。

    想了想,往他辦公室走的路上,低頭給林輝發了條消息,剛發完,迎面卻撞上他。

    向桉一愣:“你沒有跟薄軼洲去開會?”

    林輝兩步走近,欠身,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把她往辦公室的方向引:“沒有,老板讓我在這里等你。”

    公司內部的會議,不是很重要,薄軼洲帶了另外的助理過去,讓他在這里接向桉。

    向桉跟著林輝走進薄軼洲的辦公室,剛一進門,看到辦公室中央茶幾上放的袋子,林輝幫她把剛從她手中接過的東西放在沙發上,看她看茶幾上的購物袋,跟她解釋:“老板剛讓人去買的。”

    巧克力,薯片,還有各種她喜歡吃的零食。

    林輝:“老板說困的話您可以去休息室睡覺,或者看電影。”

    向桉點點頭,走過去,彎身撩開袋子看了眼里面的東西,瞧著看了幾秒,心下竟然覺得有股暖流劃過。

    不知道是不是薄軼洲授意,袋子里的東西都是她的口味,甚至連這些零食的牌子也是她喜歡的。

    她吃東西很挑,某幾樣只吃固定牌子,她其實沒有跟薄軼洲詳細講過,只是每次買都會挑那些,沒想到薄軼洲每一樣都記得。

    林輝幫著整理完辦公室的東西,退出去之前跟向桉道:“桌子上有酒店的甜品清單,老板說你想吃的話隨時給我講,我讓酒店做了送過來。”

    剛往沙發上放東西時,她就看到了茶幾上放的紙張,放在桌角,A4紙大小,白色的紙,上面用黑色簽字筆抄了字,應該是這邊沒有酒店菜單,臨時讓人手寫下來的,為了給她看。

    向桉目光抬起,落過來,回答林輝:“好的,謝謝。”

    林輝笑著退出去,也跟她開玩笑:“您可以謝謝薄總,都是薄總交代的。”

    向桉輕輕挑眉,之后等林輝出去,俯身撿了茶幾上的那張紙,盯著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這清單好像是薄軼洲寫的。

    之前去薄家時,聽宋敏芝說過,他上學時貌似跟著家里的老人學過幾年書法,他的字筆力蒼勁,很有風骨。

    向桉多看了兩眼,清單上不光有各種甜品的名字,有一些名字后還跟了括號,里面標注了她不喜歡的食材,應該是提醒她在選擇的時候注意。

    想了想,她拿出手機,對著單子拍了一張,側身瞧著照片又欣賞了一會兒,之后點了照片下的收藏鍵。

    她沒怎么談過戀愛,所以不清楚在別人的戀愛關系里,男方是不是也都是這么細心,不過在這一刻,她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當時是找了薄軼洲結婚,她好像一不小心,撞了一個大運。

    心情有些好,單子再放下,給林輝發了條消息,從整面甜品里挑了一份自己想吃的,另外按著薄軼洲的口味也給他要了一份,再是脫了外套,稍稍伸了個懶腰,往后側休息室的方向去。

    本來是想睡覺,但因為等甜點,沒上床,后來干脆窩在沙發里找了個電影看。

    慢節奏的電影,為了更好的觀影體驗,休息室的燈都被她關上,光線昏暗,很容易犯困,看到大概三分之一,她撿了一旁的抱枕塞進懷里,靠在沙發里睡過去。

    下午四點,再醒時迷迷糊糊,意識渾噩地睜眼,揉了揉發頂還沒緩神,聽到人問她:“醒了?”

    薄軼洲才進來不久,剛關掉幕布,摘了表放在茶幾,想抱她去床上,沒想到她卻醒了。

    向桉看到他,手背搓了搓眼睛,反應慢半拍:“嗯”

    剛那覺睡得很沉,她又沒喝水,應這聲嗓音黏黏糊糊,略微發啞。

    薄軼洲解了領帶搭在沙發靠背,在她身邊坐下。

    看到她還在揉眼睛,捉著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來,另一手提著水壺倒了水,水杯拿近,抵在她的唇上,微沉聲線:“喝點水。”

    向桉反應過來,唇壓在杯沿,另外一手想拿杯子。

    薄軼洲沒讓她接,左手托在她的后腦,右手握著杯子,喂她喝了半杯。

    杯子再放下,指腹擦掉她唇邊的水漬,問她:“餓不餓,去吃飯?”

    喝過水,嗓子沒有那么干,她剛醒,沒什么胃口,左手按在肚子往后靠,慢聲答:“等會兒再去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室內光線的原因,她的聲線低低軟軟的,少了幾分平時的清冷感。

    薄軼洲就坐在她的身側,兩人大腿相蹭,他偏頭看她,抬手幫她撩了耳邊的碎發,有些心猿意馬。

    前些天一直呆在度假區,因為薄靖康的忌日,沒什么心情,這幾天回來,兩人又都忙,這么算起來夫妻生活也只有過最開始的那么寥寥兩次。

    他右手的水杯放下,抬手幫她整理衣領,聲線比剛剛低一些:“一點都不餓?”

    向桉睡得全身發軟,一點不想動,往后靠在沙發靠背上,右肩抵住身旁薄軼洲的身體,朝他的方向稍稍側歪,像是靠在他懷里。

    她語調拖沓,眼睛無聲地盯著前方已經暗掉的幕布:“嗯你餓了?”

    休息室的空調很暖,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剛睡覺時弄亂了,衣領皺著。

    為了睡覺舒服,她解了兩顆扣子,從薄軼洲的角度,低頭正好能看到她微敞的衣領下露出的細膩肌膚,鎖骨線條幾近完美,撐起一些領下的弧度。

    薄軼洲瞧了兩秒,剛幫她整理衣服的右手沒垂下,反倒是上抬,修長的手指撥開她的衣領,把剛幫她整理好的衣服又弄亂。

    他低頭靠近,聲線沉沉,帶一絲啞意:“那等會兒再吃,八九點?”

    向桉“嗯?”了一下,繼而感覺到脖間溫熱的氣息,再是吻落下來。

    吻從前頸往下,輕輕觸碰她的皮膚,右手也順著她前襟的紐扣,依次往下。

    向桉下意識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再是被他抄著膝彎抱起,放在腿面,她兩手環住他的脖頸。

    上衣很輕易地掉落地面,她抱著他肩膀輕輕抖了抖。

    薄軼洲右手壓在她細膩的背脊,稍稍離唇,聲音極低而啞:“冷?”

    向桉搖頭,往前蹭著坐了些,更緊地抱住他,嗓音泛著虛啞:“也不是”

    只是除了先前那兩回,好長時間沒有過,突然這樣,她的身體有些不習慣,很敏感。

    不過讓她說,她說不出口。

    偏偏薄軼洲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溫熱的掌心很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還在問:“那是怎么了?”

    他低啞聲線,笑了,調侃:“不喜歡我?”

    昏沉光線里,他的聲音磁性悅耳,好聽得像美酒。

    “”向桉收緊手臂,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很輕地蹭了蹭,低頭,換了兩秒,右手收回,同樣撥開他的衣領,垂首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下。

    輕微的刺痛,更加刺激這薄軼洲的神經,他不動聲色地收緊握在她腰的右手,平穩聲線:“想干什么?”

    向桉動手,也解了他的兩顆衣扣,唇貼著往下,又咬了一口,比剛剛那一下還使了點力氣,之后拇指撫上去:“會留痕跡嗎?”

    薄軼洲攏著她的后腦,把她的臉轉向自己,晦色光線里,和她對著視線,他翹了翹唇,緩聲:“你是想留還是不想留?”

    向桉落眸再看了眼自己剛咬過的地方,說不清:“隨便咬咬,想試試。”

    “你之前不是也咬我了,上回?”她看著他說。

    薄軼洲胸腔滾出一聲沉悶的笑,再看她兩秒,隨后抱著人站起來,往浴室的方向走:“等會兒讓你多試試,你看會不會留。”

    第69章 踩在浴室地面

    整一層三分之一的空間都是薄軼洲的辦公室, 其后相連的休息室自然也面積很大。

    浴室在靠西的地方,跟先前她來的那次不一樣,干濕區分離, 濕區往里,連接平臺的地方有一個幾平米的浴缸, 單面玻璃, 往下能看到不遠處商業區熙攘的人群。

    她被薄軼洲放下, 腳剛踩到地面,已經被人攬著后腰環住。

    身前的男人推著她往后兩步, 把她帶到淋浴下。

    她看到他去摸水的開關, 抓住他的襯衣,往他身前蹭站了半步,靠近他:“浴室重新裝修過?”

    熱水沖下來, 薄軼洲抬手解自己的襯衫紐扣,嗓音沉啞, 仿佛混了此時飄散在空氣中的氤氳水汽:“嗯?”

    向桉:“之前好像沒有浴缸。”

    她記不清了, 但即使有,應該也沒有這么大。

    “嗯, ”薄軼洲應, “偶爾你會來,很多東西讓換了。”

    這么近的距離, 向桉低著眼看他脫衣服,從中間的那顆扣子往下, 到最下一顆,襯衣前襟完全散開。

    她手指沾了水, 搭上去,下一秒, 被人抵著后腰抱進懷,他左手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往旁側撥開,垂首親了親她的臉頰,之后單手攏著她的后腦,把她的頭輕壓向自己的肩頸,啞聲:“剛不是說要咬我?”

    近在咫尺的肩膀,沾著水珠,她眼睫同樣染了水,輕輕顫了顫,兩秒后抬臂摟在他的腰上,落唇,在他肩膀處啃了一下。

    咬完抬手又摸,盯著自己剛咬出的痕跡很輕地皺眉,表情是真實疑問:“多久會消?”

    她好像咬得輕了一點,淡紅色的印記,不比他先前留在她身上的,他吻的那些,過了兩三天都還能看到。

    只不過他可能有所克制,留在她身上的不多罷了。

    “我下嘴下輕了”她有點懊惱,抬頭看他。

    比他吻她留下的那些輕多了。

    話音剛落,被人握住腰再往后帶,下巴也被掐住抬起來,薄軼洲的吻從她前頸落下。

    帶著熱氣的濕吻,左手完全勾著她的下巴,讓她動彈不得,水流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流過她的肩頸,再往下,和他的吻一樣。

    “薄軼洲”她抓在他腰間的手逐漸無力,甚至于朝后再退了半步。

    薄軼洲右手墊在她的背后,隔絕在她后背和冰涼的浴室墻面之間,隨后左手托在她的大腿處,把她抱起來,讓水流完全沖過她的身體。

    他讓她埋頭在自己肩窩,嗓音也比剛進來時再啞不少,緩緩:“咬吧,等會兒出去結算。”

    向桉抱緊他,閉眼,輕輕吐息,在下一次刺激來臨之前,低頭,親了親他的皮膚。

    從浴室出來向桉就睡熟了,被抱著窩在薄軼洲懷里,她穿著剛薄軼洲幫她換上的睡衣,和他身上的是同款,只不過他的是深色。

    她頭抵著他的前胸,左手抓著他胸前的睡衣布料,眉心舒展,呼吸均勻。

    察覺到被薄軼洲放在床上,醒了一下,男人彎腰把床頭的照明燈完全熄滅,之后掀開被子上床,很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膀擁住她,吻了吻她的鬢角:“不餓就再睡一會兒。”

    向桉撩著被子給自己蓋好,縮進他懷里,腦門在他的睡衣上蹭了兩下,虛啞嗓音問:“你不餓嗎?”

    薄軼洲扯著被子幫她把后背處蓋好:“有一點,但等你。”

    向桉本來閉上的眼睛復睜開,從他懷里伸出頭,仰臉看他,咕噥:“你說話好綠茶。”

    薄軼洲被逗笑,撫著她的后腦,在她發頂親了親。

    向桉確實困了,本來來他這里是為了休息,沒想到覺沒睡成,又被折騰了一些體力,再醒已經是晚上九點。

    薄軼洲的左臂墊在她的脖子,右手攬在她的背后,一個完全抱住她的姿勢。

    她抽出手臂,在他懷里動了動,剛打算坐起,想到什么又縮回去,右手拎著薄軼洲的衣領往旁邊扒開,還沒等看仔細,已經被人握住了手腕。

    薄軼洲稍翻身,平躺的姿勢,另外一條手臂把她壓下來,攬過去,他剛也睡熟了,此時聲線帶著些許鼻音:“干什么?”

    向桉躺回枕頭,啞聲嘀咕:“看看我咬了多少地方。”

    薄軼洲按了按太陽穴,勾唇笑了笑,托著她背,讓她和自己一起坐起來。

    他掀開被子,開了床頭燈:“餓了嗎?”

    向桉摸了摸腹部,空空的,確實有點,她點頭:“嗯。”

    “想吃什么?”薄軼洲從床上下來,站在床側,彎腰拿起床頭柜的手機,“出去吃,還是讓酒店送過來?”

    從下午過來到現在,不是在沙發就是在床上待著,向桉覺得有點難受,撩開被子,也打算從薄軼洲站的那側下床。

    然而腳剛挨上地,站起來,腿下一軟,又險些摔下去,好在薄軼洲就在旁邊,抄著她的腰把她撈起來。

    再之后她聽到頭頂微不可見的一聲低聲笑。

    “”確實是因為剛剛在浴室待久了,才會腿軟,但薄軼洲笑得也太

    她稍有些耳赤,想也沒想,手從他手中抽出來,轉而掐他的腰:“你笑什么?”

    她稍稍撩眉,抬了下巴看他,語氣有點兇,薄軼洲右手從她發頂滑下,安撫:“沒什么。”

    向桉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好再說什么,不過有點氣不過,稍稍瞪了他一眼,往浴室的方向去。

    薄軼洲手機輕丟回床,在她身后笑了一聲。

    向桉確實餓了,從博安出來提議吃火鍋,但她前兩天嗓子痛才好,這個提議被薄軼洲強行按下了。

    兩人最后去了附近博安集團旗下的酒店,博安酒店二層的餐廳還在營業,酒店的經理引著兩人到窗邊的位置坐下。

    餐單先遞到向桉的方向,她按自己喜歡的口味點了幾道菜,再在把菜單給薄軼洲,薄軼洲粗粗看了一眼,加了兩道額外的招牌,之后點了其中一道剛向桉點的餐后甜品,對經理道:“這個有堅果嗎?”

    經理點頭,示意身旁的跟著的服務生把甜品所含的堅果碎報了一遍。

    薄軼洲稍皺眉:“不要榛子碎。”

    繼而看向向桉,問她:“還有不要的嗎?”

    向桉不喜歡堅果* ,先前讓薄軼洲幫自己買巧克力時特地囑咐過他,不要榛子和杏仁。

    她想了想,放下右手剛撥弄的餐具,看向經理:“所有堅果都不要吧。”

    待經理和服務生都走,薄軼洲偏頭看她:“都不喜歡吃?”

    向桉承認:“有點。”

    薄軼洲幫她把盤子推開,微壓下巴:“嗯,記住了。”

    向桉聽到這聲,翹起唇角,手肘抵在桌面,托腮看他:“記住什么?”

    薄軼洲撩撩眉:“記住了你不喜歡吃堅果,下次不給你點。”

    向桉拉著聲音“哦”了一下,越發覺得和薄軼洲結婚是個正確的決定。

    過了幾天的周五,向桉應邀參加一場商宴。

    商宴由清美主辦,算是近年來年底固定的圈內項目,業內的影視和文娛公司來了大半,向桉當然也被邀請在內。

    雖說今年接連兩個項目和政府走得近,最近的一個案子又拿到了博安的投資,隱隱有抬頭的趨勢,但前幾年欠的賬太多,現在在業內勉強只能算作第二梯隊。

    不過上升勢頭較好,還是有很多公司想和向之合作。

    商宴的裙子是薄軼洲給她準備的。

    她早幾天在家里提了一下,昨晚他從博安開車去接她,兩人先去吃了她心心念念了好幾天的火鍋,再回家沒多久,有品牌方的人帶了幾條高定的裙子來了家里。

    珠寶自然也是配齊幾套,任她挑選,她挑了其中一套,本以為剩下的裙子和首飾就不要了會讓品牌方帶回去,但沒想到薄軼洲讓全部留下。

    至此,家里的衣帽間又多了一堆東西。

    向桉走進二樓的會廳,抬腕看了眼表。

    她身上的這條是月白色的魚尾裙,既不喧賓奪主,細看又很有設計感,不得不說在某種程度上,薄軼洲的眼光很不錯,挑的很多東西,都是她喜歡的。

    還有二十分鐘商宴才開始,她看了眼身上的裙子,略微思索兩秒,拿出手機,從廳內繞出來,往不遠處安靜的走廊去。

    走廊右側是幾個敞開門的休息廳,她撥了電話給薄軼洲,隨便挑了一個沒人的休息室,走進去。

    進到房間,剛帶上門,對面的人接起。

    沉穩磁性的聲線從聽筒傳出:“還沒開始?”

    這次商宴的主辦地點是清美自己的公司,休息室也是為來參宴的各個公司高層所準備,房間內有沙發和浴室,還備有冰箱,提供各種水果和飲品。

    向桉往不遠處的沙發走去,坐下,揉了揉穿著高跟鞋的腳腕:“你怎么知道?”

    向桉晚上參加商演,不能和他一起吃飯,他索性也沒下班,晚餐在公司解決,想再處理些事情再走。

    此時從座位站起來,往不遠處的窗前走:“開始了你不會給我打電話。”

    他靠坐在窗前的某處木臺:“覺得無聊,讓我陪你聊天?”

    向桉唇角提起,無聲笑起來,聲音不自覺放柔:“差不多,想跟你說幾句。”

    薄軼洲提起茶臺上備好的壺倒茶:“嗯。”

    向桉往沙發后背靠,扯了下裙擺:“昨晚送來的那些裙子放哪里了?”

    薄軼洲能想象出她說這話時彎唇的樣子,右手的白瓷茶壺放下:“衣帽間,今天上午讓阿姨重新收拾了一下,讓給你騰了個地方。”

    向桉淡淡應了一聲:“放得下嗎?”

    薄軼洲笑了,左手捏了茶杯抿了口茶:“放不下也要放,不然給你扔出去?”

    “那不行,”向桉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又改口,“算了,你扔吧,反正都是你買的。”

    薄軼洲又無聲笑,手中的杯子放下,轉了話題:“亭湖的房子裝好了,過幾天搬過去?”

    向桉稍稍松怔,想起來,亭湖的房子是結婚時宋敏芝讓他們挑的婚房,之前在裝修,所以他們才會一直住在清荷苑。

    不過好久沒提過這事,她都忘記了,她以為薄軼洲也忘了。

    對面人大概是猜出她的想法:“裝修進度一直是林輝在接洽。”

    薄軼洲聲落,又道:“亭湖那邊地方大,二樓東側的兩個房間專門打通,做了你個人的衣帽間,東西不會再放不下。”

    向桉聽后,沉默了兩秒,翹聲又問:“專門給我準備的?”

    薄軼洲緩聲笑:“不然?”

    “那好吧,”她往后靠,“我笑納了。”

    距離商宴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向桉視線從對面墻的鐘表上滑下,語調有絲戀戀不舍:“還有幾分鐘開始,我先掛了。”

    薄軼洲平聲:“嗯,結束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向桉站起來,語調上揚:“麻煩你啦老公。”

    掛掉電話,向桉整理了一下稍纏在一起的裙擺,之后手機收回包內,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房間帶上門,迎面遇到同樣來參加商宴的商延。

    他約莫是在旁邊休息室休息,正好時間快到也出來去會廳,身后還跟了兩個男人,看幾人的神態,應該是他的合作方。

    商延站的位置正好堵到向桉往外出的路上,她微微皺眉,看他一眼,示意他讓開。

    但不知道商延是沒懂她的意思,還是裝不知道,總之腳下沒動。

    他身后的一個男人看出兩人認識,稍稍欠身,對向桉伸出右手,示意地問道:“這是”

    同是業內的人,多認識一個路便會更好走,今天能來參加這場商宴的,以后多半也都會打交道,向桉正打算握住對方伸來的手,做自我介紹,只聽一旁的商延已經回復道。

    商延:“向之傳媒的向總,我的未婚妻。”

    第70章 帶你去吃好吃的。

    商延這句話一出來, 向桉立刻皺起眉,她右手伸出,還維持和對面人握手的姿勢, 卻已經偏頭看向他,眼神很冷。

    商延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這句欠妥, 咳了一聲, 掩飾尷尬似的, 又傅附加一句:“之前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向總有婚約。”

    他依舊解釋得模棱兩可, 向桉和對方握過手, 從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

    雖然對商延的做法非常生氣,但在面對業內其它的潛在合作對象時還是維持風度,她平聲對對方解釋道:“我和商總之前有婚約, 但已經在很早之前解除了。”

    她稍做玩笑:“現在只是影視公司老板和傳媒公司老板的關系,而且我已經結婚了。”

    對方一怔, 意識到向桉后半句說得很認真, 但畢竟和向桉不熟,和商延也只是合作關系, 不好對對方私人感情做太多評價, 樂呵兩句,把話題岔開。

    又寒暄幾句, 對方帶著下屬離開,走廊只剩了向桉和商延, 商延看了眼表,轉身準備離開, 向桉叫住他。

    商延停住,向桉從后走上來。

    來參加商宴, 她的妝比日常時更精致一些,兩側耳垂是流蘇耳飾,墜有淡色的紅寶石,商延恍惚間覺得她比先前好像更好看了。

    當時如果不是他那個前女友勾引他,他也不會劈腿,又被向桉抓到,其實怎么算都是他跟向桉結婚更劃算,當時向家承諾了,只要結婚,他能入向家集團的股份。

    盯著對方看了太久,他才恍然意識到,視線偏向一側,調整神態,再看回時,眉梢挑高,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干什么?”

    向桉在他身前站定:“你公司前段時間,兩部劇損失了很多?”

    提起痛處,商延表情更加不耐:“關你什么事?”

    向桉整理手包,沒說話。

    沒得到重視,他語調更是提高:“不是當時你把維安的項目搶走,一成利潤都不給我,我現在手里能一點錢都沒有??!”

    休息廳離會場比較遠,臨近宴會開始,走廊的人更是少,很安靜。

    向桉抱臂,語氣同剛剛剛一樣平靜:“維安的項目,開始之初就有付給你過中間費,后面的合作跟你都沒有關系,還有你公司賠錢,是你自己的問題,別扯維安。”

    商延不占理,說不過她,但姿態依舊擺得高:“用你給我說這些”

    向桉根本沒有聽他說話的打算,直接打斷他:“我叫你也不是為了跟你討論你公司的情況。”

    她頓了一下,眉心輕輕蹙起,盡管這么說顯得有些自戀,但再抬眸看是道:“我叫住你是想提醒你,我們的聯姻關系早就解除,我不希望你再在外面跟別人講我是你的未婚妻,或者曾經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沒有商業上的合作,我們只是陌生人。”

    她話里話外都是不想跟他牽扯在一起,商延聽出來了,兩手抄進西裝褲,換了個站姿,表情還尚能維持平靜,但心里較剛剛更氣。

    在他心里,向桉是配不上他的。

    “而且我已經結婚了,”她再次強調,近段時間,她也聽到一些關于商家的風聲,“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我都不希望再和你扯上關系。”

    商延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腳下再換重心,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嘴上至少要爭回面子:“別想那么多,誰要跟你扯上關系??你這樣的我還是隨隨便便找,你以為我還要”

    說到這里,他語聲稍做卡頓,他確實想找向桉復合,所以沒想復合的話現在說不出口。

    向桉看他:“我話就說這么多,希望之后除公事場合外,不會再遇到商總。”

    商延冷聲笑,視線撇過她的臉,神情間還有不屑,向桉正打算繞開他,又聽到他不耐煩的問:“你結婚,這么短時間你能跟誰結婚??”

    本不想提跟薄軼洲之間的關系,但停住腳,向桉看了他兩秒,還是道:“博安集團薄總。”

    薄軼洲早幾年便接手博安,現在博安集團只有一個薄總。

    商延凝神兩秒,頓了頓,不相信地挑眉:“薄軼洲?”

    如果說之前對向桉結婚還只是懷疑,現在聽到這句幾乎是斷定她在瞎掰。

    薄家因為勢力強,圈子里的人對薄軼洲本人的事情也多有關注,前幾個月,宋敏芝給他安排了好幾場相親,那幾家的女孩兒聽說不僅個人條件好,家族勢力也不錯,但都沒有下文,這種情況下他能看得上向桉?

    看到向桉點頭,商延又是一聲嗤笑:“不要在這里編,薄家結婚會不出消息??”

    他掃了眼向桉右手的戒指,冷哼,語氣比剛剛更為嘲諷:“你不知道嫁的是誰吧,拿不出手就隨便亂說,你以為我會相信??薄家能看上你出鬼了。”

    他料定向桉沒結,充其量只是再次訂婚,而且訂婚對象不如他,才會這樣講。

    向桉靜靜看著他,話說到這個地步,怕是把結婚證拍到他臉上,他都可能覺得是p的,沒必要跟這種人在這里多費口舌。

    她最后強調:“總之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商總既然這么看不起我,那之后也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牽扯。”

    商延臉很黑,偏頭再次嗤笑,信誓旦旦:“你少說得這么義正言辭,以后有你求我的時候。”

    向桉抬眸最后掠過他一眼,低頭把手機塞進手包,之后沒再多說一句,轉身往不遠處會廳的方向走。

    因為她的不搭理,商延的臉色更加難看,向桉性子很硬,是少有的在各種時候都這么硬氣踩他的人。

    商宴一共三個小時,主要的講話和頒獎都在前兩個小時,最后一個小時是給大家互相交際的時間。

    政府的項目大多都不盈利,之所以會接,一是為了和政府搞好關系,另一個是有這樣的關系能更好在業內站穩腳跟,和別的公司接洽,接到更多的項目。

    所以整場最后,向桉都在各種遞名片,和業內不同公司的人聊天,聊到最后實在聊累了,退到角落處的卡座休息。

    這場商宴只提供類似自助餐的餐品,向桉歇下來也覺得肚子空,她從一側的架臺上隨手拿了個盤子,往不遠處的甜點區走。

    靠近廳外側的邊沿處,光線比較暗,她走近前沒注意到有人,等走近了才發現不近有人,聊天的話題還是自己。

    她站的地方背光,又有餐飲架臺的遮擋,那幾人沒發現她,才會接著這個話題聊。

    是商延合作方公司的副總,她半小時前剛跟那人交換過名片,不過即使不是合作,兩人也互相眼熟,對方是江家的小兒子,再旁邊是他的表妹,還有幾個人她不認識。

    不知道他們是從商延那里聽說的,還是剛剛商宴開始前,她和商延在走廊的對話被他們聽到了。

    總之他們嘴里議論的是她和薄軼洲。

    向桉右手的酒杯放在桌面時,想了想,還是覺得估計是商延講的,江家這個兒子紈绔子弟,和商延認識,她還和商延有關系的那段時間,記憶里他們兩人喝過酒。

    酒肉朋友,喝起酒或者聊起天來無非說說誰的八卦,再就是相互之間扯皮吹牛。

    向桉往盤子里夾了點菜,又聽到斜對面背對她的人道:“她說她跟薄軼洲結婚了,吹的吧。”

    “估計是,為了氣商延唄,商延都再有對象了,她什么都沒有豈不是很尷尬。”

    有人道:“但我看她無名指戴了戒指。”

    “戴了就是婚戒?訂婚不能戴?誰知道跟誰訂的,向家也給她找不到什么好的。”

    “反正我是不信她嫁給薄家,她自己夢的吧。”

    “我也不信”有人猶豫補充。

    江家的兒子和商延一個說話風格,拿腔拿調,踩低拜高:“雖然商延現在也不行,但她能找著商延都燒高香了。”

    旁邊人貌似拉了他一下,替她說話:“話也不能這么說,向桉自己也可以,向家她在的那一支勢力不行”

    “沒準她說的是真的?我看財報,向之最近兩個項目都有博安的融資。”

    江家的兒子杯子放下:“算了吧,就算跟薄家有關系,也是別人,不會是薄軼洲。”

    先前替她說話的那個也遲疑:“那倒也是”

    向桉聽了兩句,說生氣吧,也有點,但主要氣的是覺得商延是個小人。

    先前還有聯姻關系的時候,她還沒覺得他有這么多惡習,自從發現他劈腿,再到撕破臉退婚,到現在,他的種種行為都讓她覺得,他原先是個偽君子,現在更是個真小人。

    背后嚼她的舌根,像是能證明他多好一樣,向桉覺得有些可笑。

    左手的盤子已經被她夾進兩塊蛋糕,她端著盤子轉身,手機收到薄軼洲的消息。

    她往前幾步,走回剛剛的卡座,稍彎腰,盤子放在茶幾上,右手劃開屏幕的消息看了眼。

    薄軼洲:[什么時候結束?]

    她看了眼左上角屏幕上的時間,之后又抬眸,掃了下不遠處臺前的方向,已經九點,再過半小時基本就要結束。

    她想打交道的人都已經見過,也沒什么呆下去的必要。

    垂眼又瞧了下餐盤里的東西,雖然有點餓,不過她還是更想跟薄軼洲一起吃飯。

    攔住擦肩而過的服務生,淺笑示意,讓她幫忙把茶幾上自己剛拿過來的東西收走,之后稍撩了肩頸的頭發,拿起包,往會場外的方向走。

    低頭接著發消息:[現在就結束了。]

    向桉:[你在哪里,能來接我嗎?]

    薄軼洲:[就在你樓下。]

    薄軼洲:[下來吧。]

    向桉:[?]

    幾秒后,男人回。

    薄軼洲:[剛剛就來了,怕耽誤你沒說。]

    薄軼洲:[下來。]

    薄軼洲:[帶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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