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見黎晚澄拿了流光,系統才意識到她說要回去的話并非玩笑,忙出聲阻止:“任務已經注定失敗,你回去也救不了她!”
一時心急,它來不及思考更多,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聞言,女人的動作頓了下,眸底劃過絲暗芒。
“什么意思?”黎晚澄捕捉到它言語間的漏洞,冷聲問道。
為什么是注定失?明明蕭挽月現在還活著,任務也還在進行,一切都還沒有結束,為什么系統卻說她救不了她?
系統強裝鎮定:“她……她如今重傷,你就算日夜兼程趕回去至少也要十日,等那時候她尸骨都涼干凈了!
黎晚澄蹙眉沉思,剛剛得知蕭挽月有危險時她急火攻心,沒空去深想系統的話,現在想來,似乎有些被她遺漏了的重點。
按常理,系統是能隨時檢測到外界變化和主角身體狀況的,京城發生這么嚴重的事,它不可能不知道。
思緒漸漸歸位,答案也浮出水面,她神色一凜,心下頓時生了怒氣。
所以,從蕭挽月遇到危險的那刻,系統就已經發現了,但它卻選擇了隱瞞。若不是紅線喚醒了她,她恐怕還在睡夢中,到時估計連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送了命。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對不對,為什么不告訴我?”見系統神色明顯逃避,黎晚澄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語氣冷硬下來。
系統也沒想到那根紅線居然還有這種用處,連狡辯都無從開口,只好垂著頭站在角落,一副做錯了事的委屈模樣。
幾秒后,它才緩緩出聲道:“很抱歉,我只是為了遵守規則!
就在兩天前,它收到了主系統下達的紅色警報。
“規則”中最后一條——如果觸發紅色警報,應立即暫停一切任務。
因為一旦觸發警報,就意味著那些人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世界發生異常,如果它不采取措施,屆時不止黎晚澄會因此丟了性命,甚至連它也會背上共犯的罪名,被丟進溶鑄爐,從此灰飛煙滅。
又是規則,黎晚澄冷笑一聲。也對,第一個世界的時候它就是這派說辭,哄騙她離開了五年之久,連“規則”都不想讓她活著出去,系統又怎會幫她?
下過雨后的風涼的有些刺骨,女人垂眸看著尾指的紅線,只覺得這夜太冷了,整顆心都被冰塊浸滿了似的,從頭到腳都涼的徹底。
“宿主……”系統張張唇,吐出兩個字后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其實系統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內心也掙扎煎熬了許久,因為被設定好的程序,它會無條件遵守規則,但是一起經歷了兩個世界,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居然讓身為機器的它也生出了惻隱之心。
所以它那時才會破例,救了黎晚澄一次。
“我不怪你,”她轉身坐回榻上,聲音輕輕的,“但我也不會原諒你!
不管怎么說,系統陪了她這么久,無論這一切的結果是好是壞,她都會感謝它。但是,系統的欺騙和背叛她也同樣不會忘記,所以她亦做不到原諒。
系統閉了嘴,默默在意識空間待著,它知道此刻黎晚澄不想同它講話。
紅線的顏色愈來愈深,疼痛感也愈來愈重,她知道,蕭挽月的確如系統所說的那般,命不久矣。
而且系統說的沒錯,嶺南離京城近兩千公里,哪怕她乘快馬一刻不停的趕路,也要至少十天才能到達京城,照蕭挽月目前的情況,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都是個問題。
再說,她現在就是個禁軍統領,既無兵權,又無人脈,唯一一個信任的蔡辰還上了前線守城,遠水救不了近火。
進退無門,黎晚澄嘆了口氣,難道就真的只能坐在這里等死了嗎?
意識空間內,系統靜靜的坐在那里,等待著任務失敗的結果,而后一抹金光倏地飛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入它的眉間。
“盡一切手段,保護007號任務員的安全。”威嚴肅穆的聲音回蕩在光腦中。
是主神的命令,系統一愣。
下一秒,那股暖暖的金光瞬間充盈全身,身體的禁制也隨之被打開,系統攥了攥拳頭,它感覺自己的力量得到了質的提升。
只是……主神這意思,是讓它和“規則”對立嗎?
女人正望著窗外出神,眼前突然出現一道藍色的身影,面容依舊是熟悉的模樣,連唇角的笑勾起的弧度都不曾改變,可與上次不同的是,如今它已經有了實體。
黎晚澄見系統突然變了個人出來,有些愣神,怎么幾天不見,這家伙居然還長實了?
面容清雋的少年抬起頭,看著她半晌,正了神色道:“宿主,我可以幫你回去!
方才主神注入它身體的那股能量,解開了最初設定的禁制,如今它已經能動用空間權限,在一瞬間就將黎晚澄送回千里之外的京城。
它說完卻不見黎晚澄有什么反應,女人只是抬手彈了彈衣袖上的灰,神色淡然:“你覺得,我還有理由相信你嗎?”
上一秒還遵守規則背叛她的人,下一秒就突然蹦出來說要幫她。
當她是三歲小孩,想騙就騙的嗎?
系統知道她的性格,不慌不忙道:“選擇不相信我,你就只能在這里等死,選擇相信我,現在趕回去還能救下蕭挽月。”
它說的不錯,如今的境況進退都無路,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選擇相信它。
雖然黎晚澄對系統突然的轉變也摸不清緣由,但是蕭挽月危在旦夕,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她思考。
哪怕她對系統的信任岌岌可危,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了。
她斂下眉眼:“好,我就再信你這一次。”
——
無虛之境,幾名身著黑衣的人緩步前來,朝著中央座上的金發女人恭敬彎腰。
“塞倫大人,我們檢測到您轄管世界存在異常,請求調取007號任務員的數據信息。”
“哦?”座上的主神輕輕抿唇笑了,比那頭金發更為耀眼的,是她那雙如浩瀚大海般蔚藍的眸子。
她眉目間有著神祇特有的慈悲萬物和憐憫,嗓音也柔和的似沉醉春風,言語間卻蘊含令人無法反抗的威嚴:“我手下的任務員,什么時候輪到你們來管了?”
為首的黑衣人被神威壓的膝蓋彎了彎,卻還是強撐著站直身子,恭敬地說:“我們是奉命行事,還望大人配合。”
塞倫站起身,唇角含笑,眸底卻一片冰冷:“這是我的位面,還輪不到你們在這里指手畫腳!
——
系統抬手,輕輕點了下面前的空氣,頓時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撕開了一道裂縫。
黎晚澄握緊流光,邁入了那道裂縫。下一秒,她已然站在京城的大門前,入目是一片猩紅,層層疊疊堆著的尸體,地都被血液浸成了暗紅色。
她閉上眸子,暗暗咬緊牙根。
這群混蛋!
“小七子,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在短時間內力量和速度大幅提升。”
她現在孤身一人,而城內有數不清的叛軍,她沒有靠山和援軍,只能靠她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系統默了會兒,頗為沉重的點點頭:“有是有,不過強行提高身體限制,會造成不可挽留的后遺癥,甚至可能會……爆體而亡!
黎晚澄竟是笑了,她輕輕念了遍那四個字。
爆體而亡,既然前進和后退都逃不了一個死字,那她何不放肆的拼一把,且去拼一拼那一線生機。
“我能承受的最高時限是多少?”女人眼神霎時變得銳利,如同鷹隼。
“一個時辰!
兩個小時,黎晚澄瞇了瞇眸子,計算好路線的話,順利到達地牢救出蕭挽月應該足夠了。
“好!
系統瞪大了雙眼,對她毫不猶豫就答應十分震驚,半晌顫顫問道:“你……你不怕死的嗎?”
強行提高身體限制,不僅要承受極致的痛苦,而且對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會產生嚴重的負荷,屬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黎晚澄歪頭輕笑:“還有事情沒弄清楚,我不會死在這里!
系統嘆了口氣,隨即將她身體的速度和力量都提高了兩倍。
有主神給的力量果然不同,它之前僅僅只是治療黎晚澄的傷口,就已經耗費了近乎全部的能量,不得不進入休眠。
可現在,它連續動用空間權限和提升身體限制,也不過只耗費了將近十分之一的能量。
三日未進食,又一直遭受慘無人道的拷打,木架上綁著的女人已經消瘦到快沒了人形,贏弱的好似風一刮就能折的細草。
“月兒你看,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厚禮!
沈青一揮手,身后的侍衛捧上來個木盒,他接過木盒,往前走了兩步,慢慢將那木盒的蓋子掀開。
頓時,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露了出來,蕭挽月瞳孔瞪大,卻因為嘴被堵住只能發出無力的哀嚎。
那盒子里,是當時救過她和黎晚澄的阿婆。
看見她的反應,沈青滿意的勾了勾唇角:“怎么樣,我送你的這份禮物,可還喜歡嗎?”
木架上的女人開始瘋狂掙扎,還未愈合的傷口在劇烈動作下再次撕裂,汩汩鮮血將衣衫染透,暗紅和鮮紅的血漬交相重疊,已看不出原先的潔白。
沈青倏地笑了,下一秒他翻過手腕,將那木盒當著女人的面砸碎在地上,而后緊緊掐住她的脖頸:“蕭挽月,我要你這輩子,都活在愧疚之中!你要記住,是因為你,他們才會死!也是因為你,才會變成如今這般境地!”
見她因為憤怒和悲傷身體顫抖,盯著他的眸子中滿是殺意,沈青面上的表情更為癲狂:“對了,還有那個黎晚澄,我已經派人去追殺她了,你以為讓她跑了,就能獲救了嗎?”
第42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蕭挽月從他口中聽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心猛地揪了一下,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比她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無時無刻接受鞭打和酷刑要更為如墜深淵。
“不,不要!沈青,你放了她……放了她,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這條命本就活不長久,丟了就丟了,可黎晚澄不行,她不能因為自己白白搭上一條命。
君王終是為愛低了頭,蕭挽月放下了所有的驕傲,聲聲泣血,卑微的懇求道:“求你……”
連續三日的囚禁和拷打都沒能讓她求過一聲饒,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為了那可憐又可笑的愛情,讓高高在上的女君低聲下氣的懇求他。
“月月,你還是太天真了!鄙蚯嗄媚蟮剿能浝,盯著她的眸子陰狠道:“不過,既然你這么求我,那我就大發慈悲的給她留一個全尸好了。”
算算時間,派去嶺南的那些人也該得手了,他要一個個,將蕭挽月在意的深愛的人全部殺光,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是怎樣一步一步淪落到家破人亡,孤家寡人的結局。
和他當年一樣,他要把他經歷過的苦痛,讓蕭挽月加倍奉還。
蕭挽月瞳孔失了焦,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反抗了,沈青的話冤魂不散回蕩在耳邊,她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因為她,才害得這么多人丟了性命,是不是真的如那預言所說,她是天煞孤星,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她累了,快要支撐不住了,聲音弱的風一吹就要散掉:“沈青,你殺了我吧……放過她!
既然一切都因她而起,那就該由她而終,沈青的恨也好,仇也罷,都由她一人來承擔。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廝快步跑到沈青身邊,湊過去和他耳語:“大人,黎晚澄已經殺入皇宮了!”
“什么?!她是怎么回來的?”嶺南距京城少說也有兩千里,哪怕日夜不停的趕路,也至少要十天,黎晚澄究竟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頓時無數種猜想浮上心頭,沈青緊緊蹙著眉頭,思考自己到底哪一步出了錯。
莫非,黎晚澄從未離開過京城……去嶺南只是一個幌子,實則是留下了蕭挽月作為誘餌,誘他上鉤?
也不對,若是為了誘他上鉤,在皇位被奪女君被囚時,她早該領兵殺回來了,怎么會等到現在?
他整理好紛亂的心緒,冷靜下來,如今蕭挽月和兵符都在他手里,朝廷的大臣也都被盡數控制關押,且不論黎晚澄究竟是從哪得知的消息,沒有兵符和皇帝的指令,她又能從何處調兵遣將?
沈青瞥了眼在巨大刺激下昏過去的女君,眸子暗了幾分,問道:“可有探清她帶了多少人!
那小廝搖了搖頭,話語明顯停頓了下,大概也是覺得這事過于不可思議。
“只有她一人!
城內的情景比外面更為慘烈,滿地都是尸體,血流成河,老少婦孺都沒能幸免于難,原先熱鬧繁華的街道,如今也變得破敗不堪。
她默默攥緊了指尖,盯著不遠處金碧輝煌的皇宮,眸底殺意暗起。
今日,她勢必讓沈青對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系統替她找了處守衛薄弱的位置,此處偏門只有幾個夷族的士兵在值守,黎晚澄抬手將劍刺入敵人的胸膛,動作利落干脆,她心下暗暗吐槽:“小七子,你還不如直接把我傳送到地牢!
給她送到一片死人堆里,現在還得她一個人闖入皇宮救人。
也真虧她敢這么想,系統眼角跳了跳,頗為無語:“你是打算當眾表演大變活人嗎?”
它動用空間權限,本身就是在鉆規則的漏洞,若是叫人看見面前突然憑空出現一個活人,這世界才是真的亂了套了。
雖然主神下達了指令,它肯定會優先保護黎晚澄的安全,但是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好系統,不擾亂世界秩序也是它應該做的。
黎晚澄避開巡邏的士兵,沿著小道一路到了地牢門前,雖說以她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再對上幾十個人都沒什么問題,但硬碰硬太浪費時間,她當務之急是要救出蕭挽月,至于這些夷族人和叛軍,自然有人來解決他們。
她借柱子掩住身形,觀察不遠處站著的士兵,因為里面關押有蕭挽月,所以地牢的戒備十分森嚴。
黎晚澄大致掃了眼,差不多有近二十人值守,她輕挑眉角,也真是防的夠嚴的,僅僅是入口處就安排了這么多的人,也不知牢獄里還有多少。
地牢只有這一個入口,想要進去,就必須得解決這些人,她握緊劍柄,看來這場惡戰是非打不可了。不過還需得速戰速決,否則一旦等剩下的叛軍趕來,屆時就算她有通天本領,也難從數百人的圍殺中脫身。
黎晚澄趁敵人不備,先解決了兩人,幾招下來,她已判斷出這些人的武功比方才遇到的那些士兵要高強的多。
那些士兵對視一眼,一齊沖了上來,眾多刀劍砍下,黎晚澄抬腕格擋,側身躲過旁邊的攻擊,可對面人數太多,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宿主,小心身后!”
眼見那劍刃就要刺入黎晚澄的后頸,情急之下,系統直接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巨大的吸力將黎晚澄生生吸了進去。
下一秒,周邊突然暗了下來,屬于牢獄的陰暗潮濕的味道鉆入鼻尖。
黎晚澄:……
系統:……一時心急,手滑了。
沈青眼睜睜看著面前突然憑空冒出來的個人,登時嚇的嘴唇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進來的!”
她持著劍,衣服上滿是剛剛打斗時濺上的鮮血,旁邊站著的小廝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突然出現,生生嚇昏了過去。
得,這下真成表演大變活人了。
沈青反應很快,迅速從袖子中拿出匕首抵在蕭挽月喉間,人在面臨巨大的恐懼時,會不由自主的瞳孔放大,手腳發抖,他現在便是如此。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黎晚澄輕輕瞟他一眼,似是被他大言不慚的話逗笑:“你憑什么覺得,你能殺得了她?”
下一秒,她腳步微動,如鬼魅一般瞬移到了沈青面前,男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他的手臂便被整條砍斷。
在絕對的速度和力量碾壓下,他的威脅如同蚍蜉撼樹,毫無作用。
“啊!!”鮮血霎時從斷處噴涌而出,殘肢和他手里攥著的匕首一同落在地上,慘叫聲響徹牢獄。
黎晚澄沒給他掙扎的機會,手起刀落,一劍封喉。
另一邊,木架上的蕭挽月還在昏迷之中,黎晚澄在看清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時,瞬間就紅了眼,恨不得將地上的沈青拉起來千刀萬剮。
這地牢這么冷,蕭挽月那么畏寒的一個人,身上就穿了件單薄的衣衫,還被鞭子抽的破破爛爛,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她不在的這幾日,她究竟遭到了何等的折磨,又是怎么撐下來的。
黎晚澄不愿深想,她揮劍將拴著蕭挽月的鐵鏈砍斷,伸手接下氣息奄奄的女人,連接兩人尾指的紅線在接觸的那刻顏色更為深邃。
她垂下眸,唇瓣輕貼上她的額:“陛下,我來了……”
“宿主,援軍已經到達京城了!毕到y隨時監測外界的動靜。
黎晚澄撫摸著劍柄下鑲嵌的綠松石,輕輕應了聲,那是一處活竅,里面放的是一枚制作精細的鳳環,見之如見陛下。
這還是醉酒那次在閣樓上,她問起蕭挽月贈她流光的緣由時得知。
那時,蕭挽月說將這枚鳳環贈予她,是希望有朝一日遇到危難時,它可保她的平安。
沈青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蕭挽月,他謀劃好了一切,利用庫爾罕沖破皇宮的防衛,拿走兵符控制大臣,他以為只要將皇宮內的消息封鎖,事情就不會敗露的如此之快,但他獨獨沒有算到還有黎晚澄這一變故。
京城南側城池的駐扎的有兩萬軍隊,黎晚澄在初到京城時,便寫信言明了此刻宮內的狀況,將那枚鳳環放了進去,讓系統把那封信送到駐扎城池的將領桌上。
皇宮內,收到信物前來救駕的軍隊已經擒獲了庫爾罕,那些叛軍也盡數歸降。
一場叛亂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風起云涌的皇城在經歷了一場變故之后,又恢復了原先平靜的模樣。
只是,叛亂可以平息,遭受的傷痛卻無法彌補。
昏迷初醒,蕭挽月身上纏滿了綁帶,面色還蒼白,她坐在床榻邊沿,目光凜凜的盯著下方跪倒的太醫,語氣冷然。
“你的意思是,救不了她?
第43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在巨大的威儀下,太醫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蕭挽月指尖輕搭在膝上,垂著眼皮看他,冷淡開口:“孤記得,你一開始說她只是受到了刺激才會陷入昏睡,可這已經是第五日了,為什么她還是沒有醒?”
太醫抬手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支吾道:“這這……”
氣氛漸漸變得壓抑,女君似是等的不耐煩了,她抬腕一揮,那桌子上擱著的琉璃燈盞被打落在地,瞬間炸裂成碎渣,有幾粒碎片濺到太醫手邊。
“孤在問你話,回答孤!
太醫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顫著聲音說:“將軍她……她心脈和五臟六腑皆有受損,并非臣不救,實在是回天乏術啊!”
黎晚澄的身體狀況他也是頭一次見,雖說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傷痕,可脈象卻是十分虛弱,宛若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這幾日他想盡了一切法子,針灸煎藥放血都試了個遍,可人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有脈象,人卻不醒,幾乎就是個“活死人”。
偏偏陛下還極在意她,下了令,盡一切手段搜尋靈丹妙藥和高人隱士,不惜動用如此滔天手筆,僅僅只是為了吊住一個女人的性命。
蕭挽月倏地笑了,語氣很輕卻含著無盡殺意:“若治不好她,你們所有人,全部都為她陪葬!
女君的眼睛血紅,猛地看上去有些怵人,自她醒后,這幾日一直守在黎晚澄身邊,未曾合眼。
六親緣薄,孤獨終老,這句預言伴了她二十余年,如今正在一步步變為現實。
父母被陷害,阿婆被殘殺,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意的人一個個離世,好不容易她暗淡的人生中照入了一抹光,給了她相信未來的希望,現在就連這最后一抹光亮都要離她而去。
女君默默攥緊指尖,心底的那絲陰暗攀枝瘋長,黎晚澄是她剩下唯一的念想,她不可能,也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哪怕她一直不醒,她也不會放她離開。
就算是尸體,她也會拉著她,一生一世與自己相伴。
“陛下……”緊閉的帷幔忽的掀開一條縫隙,伸出只微涼的手,輕輕拽了拽她。
蕭挽月一愣,眉目間的暴戾被那人嬌嬌柔柔的一句陛下撫順,她眸子間驚喜跌撞,一時間有些慌亂,像幼童咿呀學語般茫然無措。
見人醒了,已經跪麻了腿的太醫終于松懈下來,若是黎晚澄還不醒來,怕是整個太醫院都要遭臨滅頂之災。
一場危機化解,蕭挽月的心思已經全然被眼前人侵占,她揮揮手讓跪著的太醫退下,轉而握住那只纖長白皙的手,柔聲問她:“阿澄,可有哪里不舒服?”
昏迷過久,黎晚澄嗓子干澀,她舔了舔下唇:“我口渴。”
此時的蕭挽月格外溫柔,她彎下身子,輕輕貼了貼女人的額角:“好,我去給你倒水!
黎晚澄盯著女君的背影沉思。她記得,當時她將蕭挽月抱出地牢后,突然身體一軟眼前發黑,然后就失去了意識,再睜眼就回到了那片白茫茫的意識空間。
想起系統說的那些后遺癥,她怔愣了會兒。不是吧,難道她真的爆體而亡了?
系統看出她的心思,走過來解釋道:“放心,你沒死,只是因為強行提高身體限制的反噬,靈魂暫時和軀體分離了而已。”
暫時?她微微蹙眉,心下莫名騰起些不妙的預感:“小七子,我已經昏迷多久了?”
“五天!
黎晚澄:。!
“外面現在怎么樣了?蕭挽月呢,她有沒有事?”
系統盯著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目前的情形,索性直接放了影像給她看。它一抬手,面前的空間便如水波蕩漾,擴散開一片圓形,須臾后慢慢顯現出景象,黎晚澄瞇起眸子細看,這熟悉的布置是景明宮的寢殿,蕭挽月坐在床沿,白色的帷幔將床嚴嚴實實的遮擋起來,而那帷幔之后,便是她正在昏迷的軀體。
“這幾日,蕭挽月下令斬殺了所有叛軍,朝廷上與沈青和柳德善有過交往的大臣,也都被盡數關押進地牢!毕到y頓了頓,繼續道:“如今,滿朝上下都在說蕭挽月暴虐無道,嗜殺成性,已然成了暴君!
它說一句,黎晚澄的心就涼一分。
半晌,她闔了闔眸子,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啊……
“阿澄?”
聽見那道清冷低柔的聲音,黎晚澄回過神,蕭挽月已經掀開了帷幔,手里捧著茶杯遞在她唇邊,十分溫柔的喚她。
她張開唇瓣抿了口水,吞咽時忽地聽見女君問:“剛剛在發什么呆?”
黎晚澄抬起眸子看眼前的人,蕭挽月的眸子還是那么熟悉,瞳仁是深邃的黑,如同漩渦讓人沉醉,里面的情意也分毫未變。
可她卻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她張了張唇,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我都聽見了!
茶杯里的水微微晃了下,蕭挽月神色一僵,眸子冷下幾分,沒有言語。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整個殿中安靜的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陛下,為什么要殺那么多無辜的人?”黎晚澄唇色還帶著蒼白,卻仍是固執的與她對視。
蕭挽月冷笑一聲,轉身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輕飄飄看了她眼:“無辜?背叛者如何擔得起無辜二字,他們拿起刀劍揮向你的那刻,你還覺得他們無辜嗎?”
不對,不是這樣的。黎晚澄眉心緊蹙,剛想說什么卻被女君打斷。
“阿澄,我只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我只是想和你平穩度日,是他們,是他們逼我的!”
人的偏見是一座大山,蕭挽月原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努力能夠改變他們的看法,可是她錯了,錯的極其徹底,她的仁慈和忍讓換來的不是理解,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月月……”黎晚澄伸手想去拉蕭挽月的手,卻被她不動聲色的避開。
瞥見她眸子中的不解和哀傷,蕭挽月還是心軟了片刻。
她彎下身子,幫黎晚澄把被角掖好,聲音明明還是那般溫柔,卻如暗藏在平靜湖水下的,讓人遍體生寒。
“我還有公事要處理,明日再來看你,阿澄身子還未好全,近幾日就不要外出了!
——
在蕭挽月那種近乎瘋狂的喂藥下,黎晚澄的身子竟奇跡般的被養好了幾分。
陰雨連綿數日,難得有一日好天,傍晚,女君攜著一身寒意推開了門。
她面色蒼白如雪,明明是盛夏卻裹著厚厚的狐裘,在地牢遭受的嚴刑還是留下了病根,蕭挽月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還不肯理我嗎?”她緩步走至黎晚澄身邊坐下,自從那日爭執過后,這人便一直冷著她。
如今的女君手段凌厲,殺伐果斷,朝堂之上無人敢隨意置喙,也就是黎晚澄,拿準了她愛她,才會這般任意的耍小性子。
換作旁人,早就被砍了腦袋。
月色正好,愛人及側,心底的欲。望漸長,蕭挽月環著她,唇瓣緊貼著她的頸廝磨。
黎晚澄微微啟唇:“陛下,放過我吧!鄙ひ艉茌p,卻滿含著無力和絕望。
身后的人動作一滯,片刻后吻的更深更急,她有些急促的去脫黎晚澄的衣服,卻在看到她眼角的淚珠時倏然停了下來。
沒了興致繼續,蕭挽月只是輕輕在她臉旁印下一吻,說了句早點休息,便拂袖離去。
黎晚澄仰望著天上的半彎月亮,眼角懸著的淚中終是落了下來,不復往日的鮮亮,如今她的眸子里一片死寂。
她終于成了被圈養的金絲雀,成了這深宮之中的禁臠。
“這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她的治愈值怎么還停在百分之八十的位置!毕到y看著那好似定格一般的治愈值,十分不解。黎晚澄已經醒了,而且兩人的感情也比之前更為濃重,治愈值怎么會一點都不漲。
黎晚澄轉著茶杯,眼底情緒紛雜,她垂下眼睫道:“最后一個心結不解,治愈值是不會有變化的。”
“愛情事業雙豐收,她還有什么心結未解?”系統思來想去也不知緣由。
杯中的茶映出眉眼,在微風吹拂后晃碎了一片,她嘆氣:“你還沒明白嗎?”
蕭挽月此舉,明面上是保護,實則是變相的囚禁。
借休養身體為由,剝了她的職權,將她關在這景明宮中,設立重兵看守。
長時間的缺愛加之過早承受壓力,蕭挽月心底一直有偏執的一面存在,黎晚澄的出現既是拯救她的一束光,也是將她永困于此的囚籠。
所以,蕭挽月的最后一個心結,就是黎晚澄。
因為太過害怕失去,所以她在偏執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她以為只要將黎晚澄永遠鎖在自己身邊,就不會失去她。
這日天氣晴好,黎晚澄在院中曬太陽,她站起來舒展身體,還未走到門口便被守在那里的侍衛攔住。
“陛下有令,將軍不可隨意出殿!
黎晚澄彎了彎眼角,笑道:“我就去御花園賞賞風景!
兩個侍衛不為所動:“還請將軍不要為難屬下!
黎晚澄嘆了口氣,只得回到屋內,這幾日她不是沒有想過法子逃出去,可是這景明殿四面八方都蕭挽月被安插了侍衛,甚至連后院的狗洞都沒能幸免。
她若一直在這里,只會加深蕭挽月的控制欲和暴虐,最后推動她一步步走向深淵。
“咳咳——”胸腔一痛,她捂唇猛烈咳嗽,幾乎要將肺咳出來,許久才停歇,掌心的血紅刺眼。
黎晚澄眼神淡然,似是沒看到那絲絲血跡一般,拿起帕子將手擦凈。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必須要盡快推行計劃。
第44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將軍,陛下又命人送東西來了。”侍女推開門,行過禮后恭敬道。
黎晚澄嘆口氣,視線落到抄了大半的經文上,蠅頭小楷寫起來最為磨煉心性,這一筆一畫間筆勢沉穩,足以看出書寫之人的用心。她指尖握著的毛筆絲毫未亂,輕輕應了聲:“你去處理吧!
這些日子鳳華宮的門就沒合過,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源源不斷的送過來,蕭挽月幾乎把所有能給的東西都一并捧給了她。
想來,若是她開口,只怕是天上的星星,蕭挽月都能架著梯子給她摘下來。
女君這偏寵擺的太過明目張膽,宮廷上下無人不對這獨一份的圣眷羨慕或眼紅,爭議也紛至沓來。可無論送來的東西有多么貴重,黎晚澄卻一樣也不曾打開過,只是吩咐下人隨意堆進了庫房。
只是……她不知道,蕭挽月如此做是出于喜愛,還是單純就囚禁她一事感到愧疚,所以送來這些玩意兒作為補償。
清鑾殿,被派去鳳華宮監視的暗衛跪在臺階下方,默默觀察著女君的神色,千回百轉才吐出一句:“陛下,今日送去的東西,將軍……還是一眼未看!
他尾音帶著顫,生怕女君一個盛怒就要了他的小命。
如今這舉國上下,膽敢對陛下發脾氣耍性子的,也就只有那位。
不出所料的回答,蕭挽月蹙眉,抬手按了按額角,雖知如此,可語氣中不免還是含了分失落:“知道了,你退下吧!
身為執掌天下的君王,有一日竟也會栽到哄人這件事上,蕭挽月邊批著奏折,又想,蔡辰那小子莫不是編了謊話框她的,不然為何她送了這么多東西,黎晚澄卻還是不見消氣。
微風不燥,窗明幾亮,女人跪坐于桌案前,潛心抄寫經文,旁邊已疊起厚厚一摞紙張,都是她這兩個月閑來無事時抄寫的。
軍權被剝,如今她也只落得個將軍的虛名,又被囚禁在這一方宮殿,只能借抄經文來消磨時光。
突然間喉嚨一癢,黎晚澄忙偏過頭咳嗽,可還是慢了一步,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紙上,宛若一點墨跡落入了澄澈的湖水中,迅速暈染開一片。
因為咳血,她好看的眉頭細細皺在一處,在太陽底下更顯面色蒼白,劇烈的咳嗽帶出生理性淚水,微微下垂的睫羽掛著一兩滴淚珠,眼尾也泛著濕潤的紅。
治愈值還差百分之二十才算完成任務,眼見著黎晚澄的身體每況愈下,系統十分惆悵:“宿主,這幅身子頂多再撐半個月。”
若是連這最后半個月都沒能讓治愈值上漲,那一切都再無回旋的余地。
良久,黎晚澄終于止了咳,她捻起那張沾了血的紙放在燭火上,竄起的火苗一下子將紙燒著大半,她沉下眸子,看著那張寫滿字的紙一點點消失,嗓音嘶啞說:“我知道!
她一旦身死,任務未完成,不止世界會走向崩塌,她的靈魂也將灰飛煙滅。
待最后一點紙屑被火星吞噬,黎晚澄起身走到后院。鳳華宮有女君安插的暗衛,既是保護,也是監視,會將她的一舉一動時刻告知蕭挽月。
暗衛正穿著小太監的衣服,老老實實的在那里修建花枝,余光瞥見黎晚澄朝自己走來,心里一慌,拿著剪子的手抖了抖,一下子把花剪出個豁口。
他心下暗自思襯,將軍這兩個月來都不曾和他們這些下人說過話,如今突然過來,莫不是發現了他的身份?
緊張感隨著黎晚澄的走近越來越加深,女人走至他身側站定,指尖輕輕掐著他修剪過的花枝:“去遠留近,去大留小,若是留有枯枝弱枝,來年開出的花便會瘦弱萎靡!
說著,黎晚澄伸手拿過他手里的剪子,稍稍彎下身,一手捏著花枝,干脆利落地將枯枝剪去。
暗衛放松幾分:“是是,奴才手拙。”他彎身接過剪子,難得松了口氣,以為事情到此就結束了。
不料下一秒,剛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揪了起來。
只見黎晚澄轉過身子,盯著他緩緩綻出抹笑來:“還有,麻煩你代我轉告陛下,就說我想見她了。”
系統一早就將這宮中安插的暗衛給她指了出來,黎晚澄先前只是故意裝作不知,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傍晚,暗衛和之前一樣,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將黎晚澄今日吃了什么飯菜,哪道菜合她心意多動了筷,又從幾時開始抄經幾時結束,一一細致的說給女君。
末了補了一句,將軍她還說想見陛下。
只聽“啪嗒——”一聲,暗衛悄悄抬起眸子瞄了眼,龍椅上端坐的女君不知何時丟掉了筆,呆愣的盯著前方,而后竟是漸漸彎起了唇角。
暗衛見此,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是落了地,一邊感慨陛下堅持多日的癡情終于得到回應,一邊為自己多舛的命運默默點了柱香。
他們這些下人的性命就在掌權者的一念之間,自從蕭挽月養好身體重掌朝政,便一改先前溫和的方式,以雷霆手段處理了一大批人,如今朝堂重臣的位子早已被換了女君的心腹。
而且,不知是在地牢那幾日形成了陰影,還是在感情上受挫,女君近來的情緒格外陰晴不定,宮中上下皆是人心惶惶,眾人表面上對陛下獨寵黎晚澄一事頗有微詞,實際上巴不得兩個人趕緊和好。
暗衛已經懂事的先行退下,蕭挽月心中情緒幾經變換,權傾天下的君王,也就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搖擺不定。
阿澄……她說想見自己?是不是代表著她不生自己的氣了?
第二日午后,蕭挽月特意梳妝了一番,才前去鳳華宮,甫一進院子便看見中央的海棠樹,花開得正艷,一簇一簇的粉白花瓣煞為動人。
她記得,這樹,還是去年阿澄初搬來時,她命人挑了棵最好的栽種過來。
“陛下!崩柰沓握驹诓贿h處,朝她躬身行禮,許是身體情況的惡化,讓她看起來格外虛弱。
蕭挽月眸中的驚喜在看到她的那刻倏爾被心疼代替,她想快步走過去,將許久未見的愛人緊緊擁入懷中,可腳上的舊傷讓她行動不便,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走。
“怎么瘦了這么多,是御膳房做的飯菜不合胃口嗎?”她拉起黎晚澄的手,很冰,忙攥緊在掌心捂著,見女人的神色沒有厭惡,才敢放心的捧起來湊到唇邊輕輕吹氣。
不過兩月未見,沒料想黎晚澄竟瘦成這樣,面容也憔悴,好似風一吹就能刮跑了似的。
蕭挽月心下生疼,是自己疏忽了,明知她身體抱恙,還一直躲著不敢來看,是她沒照顧好她。
一旁的宮女太監都偷偷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在看到高高在上的陛下竟然親自為黎晚澄暖手時,更是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黎晚澄對女君給她暖手的行為十分無奈,這人明明手比她的還涼,還偏拉著她不放,院子內人多眼雜,她壓低聲音道:“陛下,先進屋吧!
屋內暖和許多,蕭挽月將裹在身上的狐裘脫下,轉而從袖子中拿出支通體血紅的發釵:“阿澄,這是南海中尋得上好的紅珊瑚,我特意命人雕成了發釵!
女君一掃往日的沉郁,連眉間神色都鮮活了幾分,她向前傾了身子,笑著同她說:“來,我為你戴上。”
誰知指尖還未觸及到發絲,就被黎晚澄偏頭躲開,光斜斜灑在女人的側臉,宛若松柏枝上不落的寒雪。
她的語氣卻比常年不化的雪還要涼上幾分:“陛下,你知道,我要的從來不是這些東西!
她甚至都不愿以正臉面對她。
意識到這一點,蕭挽月的手滯在半空,掌心被釵子硌的生疼,以為她又要提讓自己放她自由的事,神色瞬間冷了下去:“別想了,孤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你離開。”
她攥著那發釵用力到幾乎將它折斷,抬眼卻對上了一雙極為復雜的眸,蕭挽月略一愣神。
只見面前的女子搖了搖頭,眸子中含了分凄婉的哀,半晌又輕輕笑了,松柏枝頭的雪開始融化,露出柔軟溫和的內在。
她說:“陛下,我們成親吧。”
話出口的太過突然,蕭挽月呼吸一頓,眸子的寒意散去大半,直直盯著眼前的人,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似的顫了顫唇。
“阿澄,你……方才說什么?”權傾天下的君王在問出這句話時,語氣中竟含了分小心翼翼。
黎晚澄眉眼舒展,指尖攀著她的頸慢慢撫摸至耳畔,一字一句的重復道:“我說,我們成親吧!
“我想做你的王后!
隔日,蕭挽月便在上朝時提起冊封王后一事,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陛下,兩個女子成婚,有違倫理!”
先前他們只當女君是一時興起,對于此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她現在竟然要將黎晚澄封為王后,不論哪朝哪代,何曾有過這等先例!
另一位白發蒼蒼的大臣也站出來勸諫:“君王不可無子嗣,還望陛下三思!
蕭挽月默默掃視過下方眾人,當初她遵照遺旨登基稱帝時,便有諸多人反對,指著她的鼻子大罵牝雞司晨,甚至逼迫她退位。如今她不過只是想與心愛之人成親,給她一個位正言順的名分,卻又被這些人說是傷風敗俗,離經叛道。
她覺得可笑,人到底為什么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以自己的一己私念去評判世間的善惡和對錯。
“孤心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再勸。”她眸子漸冷,而后淡淡撂下一句,“若仍有異議者,剝去官職押入地牢!
這便是實打實的威脅,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無人敢言。
一旦涉及到自身的根本利益,那些戴著面具的虛偽小人自然乖乖閉了嘴。
商榷了良辰吉日后,蕭挽月便命尚衣局開始制作婚服,因為成親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后,所以婚服的趕制也極為緊張。
直到大婚前一日,尚衣局的人將做好的婚服送過來,那婚袍上的圖案皆是由金線繡成,極為精細華美,另一個托盤上放著的是鳳冠,其上的珠寶都是極為名貴之物,蕭挽月幾乎將國庫的珍寶盡數添了上去。
黎晚澄摸著婚服上展翅翱翔的鳳凰
系統見她始終神色自若,不禁開口問了句:“她這么認真,你就一點都不感動嗎?”
蕭挽月對大婚的重視,連它一個機器都為之感慨,偏偏大婚的另一個主人公卻毫不在意一般。
架子上的婚服在光下紅的更為耀眼,裙尾拖在地上約有二尺,黎晚澄感受著茶香在齒間縈繞,輕聲說:“感動啊!彼闷鸩鑹貫樽约赫鍧M了茶,“我還有半個月就入土了,只怕到時這婚服就要變成祭衣了。”
系統:“……”它還當黎晚澄那日說的那么情真意切,合著全是演的?
滾燙的茶將心臟澆的更為滾燙,黎晚澄感受著漸快的心跳,緩緩闔了眸子。
這兩個世界的經歷,讓她愈發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身為任務員,情之一字萬不該動。
因為人一旦被情所困,就會影響判斷乃至行為,而這些恰恰是在危險從生的世界中,最為不可控之物。
大婚當日,紅妝綿延十里,黎晚澄鳳冠霞帔,束著蘇南云錦制成的腰帶,勾勒出恰到好處的腰身,多一分則盈,少一分則細。
她蛾眉斂黛,蒼白的唇抹了胭脂,那股子病弱感被嬌媚代替,慢步行走間,搖曳的裙尾隨微風輕輕起伏,宛若飄蕩的曼殊沙華。
蕭挽月立于殿前,看著自己的愛人身穿婚服,一步步朝自己行來,恍然間覺得似乎走到了人生盡頭,哪怕在此刻赴了黃泉都了無遺憾。
女君的婚服比起黎晚澄的那身要簡約一些,舉手抬足雍容華貴,她伸出手去接女人。
柔軟的指尖相觸,掌心緩緩貼合,對視間脈脈溫情如溪流淌,黎晚澄向前邁了一步,與她并肩而立。
這宮中不比民間,自然沒有那些鬧婚的風俗,若是有也無人敢勸女君的酒,祭祖過后,兩人便攜手入了洞房。
蕭挽月的細心體現在各方各面,不只婚宴,連洞房擺的都是最高規格,桌上已經放好了合巹酒,寓意此生風雨同舟,同甘共苦。
“阿澄!笔捦煸履闷鹁票瑢⒘硪粋遞給黎晚澄,喝下這杯酒,兩人就是真的成為了彼此共度余生的良人。
酒液入口微苦,后味便是香甜,黎晚澄同她手臂交纏,仰頭喝下這杯酒。
被挑斷的手筋腳筋哪怕在修養好了之后,還是會使不上力,蕭挽月指尖攀著黎晚澄的腰肢,竟有些解不開她衣袍的系帶。
黎晚澄一面細細吻著她,一面抬手褪去自己的衣衫。
“阿澄,吻我……”蕭挽月眉眼似涂了胭脂,紅的惹人憐愛,她像是受了刺激,指尖緊緊掐著身上人的背,留下一連串淺紅的印記,仰起脖頸去碰黎晚澄的唇角。
紅色的帷幔被微風吹起,揚起一道道暗紅的波浪,那杯酒多多少少有些醉人,連落下的月光都被晃散,漆黑一片的房間,只有那靠近窗臺的位置被照亮。
蕭挽月身子骨弱,一次便已昏睡過去,黎晚澄借著清淡的月光,盯著她看了許久,睡著的女君少了分平日里的銳利,微卷的睫羽反倒將她襯得有些乖軟,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膚,連月光都好似在眷顧。
黎晚澄彎了身子,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她輕撫著蕭挽月額邊的鬢發,指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縷,與自己的發絲纏繞打結,緩慢而又珍重的啟唇。(脖頸以上)
“我日日抄寫經文,向神佛祈求你的平安!
“月月,你要長命百歲!
待黎晚澄沉沉睡去,黑暗中,床榻上的女君悄然睜開了雙眸,不知是剛醒,還是一直都未睡去。
她眸中的情緒復雜到令人分辨不清,側眼看著身畔的愛人,半怨半嗔:“你又要丟下我一個人嗎……”
——
距大婚已過去七八日,不知是老天故意作弄,還是兩人實在緣薄,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南方發了水災,邊疆又生動亂,蕭挽月這幾日晝夜不歇的在處理事務,根本無暇顧及其它。
國事和家事,兩者注定不可兼得。
那日,她剛下早朝,連日勞累頭疼又重了幾分,還未歇上一時片刻,便聽見侍衛傳來黎晚澄暈倒的消息。
頭腦一片混沌,隱約聽到些爭吵聲,床上的女人睫羽顫動幾下,悠悠醒轉。
視線模糊,聲音也聽的不甚清晰,黎晚澄稍稍動了動身子,頓時一陣鉆心的疼痛,她難受的蹙緊眉頭,這副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宿主,治愈值還差百分之五!毕到y知曉她看不清事物,十分貼心的提醒道。
帷幔外,蕭挽月手持利劍,冷冷盯著跪在地上的太醫們,聲音森然:“孤再說一遍,若救不了她,便提著你們的人頭來見我!
跪作一排的太醫個個面露難色,若是還有救的可能,他們定是傾盡一切都要把黎晚澄的命保住,可是……她的身體已傷及根本,如今這一個月的時間,甚至都是靠藥硬生生吊著的。
“陛下……”里面傳來幾聲輕咳,伴著一聲低低啞啞的輕喚。
蕭挽月聽見她叫自己,忙丟了劍,轉身掀開帷幔,直到將人擁入懷中,心底的空缺和后怕才被填補完整。
女君還穿著朝服,顯然是剛下朝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更換。
黎晚澄瞥見不遠處跪了一地的太醫,想起方才隱約聽見的爭吵,心下也猜到個大概。她抬起手臂回擁身前的人,因為剛醒過來,聲音還有些虛弱無力:“陛下,我命數如此,莫要因我再生殺端!
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卻始終不見蕭挽月的回答。
黎晚澄輕嘆,也顧不得這里還有外人,偏過頭去挨了挨女君的唇角,半晌,才聽見她輕輕嗯了一聲。
蕭挽月雖還有怒氣,卻也不愿叫黎晚澄傷心,她將帷幔拉緊了些,才回過頭說道:“你們先退下吧。”
太醫們如獲大赦,紛紛起身告退,一刻都未敢多留,生怕女君一個后悔就取了他們的項上人頭。
手臂很輕易就能將女人圈住,蕭挽月眼眶一酸,哪怕她日日吩咐御膳房做滋補的飯菜,卻還是沒能阻止黎晚澄的日漸消瘦。
明明人就在自己懷里,蕭挽月卻忽的有一種錯覺,好像她快要消失了似的,而她留不住她。
“阿澄,我之前問你,若我有一日先你而去,你可還記得你的回答?”
黎晚澄點頭,她當時說,若有那一日,她會追隨她而去,生同衾,死同穴。
指尖被人捧起貼近溫熱的唇,她能清晰感受到蕭挽月唇瓣的開合:“如今,我的回答也是如此!
她說的太過認真,唇齒間的熱氣也順著指尖一路攀升,黎晚澄心跳微亂。
這意思,是要與她一同共赴黃泉。
黎晚澄已經連呼吸都費力,卻還是強撐著同女君對視,她搖搖頭道:“陛下,你曾說過,你要成為明君,讓這世間再無戰亂,百姓安居樂業,不被窮苦困擾!
“我愛的,是那時說起夢想眼神堅定的陛下,是立誓要建造太平盛世的陛下,而不是現在為了兒女私情就棄江山于不顧的蕭挽月!
這么長一段說完,黎晚澄已經竭力,她用最后一絲力氣去捏了捏蕭挽月的指尖,聲音斷斷續續:“月月……我的陛下,你要帶著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這段話說完,女帝頭上的治愈值緩慢爬升至一百。
黎晚澄眨了眨眼睛,像是一瞬間失去所有力氣,指尖無力垂下,在蕭挽月的懷中閉了眼。
蕭挽月不敢去看,只緊緊的抱著她,直到懷中的身體漸漸冰涼,她才啞著嗓子應:“好,我答應你。”
——
隨著對身體控制權的喪失,黎晚澄發現,自己的思緒似乎進入了一個時空隧道,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這一世的種種經歷,與蕭挽月的初見,閣樓上的談心,以及……兩人第一次身心交付。
再睜眼,已經回到了那處熟悉的地方,周遭白的有些刺眼,黎晚澄還陷在剛才的情緒中久久無法自拔。
手背忽地一涼,似是有什么東西落了上去,她垂眸去看,卻發現視線模糊不清,緊接著又有幾滴水珠落下,黎晚澄愣愣地抬手去摸臉頰,指尖觸及一團濕痕。
她怎么……哭了?
在每個世界的身體死亡之后,靈魂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回到本體,系統本是站在一旁等她醒來,結果等著等著就見這人突然哭了。跟著黎晚澄這么久,它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一時間也有些手忙腳亂。
“宿主,你……”黑發少年躊躇了會兒,遞了張紙給她。
黎晚澄接過紙將淚水擦干,抬頭試探地問道:“小七子,我可以看看蕭挽月的結局嗎?”
任務已經完成,系統見她眼角還紅著,心下一軟,同意了她的請求。
畫面中,女人一襲白衣,如瀑墨發披散在身后,沒有了繁瑣的裝飾,她發間只單單別著一支紅珊瑚發釵。
在黎晚澄去世的第二年,極致的痛苦和思念如海水將她淹沒,身體也一度惡化。
蕭挽月本就體弱,又經歷了地牢那一遭,就算當時沒跟著黎晚澄一起去了,其實也活不了幾年。
后來,因疾病原因她主動退位,將皇位傳給了朝中一位七品小官,她知曉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一直在暗中培養繼承人。
退位后,蕭挽月住進了鳳華宮,沒了君王的身份,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思念。東邊廂房的小桌案,之前黎晚澄常常坐在這里抄經,如今蕭挽月就坐在這里發呆,盯著院中的海棠樹一看就是半天。
窗臺落了薄薄的雪,不覺間又是一年冬天。那日,她從暗柜中取出了兩張紙,那是兩幅保存完好的畫。
她細細撫摸著紙張上自己的面容,想起當時,那人為她畫肖像時的模樣,緩緩勾起唇角。而后拿起另一副,畫中海棠花依舊如初的紅艷欲滴,顏料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變化,永遠鮮麗。
可人不一樣,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心口,雖然還在跳動,卻早已是了無聲息的一具軀殼。
相思成疾,藥石無醫。
她提筆,在畫中的海棠樹旁緩緩寫下——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阿澄,你可會怨我?”蕭挽月指尖輕輕拂過畫上樹干,眉眼似沾染了雪色,帶著淡淡的哀愁,她終究還是負了她,沒有活到長命百歲。
下一秒,女人倏地彎起嘴角,眸子閃過絲叫人看不明白的執著:“你在路上等一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明承十年冬,蕭挽月崩于鳳華宮中,闔眼之時,她的懷里緊緊抱著那兩幅畫。
這場故事,開始于一個春天,結束于一個寒冬。
院中的海棠早已枯萎,只剩下光禿的枝椏,黎晚澄看著漸漸暗下去的畫面,一瞬間,好似有什么東西從心中抽離了。
她此刻才懂,海棠花的最后一種意義。
海棠無香,那是一眼便望到頭毫無結果的苦戀。
第45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小七子,你現在是不是該告訴我,當時為什么突然改變了想法?”黎晚澄從蕭挽月的結局中緩過神,輕輕抬起眼皮看它。
當時的情況幾乎沒有轉圜余地,誰知在最后一刻系統卻突然選擇了幫她,而且還破例動用了空間權限。
這對于一向遵守規則的系統來說,實在過于奇怪。
“那時我收到了主神的指令,讓我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的安全。”系統回答,雖然它也不清楚主神為何會下達這個命令,但是在主神所管轄的位面中,若發生緊急情況,要優先遵守主神的命令。
“所以,你才會不顧規則幫我?”
系統微微嘆氣:“是。”
一個疑惑得到解答,另一個疑惑卻接踵而來。黎晚澄眉心緊蹙,莫名感覺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細節。
以這兩個世界她對規則的了解,不難看出規則存在的問題,若是一味的遵守規則,等待她的結局只有任務失敗,靈魂永遠泯滅。
規則不想讓她活,但是主神又想要救她。她之前一直以為主神是和規則站在同一線上,可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至少在救她的那刻,主神是做出了違背規則的事。
思及規則中不合理的地方,黎晚澄心下慢慢生出一個猜想,“照你這么說,主神和規則之間也有矛盾嗎?”否則主神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幫她。
系統搖搖頭道:“這點我不清楚,不過塞倫大人只是統領這一個位面的領導者,無虛之境一共有七個位面,由七位主神共同管理,而掌管整個無虛之境以及制定規則的人,是圣瀾王。”
圣瀾王,黎晚澄蹙眉,制定的規則這么變態,想來人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沒等她繼續細想,少年緩緩啟唇提醒她:“宿主,要準備去下一個世界了!
在意識空間耽擱的時間太久,第三個世界的通道已經開啟,系統沒給她更多的思考時間,直接開啟了傳送。
——
無虛之境。
“主神,圣瀾王大人結束休眠了!币粋身穿白衣的男人緩步走來,向前方端坐的金發女人躬身行禮。
這里不分晝夜,亦不分四季,深藍的水面平靜無波,映出女人絕美的倒影,每走一步,地上明鏡般的水面就會漾出層層波紋。
神椅上,塞倫的眸子驟然睜開,蔚藍色的瞳孔顏色濃郁了些許,語氣中含了分驚訝:“怎么會這么突然!
她眉頭慢慢皺起,指尖下意識輕敲著扶手。那女人休眠了近三百年,卻剛好在這個時間點蘇醒,究竟是恰好,還是……察覺到了什么?
白衣下屬在稟告完后并未離開,看起來似是有些躊躇,半晌才繼續道:“還有……您上次阻攔監管者調查的事,恐怕也已經傳到她的耳朵里了。”
——
黎晚澄只覺得頭腦一陣眩暈,再睜開眼外面就已經換了一副天地,遠處是郁郁蔥蔥的林木和層巒疊嶂的山巒,裊裊的白霧縈繞在身側,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座金色的宮殿,不時有身穿白袍手持長劍的人來往路過。
可黎晚澄卻沒有太多心思去欣賞這幅美景,她剛剛接收完故事背景,如今心中的情緒格外復雜,心疼、憤怒、悲傷種種都有,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女主經歷太過悲慘,連她在看完那樣的結局后,都忍不住心臟酸澀。
這個世界分為仙、人、魔三族,有仙根之人,可入仙道修煉,而魔之一道,為邪道,魔族的修煉之法屬于逆天修行,為天道所不容。
加之魔族生性嗜殺,故在數百年前便被仙人兩族聯合絞滅。當年的仙魔一戰可謂是令天地輪轉,日月失色,以靈隱峰為中心,方圓數百里都被巨大的誅魔法陣籠罩,其件的法力強盛到林中的精怪都盡數逃竄,修為稍低的妖直接被強大的威壓逼到當場斃命。
為了擊殺魔尊,仙門不惜動用上古秘術,以眾仙骨血為祭,引出天雷降下雷罰,那一戰死傷慘重,所以只有活下來的極少數人知曉。魔尊在臨死之時留下一女,并將自己畢生修煉的魔丹放入她的體內。
而這個世界的女主洛初,正是這魔尊遺子,也是世間最后的魔族。
當年一戰后,知情的仙門中人皆在搜尋魔尊遺子的下落,那時恰逢寒冬,尚在襁褓之中的洛初被一戶農家人撿了回去,善良的洛家夫婦不忍心看嬰兒凍死在冰天雪地中,便將她抱回家中,為她取了名字,將她慢慢撫養長大。
洛初的幼年大概是她最幸福的時刻,她在家人的愛中長大,直到九歲時,村中突然來了一伙強盜,那些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她救人心切,竟下意識催動了體內的魔氣,那些黑色的魔氣纏繞上強盜的身體,下一秒那些強盜便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危機解除,可事情的發展卻與她的想象完全不同,眾人得救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感謝她,而是拎著斧子和棍棒前來洛家要人,他們指著洛初說她是魔女,要用大火將她燒死,才能祛除邪祟。
洛家二老怎么可能讓心愛的女兒遭受這些,他們緊緊將洛初護在懷中,拼死抵抗,最后被那些鄉鄰打死在棍棒下。
當時尚是孩童的洛初如何反抗,她害怕的大哭,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為了保護她而喪命,滾燙的鮮血滴落在她的臉上。
那些人像丟垃圾一樣踢開了咽氣的夫婦二人,而后將洛初抓住綁在木架上,為了防止她逃跑,他們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將她的雙眼生生挖了出來。
失去了眼睛,她連唯一的哭都無法做到。
生死存亡之際,洛初體內的魔丹感應到危險,本能爆發出大量魔氣,將那些人震暈過去,繩子也應聲而斷,她就那樣靠著雙膝和手肘,一點點爬離了這個地方,爬離了這個她極度懷念又極度怨恨的家鄉。
那日之后,魔女屠殺全村的消息不脛而走,頓時吸引來眾多所謂的仙門隱士,揚言要殺了魔女,為天證道,洛初就那樣過了數余年被追殺,到處東躲西藏的日子。
后來她在蠻荒之地尋到一處洞穴,本想在這里結束自己的生命,可體內的魔丹源源不斷地吸收世間的怨氣,她不僅沒死,實力反倒日益強大。
日復一日,恍惚間竟已過去數百年。
只是,天不遂人愿。仙門的人還是尋到了這里,她不愿殺人,在誅神法陣毀天滅地的威壓中死里逃生,奄奄一息的倒在草叢里,鮮血幾乎將衣衫浸透,就快沒了氣,這時一個男人出現了。
她被下山歷練的白千帆救下,帶回仙門醫治。那時,洛初以為自己的人生迎來了轉機,也有意收斂魔氣,可惜紙終究包不住火。
誰知真相大白的那刻,那個曾經救治自己、愛護自己的男人,居然口口聲聲說她是魔物,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白千帆扎心的話語宛若三九天里最為極寒的冰錐,一根一根的刺下,洛初的一顆心頓時鮮血淋漓。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沒有傷害任何人,可為何所有的人都想要殺了她?
難道生而為魔就是她的錯嗎?
仙門眾人將洛初圍在中央,身后的人不知何時搭弓射出箭,洛初竟忘了躲開,或許也并不想躲。
寒翎箭裹挾著刺骨冰寒深入心臟,鮮血頓時將白衫染紅大片,她卻好似感受不到痛意一般,仍是低著頭,她在等待,等待著白千帆對她伸出手,就像曾經他在那堆灌木叢中,對著。
洛初只是想要聽到一句話,或者哪怕喊一聲她的名字,她都愿意原諒他。
可是沒有,白千帆的語氣從始至終都是那么冷漠慈悲,說出“殺了她。”這三個字時,竟比那萬年冰晶所制的寒翎箭還要冷上幾分。
洛初突然笑了,她想起自己這么久以來所受的委屈,眼角慢慢滑了滴淚。
許是對生徹底失去了希望,她不再壓抑魔丹的力量,幾百年來積攢的魔氣頓時充盈了整個身體,傷口逐漸復原,她的額間也慢慢浮現出魔印。
瞳孔染上一抹赤色,洛初調動魔丹的全部力量將赤霄宗重創,從那之后,她變得嗜殺成性,一步步提升實力,竟比當年魔尊的鼎盛時期還要強悍幾分。
魔尊臨世,屠滅仙門的消息傳出,頓時天下大亂。
仙門的人知曉洛初對白千帆的感情,便以白千帆作為誘餌,在靈隱峰布下誅魔法陣,傳話告訴洛初,如果她不來,那么他們下一刻就會殺了白千帆。
洛初哪里會不知道這是為她設下的陷阱,但她仍是放不下曾經真心愛過的人,于是選擇了孤身前去。
最后的那刻,白千帆持劍站在她的面前,他眸中蘊含著對萬物的慈悲,對蒼生的憐憫,獨獨沒有她。
洛初那時已經找到了重筑雙目的法子,可她未曾想到,自己恢復光明后,看到的最后一幕,居然是自己深愛的男人,為了所謂的天下大義,將劍刃一寸寸刺入她的心臟。
洛初忍著疼,迎著劍鋒一步步往前走,愈向前,劍就刺的愈深一分。可她卻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被貫穿的胸口,只是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的淚模糊了視線。
“我只問一句,你可曾有愛過我?”
問的何其卑微,可是,她卻只在白千帆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他說:“一個魔物,有什么資格談愛。”
這是洛初在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至此,故事結束。黎晚澄斂下眉眼,輕輕嘆了口氣。
只能說白千帆被所謂的仙門道義束縛的太深,而洛初又太過于重視感情,最后將自己推向了深淵。
黎晚澄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如今她身處的這座山名為棲云山,是名副其實的仙山,周圍云霧繚繞,位置得天獨厚,聚日月精華于其中,是為修煉之寶地,四大宗其一的赤霄宗便建在此處。
仙門和魔族不同,魔族是尊崇強者為王,只以一人為尊。而仙門重派別之分,光是揚名在外的大宗就分為四個門派,分別為赤霄宗,光明宗,鳳霞宗以及玄雷宗,更不用提那些其余的小門派。
下一秒,黎晚澄眼角抽了抽,沒忍住暗罵了一句。
剛剛光顧著沉浸在故事的悲劇里,竟一時間忘了看她自己的身份。
這個世界她是赤霄宗大長老玄空座下三弟子,自小便在宗內修行。
簡單來說,她是一個修仙的,而女主是一個修魔的。
兩人根本就是站在對立的位置上,這還提什么治愈,恐怕她還未近洛初的身,就被她隨手捏的一個法術灰飛煙滅了。
黎晚澄難得有幾分咬牙切齒:“小七子,你這是給我設的什么破爛身份!
系統淡然開口解釋:“洛初是世間最后一個魔族,所以我不能把你設定成魔,人族壽命又短暫,所以思來想去,還是仙族最為合適!
黎晚澄:“……”
仔細想想,倒也沒毛病。
只是這樣一來,難度比起前兩個世界,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師兄。”不遠處傳來幾聲問候。
黎晚澄抬眼去看,男人穿著一身云緞錦衣,臨風而立,面容清俊,眉目溫潤柔和,飄然宛若謫仙,他唇角掛著淡淡的笑,似春風和煦柔軟,又似玉一般細膩溫和。
白師兄,莫非他就是那個殺了洛初的男人白千帆?
微風將白色衣角輕輕吹起,白千帆似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腳朝她這邊走來。
“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他站定在黎晚澄面前,略低了頭問她。
黎晚澄沒答話,心中暗自思忖,如果她現在直接將白千帆殺了,是不是就能避免后來發生的悲。
另一邊,系統突然喃喃道:“奇怪……他身上怎么會有世界意識?”
聽見世界意識這個字眼,黎晚澄回過神問道:“怎么了?他有什么問題嗎?”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語氣稍顯復雜:“我剛剛在白千帆身體里探查到了一部分世界意識!
按常理來說,每個小世界只有一個載體,也就是說只有一位主角,根據原本的世界線來看,這個小世界的主角該是洛初沒錯,但如今白千帆體內竟然也出現了世界意識。
“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有兩個主角。”黎晚澄蹙眉思索了下目前的局面,表情也凝重起來,“所以,白千帆現在不能殺嗎?”
“保險起見,待我將此事上報主神!毕到y察覺到她的想法,默默道,“而且,白千帆是你的大師兄,不想在第一天就背上殘殺同袍的惡名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有這個念頭。”
白千帆看自己的小師妹低著頭,入定一般,有些疑惑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小師妹?”
黎晚澄慢慢抬起頭,嘴角一咧,露出個完美無懈可擊的笑容,眨了眨眼睛:“呀,原來是大師兄,我都沒看見你。”
一時情緒上頭,差點兒忘了。
白千帆和他師出同門,也是大長老玄空的弟子,還是極為受寵的大弟子,要是他這寶貝徒弟真出了什么事,沒等女主滅了她,那老頭分分鐘都能給她皮扒了扔進寒潭喂鱷魚。
“今晚還有晚修,小師妹不要再只顧玩樂誤了時辰!焙迷诎浊Х⑽床煊X到黎晚澄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黎晚澄忙點頭乖乖應好,白千帆還有任務要完成,便沒再多呆,最近山下的村莊里總有人莫名失蹤,師父派他去調查具體原因。
正準備離開時,尾指卻倏地一燙,黎晚澄輕輕皺了眉頭,垂眼去看。
那根紅線又冒了出來,她朝著紅線延伸的方向望去,是東南方,山下的位置。
想起上個世界紅線出現的情況,黎晚澄眸光暗了幾分。
“小七子,你能感應到洛初目前的情況嗎?”
不知為何,黎晚澄冥冥中總有一種感覺,這根紅線牽引的另一端,就是她要找尋的人。
第46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系統點點頭道:“她的生命體征在不斷衰弱,宿主,需要我為你提供方位嗎?”
自從主神的力量融入系統的身體后,它搜尋的時間也大幅縮短,幾秒內便能鎖定具體位置。不像在第二個世界時,光是確認蕭挽月的大概位置就耗費了許多時間。
看來她沒猜錯,黎晚澄微微勾了唇角:“不用,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兒。”
正巧有幾個弟子從面前經過,他們好像根本看不見那根紅線,繼續有說有笑的向前走,而后,紅線直直從他們中間穿了過去。
就像是人從鬼魂的身體中穿過一樣。
黎晚澄眸底劃過一絲暗光,之前紅線出現都是在她與女主纏綿之時,抑或是她一人獨處。如此看來,目前除了她和系統,其他人應該是看不見紅線的。
待周邊沒什么人了,她才抬腳跟著紅線的方向往山下走,山路崎嶇,她差不多走了快一個時辰。
此時已經出了棲云山的范圍,空氣也冷冽了幾分,這里大概是鮮少有人來,樹木生的極密,雜草也長的有半人那么高。
“宿主,小心腳下!”系統忽地出聲。
身后有葉片相互摩擦的輕響,黎晚澄回頭看去,是一條通體碧綠,長約二尺的青環尾蛇。她瞳孔猛縮,瞬間渾身汗毛倒豎,全憑著下意識的肌肉記憶將劍從劍鞘中拔出,對準蛇的七寸狠狠砍了下去。
劍刃鋒利,一擊斃命,黎晚澄緊緊握著劍柄,直到那條蛇掙扎了兩下,僵直不動了,她才松懈下來,掌心已經被汗浸濕,劫后余生般的深深嘆了口氣。
真的是……她最怕蛇這種滑溜溜的東西了。
尾指愈來愈燙,紅線的盡頭消失在前方的一片亂草中,越往前走灼燒感便越強烈,鼻尖嗅到股濃重的血腥氣,黎晚澄忙上前兩步撥開草叢。
半人高的雜草將女人嚴嚴實實的擋在里面,她穿著一身玄色衣袍,雙眸緊閉,面色慘白地躺在那里,應該是受了極嚴重的傷,身下的草都被血液染紅了大片。
系統自然認得這是女主洛初,它盯著兩人尾指相連的那根紅線,忽然間有些細思極恐。這根紅線在上一世就提醒了黎晚澄,這一世居然再次出現,而且還帶著她找到了女主。
它壓下心中的震驚和疑惑,不信邪的又將黎晚澄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仔細掃描了一番,而后,系統變得更加迷茫了。
結果和它上個世界檢查的完全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黎晚澄自是不知道系統的這些想法,她正在思考如何安置地上重傷的女人。
洛初是魔族,肯定不能把她貿然帶回宗門,但是她如今傷勢嚴重,若不及時處理怕是會有生命危險,這般看來,便也只能先在山下找個客棧暫時住下。
思索好去處后,黎晚澄手臂攬住女人的腰,慢慢將她扶起來。山下就是清泉鎮,此時臨近黃昏,街上人不多,正好也免去了不少麻煩。
幸虧洛初穿的是黑色衣服,看不太出來血跡,不然她拖著一個渾身是血還昏過去的女人,恐怕沒有哪家客棧敢收留她們。
黎晚澄扶著洛初拐進一家客棧,將銀子放在桌案上:“掌柜的,開一間上房。”她偏頭瞥了眼仍在昏迷的女人,又道,“還有,我姐姐喝醉了容易發酒瘋,等會兒就不必讓小二上來送茶水了!
“好嘞好嘞。”店中突然來了兩位氣質非凡的美人,掌柜下意識盯著多看了兩秒,而后,突然對上那白衣女子冰冷的視線,他莫名感覺后頸一涼,趕忙垂了眼不敢再看。
將洛初扶到屋內的床上放好,黎晚澄這才得空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再怎么說也是個成年女性的重量,扶著她走了那么遠的山路,實在是腰酸背疼。
估摸著這人短時間內醒不過來,黎晚澄索性坐下來細細打量著她,女人五官生的精致,眉若輕煙,睫羽濃黑如墨,哪怕是面色蒼白也能窺見其驚絕。
只能說,不愧是女主,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花癡沒多久,黎晚澄就被系統叫回了神,“她的生命體征還在持續衰弱。”
尾指紅線的顏色愈深,黎晚澄沉思片刻,而后從納戒中翻出瓶丹藥,手指輕輕抵著她的下頜,順著唇縫將藥塞了進去。
丹藥入口即化,一道道暖流順著經脈流入心臟。捏著明顯輕了些的瓷瓶,黎晚澄頓時一陣肉疼,這救命用的的固元丹,師父一共就給了她三顆,沒想到這么快就用出去一顆。
洛初的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她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再這般發展下去,她遲早會因為失血過多丟了命。
固元丹都用了,總不能放著這些傷口不管,黎晚澄當機立斷,打算把她的外袍脫下來,先將傷口包扎一下。
誰知,她指尖剛剛碰到衣袍的系帶,就倏地被人捉住了手腕,只見那躺著的美人突然睜開眸子。
“你想做什么?”女人薄唇微張,嗓音如切冰碎玉般寒涼,殺意盡露。
多年來被追殺的經歷,雙眼又無法視物,洛初對身邊的一切都已經形成了下意識的防備,所以早在黎晚澄靠近的那刻她便醒了過來。
女人用了十分的力氣,黎晚澄覺得自己的腕骨都快要被她捏碎,疼的直抽冷氣,卻還是忍痛咬著牙開口:“你受傷了……我給你上藥。”
不知是否發現她并無惡意,滿身血痕的女子在聽到她這句話后,竟怔愣一瞬,手上的桎梏也隨之松懈,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黎晚澄此刻才注意到,女人的瞳孔從始至終都盯著一個方向,沒有焦距,沒有光亮,只有一層霧蒙蒙的灰。
她盯著那對生的極好看的眸子,心下騰起一抹酸澀。洛初九歲那年就被挖去了雙眼,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黑暗之中,也不知她一個人是怎么熬過這孤獨暗淡的歲歲年年。
許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著實有些冒犯,半晌,女人輕輕啟唇同她說了句抱歉。
“沒事。”黎晚澄揉了揉被掐紅的手腕,試探問道:“倒是姑娘,你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還受了這么重的傷?”
按理說,洛初有魔丹傍身,如今世上應該無人能輕易傷到她。
女人斜靠在墻上,墨發蜿蜒披散在肩頭,蒼白如紙的臉龐竟顯得有幾分鬼魅,她指尖緊了緊,平淡開口:“我被人追殺,受了點傷。”
洛初只說了這么一句便不再言語,想來是不愿說的太多,黎晚澄也不強求,只是默默倒了杯茶水遞給她。
茶杯被貼心的遞到手邊,洛初想抬起右手去接,卻發現使不上半分力氣,想來大抵是撞到山崖的時候斷掉了,她便只好換了左手,誰知這一抬手,又扯到了后肩的傷口,頓時疼的柳眉輕蹙。
見這人連抬個手都費勁,黎晚澄似是無奈般的輕嘆口氣,而后一手撐著床榻,往前傾了傾身子。
下一秒,一抹獨特的香味鉆入鼻尖,像是春日里乍開的玉蘭,又像是高山之上只可遠觀的雪蓮,還有距離縮短后,那人身上散發出的徐徐暖意。
洛初愣了下,沉寂了十幾年的心,奇跡般的再次跳動。
唇瓣挨到微涼的陶瓷杯壁,她啟唇去喝杯中的茶,許是茶水的溫,又許是女人肌膚的暖,洛初竟感到心臟深處躥出來束小火苗,緩慢炙烤著,有絲絲的燙。
這種俯視的角度,黎晚澄能更加清晰的看到洛初的容貌,女人肌膚如云,濃長的睫毛宛如初生的蝶翼,顫動間輕易勾動心弦,茶水浸過的唇瓣不再似之前那樣蒼白干裂,慢慢浮現些粉色。
她喝水的模樣,讓黎晚澄倏地想起,曾經在寵物店中看到的波斯貓,也是這般,輕緩抬起那雙高傲的眸子,伸長脖頸,一舉一動間都透露著慵懶高貴。
屋內沒有開窗,大抵是有些熱,女人扯了扯身上的衣袍,忽地開口:“我叫洛初,謝謝你救了我!
還是個有禮貌的魔尊,黎晚澄抿唇微笑。
玄色外袍在輕微扯動下敞開些許,露出被鮮血浸透的白色里衣,大片血跡紅的觸目驚心,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受了多少傷,看起來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似的。
黎晚澄放下空了的茶杯,轉而從儲物戒里拿出個小瓷罐和綁帶,塞到她手里。
“正好,你既然醒了便自己上藥吧!被杳缘臅r候就罷了,如今洛初既醒著,若是些敏。感的位置受了傷,她也不好幫著抹藥。
遞藥的瞬間,冰涼的指尖與掌心相觸,不知是不是錯覺,洛初好像刻意的在她手心多停留了一會兒。
黎晚澄垂眸看去,洛初已經摸索著將瓷罐打開,頓時一陣草藥的香氣撲鼻而來。下一秒,她的指尖緩緩攀上衣襟,手腕稍使了分力,竟是將外袍連著里衣直接脫了下來,頓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脫的太干脆利落,黎晚澄甚至都沒來得及轉過身子,于是不免看到了一點旖。旎風光,耳尖悄悄漫上些粉意。
這人怎么一點兒都不帶避諱的……
她下意識偏過頭,耳邊卻傳來女人的問話:“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此情此景,黎晚澄哪敢說自己出身仙門,只好隨口胡謅了一個:“我家就在附近的山上,父親是個郎中,所以我略懂一些醫術!
這番說辭正好能解釋她隨身攜帶藥膏和綁帶的問題,也不至于令洛初懷疑。
腰腹間有處幾乎貫穿的劍傷,皮肉外翻,鮮血還在從傷口處往外滲,幸而不用大幅度的抬起手臂,洛初尚能自己抹上藥,冰涼的膏藥與傷口一接觸,便是鉆心蝕骨般的疼,像是拿著一把小刀在傷口里面研磨。
明明已經疼到渾身都在打顫,她卻還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那么深的傷口,怎么會不疼,她只是習慣了隱忍,習慣了將疼痛掩埋。這是她從小就明白的道理,淚水不會讓施虐者生出憐惜之心,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加暴戾和殘忍。
抹藥還算簡單,只是纏繃帶時,洛初一只手怎么也打不上結。
黎晚澄看她笨拙的弄了半天,終是忍不住,上前兩步按住她的手腕,嗓音無奈又輕柔的道:“別動!
令世人聞風喪膽的魔尊真就聽話的一動不動,任由她貼近自己,捏著繃帶的兩端,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洛初低下頭,細細嗅著她發間的香氣,輕聲呢喃:“你是第一個,為我包扎傷口的人!
這么多年來,她受了傷都是隨意撕塊布料綁住,再加上體內有魔丹的存在,傷口痊愈的速度也比一般人要快,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小心翼翼的為她包扎傷口。
“那你以后就小心些,我可不想幫你包扎第二次了!睂嵲谑撬纳聿奶茫柰沓稳滩蛔∩陨云^看了眼,反正洛初眼睛盲著,也發現不了她偷看。
女人骨肉勻稱,身材比例極好,肌膚皓如凝脂?善@么完美的一副身體,卻被交錯縱橫的疤痕覆蓋,就如同上好的玉石中生出了一道道裂紋,美則美矣,只是難免讓人心生憐惜。
除了腰間的那處傷,洛初胸口正中還有一道烏青色的掌印,上面隱隱含有雷霆之力,黎晚澄眉心緊蹙。
她若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玄雷宗的秘法絕雷掌。
此掌需使用者具有深厚的內力,以自身接引雷電,再通過經脈運轉至掌心。中此掌者,輕則半身不遂,重則當場斃命,就算沒有立刻斃命,留下的傷痕中,所含的雷霆之力也會發作,時刻都要忍受雷電穿梭之痛。
絕雷掌之所以被列為秘法,一是因為其傷害過于蠻橫,危險性太高。二是因為此法極難練成,一旦使用者自身內力不夠,無法承受雷霆之力,便會遭到反噬。
可是……洛初為什么會跟玄雷宗扯上關系?
想的太過入神,黎晚澄竟忘了從她身前移開,兩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許久。
得虧是洛初看不見,不然像她這樣一直盯著別人胸口看,定會被當作流氓攆出去。
洛初不知道黎晚澄在做什么,只是被那道若有若無的呼吸掃的有些心頭發燙,但卻下意識的不想讓她離開,甚至……想貼的再緊一些。
“姑娘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币蛑藙莸木壒,女人唇齒間呼出的熱氣正好熨帖在黎晚澄的脖頸,好似有無數根羽毛劃過肌膚,又癢又燙,她頓時雙腿一軟,差點兒撲進洛初懷中。
思緒稍稍被扯回來些,黎晚澄此刻才意識到兩人姿勢的曖昧,甚至她的手還環在女人腰間。
不過這人看不見,她也不用擔心日后露餡兒,黎晚澄收回手站直,隨口編了個名字:“叫我阿萍便好!
“阿萍。”洛初紅唇微微開合,那兩個字從她齒間緩慢念出,帶著些許說不明的繾綣意味,讓人心緒微漾。
“我的后背還有處傷,夠不到,阿萍可以幫我嗎?”
許是洛初這句話調子掐的低軟,黎晚澄不免一怔,片刻后才想到,兩人統共才認識了兩個時辰,這……會不會太親密了些?
對上那人略含委屈,水光瀲滟的眸子,黎晚澄拒絕的話哽在喉間,半晌,還是認命地接過了那小瓷罐。
見她答應,洛初唇角悄然勾起抹弧度,乖乖的轉過身子,將裸。露的肩背攤開在她眼前。后肩那處傷口與其他兩處看起來有些不同,泛著淡淡的金光,指尖還未挨上就有一股極為猛烈的灼燒感。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小瓷瓶里裝的是金瘡膏,有止血鎮痛的功效,黎晚澄用指尖舀出一坨,慢慢涂到那道傷口之上。哪怕她已經用了最輕的力氣,指尖下的身子卻仍是隨之輕輕一顫,那片蝴蝶骨也跟著抖了抖,好似要展翅飛走一般,和她身上斑駁的血痕呼應。
美的易碎,卻也驚艷。
黎晚澄呼吸微滯,一下沒控制住力度,指尖重了些,頓時換得女人一聲壓抑隱忍的輕哼,那尾音兜兜轉轉,像極了小貓撒嬌時軟綿綿的調子。
“抱歉,我是弄疼你了嗎?”
“沒……咳咳……”洛初搖頭,話還未說完,丹田處猛然一痛,逼得她噴出一口鮮血。
事發突然,黎晚澄忙拿了手帕去擦她唇角的血跡,殷紅的唇瓣似地獄河畔旁綻放的曼殊沙華,配上女人清冷的面龐,這兩種毫不相干的氣質在她身上卻融合的恰到好處,于是那分清冷感便化為了最為誘人、危險的魅惑,勾魂攝魄。
下一秒,掌心倏地被攥住,手背上一抹溫熱若有若無的輕擦而過,黎晚澄還沒真切感受,那抹暖意便抽離而去。
“無礙,你不用擔心!币驗閯偪冗^血,洛初的嗓音有些沙啞,沾染了血色的唇反倒為她添了分妖冶的美。
“可以幫我去外面買些點心嗎?我有些餓了。”
待黎晚澄出門,她才撐著床榻半坐起來,受了鳳凰的神火,加之昨日的那一招絕雷掌讓她經脈受損,如今竟有些壓制不住魔丹蠻橫的魔氣。
黛眉緊蹙,她調動氣息穩固丹田,那股魔氣越來越狂躁,如今正在丹田中亂竄,大抵是抓準了她重傷的時機,迫不及待想要出來。
洛初周身瞬間生出無數黑氣,如一個小型龍卷風一般,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在里面,探不清其中情形,只能隱約聽見幾聲痛苦的悶哼。
過去了大約半柱香時間,那些洶涌的黑氣才漸漸停歇,露出了其中面色蒼白的女子。
洛初捂著心臟,抬手擦去唇角滲出的血絲,方才她強行催動內力才勉強壓制住魔氣。
看來,得盡快煉化清心草了。
出了門,黎晚澄便用意識詢問系統:“小七子,這內傷有什么解決辦法嗎?”那絕雷掌還有洛初背后那道古怪的傷痕,非尋常草藥可治。
系統無奈攤手:“我沒辦法,你得用這個世界的方法解決。”
這個世界的方法?黎晚澄眸子微轉,心中生出一計。她記得師父的藏寶閣里有不少靈丹妙藥,偷偷拿個一兩瓶他應該也發現不了。
“小七子,能不能把我傳送回赤霄宗?”
她找了處隱蔽的地方,而后面前倏地出現一道空間裂縫,黎晚澄抬腳邁了進去,眨眼之間,她便已經站在藏寶閣的后院。
這后院是玄空自己開辟的一處地方,設有他獨創的結界,外人進不來,他平日里所煉的丹藥和找來的寶物都放在這閣中。
黎晚澄彼時正在專心致志地挑丹藥,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小師妹,你在這里做什么?”白千帆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
畢竟是來偷東西的,身后突然冒出來個人,黎晚澄自然被嚇了一跳,多虧前兩個世界練就的強大心臟,她才沒一個手抖把藥瓶給砸了。
她把手里的藥瓶往袖子里藏了藏,“呃,我……路上撿了只受傷的小貓,就想著找些丹藥醫治它!
小貓?白千帆眉頭微蹙:“你沒帶回來吧,師父他可是最討厭這種毛茸茸的東西。”
黎晚澄搖頭,垂眸思考著如何說服白千帆幫她隱瞞這件事,若是說服不了,干脆就直接將他打暈。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只見下一秒,她那尊師重道的師兄突然伸出手,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兩三瓶,絮絮叨叨地同她講:“這瓶是修補筋脈的,這瓶是……”
門突然傳出“嘎吱——”一聲輕響,還有幾聲清脆的銀鈴聲。
白千帆面色稍變,一股腦將那幾個小藥瓶塞給她,邊交代道:“你快些拿,我出去幫你拖住師父!
他走得快,黎晚澄盯著那道碩長的背影,半晌彎了彎眼角。
其實,白千帆還是挺好的一個人,有個這樣的大師兄感覺還是蠻不錯的。
“師父!
玄空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白千帆,捋了把胡須道:“千帆啊,我怎么一天都沒看見晚澄,你不會又幫著她偷偷溜下山了吧?”
“師父,師妹她還小,玩心大也實屬正常!卑浊Х珶o奈笑笑,他在師父眼里竟已經成了包庇小師妹的慣犯了嗎?
玄空斜斜睨著他,冷哼一聲:“還?她今年都二十有一了,換做旁的女子早都已經嫁娶了!”
他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自己的大弟子,“也就是你,天天慣著她,看看都慣成什么樣子了!”
白千帆只是笑,也不拆穿他。
話是這么說,真論起慣著黎晚澄這件事來,玄空可是比他要慣的更為厲害。
三個徒弟中,黎晚澄身為唯一的女孩子,一直都格外受寵,玄空外出得了什么珍奇稀寶,先將最好的挑出來給黎晚澄,剩下的才會分給兩個徒弟,而且一旦下山,必定會給她買愛吃的栗子糕。
對白千帆和二弟子則是要求嚴格,早習晚修一刻都不可耽誤,若是違反,必然是一頓戒尺伺候。反觀黎晚澄,早習起不來床,晚修偶爾逃走開小差,哪怕如此,玄空都沒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
可謂是十分雙標了。
估摸著時間,黎晚澄也差不多離開了,白千帆這才拱手行禮:“弟子去蓮華池冥想,就不打擾師父了。”
第47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聽到門推開的響聲,熟悉的清香隨之飄入鼻尖,洛初淺淺抿了口茶:“你剛剛去哪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女人除了臉色有些許蒼白,完全看不出丁點與魔氣纏斗過的跡象,除了……潔白床褥上沾染的一絲血跡。
黎晚澄瞥到那抹紅色,眉心微蹙,洛初眼盲看不見,不代表她注意不到,而且看這血跡的顏色和濕潤度,應該是剛滴上不久。
是單純的不想讓她擔心?還是……洛初有事在瞞著她?
黎晚澄心下百轉千回,面上卻是一言不發,只默默把買來的板栗糕放在桌子上,又從納戒中拿出幾個小瓷瓶,邊回答她:“我去買點心的時候,順路回家拿了些藥,想著這些對你的傷或許有幫助。”
剛剛她看了一眼,這幾種丹藥藥性溫和,對于內傷大有裨益,洛初既是中了絕雷掌,必然傷到了經脈,這些丹藥剛好有修復經脈之效,對她的身體恢復應該有些幫助。
洛初循著聲音,從容不迫的去接她手中的藥瓶,甚至連這些丹藥是什么都不問,徑直就要去開那木塞。
“誒,你就不怕我拿了毒藥害你?”黎晚澄抬手壓住她的手腕,尾音輕揚,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試探,視線卻直勾勾盯著眼前女人的面容。
堂堂魔尊,居然對她這么不設防備嗎?
黎晚澄望進她暗淡無光的瞳孔,那明明是一雙灰暗的、沒有焦距的眸子,她卻好似從中捕捉到了一絲溫暖,竟有些不敢直視。
洛初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腕,莞爾一笑,語氣十分篤定:“你不會。”
黎晚澄的指腹輕搭在她腕間,能感受到女人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微弱而堅定,同她唇角的笑一般,溫柔而綿延。
這般語氣……好熟悉。
本以為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再次卷土重來,黎晚澄眼前突然閃過一副畫面。那是個傍晚,她和聞以歌并肩走在街頭,她偏過頭問女孩,難道就不怕自己把她賣了嗎?女孩的面龐稚嫩,說話的語氣卻與洛初如出一轍。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輕輕笑著,十分堅定地說:“你不會!
一時怔愣,黎晚澄竟忘了松開手,視線從女人高聳的眉骨,逡巡至鼻尖,再游到那片殷紅的唇瓣,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盯著洛初的嘴唇看了許久。
此刻,洛初已單手拔開木塞,倒了顆丹藥出來,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捏著深褐色的藥丸緩緩靠近唇瓣,而后粉嫩的舌尖含住藥丸輕卷,女性的喉結雖不明顯,但黎晚澄靠得太近,連那一點輕微的起伏都能真切看見,撩人的要命。
太近了,甚至能看清她睫毛彎曲的弧度,還有輕舔過唇瓣的粉色舌尖。
黎晚澄指尖抖了抖,這人……怎么吃個藥都這么色。情。
未待她緩過神來,掌心倏地被人握住,洛初,唇瓣不經意的擦過指尖,似一個若有若無的吻。
“就算你喂給我的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
這近乎情話般的言語倏地炸響在耳畔,黎晚澄心猛地一跳,指尖仿佛被什么燙到似的,觸電般收回了手。
“我突然想起來,家里還有事沒做完,我先回去了!
指尖被攥住,女人柔若無骨的手慢慢攀上來,與她十指相扣。
魔尊一寸寸靠近,溫熱的唇貼上她的手背,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崩柰沓纬榛厥,腳步聲慌亂,近乎落荒而逃。
系統看著這一幕也呆住了,按故事的描寫,洛初不應該是冷漠無情殺人不眨眼的魔尊嗎?怎么在黎晚澄面前變得跟一只撒嬌賣萌的大貓似的?
它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魔尊就坐在原位一動不動,雖然知道她看不見,但她的眼睛卻直直盯著黎晚澄離開的方向,莫名透露著幾分陰森,系統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洛初抬起手,肌膚好似還貪戀著那抹溫度,她湊近細細聞了聞指尖殘留的那抹淡淡的玉蘭香,唇角勾起危險的弧度。
遲早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
那日回去之后,黎晚澄百思不得其解,據她掌握的信息來看,洛初不像是風流的人。既然如此,她當時怎么會對她說出那番話,還……吻了她的手背。
而且兩人是第一次見面,洛初對她未免太過信任了,這些種種問題加起來,實在是有些過于奇怪。
不過無論如何,她既說了明日去看她,那便是一定要去的,再說為了任務,她以后也免不得要與洛初接觸,這些疑惑也需得一個個解開。
心下突然生出一個猜想,黎晚澄撐著頭沉思:“小七子,她不會是想用這種手段迷惑我,然后吸干我的精氣吧!
系統一時梗住,偏生她還說的極為認真,它額頭滑下三條黑線,頗為無語:“洛初是魔,又不是狐貍精!
第二日,黎晚澄再次偷溜下山,臨到客棧之時,她突然腳步一轉,進了旁邊的一家食肆。
身為仙者,修煉到如今這般地步,她早已不用靠吃飯來獲得飽腹感。不過,如今她既假扮的是個凡人,就該有凡人的口腹之欲,若是什么都不吃難保不會引起洛初的懷疑。
洛初彼時正在床榻上盤腿打坐,梳理體內的魔氣,黎晚澄昨日給她的那幾瓶丹藥十分有效,再加上魔丹強橫的療愈能力,不出一日,她的內傷便已好了大半。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唇角輕勾,將被子往身上一裹便躺倒在床上,又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一副虛弱的不行的樣子。
傷好是一回事,不過,裝還是可以裝一下的。
鼻尖嗅到一股香氣,似乎是飯菜,洛初做出副勉強撐起身子的模樣,啟唇問她:“咳咳……阿萍帶了什么?”
“剛好晌午,想著你大抵沒吃飯,便去買了些飯菜!崩柰沓我娝鹊膮柡ΓΠ扬埡蟹畔,走到床邊將她扶著坐起來。
洛初順勢靠在她懷里,面色蒼白,狀態看上去比昨日還差,黎晚澄看著她這副虛弱的模樣微微蹙眉,不應該啊,她昨日帶的都是上好的丹藥,怎么吃了還越來越嚴重了?
心下生疑,黎晚澄通過意識喊了喊系統:“小七子,她的身體還有什么問題嗎?”
片刻,系統檢查完畢,將結果報告給她:“宿主,檢測結果顯示,她的生命體征正常。”
正常?黎晚澄眸子微瞇,盯著靠在自己懷里,時不時咳嗽兩聲的魔尊看了幾秒,輕輕挑眉一笑。
哦~裝的啊。
已經許久不吃人間的飯菜,恍然間再聞到這煙火氣息,一下子便想到十幾年前母親做飯時的情景,瞬間勾連起紛多情緒。洛初心下不免騰起些傷感,于是扯了扯女人的衣袖,抬起頭道:“阿萍,可以喂我吃嗎?”
見她不說話,下一秒,懷里的魔尊可憐巴巴的晃了晃斷掉的右臂。
黎晚澄知曉她是裝的,淡然抽回手,絲毫不為所動:“你不是還有左手嗎?”
誰知這人的臉皮厚的要命,依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傷口疼!
黎晚澄這下是被氣笑了,不僅沒再拒絕她,反倒是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溫溫柔柔的道:“好,那我喂你!
她調子掐的輕柔,洛初看不見黎晚澄眼底劃過的那抹戲謔,還當是自己的苦肉計奏了效,便乖乖的坐在那里等待投喂。
黎晚澄看了一圈桌上的飯菜,唇角勾了勾,而后夾了慢慢一筷子清炒壽椒。
這壽椒其實就是現代的青椒,說起來,她還是特意挑的這道菜。
大抵是聞到了味道,洛初表情明顯僵硬了一瞬。
黎晚澄將菜遞到她唇邊,見她不動,于是啟唇喚她:“阿初,怎么不吃呢?”這一聲柔柔的阿初,像一尾活潑的小魚,一路游到了洛初的心間,驚起一池漣漪。
洛初唇角微顫,半晌,還是張唇將那一筷子的青椒含入口中,只是連嚼都未嚼,直接咽了下去。
“好吃嗎?”黎晚澄默默看著她,笑容意味不明。
洛初皺著眉咽下那口壽椒,勉強扯了扯唇角:“好吃!
明明不喜歡吃,還嘴硬。黎晚澄沒忍住笑彎了眼角,眉梢都流露著喜意,不過后來倒也沒再夾那道壽椒喂她。
系統見她突然笑起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不就喂人吃了個青椒嗎,有什么好笑的?
后來的日子,洛初照舊裝病,時常磨著黎晚澄喂她吃飯,給她講話本子,黎晚澄則依舊裝作不知的模樣,日日去看她。
不覺間已過去半月,天氣也由盛夏的悶熱向初秋的微涼過渡。
黎晚澄看了眼女人頭頂漲到百分之十的治愈值,啟唇問她:“正好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出去逛街?”
“好!甭宄踝匀灰乐。
正值下午人最多的時候,街上十分熱鬧,兩人本來并肩而行,旁邊突然躥出來幾個追逐打鬧的小男孩,大概是沒看前方的路,直直朝著洛初便撞了過來。
來不及反應,洛初被撞的一歪,她腰間的傷還沒好全,被這猛然一撞,登時疼的有些站不穩身子。
黎晚澄將她扶穩,剛想呵斥那小男孩兩句,卻被洛初擋了下來:“無礙,小孩子不小心罷了!
下一秒,掌心忽然被溫熱的柔荑握住,耳畔傳來那人稍稍別扭的聲音:“拉緊我,別再被撞到了!彼^,言語間卻是遮掩不住的關心。
洛初心微微一暖,輕輕嗯了一聲,轉而勾著她的指尖,慢慢與她十指相扣。
黎晚澄帶著她拐進一家成衣鋪,視線逡巡一圈后,拿起其中一件白色的衣衫,放在洛初身上比了比,大小合適,她輕輕一笑。
“掌柜,就要這件,包起來吧!
洛初如今身上穿的還是她從宗門帶出來的舊衣服,兩人身形不同,尺寸難免有些不合適,所以今日便想著帶她來買身新衣服。
“好嘞好嘞,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我們店里的新品!闭乒褚娎柰沓问菫樯磉吥敲犹暨x衣服,便拿來了旁邊的青色衣衫遞到洛初眼前。
洛初雖看不見,但聽旁人的談話也大致能猜出這是在衣鋪,不由得想起以前,母親也是這般為父親挑選衣服。
察覺到是在叫自己,她指尖揪緊了黎晚澄的衣袖,下意識低頭避開掌柜的視線。
黎晚澄注意到她的動作,身子稍稍往旁邊側了側,擋住她:“嗯,也拿一套適合她的尺寸包起來吧!
又買了些糕點才回到客棧,黎晚澄將新買的衣服遞給洛初,叫她換上試試。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避諱,當著她的面就解開了衣衫,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到她身體的曼妙,黎晚澄還是被這幅美景驚艷到。
原先穿的玄色也不是不好看,只是顯得人太過死氣沉沉,還是白色比較襯她。
女人一襲白衣,姿容如玉,輕風將衣擺微微揚起,更添了分清冷,出塵脫俗,宛若不染丁點世間塵垢的謫仙。
黎晚澄走上前,抬手幫她把衣領撫平,而后湊到她耳邊輕輕念了句:“你穿白色,很好看。”
溫軟的熱氣輕輕撓著耳垂,洛初的耳廓緩慢騰上些粉意。
殊不知,因她這一句話,往后的數年,魔尊再未穿過其他顏色的衣服。
“對了,還有這個!
一抹冰涼貼上眉角,眼睛似乎被什么東西罩住了,洛初抬起指尖輕輕碰了碰,很滑,很薄,像是一層輕紗。
黎晚澄的聲音近在咫尺:“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你的眼睛了!
今日逛街的時候她注意到洛初下意識的躲避,便猜到她大概是不喜歡讓人看見她的眼睛。
剛好她手里有之前在鬼市買來的綾羅紗,這綾羅紗帶有獨特的幻術,可以迷惑人的視線。黎晚澄本是想拿它制成面紗,方便自己偷溜下山,不過如今給洛初拿來當眼紗倒是合適。
夕陽照在那層白色的輕紗之上,魔尊小心翼翼拉著她的尾指,輕聲懇求。
“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第48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黎晚澄最受不了人跟她撒嬌,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女人,而洛初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又慣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女人齒貝輕輕咬著下唇,眼上覆著的白紗為她增添了幾分嬌弱感,她就那樣微微輕抬地望著她,哪怕那雙好看的眼睛被掩在白紗之下,卻也能想象出那副水波瀲滟的委屈模樣。
心尖爬上絲癢,黎晚澄尾指勾了勾,有些猶豫。她想答應,可是師父設的有宵禁,若是被他發現自己不僅偷溜下山還夜不歸宿,兩重罪狀疊加,怕是真的要將她扔到寒潭里喂鱷魚。
不過沒猶豫多久,黎晚澄視線一抬,剛好瞥見在緩慢向上爬的治愈值,心中的天平開始漸漸傾斜。
門規和任務二選一,當然是任務更為重要,畢竟拯救女主就是拯救世界。
黎晚澄很快便做出選擇,她回握住洛初的掌心,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柔聲應道:“好,我留下陪你。”
不過為了保險,她還是掐了個傳音的決,將此事告知了白千帆,拜托他幫自己瞞過師父。
月亮清淡淡的掛在天上,灑下一片皎潔的月光,按人間的時歷算,今日恰好是農歷十五,也是天上的月亮在一個月中最圓的時刻。
而人間常有俗語叫,月圓人團圓,盯著這輪高懸于天上的明月,難免會勾起幾分思鄉的惆悵。
后頸突然貼上來團暖乎乎的東西,洛初的聲音似乎有些低沉,又含了些她讀不懂的哀傷。
“阿萍,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她問的輕輕的,呼吸也綿軟的熨帖在肌膚上。
深埋于心底的灰暗記憶再次席卷而來,洛初攥緊指尖,曾經那些說要一直陪著她的人,一個個都離她而去。
所以她害怕,害怕重蹈覆轍,害怕黎晚澄也會將她拋下,害怕她又回到當初的孤零零的一個人。
唇瓣被含住,呼吸交纏,黎晚澄并不急躁,拿捏著分寸的輕蹭,如春風化雨般潤物無聲。洛初半被動的承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身子慢慢軟了下來,指尖也不自覺攀上女人的腰肢。這個吻十分綿長,好似要一點點將她全部揉軟。
這種時候言語總是單薄的,擁抱和親吻反而更能撫慰人心,兩具溫熱的身體在黑夜里緊緊相貼,耳鬢廝磨。
一吻過后,兩人都輕輕喘著氣,剛剛親吻過的唇瓣透著粉潤的水澤,低婉柔和的聲音徐徐鉆入耳蝸。
“我會的!崩柰沓稳缡谴鸬馈
赤霄宗內,白千帆正在練劍,月光打在劍身反射出道道冷光,他一邊握著劍抬肘翻腕,一邊下意識去想近來發生的事。
這段時間,小師妹總是早出晚歸,而且每次回來都一副笑得極為開心的樣子,跟少女懷春了似的。
心思稍稍跑歪,手里的劍也跟著一偏。
恰巧此時,一道金光從夜空中劃過,直直朝他飛來。
白千帆認出這是小師妹的傳音密令,于是抬手將那道金光抓在手心,下一秒,那團金光慢慢在他掌心化開,熟悉的清甜嗓音也在腦海中響起。
“大師兄,我今日有些急事無法趕回宗門,師父那邊還請你幫我暫時瞞過,等我回來給你帶香滿閣的烤鴨吃。”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團金光也消散的無影無蹤,白千帆盯著遠方的山林眉心微皺,緊抿的唇線間含了些冷意。
日日跑下山就算了,如今居然還夜不歸宿!
聯想起這幾日黎晚澄種種反常的舉動,他心下猛地一驚。糟了,小師妹不會在山下被哪個臭男人迷了心竅吧?!
白千帆愈想愈擔憂,不行,他明日得跟去看看,小師妹這么單純,萬一被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語哄騙了可如何是好?
是夜,月亮高懸。結界內,藏寶閣一如既往的寧靜,只有斑駁的樹影在地面上輕晃,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樹葉被輕風帶的歪了歪,木門悄然打開條縫隙。
安全進入藏寶閣后,白千帆輕輕松了口氣,開始在木架上一個個翻找。他記得上次看到師父將東西放到這里了的,怎么找不到了?
轉身間,視線瞥到書后面的一個紫檀木盒,他眼底劃過絲驚喜,小心翼翼的將它拿了出來。
木盒表面雕刻的花紋繁復,一看便知是古樸之物,白千帆輕輕把蓋子揭開,那里面放的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羅盤。
這是玄空收藏的寶器,名為乾坤羅盤,可探出一切活物的蹤跡,只要將帶有其氣息的東西放上,再以法力催動,羅盤便可指示方位。
白千帆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后,迅速將羅盤往袖子里一塞,再將木盒蓋上重新放到書后面,輕手輕腳出了藏寶閣。
殊不知,就在他剛剛離開的幾秒后,書架后面緩緩走出來個老人。玄空看著被放回原位的紫檀木盒,輕輕嘆了口氣。
真的是孩子大了,管不住嘍。
另一邊,白千帆已經偷偷摸摸溜到了黎晚澄的院子內,他盯著面前緊閉的屋門,嘴里默念了句:“小師妹,多有冒犯!
而后,他眸子一凜,絲毫不帶猶豫的,一腳踹開了眼前的屋門。
屋內一切擺設都十分整潔有序,只是靠近窗戶的那張桌子有些微亂,上面攤開著本書,應該是不久前才翻開過,沒有來得及合上。白千帆路過時垂眸看了眼,是本藥草書籍。
奇怪,小師妹什么時候開始鉆研藥草了,她不是一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嗎?
事情緊急,他也只是掃了一眼便扭開視線,故而沒有注意到下面壓著的那本魔族古典。
白千帆走到床榻前,借著月光,從黎晚澄的枕頭上捻了根發絲。
第二日,待早習過后,白千帆就掐了個隱身決偷偷溜下了山。
他將昨日從黎晚澄房中拿來的發絲放在羅盤中央,而后運用法力催動,只見那羅盤的指針緩緩晃了兩圈,而后指向了東南方——清泉鎮的位置。
白千帆順著指針的方向一路跟到了一家客棧,他站在客棧門口看了片刻,莫非小師妹就在這里?
“阿初,旁邊新開了家點心鋪子,我們改日去嘗嘗如何?”
是小師妹的聲音,白千帆忙側身躲到了一旁的木架后面。一抬眼,果然看到是黎晚澄,不過,她身邊還跟著一名白衣女子。
白千帆一愣,難道說這么久以來,小師妹下山找的其實……是個女人?
見兩人進了客棧,白千帆蹙眉沉思半晌,剛好看到客棧后面的立著棵樹。他糾結幾秒后,避開人群繞到了后面,三兩下便爬上了上去,挑了個較粗壯的枝干趴著,目光灼灼的盯著窗戶內的二人。
不過這個位置,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但是剛剛路過時,他看到了那女人的側臉,她眼上好像還蒙著塊白紗。
洛初此時正坐在床榻邊上,床是側對著窗戶放的,所以從白千帆的角度,只能看見洛初的背影。
下一秒,他便看見黎晚澄捏著塊糕點湊到了女人嘴邊,女人則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下一口。兩人似是在說些什么,黎晚澄笑的很開心,但是距離太遠,他連一絲風聲都偷聽不到。
不過,小師妹居然親手喂她吃東西!
洛初將唇邊沾的那點碎屑舔掉,伸手攥住黎晚澄的手腕,稍稍用力,將她整個人拉到了自己腿上。
隨后,一個濕濕的,帶著甜味的吻落在了唇間。
窗內,兩道倩影交疊,吻的難舍難分。
自己的小師妹坐在另一個女人的大腿上,和她接吻。許是這一幕對大腦來說太過刺激,白千帆感覺自己多年來的觀念被炸的五雷轟頂,哪怕是失蹤多年的魔尊出現在他眼前都比不上此刻的震驚。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師妹她……她居然和一個女人在這里行此等茍且之事!
定是那女人引。誘了小師妹。
瞬間怒火中燒,他猛地一錘樹干,頓時驚了樹上的麻雀。
“誰?”洛初聽到聲響,下意識轉過頭看向窗外。
一道深厚的威壓鋪天蓋地卷了過來,裹挾著冰冷的殺意。
白千帆瞳孔猛縮,忙運氣扛住那道威壓,黎晚澄此時已經注意到了樹干上趴著的大師兄,趕忙伸手拉了拉洛初的衣袖。
按白千帆的實力,洛初這威壓再壓下去,遲早廢了他一半修為。
下一秒,那股巨大的威壓倏地消失,白千帆勉強穩了穩身子,才踩了腳樹干,借力飛到了屋內。
他暗暗看了眼蒙著眼紗的女人,莫名感受到一絲危險,這人的實力竟連他都探不出來,小師妹這到底是哪找到的人。
洛初對他還有防備,稍稍將黎晚澄護在身后,低聲問她:“阿萍,你認識他?”
阿萍?白千帆一愣,轉頭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小師妹。
黎晚澄點點頭,道:“他是我的大哥!
接到小師妹暗示的眼神,白千帆縱使心下有疑,也還是跟著改了口:“在下白千帆,阿萍她……是我的小妹!
洛初這才放松下來,只是仍擋在黎晚澄身前,她朝他輕輕頜首:“洛初!
聲音清冷,只是簡單介紹了名字,似乎一個字也不愿同他多說。
白千帆和黎晚澄對了下視線,轉頭和洛初解釋:“家中有些急事,我需要先帶小妹回去!
聽到這句話后,洛初的臉色明顯暗了一瞬,卻也沒說什么,只是回過身輕輕握住了身后人的指尖,嗓音一下子軟了下來,半含期待的問她:“那你明日還會過來嗎?”
像極了貓咪拿著軟乎乎的尾巴纏著你挽留,黎晚澄暗自失笑,什么拒人千里之外的魔尊,明明就是只粘人的大貓。
“嗯!
白千帆看著兩人含情脈脈的模樣,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多余。
黎晚澄雖不知白千帆是如何找到這里來的,但既然他突然找來了,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同她說,便跟著他先出了門。
待兩人走遠之后,洛初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上也漸漸浮起些許黑氣,因為怕黎晚澄擔心,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在壓著,待她走了才敢放松下來。
魔氣反噬的越來越厲害,不能再拖下去了。
本來還想多陪她些日子的,如今看來,只好先去處理完魔丹的事,再回來找她了。
“師兄,可是宗門出了何事?”
白千帆搖搖頭,“宗門一切安好!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黎晚澄尷尬是不知該如何解釋洛初的身份,白千帆則是因為剛剛看到了兩人親熱的畫面,還處于十分震驚的狀態。
半晌,他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所以,你拿那些丹藥是來用救她的吧?”
黎晚澄知曉他不會告訴師父,便也不再隱瞞,“是……”
許久,白千帆嘆了口氣,手掌落在她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小澄,善良固然沒錯,可是無論何時,你都要將你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若今日你救下的是個惡人,豈不是將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
雖然沒有從洛初身上看出什么惡意,但不知為何,他心下總隱隱有些不安。
“我知道的,師兄。”
白千帆知道她聽進去了,言盡于此。
一轉眼,小師妹也長這么大了,作為兄長,有些事他只能盡到規勸,至于道理,還需她自己去悟透。
隔日,黎晚澄照舊帶了飯菜來找洛初,只是這人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不急著坐下吃飯,倒是先抱著她索吻,吻的有些急切,好像在憋著什么似的。
一吻過后,黎晚澄睜開眸子,卻發現洛初不知什么時候將眼上綁著的白紗摘了下來,那雙好看的眸子與自己近在咫尺,下一秒,她的瞳孔突然變成了紫色。
黎晚澄只覺得頭腦像是被細密的針扎了一下,又丟進一團團棉花里,暈眩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意識已經有些遲鈍,黎晚澄迷蒙間想起曾經在古籍上看到的描述,狐妖一族在蠱惑人心時瞳孔會變成紫色,就和洛初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
她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這是……狐族的魅術?
轉瞬之間,意識便被吞沒,黎晚澄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搖晃,她本能的往洛初懷里撲去,想在浪潮中抓住這棵救命稻草。
只是她剛一觸及洛初的身體,頭腦里就好似有另一道聲音在叫囂,在蠱惑。
好想摸摸她,好想吻她,好想要……更深入的觸碰。
“阿初……”黎晚澄含著細微的哭腔喚她。
系統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事情就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
不過,經歷了前兩個世界,作為一個成熟的系統,它已經對眼前這一幕見怪不怪了,秉承著非禮勿視的良好美德,系統淡然伸了個懶腰,把和外界的聯系暫時切斷了。
后肩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黎晚澄受刺激般的顫了顫,嗓音都被磨的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疼……別咬……”
黎晚澄迷迷糊糊的想,這人真的是貓變的吧,怎么這么喜歡咬人。
極致的歡樂過后,洛初湊在昏睡過去的人耳邊,輕聲呢喃:“阿澄,等我回來。”
可惜她昏睡的沒有意識,系統又恰好不在,這聲輕而又緩的阿澄,最后也只是化作泡沫,彌散在茫茫夜色中,無人知曉。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黎晚澄才悠悠醒轉,而屋內早已沒了洛初的身影,眼睛被光刺的有些難受,她瞇了瞇眼,一動身子才發現渾身都是酸的,尤其是那處。
不禁想起上個世界的經歷,她有些無奈,怎么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用這種招數。
而且,為什么到哪個世界,她都免不了被壓的命運。
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很好奇,這人到底從哪學來的魅惑之術?
此時已經過了早習的時辰,也不知昨日師父有沒有發現她未歸,黎晚澄蹙眉坐起身,扯起一旁的衣衫穿上,將身上星星點點的紅痕蓋住。
“小七子,洛初去哪了?”
系統也剛剛與她重新建立起連接,“定位顯示在西方邊界的一處山洞,宿主,你要去找她嗎?”
黎晚澄搖搖頭,洛初突然離開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等時機到了,她自會出現。
而且,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倏地一道金光從窗外飛來,是白千帆的傳音密令。
“小師妹,師父令你速回宗門,他發現你偷拿丹藥的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黎晚澄左眼皮狂跳,完了,看來命中必有一劫。
第49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事發突然,黎晚澄不敢耽誤,當即以最快速度趕回了赤霄宗。
剛進院門就看見玄空背手而立站在門口,他旁邊是一襲青衣的白千帆,接到大師兄暗示的眼神,黎晚澄心臟一顫。
完了,看來師父是專程在這里等她的了。
她腦子飛速轉動,思考著如何狡辯才能讓玄空對自己從輕處罰。
見黎晚澄回來,玄空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已隱隱是在壓著怒氣,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白千帆察覺到氣氛的壓抑,剛想站出來緩和一下。
誰知還未張口,便見自己的小師妹左腳剛剛跨過門檻,直接彎了膝蓋,“哐當”一聲跪的十分干脆利落。
白千帆:“……”
黎晚澄跪的十分板正,不管如何,先認錯再說。
“師父在上,徒兒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甘愿受罰,可師父您曾教導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身為仙者當心懷蒼生,徒兒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于非命。”
認錯的態度倒是端正,玄空被她這一長串歪理擾的頭疼,忽地聽到重點,緩緩睜開眼睛問她:“等等,你剛剛說,那些丹藥拿去救誰了?”
黎晚澄糾結半晌,不知該作何解釋,總不能如實說救的是魔尊,她垂眸盯著地面的磚石,支支吾吾道:“我……在路邊撿到的一個女人。”
路邊撿到的?玄空心臟一抽,咬著牙問:“那她現在人呢?”
自己空了近半架子的名貴丹藥,總要知道是被誰給霍霍了,而且被拿走的那幾種丹藥,藥效深厚,也絕非是普通人的體質能承受的。
黎晚澄有些心虛:“她……走了!辈贿^,洛初的確是一覺醒來就不見了蹤影,她現在身上還有那人留下的紅痕。
拔指無情的女人,她暗暗腹誹了句。
聞言,玄空差點兒氣的兩眼一黑昏過去,想他身為如今仙門首屈一指的煉丹大師,經他手煉制的丹藥哪個放在外面不是千金難求?結果卻被自己的敗家小徒弟偷偷摸摸拿走了大半,還是拿去救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
而且救便救了,人還跑沒了影。
“你!自己去領罰,到彌修洞面壁思過一個月!”玄空氣的胡須都顫了顫,不罰黎晚澄都消解不了他心頭怒氣。
白千帆見師父這次是真的動了氣,忙站出來替黎晚澄求情:“師父,小師妹也是救人心切,而且這件事也有我的責任,是我沒能及時阻止她!
玄空還在氣頭上,冷哼了聲:“也有你的責任?那好辦,你和她一起去面壁思過!
其實他倒不是氣黎晚澄偷了自己的那些丹藥,畢竟丹藥沒了可以再煉,只是如今世道正亂,魔尊臨世,四海八荒皆人心惶惶。
他和白千帆都是擔心黎晚澄的安危,怕她識人不清,在山下碰到危險。再加上,昨日白千帆回來后,他從他身上感應到了一絲魔族的氣息。
玄空知曉那日白千帆偷拿乾坤羅盤是去找黎晚澄,又在他身上探查到了魔氣,所以他擔心黎晚澄在山下會遇到危險,這才急忙將她召了回來。
看著地上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子,玄空輕輕嘆了口氣,黎晚澄是他早年間外出云游時碰見的,他受人之托將她帶回來,撫養長大,記得那時的她還是個小小的奶團子。
一晃眼,竟已過去了這么多年。
白千帆見玄空不如方才那般生氣,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師父,仙門大比舉辦在即,依我看,不如先讓小師妹參加完大比,再去領罰!
“也好。”其實玄空哪舍得罰她,方才不過是氣急了脫口而出,此刻有臺階便順著下來了。
他看了眼兩人,最終也沒說什么,一揮袖子便回了自己的庭院。
待玄空離去,白千帆趕忙上前兩步將黎晚澄扶起來,替她拂去身上的塵土,“怎么樣?膝蓋痛不痛?”
黎晚澄搖搖頭:“師兄,你沒有把洛初的事告訴師父吧?”
他動作微頓,那日意外撞破的畫面又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白千帆難得面上有些燥熱,輕輕咳嗽兩聲:“放心,我未曾提及!
思緒不禁跑偏,若是讓師父知道小師妹喜歡女人……
仙門大比在每年的九月初舉辦,如今距比賽開始還有十幾日的時間。
正好洛初消失,黎晚澄閑來無事便待在屋里看書,一時間,連白千帆都震驚她是不是被奪舍了,畢竟往日的小師妹只顧玩樂,現在竟能靜心坐下來看書。
藏寶閣內,黎晚澄雙目無神的趴在桌子上,滿臉都印著疲倦。
“小七子,我都找了兩遍了……”
這段時間她已經把藏寶閣里的書讀了大半,玄空收藏的所有草藥和煉丹的古籍,她甚至把針灸推拿和仙界十大難解之謎都看了一遍,可就是沒有如何治療眼盲癥的。
而且,洛初的眼盲和普通人的眼盲還不太一樣,普通人眼盲大多是因為疾病或者創傷,可洛初眼盲則是因為……她的眼睛被生生挖了出來。
換句話說,她是沒有眼睛的。
這樣一來,那些治療普通眼盲癥的方法在洛初身上根本無法適用。
她百無聊賴的戳著桌子上的小人兒,撐著頭放空思緒,玄空那老頭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么多,肯定還有她沒找到的。
膝蓋在晃動間碰到了木桌的桌腿,連帶著桌子也有些微晃,這木桌之前壞過一次,右邊的桌腿斷了一截,可玄空節儉舍不得換,便拿了個破木頭盒子墊在下面。
等等……黎晚澄指尖頓了頓,好似瞬間醍醐灌頂。
系統此刻正摸著下巴思索:“這種貴重物品,應該會隨身攜帶……”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哐當一聲,只見黎晚澄蹲下身子,將墊桌腿的木盒抽了出來。她將木盒上的灰塵吹掉,打開后,里面放著一個通體黑色的羊皮卷軸,上面隱約印著幾個模糊的字——通幽秘法。
系統:……
墊桌腿的盒子,這種位置平常人根本不會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只當是一個破爛木盒,誰知秘法竟就放在這破爛盒子里。
黎晚澄拿著卷軸輕輕晃了晃:“小七子,學會了么,這就叫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卷軸通體呈漆黑色,上面的暗紋古樸繁復,黎晚澄輕輕勾起唇角,她就說,玄空這老頭必定有寶貝藏著。
只是,不知道這上面會不會記載有治療的法子。
她將卷軸攤開在桌子上,展開后才發現卷軸并不完整,只有一半,后半部分似乎被人撕掉了,能看出斷裂處有明顯的痕跡。
這本殘卷大抵是經歷了太久時間,又不知輾轉到了幾個人的手上,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
翻開的第一頁寫的便是人魂的煉制方法,黎晚澄有些震驚的挑了挑眉,果然是秘法,居然連這種上古禁術都有記載,不過她對此不感興趣,故而快速掃視一眼后就翻了過去。
卷軸上的字實在模糊的厲害,讀起來十分勞心費神,大約一炷香時間后,黎晚澄眼睛一亮,將蠟燭湊近了些,細細辨認那些模糊的字。
“……以千年琉璃草為引,借鮫珠日月之光華,重鑄雙目!
這千年琉璃草雖為稀世之寶,卻還是能找到幾株,師父又對藥草了解頗深,屆時可以向他打探一二。
只是……難的是另一物。
鮫人與鮫珠相伴而生,要想取得鮫珠須得尋到鮫人所在,但是據她所知,鮫人一族早在百年前就避世隱居,而且至今都未被尋到。
系統見她盯著那幾行字出神,問道:“宿主,你是打算幫洛初重鑄雙目嗎?”
黎晚澄輕輕點頭:“嗯!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洛初常年與黑暗為伴,長久不見光亮,難免將自己的心也困在暗無天日的囚籠之中。
所以,她想為洛初重鑄雙眼,帶她看看這山川人間,看看大自然的鳥語花香,或許感受到這些美好,她心中的怨恨也能減輕稍許。
——
浮魔山,此處位于仙魔兩界接壤之處,瘴氣彌漫,常生邪祟,算得上是窮兇極惡之地,幾乎無人踏足。
洞穴中隱約傳處幾聲痛苦壓抑的悶哼。
洛初盤腿坐在寒清床上,周身的黑氣比那日還要猖獗,幾乎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繭將她包裹在里面,一片墨黑濃重的魔氣中,唯有懸浮的清心草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魔族之所以被稱為邪道就是因為修習的功法,他們靠吸收怨氣進行修煉,久而久之,這些怨氣自然會影響到宿主,使他們變得暴虐嗜殺。
不過,世間萬物陰陽平衡,講究一個得失各半。
這種修煉方式雖然能在短時間內使修為暴增,但是有違天道,被道則壓制,此生都無緣成神。
再加上這種急功近利的修煉方法,會對經脈乃至內臟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傷,實力愈強愈會有被魔氣反噬,爆體而亡的風險,故而修煉魔道之人皆壽命短暫。
所以她才去找了這清心草,清心草具有凝神靜心之效,可以暫時摒棄魔丹中怨念的影響,讓她不被魔氣侵蝕控制。
大約兩個時辰后,那些肆虐的黑氣才漸漸消散,露出了里面女人的面容,洛初眉頭緊蹙,神色十分痛苦,額間有一道紅色印記時隱時現。
大量魔氣在她身體中亂竄,幾乎快將經脈撐爆,猶如萬蟻啃噬,四肢百骸都承受著無法忍受的劇痛。
隨著最后一縷魔氣消失,清心草被完全吸收煉化,那柔和的白光也漸漸暗淡,最后枝葉枯萎化作碎屑消散在空中。
第50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師父,這是我新學的按摩手法,怎么樣,有沒有舒服一些?”黎晚澄一邊為玄空按揉著肩部,一邊思索著如何從他這里探到些消息。別的不敢說,經過了兩個世界的歷練,她這按摩手法可是數一數二的。
玄空笑了一聲,他這小徒弟,鬼靈精怪的,今日如此殷勤,怕是又有事要來求他。
他抬手輕拍了拍黎晚澄的手,嘆了口氣,卻像是帶著些無奈的寵溺:“說吧,又有什么事?”
黎晚澄轉身繞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師父,你知道千年琉璃草嗎?”
忽然聽到這名字,玄空難免一愣,眉頭輕輕皺起:“知道是知道,不過你打聽這東西做什么?”他眸子半瞇,直直盯著面前的小徒弟。
琉璃草生于極寒之地,百年才長成一株,更不用提千年琉璃草的罕見,不過也正是因為它獨特的效用,才使得眾多人對它趨之若鶩地搶奪,以至于到了現在近乎滅絕的境地。
這東西亦正亦邪,放在正當人手里是療傷的良藥,可若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里,便是害人害己的禍根。
黎晚澄怕他懷疑,一早便想好了說辭,故而十分淡定的接過他的話道:“徒兒聽說這千年琉璃草有凝魂聚魄,生人肉骨之奇效,所以想找一棵研究研究!
說話間,她瞥了眼玄空的神色,見他沒有過度的反應,便順嘴拍了句馬屁:“師父,你這么神通廣大,一定有千年琉璃草的消息對不對?”
小丫頭片子,還想套他的話,玄空輕輕睨了黎晚澄一眼,對她的話避而不談:“藏書閣的古籍中對琉璃草有詳細注解,你若想知道,自己去查一查便是!
一句話將她噎了回去。
黎晚澄愣住,唇角的笑隨之僵了一瞬,片刻后又委屈巴巴的望向他:“聽說這種千年的仙草都有上古兇獸守護。”
她蹲下身子,放輕了嗓音撒嬌:“師父父~萬一我在取仙草的路上被兇獸一口吃掉了怎么辦嘛?”
玄空別過臉不去看她,而后袖子便被捉住輕輕晃了晃,小徒弟水潤的眸子殺傷力太大,他心下一軟,半晌還是開了口:“好了好了,師父去為你尋一株便是!
“謝謝師父!”
系統一臉震驚,有些看不懂這劇情走向,千年琉璃草那可是世間僅存寥寥無幾的仙草,這……撒個嬌就搞定了?
這也未免太快太簡單了點?
系統撐著頭蹙眉思索,按之前看的那些修仙類小說劇情發展,像這種上古仙草,主角不都是要歷經千辛萬苦,跨越各種劫難,最后九死一生才拿到的嗎?
不免又想起方才兩人的對話,玄空答應的隨意干脆,好似那千年琉璃草和路邊的雜草并無分別,它感覺它的認知被攪的稀碎。
兩人意識相連,黎晚澄自能感受到它的想法,看著某個被狗血小說荼毒的系統,她默默嘆了口氣。
“年輕人,不要總去瞎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著黎晚澄的背影,玄空捋了把胡子,笑著搖搖頭,自己養大的小徒弟,除了寵著還能怎么辦?
他相信黎晚澄的品行,知曉她不會將琉璃草用于歪門邪道,可一向對藥材煉丹不感興趣的小徒弟,突然說想研究藥草,實在是讓他生出了幾分好奇心來。
——
仙門大比三年一屆,由四大宗輪流擔任主辦,今年則是輪到赤霄宗作東,主辦宗門負責提供大比的獎品,并決定比賽的場地和形式。
大比當日,眾宗門皆云集至赤霄宗,與往年擂臺戰不同,今年赤霄宗設計了一種全新的比賽形式。
因魔尊臨世,世間妖魔也都沖破限制,蠢蠢欲動,近來人間屢有被妖魔襲擊之事,所以長老們商議過后,打算借此次大比,順帶將隱霧林的妖魔邪祟一并拔除。
舉辦仙門大比一是為了選拔出更加優秀的后輩子弟,二是為了維系宗門間的和諧關系,同時也是四大宗門穩固自己地位的一種手段。
只是,這種比賽自然避免不了宗門間的比較。
高臺上,四大宗門的掌門并排而坐。光明宗掌門冷哼一聲,對著左邊一身暗紫色的男人揚言:“上一屆讓你們玄雷宗占了上風,今年我光明宗必要一雪前恥!”
那身暗紫色衣服的男子便是玄雷宗掌門蕭景凜,比起光明宗掌門的急性狂傲,他顯得從容淡定許多,在聽完這番話后,只是笑瞇瞇道:“承讓承讓,只是岑掌門這話還需等比賽時才能見真章了。”
一邊火藥味彌漫,另一邊卻是格外祥和。
鳳霞宗是四大宗中一個較為特殊的宗門,也是唯一一個只招收女弟子的宗門,自然,宗主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
云芷倒是向來不在意這些輸贏,她抬手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輕輕推到玄空跟前。
“玄長老,重掌門他還在閉關嗎?”
玄空接過茶,頜首朝她道謝,笑著打趣自己了句:“是啊,我這個長老沾他的光,才能暫時同你們坐在一起了!
赤霄宗的掌門重蒼在三年前閉關修煉,沖擊大乘后期,所以,這三年赤霄宗的大小事務一律由玄空負責。
若是成功,重蒼將會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個大乘后期的修仙者,也是第一個有機會踏入成神之道的人。
臺階之下的空地站滿了各宗門的弟子,宗門間的衣服顏色各不相同,猛地看上去花花綠綠的一片,十分晃眼。
赤霄宗統一是白紅色的衣袍,黎晚澄沒有和同門的弟子站在一起,而是去了人群后面一個稍清凈的地方,宣布規則之前,她剛好聽到旁邊幾個仙門弟子的討論。
“誒,聽說今年大比的魁首獎勵是九陽真經,要我說啊,那固元丹和冰魄劍在它面前根本不夠看嘛!”
另一個人附和道:“當然,那可是神級功法,據說能使修煉者一步踏入大乘境界,看樣子,今年估計要爭的頭破血流了。”
黎晚澄默默低頭沉思,固元丹是她師父煉的,冰魄劍她也有所耳聞,可這九陽真經她倒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能讓人一步踏入大乘境界,確實稱得上是神級功法。
不過,這功法是否有什么副作用,抑或是使用者能否練成,都還是未知數。
所以在她看來,這九陽真經倒是還不如師父煉制的固元丹,起碼關鍵時刻還能拿來救命。
這個世界的等級大致可以分為八層境界,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渡劫、大乘,進入大乘境界基本就是半只腳邁進了成神之道。
黎晚澄如今處于元嬰期,按如今仙門的普遍實力來看,她在同齡人中的實力已屬中上等。
想到這層,眼前突然浮現那人一副虛弱扯著自己撒嬌的模樣,黎晚澄眼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好奇洛初的真正實力。
她通過意識問道:“小七子,洛初目前屬于哪個境界?”
系統很快便答道:“大乘后期,嚴格來講她的實力已經媲及半神,只是因為魔族的身份,一直不被天道所認可。”
媲及半神……雖然知道洛初身為女主,有主角光環的加持,實力必然不會低,只是在真正聽到時,黎晚澄還是小小驚訝了下,而后唇角緩慢勾起絲笑意。
看來那一個月里,洛初日日裝作副病弱體嬌的樣子,倒也是為難她了。
只是……不被天道認可。
黎晚澄蹙眉思索,半晌沉吟道:“也就是說,她這輩子都無法真正成神?”
系統輕輕嗯了一聲:“除非她將魔丹從體內取出來,但是對于魔族來說,魔丹是他們修煉的載體,兩者互相依存,一旦失去魔丹,也就意味著,她全身修為盡毀。”
浮魔山洞內,洛初吸收完清心草后,魔丹內蘊含的怨氣平息了不少,原先那些時刻縈繞在心間的陰暗想法也被壓了下來,整個世界都好似一下子變得安靜了。
洛初闔上眸子,緩緩呼出口氣,倏爾間感覺輕松了許多,自從魔丹在她體內日漸壯大,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份寧靜了。
只是,不知這一棵清心草的功效能持續多久。
耳邊仿佛響起她低柔的輕笑,那晚的記憶也隨之浮現,指尖好似還記得她肌膚的紋理,那抹柔軟細膩下暗藏的滾燙。
還有……她偷偷留下的印記。
洛初唇角彎起點弧度,現在,她終于可以去找她的阿澄了。
誰知左腳剛邁出洞穴,突然出現三個人擋在她面前,洛初眸子轉暗,掌心暗自催動內力。
“嘖嘖嘖,魔尊看起來,似乎有些虛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