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不能讓
露臺開敞, 向桉就站在他們身后幾米的距離,她微微皺眉,提禮物的那只手很不明顯地發抖, 之后在露臺燈光打過來的一瞬,轉身往來時的路走。
她走的并不是花園石階, 心緒不穩, 踩進草坪, 甚至因為看不清路,也沒心思注意, 花園中的矮枝不斷蹭過她的大衣, 落在她外衣上幾片樹葉。
終于,她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走出院落大門, 總之再反映過來時,自己已經在院門口站了有一會兒。
輕輕吸氣, 再吐息時心臟仍然狂跳不止, 剛聽到消息時大腦短暫的空白和心跳凝滯,此時才像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一樣, 巨大的失落感滔天地侵襲過來, 幾乎把她淹沒。
她少有的無措,在所站的位置緩緩蹲下。
所以, 所以向淮亭才不常回來,她打過去的電話兩人也總是說不了多久。
她以為是年紀大了, 再是兄妹也要各自有各自的空間,所以盡管很多時候她很想他, 但還是會減少聯系他的頻率。
放在腿面的手機震動,她遲了幾秒才低頭看過去, 卻發現薄軼洲已經打了兩三個,甚至有剛剛在露臺外就打過來的,只不過她一直沒有看到。
手機反復震動數秒后,她撩了頭發,穩定心神后,接起來:“喂?”
“有些堵車,”薄軼洲視線透過前車窗,落在前方擁堵的路況,“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到。”
她嗓音有強行抑制后的啞:“好。”
薄軼洲聽出來,目光從前車窗收回:“發生什么了?”
向桉又往后捋了把頭發,她這個半蹲的姿勢,仰頭正好看到天空。
向家的宅院靠外,院前照明的燈也不多,這么仰脖往天上看,能看到很多星星。
她猶豫了一下,她是那種有事就會說有事的人,不會明明需要安慰還強裝鎮定說沒關系。
她嗓音微沙:“我回家拿東西,遇到我哥了。”
“他在家,我家人都在給我那個妹妹過生日,”她又強調了一遍,“我哥也在。”
向桉:“嗯他是我繼母的兒子,我知道我爸一直在婚姻存續期間跟王玲搞婚外情,但不知道我哥”
她說到這里止聲,很明顯地停頓,為了掩飾情緒:“不知道我哥跟他們才是一家人。”
她自始至終沒有哭,也沒有哽咽,只是平靜地敘述事實,平鋪直敘,把剛剛自己所得知的告訴薄軼洲。
說完又自嘲:“怎么辦,我把我家這么大的事都告訴你了,你不會背刺我”
“也不會,”她笑了笑,自己反駁自己,左手伸出比了下小拇指,“向之跟博安比,只有螞蟻那么大,你閑著沒事把我家的秘密往外說干什么,還不如多談幾項合同賺錢。”
她一時變得話很多,有一搭沒一搭,絮絮叨叨。
“我覺得對他們來說,我挺像外人的,”她輕聲笑,“就是他們他們都有血緣關系,但跟我沒有,也不是說都沒有吧,總之差一點。”
“薄軼洲嗯”大概是為了控制情緒,她語氣詞變得很多,“我有點難過。”
她聲音從聽筒傳來,沾了不明顯的電流音,顯得更為低軟而沙。
“我沒有媽媽了,也算是沒有爸爸,現在”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我好像也沒有哥哥了。”
向桉:“有點孤獨。”
二十分鐘后,薄軼洲的車開到,他沒有讓司機進得太深,還離宅院有些距離,提前下車。
天空飄了雪,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全球變暖,北城也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什么雪花。
向桉還蹲在院前,腿蹲麻了,換了姿勢和重心,這才感覺到從左側遠處打來的車燈。
她轉頭看過去,看到穿著深灰色大衣,朝她走來的男人,他身姿高挺,不多的雪意掉落在他的肩頭,沾濕了他的大衣。
她蹲久了,小腿確實發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里還拎著東西,也朝他走過去。
隔了大概七八米,她看到薄軼洲朝她展開雙臂。
有一瞬間的暖流涌進心扉,腳下停頓兩秒,她走過去,同樣伸手抱住了他。
她扎進他的懷里,再接著,她聽到他低聲在她耳邊說:“我想你了。”
低沉和緩的男音,在這一瞬間,有難以言喻地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幫她攏了大衣,右手依舊環抱住她,又低聲道:“你出差好幾天不在,我很需要你在我身邊。”
二十分鐘前,她剛在電話里開玩笑地說有點孤獨,他現在就抱著她,跟她說“我很需要你在我身邊”。
他沒有再提起剛剛的傷心事,也沒有說一些很徒勞的安慰,只是反復地告訴她“我想你”,“我很需要你”。
他以一個弱勢者的身份,向她反復證明她有多重要,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向桉剛在門口蹲了那么久都沒有哭,現在反倒有些鼻酸。
雪還在下,她甚至能感受到雪花飄落在后脖頸帶來的微微涼意。
但她卻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他似乎擁抱了一下她的心。
“薄軼洲,”她埋在他胸前的頭抬起,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微微瞇眼,任由雪花輕飄飄落在睫毛,比剛剛蹲在院前要舒服太多,“以后我們感情不好,或者你表現不好,我還是要離婚的。”
她還是那個永遠站在高位,永遠愛自己,不會被任何人拿捏的向桉。
薄軼洲笑了笑,幫她撥掉發絲上的落雪,很溫柔地用另一句話回應她:“我愛你。”
在度假山上看日出,她穿著白色羽絨服去找他的那個初晨,他就已經這么確定。
突如其來的告白,是意料之外,向桉懵怔了一瞬,感情經驗不算豐富的她有些無法招架。
須臾,她微微垂眼,悵然之后,又帶些她獨有的輕快,開玩笑:“但你來接我這么慢,我討厭你。”
“嗯,”薄軼洲又幫她整理頭發,依舊是稍偏懶散,慢條斯理的嗓音,又回了一遍,“我喜歡你。”
向桉笑起來,稍稍瞇眼,兩手抬起也摟在他的腰間,感受此時此刻這片寂靜的雪。
有人在她說討厭之后,還是會很溫柔地說喜歡她。
這種感覺貌似很好。
送向桉過來的司機留了輛車,薄軼洲和她并肩,回到她的那輛車上。
有薄軼洲在,開車的任務一般不會落在向桉身上,他坐駕駛位,偏頭看她垂首擺弄手機。
得知事情真相的沖擊太大,不可能剛剛三言兩語就能被他哄好,她此時在想什么,他知道。
沉默數秒,副駕駛的人終于抬頭,她對他輕晃了一下右手的手機:“我給我哥打個電話。”
車里溫暖,但薄軼洲怕她冷,還是伸手調高溫度,再之后先是坦白。
“你哥的事我前幾天剛知道,”他動作稍停,之后右手從空調按鍵收回,“但沒有告訴你。”
向桉微怔,不過只幾秒,反應過來:“你覺得我跟我哥關系太好,不知道怎么跟我講?”
雖然早知道她聰明通透到完全不會因為這個生氣,但他剛解釋時還是有擔心,怕她因為他瞞著她而不高興。
不過現在看,剛剛那點擔心也是多余的。
她好像有魔力,每和她多相處一會兒,總會更喜歡她。
他點頭,坦然承認:“嗯。”
向桉搖搖頭,又坐回去:“沒關系,反正總要知道。”
之后她再次捏了捏手機,半垂眸色,撥通了向淮亭的電話。
薄軼洲靜靜坐著,聽她和向淮亭的對話,良久,通話掛斷。
偏頭看過去:“他怎么說?”
向桉深吸氣,搖頭:“我問他,他說今天沒回北城。”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無論是向淮亭瞞了她這么久不知道怎么告訴她,所以才依舊選擇隱瞞,還是從心底里已經也王玲站在了一邊,她不得而知但終究答案是沒有告訴她回來了。
薄軼洲凝神片刻,想替向淮亭說話,但也知道在現在這個股權爭奪的節骨眼,不能讓她被情緒左右,輕易相信任何人。
靜默良久,副駕駛的人貌似是調整好了情緒,她再開口,是很清晰的思路。
“我現在”她抿了抿唇,“我沒有辦法相信我哥,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大批量收購向之的股份,最起碼要搶在我爸和王玲之前。”
“他們現在手里的,有意向收購的,以及加上我哥手里的,我要比他們所持有的股份總和還多才行。”
薄軼洲應聲:“嗯。”
片刻。
向桉說完,繃緊的唇線松開,低頭看表:“一個月后,是今年開年的股東大會,如果要移交執行董事的權利,罷免我的職位,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所以在那之前,我要摸清他們的想法,把公司保下來。”
向桉:“這是我媽的公司,我不能讓。”
第82章 再加碼。
薄軼洲開的車, 回去后,向桉早早睡了。
她回家時繞到商場買的蛋糕和生日禮物一并帶了回來,就放在餐廳的茶幾上, 薄軼洲剛從臥室出來,瞧了那處一眼, 走過去。
走近桌前, 想了想, 拎過桌面的購物袋看了眼,袋子是敞開的, 很輕易就能看到里面裝的東西, 是一組動漫人物的周邊模型。
他記得向桉說過,她很喜歡這些,但自從母親去世后就沒有人再送過她。
大概買這禮物時是真心想送向沛東西, 才會選自己想收卻沒有收到的模型周邊,只是沒想到回家卻聽到了那樣的事。
薄軼洲靠在餐廳的島臺站了一會兒, 右手提的購物袋重新放回桌面, 再之后繞過臺子走進廚房,從架臺上撿了只水杯下來, 放了蜂蜜, 又接了溫水,攪開。
向桉睡得不熟, 晚上又沒有吃飯,剛他出來時,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說了句想喝蜂蜜水。
用過的銀匙輕丟進水池里,拿起杯子, 往臥室的方向去。
進了門,床上的人聽到聲響又動了動, 睡眼惺忪,緩慢睜開,看到他端著水杯走過來,側臉在枕頭上蹭了蹭,眼睛又閉上,溫啞的聲線:“怎么了?”
薄軼洲走到她身邊,在床沿坐下:“不是說渴了要喝水?”
向桉被他扶坐起來,接過他手中的水杯,喝了兩口,之后杯子重新塞回他手中,拉起被子躺下。
她咕噥著:“我還很困,接著睡了。”
薄軼洲幫她把額前散落的頭發撥開:“不吃飯了?”
“不吃了。”向桉搖頭。
薄軼洲幫她把被角掖好,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睡吧,餓了告訴我。”
向桉迷糊地點點頭,又嗯了一聲。
待她呼吸再度平穩,薄軼洲最后看了她一眼,隨后起身往房門的方向走,出了房間。
他走回廚房,把杯子洗干凈放回架臺,再之后沉默站了會兒,低眸看了眼手機,良久,撥了個電話
往后一個月,向桉一直很忙。
那晚之后她沒再跟向淮亭聯系,正是向之最難的時候,她無暇分出心思再顧忌其它。
除了這個原因外,更多的是她也不敢面對,沒有撕破窗戶紙還好,撕破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向淮亭會站在哪邊。
大半個月的時間,她要么出差,要么加班,而薄軼洲不知道在處理什么事情,最近也出差出得很頻繁,兩個人都不怎么在家,見面的時間也變少。
很多時候她躺下睡了,薄軼洲才回來,又或者薄軼洲好不容易在家,她又出差了。
薄軼洲昨天從臨市回來,兩人早上出門時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對方多說兩句,好不容易晚上下班回來,薄軼洲又不在。
她站在玄關處站了兩秒,頗有些無奈,隨后腳尖一轉,去衣帽間找了衣服,直接進浴室洗澡。
洗完摸到床上睡了一會兒,大概有一兩個小時,她再醒,聽到房間外的動靜,知道應該是薄軼洲回來了。
掀被醒了會兒神,仔細辨認門外的動靜,亭湖的房間隔音很好,只不過她睡覺時沒關門,所以薄軼洲會怕吵著她,貌似無論走動還是什么都在收著聲音。
她淺抻了一個懶腰,撩開被面,踩了拖鞋下床。
幾分鐘后,她走進廚房,看到正在熱排骨湯的男人。
薄軼洲也聽到聲響,正要回頭,向桉已經走上去,從后抱住了他。
她抱得很實,兩手摟在他的腰腹,身體緊緊貼在他的背,側臉也壓在他的后背,閉著眼睛,之后像是嫌不舒服,臉在他衣服上又蹭了蹭。
薄軼洲放下右手的湯匙,轉過來抱住她:“醒了?”
向桉順勢靠在他的身上,點點頭,吸著鼻子嗅了兩下:“什么東西,好香。”
薄軼洲左手攬著她,偏頭看了眼鍋,把鍋蓋扣上,點了最上電子屏的按鍵,按剛打電話時宋敏芝說的調了溫度和時間,淡聲:“玉米排骨湯。”
向桉睜眼:“媽讓人拿過來的?”
薄軼洲應聲:“嗯。”
向桉身體還沒完全醒,掩唇打了個哈欠,最近連軸轉,確實有些累。
薄軼洲瞧了眼她的臉色,忽的問了一句:“非要自己搞?”
向桉又打了一個哈欠,沒聽清,眼睛因困蒙了層薄霧,轉過去,看他:“什么?”
薄軼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之后收回,轉了話題:“晚上怎么沒吃飯?”
向桉什么性格他了解,她自己的公司,她一定是想著怎么先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回來,不是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開口找他幫忙。
向桉撥了撥披在肩后的頭發:“今天下班早,不餓,想回來睡覺。”
薄軼洲偏頭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睡多久了?”
向桉跟在他身后走出廚房,也仰頭看:“兩個小時,五點多回來的。”
“嗯,”薄軼洲看她,“餓嗎?”
向桉點頭:“有點。”
薄軼洲看到她眼神瞟向島臺架上的酸奶,伸手從上面拿下一瓶她喜歡的口味,幫她打開遞過去:“先墊一下,湯很快,十幾分鐘就好。”
就這么說了會兒別的事情,向桉那點困意終于是完全消散,她低頭,咬著吸管喝了兩口。
薄軼洲:“向之現在情況怎么樣?”
提到這個,向桉又是一皺眉,吸管從嘴巴松掉:“ 情況不太好,我不太確定我爸那邊具體收攏了多少,有些交易是私下承諾的,不到最后幾天不會放到明面上進行。”
向桉:“我只能確定我手里的份額。”
薄軼洲稍抿唇,把擋在她身前的椅子移開,又問:“你手里現在有多少?”
“百分之二十七,”她皺眉,認真道,“還有百分之六點多也確定之后能收到我手里。”
薄軼洲估計了一下,之后片刻沉默,再是抬手摸摸她的后腦:“別太累了。”
向桉舉著酸奶瓶應聲。
一周后。
股東大會的前三天,向桉收到消息,原先她手下的一位副總倒戈,拿了王玲的好處,透露給了王玲他經手的一份收購案里向桉的心理價位。
王玲先一步以高于她兩千三百萬的價格,從一個談好的外資合伙人手里拿到了百分之六點八的股權。
也就是前段時間在家里,她跟薄軼洲說確定能拿到自己手里的份額。
她太年輕,公司內部聽她號令的人本就不算多,她才想到從外資合伙人手里收購股份,本已經談成的生意,沒想到被自己人插了一刀。
吳筱站在向桉的辦公桌前,身后還跟了兩個助理,她艱難道:“對不起,合同當時應該提前一天簽,不然就不會被他們”
“不是你的問題,”向桉收回撐在辦公桌的手,“就是因為我們定在當天簽合同,他們才會提前一天,如果我們提前,他們收到消息,也會比我們再提前。”
手下的人打定主意叛變,她防不住。
心緒靜下來,摘了右手的腕表,輕放在桌面,她面色沉靜,但心里并沒有臉上所表現出的那么平靜。
單手輕叩桌面,剛想說話,扔在辦公桌的手機震動,她撩眸看了眼來電顯示,沉默兩秒,接起來。
向志華的聲音從里面傳出:“向桉,你夠了。”
這是自一個月前,向志華和王玲開始收購向之的股份后,向志華給她打的第二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在半個月前,向志華打電話來勸她放手向之,她沒答應,電話里也不算吵架,但父女倆本就如履薄冰的關系降至冰點。
再之后向志華一味地收攏自己原先在向之的勢力,沒有再跟她有過任何聯系。
“我說你夠了,跟家里人較什么勁??”他語聲提高,“前些天給你打電話,明著你不同意,現在暗著你還搗亂?”
向志華:“這公司必須是鴻之的,你到時候拿著你手里的股權每年吃分紅就行了。”
向桉吸氣,左手兩指輕磕在桌面,她會接這個電話,不是對向志華還抱有希望,只是為了向他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要想了,我不會給,這是我媽和你一起創立的公司,有她一半的心血,我不會讓你把它給任何人。”
向志華提氣:“向桉,你到底姓不姓向?!你姓向不知道為家里考慮??你弟弟”
向桉打斷他:“除了我弟,你考慮過我也姓向嗎?”
聽筒短暫的安靜。
良久,向桉輕緩吐氣,語氣已經恢復平靜:“我就是也姓這個姓,才要拿回本就是我和我媽的東西。”
語落,通話掛斷,她沒再聽向志華任何一句話。
吳筱還站在桌前,辦公室內默聲許久,她輕點桌面坐直。
因為內部叛變,沒有拿到那百分之六點八的股份份額,她現在手里的股權占比應該還差王玲和向志華一部分。
她再次磕了磕桌面,吩咐吳筱:“向之現在的股份市值是多少?”
吳筱認真報道:“今天開盤數值,單股23.1。”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最后這一個方法:“從今天開始拉低向之的股價,在周五股東大會開始之前,在早上開盤時利用私募把這幾天內從股市流出的股份全部買下來。”
吳筱點頭:“好的。”
向桉的辦法很奏效。
從周二開始,向之股份持續走低,一連三天,跟風拋售的人很多,但加和在一起,還是不夠她差王玲的那部分。
周四晚六點,吳筱抱著近兩天私募那邊統計出的所有材料來向桉的辦公室。
向桉看到在門口敲門的是她,收起思緒,放下右手的簽字筆,點了下下巴:“進來。”
東西太多,吳筱抱起來有些費勁,幾步走到向桉的辦公桌前,全部放下才感覺到手臂輕松。
向桉目光從那些資料抬起,看她:“從周二到現在,能買進的股份有多少?”
吳筱:“百分之三點多。”
不夠,要到百分之四才可以。
吳筱看向桉重新撿起筆,又道:“明早開盤,還會有一大批流出,私募的意思是沖一下的話能到百分之四。”
向桉凝神片刻:“有多大把握?”
吳筱沉沉吐息,整理情緒后:“只有三成。”
向桉的心一瞬間沉下來,右手的筆丟開,往后靠在辦公椅。
脊背靠上椅面時,她失落的情緒也隨之而來,其實即使她只是向之的第二大股東,她也有把握在一年內把向之重新收回來。
但她實在不愿意向之在別人手里哪怕一個月的時間。
良久,她輕輕揮手,最后囑咐吳筱:“明天開盤加碼,股東大會十點半開始,我要在這之前從大盤拿到百分之四的股份。”
吳筱知道很難,但還是點頭道:“好的。”
第83章 無償贈予。
第二天一早, 向桉九點半到公司,在樓下遇到來參會的王玲。
王玲穿了束腰的黑色風衣,里面是同樣黑色的職業裝。
她嫁給向志華之前, 只是某個廣告公司做平面設計的小職員,因為和向志華的關系, 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賺每個月那點工資, 上班只是為了有個事情做。
當年向淮亭出生, 她找到向志華,本來是想要一筆賠償, 但重子嗣的向志華一定要把向淮亭接回家撫養, 因為牽扯兩家關系和利益糾紛,向桉的母親被迫接受。
后來她嫁給向志華,有了更高的身份, 更是幾年沒有出去工作,但再后來舒服日子過久了, 胃口也大, 想參與向家的企業,也想讓向志華把公司放權給自己的孩子, 所以吹了枕邊風, 這才在向家的企業入職。
她對向桉沒有意見,只是相比關心向桉, 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拿到更多的利益。
她先看到的向桉,在向桉的車停穩前, 已經抬步走了過去。
向桉推開后車車門下來,迎面撞上她。
兩人視線短暫相觸, 向桉站直,單手往后反壓, 關上身后的車門。
王玲先開口,貿然過來,這會兒也有些尷尬,清了清嗓,粉飾太平的語氣:“最近怎么樣?你沒回家,你爸還念叨你。”
向桉從吳筱手里接過自己的大衣,稍展手臂穿上,沒說話。
王玲看她沒理自己,面上有掩飾不住的尷尬,不過等向桉繞開她往前走,又幾步跟上去攔住她。
她皺著眉,語速很快:“不要跟你爸和我較勁了,你爸在向之待了二十年,高層里面好多老員工都是你爸的手下,你搶不過我。”
王玲:“咱們一家人,這樣爭來爭去,用溢價去買股份,錢都都虧給了外人”
她因為抬價跟向桉爭股權,手里的大部分現金都扔進去了,很不劃算。
看向桉雖沒吭聲,但也沒走,她站在向桉身旁,又勸:“鴻之是你弟弟,公司給他還是給你不是一樣”
“吳筱,清人。”
向桉從始至終沒看王玲一眼,語落,單手扣了大衣的紐扣,徑直往向之樓前的方向走。
王玲被跟在吳筱身后的安保隔開,深吸氣,臉上除了不自在,相比剛剛還添了點薄怒。
向桉太不給她面子了。
吳筱處理完王玲,快步跟上向桉,跟在她身后,一路走進向之的大樓,往左側電梯間去。
走到電梯前,吳筱探身,幫向桉按了高層的電梯鍵。
向桉目光抬起,落在電梯上方的電子屏幕:“早盤開盤情況怎么樣?”
剛在車上吳筱一直在跟私募聯系,從九點開始,對方每隔三分鐘發給她一次大盤消息,直到九點半股市交易真正開始。
吳筱低頭看私募兩分鐘前發來的最后一條信息:“開盤后,因為兩家個人資本的拋售,流出了大額的股份,但總量還不夠,現在能收購的只有百分之三點三。”
向桉:“嗯,每隔十分鐘給我匯報一次。”
吳筱往前兩步,抬手幫她輕擋住電梯門:“好的。”
除* 開盤第一波,兩家大型資本股票拋售,自由股份在短時間內大量增加外,之后的一個小時,股份流出量一直在減少,直到十點一刻,可購買的股份量也只到百分之三點八,距離向桉要的數字還差一點。
吳筱站在向桉桌前,看了眼表,嗓音澀然,但還算鎮定:“我們只剩十五分鐘了,現在買進嗎?”
吳筱從業八年,更是從被調任向桉手下開始,已經跟著她干了兩年,很少有像現在這樣緊張的時刻。
向桉低頭看了眼腕表,之后目光落在面前的電腦屏,從吳筱手里接過等會兒開會要用的文件。
她平聲:“我們手里的股票出掉百分之一,價格再放低,會有大型資本跟著拋售。”
吳筱心下稍驚,這樣是在鋌而走險,她蹙眉:“可是再賣掉百分之一的話,我們現在會差得更多”
“沒事,”辦公桌后安穩坐的女人,語氣篤定,“現在拋售,會有大額資本跟低,不拋的話,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因為向桉的這兩句話,吳筱右手手心稍出了些汗,她知道向桉是想賭一把。
良久,她稍稍攥緊右手的文件,點頭應聲:“好的,我現在就跟下面說。”
向桉點頭,抬腕再看了眼表,放下筆從桌后站起來,準備去開會,囑咐道:“再等半個小時,股權清算在十一點,十點五十買進去。”
吳筱跟在她身后往外走:“好。”
快走到會議室前時,向桉放在吳筱那里的手機響了,吳筱抬頭,往前兩步,輕聲提醒她:“薄總打來的電話。”
向桉停腳,回頭看她一眼,默了半秒,左手的資料袋遞給她,從她手里接過手機。
還有不到半小時,她拼死忙這一個月,最后結果如何就能知道了,盡管她面上表現得再平穩,但說不緊張是假的。
此時右手捏著手機,往走廊盡頭的窗前走,等走到位置,低眸反復看了兩眼屏幕跳出的來電顯示,才穩下情緒。
她拇指劃了接聽鍵,手機放在耳側。
男人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仿佛有安穩人心的力量:“準備去開會了?”
向桉再次深深吸氣,無聲吐出,隨后反身,后背靠在窗臺:“還有十分鐘開始,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
手機那端的男人輕嗯了一聲,語氣和平常無差,他和一個月前在向家宅院前接她時一樣,沒有說任何安慰她的話,只是稀松平常地問了句:“晚上要不要去吃火鍋?”
“昨天你睡得太早,紀以璇打不通你的電話,打到了我這里,”薄軼洲慢聲,卻顯得溫和,“她說高新區新開了一家店,網上說味道不錯,想叫你一起去吃。”
可能是薄軼洲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地方,她的心情莫名也放松下來,敞開的窗戶灑進來溫暖的日光,把她周身照得暖洋洋的。
她微微瞇眼,姿態也比剛剛松弛不少,單肘撐在窗框:“以璇約我,當然要去,不過怎么是你來問我,不應該是我和她的約會?”
“帶我一個,我也好久沒和我老婆吃飯了,”說完他又道,“給你們當車夫。”
向桉笑起來,幾秒后斂了笑意:“快到時間了,不跟你說了。”
薄軼洲:“嗯。”
剛準備再說句再見,向桉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往會議室走的身影,男人穿了挺括的米白色襯衣,側影清俊挺拔。
“我看到我哥了,”向桉站直,“他怎么過來了?”
雖說向淮亭也是向之的股東,但他常年在南城,向之的股東大會很少來過,基本讓秘書代勞。
前段時間他一直沒有消息,手中的股份也沒有要讓出的信息,她以為他要站中立了。
向桉胸口稍緊,當下心里一涼,片刻后,她嗓音稍有不穩,對薄軼洲:“我能拿到的股份本來就不多,這段時間清算,也一直沒有把我哥手里的那部分算進去。”
她微微停頓,略有艱難:“如果我哥私下交易,把股權轉讓給了王玲那我無論怎么努力,最后加和都比不過。”
即使等會兒最后能從大盤收到百分之四,也遠遠不足他們加和的總量。
沒想到聽筒那側薄軼洲的語氣卻沒有她這么沉重。
他沉穩聲線:“沒關系,去吧,你已經做到你所能做到的所有了。”
向桉靜聲數秒:“嗯。”
她帶著吳筱回到會議室時,大部分人已經到齊。
她的位置在左側第一個,向志華在主位,向志華左手邊,也就是她的對面是王玲。
會議桌兩層從北向南,依次坐了向之大大小小的各種高層和股東,向桉視線在兩側人身上掃視一圈,沒有看到向淮亭。
向志華那側的中間空了位置,應該是留給向淮亭的座位,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人不在。
不過也只是幾秒,會議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向桉看到他帶著助理走進來。
助理留在門口,他幾步走到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右側方的幕布散著柔軟的白光,臺下所坐的高層都知道近段時間公司內部股權的爭奪,大概是知道要變天了,此時此刻的會議室鴉雀無聲,有不同于往日的安靜。
會議由向志華主持,進行到第十分鐘時,吳筱從后走上來,彎身在向桉耳邊匯報情況:“我們拋售之后,有三家資本跟低拋售,大量股份流出,除去我們拋掉的,還能再收回百分之三點九。”
向桉垂眸看了眼時間:“再等等,至少要到百分之四才有把握。”
“嗯。”吳筱退回去。
再十分鐘后,吳筱再次走上來,語氣已經是按捺不住的激動:“現在能購買份額是百分之四點六。”
向桉松了口氣,穩聲:“抄底買進去。”
十一點零五。
各部門結束了對向之前一年的匯報,向志華合上面前的文件,略帶中氣的聲音,示意自己的秘書和向之財務部:“現在核算股權。”
向桉放下手中的筆,同樣同上面前桌上的資料。
身后吳筱第三次走上來,平板的屏幕亮了文件,遞給她,是她手里現持有的所有股票總量和買賣明細。
十五分鐘后,股份清算結束。
財務部總監進行結果匯報,從低數開始,先是念了十幾位高層股票數量,再是最后:“王玲女士,現持有股份為百分之三十二點一。”
向桉抬眸,視線和對面的王玲相對,王玲持有的股份比她想象得多。
大概是王玲也知道,在一個月內,依靠向志華,她確實收到了更多的股權,此時看向桉投目光過來,也頂著她的目光,不禁微微坐直,所有確定能出售的股權都被她和向志華拿到,她不相信向桉還有辦法增加手里的股票數量。
下一秒宣布人繼續道:“向桉女士所持百分之三十三點六。”
向桉明顯看到王玲的表情凝滯,再之后王玲眼神閃過不可置信,看向主位的向志華。
向志華的表情也是明顯一頓,幾秒后,他抬手示意剛宣布股權的男人坐下。
他兩手交握搭在桌面,比王玲要淡定得多,皺眉沉聲:“股權清算結束,下一步是任命今年向之的執行董事。”
吳筱自始至終站在向桉身邊,此時低聲稍急:“不應該是你嗎,我們”
向桉沉沉吸氣,她雖然靠拉低大盤買進股票拿到了第一股東的位置,但向之的條款里確實有規定,如果前兩任股東所持股份差距太小,小于百分之三,執行董事由董事會投票決定。
不過這條只是向之條款里的補充規則,不是必須要遵守。
她右手磕了下桌面,轉頭,緊蹙眉,清麗的聲線打斷向志華的話:“之前一次投票,是因為你和我媽的所持股份差距小于百分之一,但我比王玲多了百分之一點五,不應該再由投票決定,而是直接任命。”
向志華和她對視,語氣刻板,語氣更顯冷,他右手兩指點著桌面:“公司的規定就是公司的規定,小于百分之三,由董事投票決定,沒有例外。”
向桉深呼吸后靠,掐住指尖,如果由股東投票決定,她沒有任何勝算。
董事會內部站向志華的比她要多。
簡單爭執過后,向志華看回桌下其它高層和董事,依舊沉著聲音:“誰有異議嗎?沒有異議我們現在開始投票”
“我有異議。”會議桌西面坐在中位的男人右手稍舉高。
向桉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吸一緊,抬眼驀地看過去。
向淮亭舉起的右手放下:“我手里還有百分之五的股權,現轉讓給向桉。”
他嗓音清雋卻擲地有聲。
王玲一瞬間看過去,包括在場的所有股東,整個會議室更是落針可聞般的安靜。
向志華看著他,冷聲:“股權買賣還需要再走流程,今天來不及,除非”
向淮亭點頭,把他沒說完的話說完:“無償贈予。”
向淮亭:“我手里百分之五的股權無償贈予給向桉。”
第84章 謝謝。
會議室旁邊就有輔助的秘書室。
向淮亭帶了自己的助理過來, 助理去了秘書室,很短的時間,帶著一份剛修改打印的股權轉讓合同重新走出來, 交給他。
他先簽了名字,稍后從自己的座位走出, 繞過會議桌, 往向桉的方向走過來, 期間路過王玲,再是繞過向志華。
他身后跟著一個助理, 還有一個法律顧問, 吳筱也站在向桉的身后。
向桉早在向淮亭說無償贈予時已經有點想哭,現在看到他走過來,把已經簽過名字的合同書放在她面前, 更是心弦稍緊,很難繃住。
她接過向淮亭的遞來的筆, 稍仰頭看他, 嗓音微啞,有不明顯的鼻音, 叫了一聲:“哥。”
兄妹兩個目光相接, 她右手握筆,再垂眸時, 在合同最后簽了自己的名字。
向淮亭抽走合同,空著的左手落在她的后腦, 很輕地揉了一下。
感受到的一瞬間,向桉有難以言喻的情緒翻涌, 她倉皇低眼,掩去即將要溢出眼眶的水霧。
哥哥好像從來都沒有變。
向淮亭把簽好的合同交給身邊的助理, 讓他遞給向志華,剛宣布最后股份清算的財務總監讓秘書也過來,拿了這份股權轉讓書去復印,按照現在的股份核算份額,重新出一份清算報告。
股權清算,重新修改詳細報告還需要一些時間。
向之本就是向家人自己的生意,今天到會的另一些股東,全部股權相加也不過只有百分之二十,沒什么話語權,現在自然也是配合等待。
可能是向淮亭站在她身邊,向桉人好像放松些,遠沒有剛剛那樣繃緊神經。
放在桌面的手機亮起,她已經收拾好心情,情緒比剛剛平穩些,她伸手摸過來。
薄軼洲:[現在怎么樣?]
向桉:[我是第一股東,執行董事的位置也是我的。]
薄軼洲:[你哥呢?]
向桉:[發生了點事,我哥把他的股份轉讓給我了。]
薄軼洲:[嗯。]
薄軼洲:[我拜托林輝幫我跑了一趟向之,他現在應該在你們樓層門外,有兩份合同書需要你父親簽字。]
向桉剛想敲“什么”,會議室的門已經被人叩響,站在門旁的服務人員把門打開,門外是穿著筆挺西裝,拿著牛皮紙袋的林輝。
向之現有兩項重要合作有博安的投資,近段合作往來繁多,會議室的大部分人都認識薄軼洲身邊的這位總助。
這個時候會過來,一定是有急事,門口的人正猶豫要不要請示向志華把人讓進來,門外向志華的秘書已經步伐匆匆趕了過來。
他看到林輝時也明顯一愣,再之后仿佛有十萬火急的事,繞過林輝急匆匆地走進會議室。
向志華眉心皺得極深,看過去,他的秘書幾步走近,把手上正在通話的手機遞過去,低聲:“聞華的人打來的電話。”
除向之外,向志華現在手里還有另兩家公司,也計劃給王玲一些小額的股份,之后給向鴻之接手。
聞華就是其中一家。
秘書似乎急到額角冒汗,向志華深深看他一眼,接過手機,站起身,往窗邊走了幾步,接起來。
幾秒后,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么,向志華眉心猝然擰起,再之后,他眼神在向桉身上落了下。
向桉稍作疑惑,看到向志華胸口起伏了兩下,深呼吸。
兩分鐘后,他那端電話剛掛斷,等候多時的林輝從后走過來。
林輝是薄軼洲的人,又因為博安對向之的注資,他現在代表薄軼洲在這里,無論做什么基本都不會有人攔。
他拆了手中的牛皮紙袋,把兩份協議放在向志華的桌面:“今早聞華和華業兩家公司進行了大批的股權交易,現在這兩家公司的第一股東都是薄總,后續薄總會把這些股份轉移至向桉小姐的名下。”
林輝把合同書繼續往前推,示意向志華簽字:“這是聞華和華業兩家公司各位高層和股東的簽字,因薄總的股份持有量遠高于您,又有其它股東的聯合簽名,所以現請您簽字把聞華和華業執行董事的位置也交給向桉小姐。”
林輝繼續道:“聞華和華業兩家公司的股份轉讓會在近三天內完成,之后向之,聞華和華業三家公司第的一股東和執行董事都將是向桉小姐。”
林輝語音不高,但一字一頓吐字清晰,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
向志華早就面色鐵青,至于王玲,更不用看,不可能比向志華的表情還好。
她所以為的三家公司的經營權,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全部歸屬于向桉。
向桉在林輝第一句話出口時就大約猜到了意思,也明白薄軼洲最近一個月時間為什么會和她一樣很忙。
但此時此刻才對林輝的話有實感。
她稍有些動容,捏著手機的手發緊,她低頭,屏幕還停在和薄軼洲的對話框。
向桉:[薄軼洲?]
對面人回得很快:[林輝說完了?]
向桉猶豫良久:[謝謝。]
隔著屏幕都仿佛能想象到那端男人的低笑。
薄軼洲:[你努力的那些是你的。]
薄軼洲:[這些是我想為你做的。]
向桉抿唇,良久,又看到屏幕上跳出最后一行字。
薄軼洲:[恭喜向總。]
一小時后。
會議全部結束,包括三家公司股權轉讓書在內以及向志華的卸任協議全部簽署完。
向桉帶著簽好的合同先一步走出會議室,看到等在外面休息間的薄軼洲。
男人起身朝她走過來,還沒走近,向桉吸氣,想怪他沒有提前告訴自己,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生氣,只是放輕了聲音問:“什么時候過來的?”
薄軼洲抬腕看了眼表:“剛到十分鐘。”
散會的股東從身后的會議室陸續走出,向桉回身看了一眼,透過半掩的門又往里瞧,看到向淮亭在打電話,收回視線,先和薄軼洲并肩,往不遠處的休息室走。
進了休息室的門,她放下手里纏裹的各種合同書,終于有機會問:“你從哪里收購了那么多聞華和華業的股份?”
薄軼洲壓上門,走過來,先是撿起桌面的合同一一確認每一份是不是簽署好,隨后靠坐在桌面:“和你一樣拉低股價,買了一部分,還有聞華和華業近兩年效益下滑,有很多人有意向拋售股份,向志華忙著處理向之的事情,無暇管理,我從有意向的人手里收走了很多。”
他把剛檢查過的各項合同書放下:“還有向司恒,從他手里買了一部分。”
這兩家公司向司恒各有將近百分之十的持股,轉讓給了薄軼洲。
看向桉眼神疑問,他解釋:“我說是買給你,他就賣給我了。”
再之后他看向向桉的眼神柔和,溫聲:“他怎么可能不幫你。”
房間隔音不好,能聽到休息室外略有些嘈雜的人聲。
向桉深深咽嗓,半垂眸,右手捻著指腹輕輕搓了搓,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薄軼洲直身,上前半步,他抬手,輕輕摸摸她的頭,低聲溫柔的:“大家都很愛你。”
休息室東面有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正是晌午,陽光從外灑進來,落在向桉的后脊,很暖和。
她不知道說什么好:“謝謝。”
薄軼洲輕聲笑:“謝什么?”
向桉想謝的很多:“謝謝你愿意花錢幫我買聞華的股份,也謝謝你愿意因為我去拜托向司恒”
向桉:“也謝謝你尊重我的意愿,讓我獨自處理向之的問題。”
薄軼洲右手滑落,搭在她的后背:“那你還差一條,我還幫你給向淮亭打了電話。”
她抬頭:“我哥?你怎么給他打電話?”
薄軼洲看著她:“幫你們兩個緩和關系,另外想辦法讓他把股份給你。”
他話沒說完,休息室的門被從外打開,向淮亭走進來,他平聲輕緩:“沒有他,我那股份也是給你的。”
薄軼洲唇邊勾了笑意,往后退開。
向桉轉頭看過去,原地呆愣兩秒,再也忍不住,幾步走上前抱住向淮亭,她臉埋在他胸前,少有的聲音稍帶哽咽:“哥。”
向淮亭站在房門前的地方,被她撞了個踉蹌,待站穩,輕拍了兩下她的背。
片刻后,低聲:“對不起,沒有早點告訴你我和家里的關系。”
向淮亭:“我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向桉搖頭:“沒關系,我知道,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只剩我一個人了,哥。”
可能是和向淮亭的誤會終于和解,她絮絮叨叨又開始變得話多,像個在家人面前的小孩子:“我結婚你都沒有來,我真的很想跟你吃頓飯,給你打電話你都不回來,我怕你是很忙我后來都不敢再給你打電話。”
向桉:“你還是我哥對不對,我害怕你是真的不想理我害怕你跟所有人一樣站在我對面”
她說得斷斷續續,也顛三倒四。
向淮亭輕輕拍她,他嗓音溫和:“怎么會站在你對面,是父母對不起你,我還分得清。”
向桉眼眶漫出淚,終于輕輕抽泣。
向淮亭:“還有無論怎么樣,你都是我的妹妹。”
第85章 疼老婆
薄軼洲走過去, 握住向桉的小臂,向桉順勢從向淮亭懷里出來,扯著薄軼洲的襯衣扎進他胸前, 臉上掛了點淚,胡亂在他前胸蹭了蹭。
薄軼洲調侃:“不抱你哥了?”
向桉沒抬頭, 聲音還有點悶, 說著又蹭了一下:“怕擦到我哥衣服上鼻涕。”
向淮亭笑了一聲, 右手抄進西裝褲口袋,往一旁飲水器的方向走了兩步, 從架子上拿了瓶水下來, 擰開靠著臺面喝了一口。
薄軼洲:
他右手還握在向桉手腕,低頭看到她的發旋,輕抬了眉:“你不怕蹭到我衣服上鼻涕?”
向桉淚沒有完全擦干, 兩手攬在他腰間沒撒手,嗓音依舊悶, 吸了下鼻子, 囫圇吞棗的:“反正蹭不到我哥身上就行。”
“”薄軼洲無奈,偏頭輕笑開。
中午, 兩人和向淮亭一起吃午飯。
前段時間太忙, 這也是最近兩周,向桉和薄軼洲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頓飯。
薄軼洲開車, 向桉坐在副駕,向淮亭則坐后排的位置。
向桉低頭, 用手機挑選餐廳,她剛發消息, 讓吳筱整理了一份附近餐廳的好評名錄,正一個一個往下劃著看。
一連看了兩頁, 右手拽著安全帶回頭,問后排的向淮亭:“哥,你想吃什么?”
她左手舉著手機,亮起的那面對著向淮亭,左手松開安全帶,輕點在屏幕示意:“你選一家餐廳?”
向淮亭本來在看消息,溫聲手機扣下,目光落在她亮起的屏幕上,片刻后:“都可以,你選吧,問問你老公。”
向桉拿著手機的手收回,右手食指壓在屏幕,反復上下劃了一下:“沒事,不用問他,他開車。”
她看了兩眼,又把手機遞過來:“他吃什么都行,主要是你。”
向桉說這句時沒多想,畢竟她和薄軼洲吃飯的次數還多,但和向淮亭不是,他只在北城待兩天,后天的飛機還要回南城。
但她這句說完,開車的男人右手搭在方向盤,食指輕敲了兩下,偏眸看了她一眼。
最后選了一家清淡的潮汕牛肉火鍋店,快到點前時,向淮亭走在前側,向桉和薄軼洲并排走在后面。
薄軼洲一通電話掛斷,看到她看自己,手機放回大衣外側的口袋,另一只手騰出,牽住她:“怎么了?”
“沒事,”向桉右手被他包住,習慣性地跟隨他的手插進他的口袋,她縮了縮肩膀,想起來,“你喜歡這家嗎,我記得你喜歡手打的牛肉丸。”
牽她的男人反應不大,放在口袋里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拇指在她手背輕輕摩挲,兩秒后,來了句:“都行。”
他這答案太過模棱兩可,向桉偏頭看過去:“嗯?”
薄軼洲一樣扭過來,視線和她相對,之后眼神似笑非笑,忽得又道:“你不是說我不重要嗎?”
向桉一時沒反應過來,莫名:“什么不重要”
一句話剛說了一半,想起來剛剛在車上說過的,她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抬眸瞄了眼前側向淮亭的背影。
之后左手掐了掐和薄軼洲交纏在一起的手,低聲:“我沒有這么說。”
走在她身旁的男人輕揚眉,斜眸。
向桉觸到他的目光,解釋:“我哥不常回來,所以先問他,你以后想吃什么我們再去吃”
兩人對視幾秒,薄軼洲輕笑一聲,放過她。
向桉看他沒再有跟自己計較的打算,勾住他的手往他身旁湊了湊,又道:“你重要。”
看薄軼洲看過來,她頂著他的視線眨眨眼:“我喜歡你,老公。”
兩人說這話時,前面的向淮亭正好走到店前,停住腳,轉身看過來,看到向桉抓著薄軼洲的手湊近不知道在說什么。
他輕咳一聲,啟聲叫人:“吃飯了。”
聽到向淮亭的聲音,向桉有種私下恩愛被家人抓包的心虛感,她松開薄軼洲的手,快速轉身看過去:“來了來了。”
她清清嗓,拍身后薄軼洲的胳膊,示意他跟上,見男人一直沒走上來 ,轉過頭,催促他:“快點。”
薄軼洲走上來:“你怕什么?”
向桉也不是怕,只是單純覺得在家人面前秀恩愛,有點像上學時早戀被抓包,她虛嗓咳:“沒有怕,只是心虛。”
薄軼洲走在她身旁:“那也不用心虛。”
“我們是合法的。”他補充。
“”向桉反手掐了他一下,視線投過去,示意他少說話快點走。
薄軼洲挑挑眉,捉過她打自己的手牽住。
一頓飯吃到最后,向桉把碗往前移,剛拿了搭在架子上的勺子,想再盛點湯,手里的勺子已經被薄軼洲拿走。
他把她的手隔開,把她的碗移近,幫她舀湯。
向桉看了一眼,搭垂在桌面的手垂下去,不著痕跡地勾了下他的手肘,之后察覺會被對面的向淮亭看到,掩飾性的收回手,目光抬起,準備找話題。
對面坐的人語氣無奈,先一步出聲:“看到了,別遮了。”
“”向桉摸摸脖頸,把話題轉開,“你后天什么時候走?”
向淮亭斂起眉眼間淡淡的笑意,側眸把右手旁的餐具擺好,抽過架臺上的巾布,擦了擦手心:“上午九點的飛機。”
向桉拿過薄軼洲幫她盛好的湯,詢問:“那就是明天還會在北城待一天?”
“嗯,”向淮亭喝了口杯中的水,回,“明天要見個合作伙伴。”
盡管知道不太可能,但向桉還是抱了希望:“不能多待兩天嗎?”
向淮亭手中的水杯放在桌面,聲線沉穩,解釋:“回去還有工作,來這兩天耽擱了一些時間,月底有游戲要上。”
向桉搭在碗沿的指腹輕蹭了蹭,剛拿起的銀匙也放進湯碗,蔫巴巴地嗯了一聲。
向淮亭看到她的反應,抿唇又笑了笑,右手碰了碰桌面剛放下的水杯,開口:“不過未期計劃半年后在北城再落地一家子公司,主要負責pc端的競技游戲開發”
他話沒說完,向桉已經重新抬頭,她眼帶驚奇:“真的嗎?”
“嗯,”向淮亭對著她的目光點點頭,之后又輕揚了下巴,示意坐在她身旁的薄軼洲,“不信問他。”
向桉反應了一下,轉頭看過去,目帶探尋,視線在薄軼洲臉上掃視:“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為什么我不知道我哥公司落戶的事情你怎么會知道?”
薄軼洲從服務生手里接過菜單,翻到最后一頁的甜品頁:“前段時間跟你哥打電話時候聊的。”
向桉稍稍瞇眼,眼神略帶鋒利,慢聲:“都不告訴我是吧。”
對面的向淮亭重新拿起餐具,調侃:“現在不是跟你說了嗎。”
吃過飯,再從餐廳出來,向桉還是對剛剛的那個問題糾結,走在后面,掃了眼走在前面的向淮亭,扯住薄軼洲的袖子,一面看著臺階往下,一面低聲問他:“我哥什么時候跟你說的回北城?”
她穿了修身的羊毛長裙,因為下臺階,左手拎了裙擺,薄軼洲手抬起,扶住她:“一個月前。”
薄軼洲:“你回向家拿東西,知道情況那天,晚上回亭湖你睡著之后我給你哥打的電話。”
向桉微有詫異:“那么早?”
早上在向之時,薄軼洲就說過為了幫她和向淮亭緩和關系,聯系過他,只不過她沒有猜到是那么早。
她咽了咽聲,目光垂落,接著看臺階:“當時我哥怎么說的?”
薄軼洲知道她還在擔心,她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向淮亭自己知道了家里的事,就是因為她在害怕。
薄軼洲收攏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害怕戳破窗戶紙,他真的不站在你這邊,你會崩潰受不了。”
薄軼洲猜得很對,向桉沒辦法反駁。
幾步走到臺階下,往停車的方向走,走在前面幾米外的向淮亭低頭看了眼手機,接起來。
薄軼洲目光從他的背影收回,再看向向桉:“你不敢問的事情我幫你問,如果他真的不站在你這邊”
向桉看著他,他低低笑:“我也能提前想辦法,幫你把向之拿回來。”
向桉:“所以這件事情上,我有雙重保險?”
薄軼洲沒有否認地點頭,之后又道:“也不對,問過你哥之后,發現你有三重保險。”
薄軼洲:“那天給他打電話,說了你晚上回家,遇到了他在家,也知道了他和家里的關系,他當時的第一句是說了句‘對不起’,第二句是問你還好嗎?”
從小一起長大,她和向淮亭差得不多,小學和初中都在向淮亭的學校上,兄妹倆關系真的很好,所以聽到薄軼洲這樣說,她幾乎能想象到向淮亭說這句的語氣。
她低頭,已經平復的心緒又稍稍涌動:“我哥他”
薄軼洲牽住她的手,帶她往前:“所以那會兒我就知道了,向之絕對不會落在別人手里。”
向桉笑出來,想到那天晚上自己難受得頭都是痛的,迷迷糊糊睡下了,沒想到那會兒薄軼洲就出去打了電話。
她晃晃被他牽住的手,側偏頭又看向他:“怎么覺得你”
薄軼洲眉楞稍抬:“什么?”
向桉搖搖頭,半垂眼,踢了腳路邊的石子。
“覺得你腦子好好用,情緒穩定,很體貼,又特別特別有錢,還懂得疼老婆”她如數家珍地夸他。
她掰著手指一樣一樣數過去,薄軼洲掃了眼她的動作,眉眼壓低,染了淡淡笑意,之后牽過她的指尖,繼續往前走:“好好珍惜吧。”
第86章 親吻落在脊背
幾天后的周末, 向志華來了趟向之,這是自股東大會后,向桉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他在樓下提前打了電話, 向桉沒讓人攔他,幾分鐘后他上樓, 向桉辦公室的門半敞, 他走到門口, 在門前站定,猶豫了幾秒, 沒第一時間進去。
吳筱正巧從隔壁秘書室出來, 看到他,還未張嘴詢問,向志華皺了皺眉, 推開向桉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坐在辦公桌后的向桉聽到動靜, 放了筆, 抬眼看過來。
相比前幾年,向志華也老了一些, 他穿深色的西裝, 啤酒肚微微隆起,他很注意身材保養, 之前肚子還沒有起來得這么明顯。
不過向桉只掃了一眼,沒有太多動容, 從母親去世后,她和向志華的交流很少。
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 問題基本都在向志華,重新結婚生子, 他的心思更多的家里的另一對龍鳳胎上。
所以無論是隨年歲身材有所走樣,還是因為操勞日減衰老,都和她無關,不是為她操的心。
她也不會可憐他,或者因為莫須有的理由原諒他。
今天會同意向志華過來,是因為聞華還有一份協議沒有簽署完。
她的眼神冷淡,向志華當然也看出來了。
他兩手拂了袖子,表情有一絲年長者努力維持威嚴,卻繃不住的皸裂,目光稍作偏開,幾秒后再移回來。
他重重嘆氣,聲音里說不上是無奈更多,還是低頭更多。
他朝向桉走過來,幾步后,在她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右手拿的文件袋放在她的桌面,里面是簽好的最后一份協議,聲音稍顯蒼老:“你”
向桉沒有任何多話,甚至于也沒有抬眼看他,只是伸手把他放在桌面的袋子拿過來,拆開看了一眼,確認后拿起桌面的電話,撥了秘書室的內線,讓吳筱進來:“過來一趟,把合同拿去法務部。”
再之后,辦公室重歸安靜。
上次父女兩人這樣面對面* 坐著,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向志華換了姿勢,兩手交握放在桌面,又看她兩眼之后,沉重地嘆了口氣,開口:“別做這么絕。”
“向之給你,”他頓了下,“聞華和華業你也挑一個是你的,剩下至少留一個給你弟弟,王玲也算是為家里付出了,不能一點”
“為我付出了嗎?”向桉抬眸,不帶一絲拖泥帶水地反問他。
向志華身后的門開,穿著工整職業裝的吳筱從外進來,她幾步走過來,微微欠身,從向桉手里接過重新封好的牛皮紙袋。
等吳筱再轉身往外,帶上門,向志華才再次開口。
他隨便翻了兩下向桉桌面的文件,之后文件合上,動作間稍帶焦躁,是那種抹不開面子求人卻不得不低頭開口的語氣:“算爸拜托這件事,家里的產業不能一點都不給你弟弟,你弟弟到底是”
“是什么?”向桉面無表情把剛被向志華翻過的材料拿過來,“是王玲的孩子,還是說是你喜歡的兒子?”
向桉:“他是誰和我都沒有關系,我只知道各憑本事,除了向之,聞華和華業現在是我做主就是我做主,我誰也不會讓。”
“向桉,爸拜托你。”
房間內靜默片刻,向桉松開握鼠標的手,拿起桌面的電話,再次撥給秘書室,聲音依舊冷淡:“通知安保室。”
向志華年齡大了,抹不開那個面子,在安保過來前,從座位站起來,整理了衣服出門。
雖然沒有向桉的股份多,但他也是向之的大股東,不會真的被安保趕出去,但向桉會叫人上來,就是真的不再給他任何面子。
他出辦公室的最后,向桉停了敲鍵盤的動作,往那處看了一眼,之后眸光收回,繼續處理剛沒有處理完的文件。
父女無緣,錯不在她。
晚上回家,向桉把這事說給了薄軼洲,彼時她正站在浴室前,催促薄軼洲去浴室洗漱。
薄軼洲剛才從書房過來,鼻骨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還沒有完全摘下來。
他先是走到床頭柜前,把手中的平板和手機放下,再是轉頭問身后跟過來的人:“你怎么想的?”
向桉往后坐上床沿,她睡裙外穿了件米白色的對襟羊毛衫,腳上的拖鞋也是,溫暖的米白色羊毛拖。
她身體后仰,兩手撐在床面,雙腳微微抬起,懸在空中輕輕抖了都腳上的拖鞋:“我當然說不可能。”
她仰臉,看向薄軼洲:“給東西的時候沒想到我,現在股份和經營權都被我拿到,倒想著找我要了。”
她搖頭,又點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沒有這么好的事情。”
她語氣平靜,不為先前的事難過,沒有任何傷感。
薄軼洲知道她不需要安慰,現在的她足夠幸福,她從沒有對向志華抱過任何期待。
她是個非常能夠自洽的人,不會為任何不必要的事傷神。
他低眸笑了笑,是真的被她這點折服。
房間內光線澄凈,暖黃色,為她披在肩上的碎發也鍍了層暖黃色的光,薄軼洲摘了表放在床頭柜,眼神更柔和一些。
他抬手,習慣性地攏在她的后腦,想去摸她,被向桉揮手打下來:“我剛洗的頭發,不要給我摸臟。”
薄軼洲松手,半步上前,低頭親了親她的頭頂:“那親行嗎?”
他親完,又夸贊的語氣,回答她先前的話:“干得好。”
他語氣輕慢,帶了點調侃:“我們花錢買的股份,怎么他們想要就能給他們?”
向桉往后躲了躲,笑起來:“對呀。”
她聲落,拽住薄軼洲的領子,把他拉低,仰頭親了他一下:“里面還有你花錢的一部分,不能虧本”
她開玩笑的后半句話沒有說完,被薄軼洲壓住后腦深吻下來,吞咽在唇舌之間。
熾熱的呼吸交纏,鼻息噴灑在兩人之間,不知道是誰的體溫先升高,亦或是同時。
向桉身上的開衫掉了一半,露出左側肩頭和里面的綢緞吊帶裙。
裙子是湖藍色,細細的勾帶連同外衫一起滑落,薄軼洲低頭吻上去,又被向桉偏頭躲開。
她呼吸稍急,右手前伸,摸到墻面的開關,嗓音中帶了一絲放低的虛啞:“你去洗澡。”
薄軼洲單手撐在床面離開,之后彎身抄在她的膝彎把她抱起來,猝然騰空,向桉拉了下掉了一半的外衫,左手勾在他的脖頸處。
看到他往浴室走的動作:“我洗過了。”
“嗯,”抱她往浴室走的人臉不紅心不跳,聲線沉穩喑啞,“再洗一遍。”
不消片刻,進到浴室內。
落腳踩上浴室地面,向桉跨腳往外,撥開薄軼洲想往外走,嘴里念叨:“我洗過了,不想洗了。”
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聽到還是沒聽到,他明明嗯了一聲,卻單手扣著她的腰把她拉回來,另一手解了身上的襯衣紐扣,把上衣脫下來。
再之后左手摸到她背后的睡衣系帶,右手把淋浴打開,他邊試水溫,邊幫她把穿在身上的睡衣也脫下。
湖藍色的裙子被輕扔在外面的衣架上,他輕扳過她的肩膀,把她轉過去,從后扣住她,溫熱的吻再次落下,和水流一起,順著她的脊背下滑。
她稍稍吸氣,右手撐在微涼的浴室墻面,隨著身后不斷下落的親吻,手指蜷縮,輕握了拳。
“向桉。”他啞聲叫她的名字。
不清楚是不是混了氤氳水汽,半分濕熱的潮氣,讓他喊她名字的這句格外沙啞好聽,有水珠打在向桉的耳廓,她微微瞇眼,睫毛隨著水流聲顫動。
他從后扣著她的手腕,輕壓在墻面,又用手指墊在她的掌心處,避免了她的手和冰涼的墻直接相貼。
玻璃墻面的霧氣上留下她的指印。
水波搖曳,淋浴沖刷而下的水流聲清晰可聞,但好似又不僅僅是淋浴的水聲。
她稍做吸氣的動作,偏頭喘息,右手不自覺再次收攏,掐住薄軼洲的手掌。
薄軼洲感覺到,握著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稍站直身體,帶著她的手轉而攬去她的腰間,他低頭在她耳側,啞聲問:“冷?”
自始至終背對他的姿勢,感受更加明顯,她微微搖頭,呼吸不穩,讓她很難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片刻,她終于吸了口氣,偏頭說了句:“站不穩。”
輕沉沙啞的男音響在她耳側,微弱而混亂,她分不清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只是幾秒后,他攬她更緊,另一手撐在前側玻璃,低聲體貼似的說了句:“靠著我。”
在浴室不知道呆了多久,不知怎么,最后又轉換回臥室那張碩大而柔軟的床。
前段時間都太忙,一時興致起來,雙方都沒有太克制,直到最后,向桉累得反撲在床上想睡過去。
她眼皮聳拉,幾乎睜不開,懷里塞了個枕頭,側躺。
薄軼洲稍撐身,低頭吻了吻她的側頰,聲線早就失了平日里的沉穩清透,依舊啞:“去洗澡?”
向桉搖頭,嗓音稍啞而粘:“等會兒。”
室內光線昏暗,遠處浴室門未關,從里側泄出溫暖的橙黃色光線。
薄軼洲低頭看了懷里的人一會兒,良久,幫她把頰邊的碎發撥開,低聲問了句:“要不要找個時間,出去旅行?”
第87章 你確實很可愛
今年過年晚, 二月中旬才是除夕。
前段時間無論是薄軼洲還是向桉都忙得腳不沾地,年終又忙了兩周,終于閑下來。
向桉沒回家, 甚至連拜年電話都沒有打,不過除夕晚上過了零點, 給向淮亭打了一通。
她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兩腳踩在單人沙發的椅面, 懷里抱了抱枕,半長不長的睡裙裙擺掉落在大腿間。
薄軼洲從后走過來的時候, 她剛掛了通話。
每到過年, 薄軼洲的電話和信息都很多,各種合作商發來的祝福短信,還有家里小輩的拜年, 他剛在書房接了一個小時,現在終于差不多回完。
向桉聽到腳步聲回頭, 右臂掛在椅背, 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沒穿睡衣,而是穿了很居家, 布料柔軟的深灰色襯衫, 成熟矜貴有余,但沒平時工作時看起來那么冷淡寡言, 暖黃色的光線為他鋪了一層溫暖,看起來柔軟慵懶。
他少有這樣的時候。
向桉抱著椅背盤腿坐, 視線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掃,欣賞這幅畫面。
很好看, 是她的老公。
薄軼洲走過來,在離她不遠的椅子坐下, 右手的玻璃杯放在茶幾,隨口問了你:“看什么?”
她撐著下巴,身體微微前傾,貼得更近一些,答得自然:“看你。”
敞腿坐在座椅的男人,微斂眸,聽到她這句,臉部線條比剛剛還要再柔軟半分,之后抬手按在她的發頂,把她的腦袋轉到一旁:“晚上再看。”
向桉右腳從踩著的椅面放下,穿上拖鞋,手抬起整理好被他稍弄亂的頭發:“所有消息都回完了?”
薄軼洲看向他:“嗯,差不多,其它的不太重要。”
向桉想了想,拿著手機從自己的椅子站起來,攏了穿在外面的微薄線衫,往他身前的方向走。
還沒走近,薄軼洲已經伸了手把她接過來,她擠著薄軼洲在他身邊坐下,又把手機劃開,給他看剛剛向淮亭發的消息。
“我哥說初五回來,到時候一起吃飯?”
薄軼洲右手摟在她腰側,讓她坐得更舒服一點,低眸掃了眼她手機上的消息:“嗯。”
向桉說完,屏幕界面的對話框切掉,換成相機模式舉高,隨后抓著薄軼洲的衣服靠近自己,對著兩人拍了一張。
影影綽綽,落地窗外的霓虹燈灑進一些,鏡頭下光線不明,卻意外的多些氛圍感。
向桉手機拿下來,盯著瞧了兩秒,把照片發過去。
幾秒后,對面向淮亭回復:[不錯。]
向桉瞧著,片刻后,手肘撞了撞身邊的薄軼洲:“他什么意思,是說照片不錯,還是你照得不錯”
兩人擠在一張單人沙發,空間顯小,腿幾乎并在一起,薄軼洲往后坐了些,給她騰出位置,溫聲笑:“估計是說你照得不錯吧。”
向桉又盯了兩眼,轉頭過來,很在乎地肯定道:“應該是,我比你照得好看。”
薄軼洲看著她,眉眼稍斂,半垂眸,臉上再次露出柔和的笑。
隔天初一,向桉跟著薄軼洲回了薄家。
薄家沒有走親戚的習慣,老兩口在家沒什么事,前一晚連打了兩個電話,讓他們第二天回去吃飯。
兩人到的時候薄邵青也在,帶了小侄女過來,剛從閣樓下來。
小姑娘兩三歲的樣子,也就到薄邵青膝蓋的位置,抱著他的腿不撒手,腦袋上頂了兩個沖天辮,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手。
薄邵青領著她走到樓梯下,抬眼看到不遠處的向桉和薄軼洲,揚手打招呼:“哥,嫂子。”
聲落,微彎身,提著小姑娘的后衣領把她拎起來,像拎麻袋一樣提著往前走:“我服了,一直纏著讓我給她扎辮子,我扎不好還哭。”
薄軼洲換了鞋,接過向桉剛脫下的大衣,遞給一旁家里的阿姨,看他一眼:“你姐呢?”
薄邵青示意左手的“小麻袋”,提起來這個就一腦袋煩悶:“跟我姐夫出去旅游了,不然能把她丟給我?”
薄邵青下巴點了下小姑娘:“好不容易過年休假,好幾個局喊我,為了她我一個沒去,整天在家帶孩子了。”
薄邵青:“我元旦還幫我表哥帶孩子帶了一個星期,再這樣下去,我成開托兒所的了。”
向桉剛換過鞋,她腳上的是米白色棉拖,和薄軼洲穿的深灰色是一對,左腳伸過去,在他腳旁邊比了比,又聽到薄邵青的這個話,笑起來。
薄邵青看到她這個笑如臨大敵,趕緊擺手:“你們倆以后生小孩我可不帶,別再扔給我了。”
向桉抬臉,看他的表情更想逗他:“那可不一定,萬一小孩就喜歡你呢,抱著你這個叔叔不撒手。”
“可別。”薄邵青頭痛,左臂下夾的小姑娘連拽了兩下他的衣服都沒有得到回應,哇的一聲哭起來。
臉紅彤彤,鼻尖和眼睛也紅彤彤,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薄邵青現在聽到哭聲一個頭兩個大,抬手輕拍在小姑娘屁股上,嚇她:“再哭我就把你冰箱里的蛋糕吃了。”
說著又把人顛倒,抱在懷里哄起來,盡管臉上略帶煩躁,但拍人的動作還是輕柔耐心的。
薄邵青手騰不出來,余光掃到往餐廳桌前走的向桉,隨后喊道:“嫂子,能不能幫我拿點紙,這小丫頭鼻涕流出來了。”
向桉剛轉身,還沒等她回話,走在她斜后方的薄軼洲已經繞過她先一步走到餐桌放了紙巾的位置。
一包紙巾全部拿過來,緩步走回薄邵青身邊,抽了兩張紙,把小姑娘接過來,幫她擦干凈臉上的淚:“別叫你嫂子,在家里我都不讓她干活。”
把小丫頭片子遞回薄邵青懷里,剛幫擦鼻涕的紙團扔進垃圾桶,左手的紙包輕丟到薄邵青:“你姐的孩子你自己哄。”
薄邵青看了眼他哥,突然覺得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能向桉的手都沾不到一點。
薄軼洲看他看自己,稍擰眉,下巴點了下他懷里的女孩兒:“看我干什么,接著哄。”
薄邵青搖搖頭,哦了一聲,想感嘆,又怕被薄軼洲打,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覺得他哥有點危險,以后可能會變成一個老婆奴。
年前說了要去旅游,事情就這么定下來,向桉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什么具體想去的地方,但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離北城遠一點。
這兩年工作太忙,整日里辛苦,難得空出來時間出去玩兒,她想離得越遠越好。
她這么提了要求,把任務下達給薄軼洲,最后薄軼洲選來選去,在初三這天晚上問她要不要去南極。
向桉:
她提要求的時候倒是也沒想到要去這么遠。
南極的夏天是從十一月到三月底,仔細想,現在這個時間確實是去南極的好時候。
這兩天就出發,旅途兩周,正好在元宵節后回來,繼續回公司上班。
向桉這么想,也就這么點頭答應。
無論是薄軼洲還是向桉都是行動力極強的人,當天晚上決定,薄軼洲打了個電話安排下去,飛機,私人航線,落地要包的郵輪,以及私人專家向導和醫療團隊。
兩人一刻都不耽誤,當晚整理行李到凌晨兩點,第二天起來吃了個早午飯,又休息了一會兒,下午六點便啟程往機場去。
來接他們的不是司機,是向司恒。
上午吃早飯時向桉給向司恒發了消息,說過年自己不在家,初五也先不帶薄軼洲去他父母家拜年了,因為兩人要去一趟南極。
向司恒當時在對面回了三個點,可能是對他們這趟“說走就走的旅程”表示有點震驚和無語。
他來接人時,站在敞開的門口,看到房間里的兩人和腳下鋪的三個大行李箱。
他單腳跨進來:“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們腦子發熱?你們要去哪里?”
向桉剛從臥室走出來,右手拿著忘戴的蒸汽眼罩,幾步走到其中一個行李箱旁蹲下,還沒等她把箱子倒過來,一旁的薄軼洲已經走近,代替了她手上的工作,幫她把眼罩塞到了箱子里。
“南極,要去南極,”向桉站起身,強調,“早上已經跟你說了三遍了,你是不是過個年記憶力衰減了。”
向司恒:“跑那么遠。”
“好不容易有時間嘛,”向桉看到薄軼洲幫她把箱子重新拉好,瞇眼對他笑笑,伸手把箱子推到自己身前,再之后轉頭,對向司恒,“我們去了如果好玩兒,回來你可以帶江窈也去那里度蜜月,聽說她特別喜歡這種地方和極限運動。”
向桉說完,變了變調子,尾音翹著:“要懂討老婆歡心。”
薄軼洲看到她那嬌俏的表情無奈笑了一聲。
“”向司恒頭痛,面無表情:“不勞你費心,你自己多帶點厚衣服吧。”
向桉踢踢腳邊的箱子:“帶了,過去了那邊還會準備,不用帶太多。”
“反正我去過如果好玩兒會給江窈發信息。”向桉再次哪壺不開提哪壺,再次翹唇。
她說完和身旁的薄軼洲對了下視線,使眼色,薄軼洲挑挑眉,左肘撐在身前的拉桿箱扶手,右手抬手,勾了下她垂在身邊的手指。
向司恒和江窈的婚期訂了,在三月中旬,她和薄軼洲玩完回來,不過兩周,正好趕上。
向司恒揉眉心:“你隨便。”
南極也不是不行,反正那是個祖宗,就算不去南極也會嚷嚷著去別的地方折騰他。
從北城的機場出發,十八個小時的行程直飛阿根廷,在阿根廷住上兩晚,再從布宜諾斯艾利斯乘游輪,前往南極海峽,在船上呆十天左右,
阿根廷和國內有十五個小時的時差,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時是晚上九點。
入住當地一家五星酒店,盡管乘坐的是私人飛機,飛機上一切設施和服務都由著她和薄軼洲來。
但舟車勞頓,到酒店時,向桉還是累了。
她先去浴室洗澡,洗完踩著拖鞋回來,靠進站在窗邊的男人懷里。
薄軼洲上身的衣領剛扯開,解了幾顆扣子,半遮半掩地露著一片胸膛,向桉毫無顧忌地側臉靠上去,閉著眼,低聲道:“我們到時候都玩兒什么?”
窗外是雪景,酒店外是寬敞卻無人的林蔭道,有路燈昏黃的光線,樹和街道鋪滿雪,接近凌晨的這個時間,靜謐無聲。
薄軼洲視線收回,攬抱住她,另一手幫她把掉落的頭發規整好,攬抱住她,想了想溫聲回應:“極地跳水,滑雪,在南極海下潛水,還可以下船找個地方露營,晚上看極光和企鵝。”
“還可以看企鵝?”向桉略帶好奇,她以為的看是在露營上遙遠地看,沒想到還能那么近距離地下去。
“嗯,”薄軼洲瞧著她的眼睛,半秒后,低頭溫柔地用唇貼了貼她光潔的前額,“但必須遵守這邊的規定,至少要跟企鵝保持5米的距離。”
向桉睜眼仰臉,看了看他又稍歪頭,臉上明顯疑問的表情:“那如果企鵝非要靠著我呢?畢竟它沒有見過人,可能覺得人很可愛”
薄軼洲低聲笑,她實在腦回路清奇:“你確實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