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洛初側(cè)過身子,略微擋了擋,黎晚澄被她護(hù)在身后,抬眼間,恰好對上那雙略含玩味的狐貍眼。
女人直勾勾盯著她,手里雖拿著武器,眸子中卻沒有絲毫殺意,見此,黎晚澄也稍稍放松了些,只是倏爾又想起她方才的那句話。
這人口中的小家伙,是在說她嗎?
而且,看她和洛初講話時那般熟稔的語氣,莫非……這兩人早就認(rèn)識?
正當(dāng)她垂眸思索的時候,卻見那紅衣女人突然消失了蹤影,下一秒,竟是直接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黎晚澄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暗紫色眸子,瞳孔一震。
——空間操控。
這女人,也是大乘后期的強(qiáng)者!
黎晚澄風(fēng)中凌亂,不是說大乘后期的人鳳毛麟角嗎?怎么一個兩個都讓她給碰見了。
“長得倒是不錯。”臉側(cè)突然一涼,紅衣女人掐著她的下巴抬了抬,視線輕飄飄落在黎晚澄的眉眼間,而后似是想起什么,眼尾輕輕彎起些弧度。
“喔~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名千凝,是現(xiàn)任妖王。”
黎晚澄一愣,妖王?那個據(jù)說失蹤了近百年的妖王?
只是……妖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妖族素來中立,從不參與仙魔兩族的恩怨?fàn)幎罚谝话倌昵埃鍏s突然發(fā)生了一場內(nèi)亂,引起內(nèi)亂的原因至今無人知曉,不過也正是在那場內(nèi)亂之后,妖王就不見了蹤跡。
如今看來,恐怕連妖族的那些家伙都想不到,失蹤了這么長時間的妖王,居然會在鮫人族的地界。
見洛初的臉色冷下來,千凝也懂得分寸,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
那只雙頭巨蛇還在旁邊趴著,盤成一團(tuán)縮在千凝的腳邊,剩下的三只眼睛十分恐懼地盯著洛初,顯然是怕極了她。
千凝嘆口氣,輕輕拍了拍巨蛇的頭,“回去吧。”
得到主人的指令,它歡快地吐出蛇信子,而后搖了搖尾巴鉆回海底。
海面又恢復(fù)原先的平靜,女人轉(zhuǎn)過頭看著黎晚澄,笑容依舊嬌艷惑人,言語間卻流露出幾分涼意:“什剎海已有百年無外人進(jìn)入,所以……我倒是有些好奇,二位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黎晚澄心下一緊,說起來,她們的確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找到這里,面對這個問題,實(shí)在是有些不好回答。
再加上,如今幾人所處的海面距離宮殿并不遠(yuǎn),只要千凝一聲令下,那些守在宮殿門口的鮫人便會沖過來,將她們作為入侵者抓住。
空氣一時間有些靜默,好在洛初及時接過話:“我們是在追蹤千寒龍魚的途中誤闖了此地,無意打擾諸位,對于方才的冒犯還希望能向族長親自表達(dá)歉意。”
提到族長二字時,千凝的面色明顯僵硬了一下,雖然只有片刻,卻還是被黎晚澄捕捉到了。
“鮫人族不歡迎外人,道歉一事就不必了。”
她瞥了眼身后緊緊盯著此處的鮫人,轉(zhuǎn)過頭看向洛初,壓低聲音道:“看在你曾經(jīng)幫過我一次的份上,我不傷你們,盡快離開……”
誰知話音還未落,一道婉轉(zhuǎn)動聽的女聲突然響起。
“阿凝,是有客人來了嗎?”
黎晚澄下意識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從水晶宮殿中緩步而出,她有著一頭好看的金發(fā),身上的鱗片也是淡金色的,在海面的映照下微微發(fā)亮。
門口看守的兩個鮫人在她經(jīng)過時,垂頭向她行禮:“族長。”
待看清女人的面容,黎晚澄才認(rèn)出眼前這位族長,就是她在祭祀大典上看到的,站在中央吟唱的那位女鮫人。
在她愣神之際,洛初已經(jīng)開口:“冒昧前來,還望族長原諒我們二人的莽撞。”
鮫人彎了彎唇角,語氣溫和:“既是阿凝的朋友,便不必如此拘束,喚我遙青便好。”
說完,她又偏過頭看向千凝,眸子微揚(yáng),半含著嗔意的一瞥:“阿凝,來者即是客,我們不能失了禮數(shù)。”
方才還威風(fēng)凜凜的妖王,此刻也軟了下來,低垂著眉眼,略有些無奈的點(diǎn)頭。
遙青揮揮手,讓身后跟著的幾人退下,才對黎晚澄和洛初道:“二位若不嫌棄,先隨我進(jìn)去喝杯薄茶如何?”
“卻之不恭。”洛初笑著應(yīng)下。
她們緊跟在二人身后往宮殿走,月圓之夜已過,如今這座水晶宮殿已經(jīng)有近三分之一沒入了水中。
前面,千凝自然挽過遙青的手腕,用神識探查一番后,頗有幾分無奈的道:“不是讓你好好待在房間休息嗎?怎么又跑出來了?”
哪怕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掩不住眉眼中的擔(dān)憂。
黎晚澄微微蹙眉,視線在遙青和千凝之間晃了晃,心里那絲奇怪的感覺愈來愈重,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此時已經(jīng)走到宮殿門口,能清晰看見牌匾上寫著的三個大字——琉璃宮。
因?yàn)閷m殿常年居于海底,走廊和房間各處都安置有夜明珠,徐徐散發(fā)出的光將整座宮殿照亮,和白日無異。
在桌前坐下后,便有幾位鮫人前來為她們斟茶。
“再過一個時辰琉璃宮就會全部沉入海底。”遙青從瓷瓶中倒出一顆丹藥,遞給黎晚澄,“這是避水丹,服下后可在水中呼吸。”
鮫人族以強(qiáng)大的精神力著稱,遙青早在一開始就看出了二人的境界,以洛初的實(shí)力自然不用依靠丹藥,所以她只準(zhǔn)備了一顆避水丹。
黎晚澄道謝后接過丹藥服下,指尖摩挲杯壁,垂眼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遙青仿佛是看出了她的難言之隱,抿了口茶,主動道:“二位遠(yuǎn)道而來,想必定是有所求之物,不妨說出來,看我能否幫到二位。”
她的笑輕輕柔柔,話也真誠。
黎晚澄慢慢放下了心防,也不再隱瞞,斂下眸子,嚴(yán)肅幾分道:“此番前來,是想求一顆鮫珠。”
她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女人,眸間是不加掩飾的愛意。
洛初在進(jìn)入宮殿時便取下了臉上的面具,此刻就靜靜地端坐在那,脊背筆直。
“我的愛人自幼患有眼疾,這些年來我尋遍了各種方法都無果,后來偶然間聽聞,鮫人族的至寶鮫珠可以重鑄雙目,所以今日才會冒昧前來求取。”
這個請求對于鮫人一族來說,與奪了其生存的命脈無異,所以黎晚澄心里也有幾分緊張。
氣氛有瞬間沉默,遙青蹙了蹙眉,似是有些糾結(jié):“鮫珠與鮫人相伴生,但是鮫人死亡之后,體內(nèi)的鮫珠并不會隨之消失,我族為了防止鮫珠被有心人利用,在族人死去之后,祭司都會將鮫珠銷毀。”
銷毀……黎晚澄眸子一暗,剛想開口,卻見遙青突然扭過頭劇烈咳嗽起來。
千凝猛地站起身,急忙從袖子中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慢慢喂給她。雖是焦急,她手上的動作卻是極盡溫柔,輕輕拍著遙青的背部幫她順氣。
這陣突如其來的咳嗽讓遙青的面色又蒼白了幾分,嗓音還有幾分沙啞和虛弱:“不過,我體內(nèi)的這枚鮫珠倒是可以給你們。”
千凝的面色霎時晦暗,下意識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遙青打斷:“阿凝,我有些話想同晚澄單獨(dú)聊一聊,可以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嗎?”
她笑的還是那般溫柔,卻是在趕她。
“好。”千凝收回手,嗓音微微嘶啞,卻還是順從的轉(zhuǎn)身出了門。
她知道,她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洛初遲遲未動,只是微蹙的眉宇還是暴露了些情緒,遙青看出她的顧慮,哂笑道:“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小愛人做什么的。”
掌心突然鉆入一抹溫?zé)幔柰沓屋p輕捏了捏她的手,附過去輕聲安撫她:“沒事的。”
一襲紅衣的女人靠在墻邊,低著頭,背影看起來透著幾分蕭瑟,她在洛初出門的那刻抬眼看了看,而后又垂下眸子。
被趕出來的兩人靜默地站了許久,千凝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其實(shí)我本不想帶你們來見她的。”
她的語氣在提到遙青的那刻,倏地柔和下來:“我太了解她了,以她的性子,必然會答應(yīng)你們的請求。”
洛初放輕了呼吸,沒有打斷她,只是默默的聽著。
“她生了重病,有鮫珠的力量支撐,還有大約十余年的壽命,一旦失去了鮫珠……”
指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了幾道血印,千凝的嗓音已有些哽咽。
明明之前的她是那么自私自利,甚至利用感情害人的一只狐妖,可是她卻看不得遙青受一丁點(diǎn)兒苦。
她不明白,那么溫柔,那么善良的遙青,為什么要遭受這些苦難。
千凝似乎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宛若一株被狂風(fēng)摧折的花,脊背也彎了下來,她終是抑不住的落了淚,惑人的嗓音在此刻融為了濃切的悲傷。
“這些苦難誰來受都好,哪怕是我也好……唯獨(dú)不該是她。”
心臟仿佛落了一塊巨石,洛初呼吸重了幾分,隱約有細(xì)密的疼痛在掙扎。
可是,她終歸不是曲中人。
安慰的話在齒間轉(zhuǎn)了幾圈,卻始終尋不到合適的措辭,最后洛初也只能說出一句:“抱歉。”
千凝擺了擺手,她輕輕嘆了口氣:“總歸要有離開的一天。”
夜明珠的光照亮了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淚,似有悲傷,又含著遺憾和釋然。
屋內(nèi),遙青和黎晚澄掌心相貼,片刻后緩緩睜開眼睛。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很悲傷,它在哭泣。”她的金色瞳孔清亮透徹,仿佛能看透人的一切偽裝。
第62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悲傷?黎晚澄一愣,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我的感知不會出錯,只是我無法知曉你悲傷的原因。”遙青收回手,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有些苦惱,“而且你的記憶很混亂,像是……缺失了一段。”
遙青說完這句話后,黎晚澄眸底倏地劃過絲震驚,許是沒想到她居然連這點(diǎn)都能看出來,過了半晌才啟唇解釋道:“因?yàn)橐恍┰颍襾G失了部分的記憶。”
此事涉及到另一個世界和系統(tǒng),所以黎晚澄并未多說。
系統(tǒng)在聽到遙青的話時,也不由怔忡,它此刻才明白過來,為何在那時,世界意識會阻擋它探查這片區(qū)域。
生物是在不斷進(jìn)化的,世界同樣也是,而在一些高等級小世界中,一些進(jìn)化的高等生物,他們所具有的能力足以打破本世界的限制。
所以世界意識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會將這些高等生物封鎖起來。因?yàn)橐坏┢胶獗淮蚱疲恢贡臼澜绲闹刃驎粩_亂,其他世界也會受到影響。
見黎晚澄不愿多說,遙青適時的移開了話題:“晚澄和洛初看起來很恩愛,可以和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女人金色的瞳孔中盛滿了好奇,倒是像極了一個小孩子。
黎晚澄輕輕點(diǎn)頭,從她撿到洛初為她療傷,到仙門大比兩人的再遇,以及后來在彌修洞度過的那段時光,她一點(diǎn)點(diǎn)講給遙青聽,不覺間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
“她總是這樣,明明不善言辭,卻又總能輕易的撩亂人心。”
遙青撐著頭,眸底被向往填滿,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星海,她彎唇笑了笑,說:“我很羨慕你們。”
她的金發(fā)金眸那么耀眼,卻在此刻看來多了幾分寂寥,黎晚澄被她眸中流露的哀傷刺痛,一時間心中情緒復(fù)雜。
遙青很快掩下眼中的哀傷,她喝完杯中的茶,講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亦是她的往事。
大約一百五十年前,那時候的她還是族中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因?yàn)閺某錾痛谶@琉璃宮中,所以她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
趁著一次月圓之夜,她偷偷溜出海去玩,在途經(jīng)一片森林的時候,碰到了一只被上古神獸攻擊的九尾狐。
那是只多么漂亮的狐貍啊,一對暗紫色的眸子,還有著玫瑰一樣紅的皮毛,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眼見那神獸一口就要咬中狐貍的脖子,她也顧不得父母的教誨,用歌聲迷惑了那只神獸,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九尾狐。
九尾狐卻在看到她的那刻,就動了殺心,她聞出她身上深海的味道,看出她寬大衣袍下泛著淡淡金光的鱗片。
還有剛剛美妙的歌聲,那是鮫人族獨(dú)有的歌喉。
九尾狐想要?dú)⒘怂〉悯o珠,但是她身上的鱗片比盔甲還要堅(jiān)硬,所以九尾狐的第一次攻擊并未傷到她,便只好用了狐族的魅惑術(shù),誰知鮫人族的精神力太過強(qiáng)大,魅惑術(shù)在她身上全然不起作用。
于是九尾狐只好裝作重傷的模樣,利用小公主的可憐之心,將她騙回了自己的巢穴,打算等到合適的時機(jī),再取了她的性命。
許是想到當(dāng)初那人的小心思,遙青低低的笑了:“其實(shí)我當(dāng)時看出來了,她的傷根本沒有那么嚴(yán)重,但我還是跟她走了。”
毛茸茸的小狐貍蹭著她的掌心,對她講,我的傷口好痛呀~
沒有人能逃過狐貍的那雙眼睛,連鮫人族的小公主也不例外。
她跟著九尾狐回了她的巢穴,鮫人的血具有上好的療愈之效,她便用自己的血給她療傷,長久的相處之下,九尾狐也漸漸對這個單純的鮫人小公主,生出了幾分旖旎的情愫。
不過,那時的她并沒有想到自己體內(nèi)的鮫珠會引發(fā)那么大的禍亂。
鮫人的消息不知何時泄露出去,頓時引來眾多人的覬覦,而那顆鮫珠便是引發(fā)妖族內(nèi)亂的根源。
那日,血流成河,九尾狐將她護(hù)在身后,憑一己之力擋住了廝殺而來的妖族,當(dāng)時的她因?yàn)殡x水丹過了藥效,又沒有可以補(bǔ)充的水源,雙腿已經(jīng)化作魚尾。
“她說,我是她的獵物,怎么能落到別人的口中。”
“明明就是不舍得我受傷,還非要說的那般別扭。”
遙青一直記得那一天,九尾狐屠盡了那些覬覦鮫珠的人,洞窟內(nèi)血流成河,她也渾身布滿了傷痕,不過她還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抱著長時間離開海水虛脫的小公主,將她送回了什剎海。
這是九尾狐妖和鮫人族小公主的故事,也是千凝和遙青的故事。
黎晚澄此刻才明白,這位妖王為何會在百年前銷聲匿跡,又為何會一直待在這琉璃宮中。
歸其根底,不過是愛之一字。
“阿凝她本可以成神,卻因?yàn)槲曳艞壛诉@千載難逢的機(jī)會,是我虧欠了她。”
黎晚澄垂下眸子,柔聲道:“或許,比起成神,你才是她更為珍重的寶物。”
遙青看著她,輕輕笑了一聲,可這笑聲中卻蘊(yùn)含著太多苦澀。
“不值得。”她說。
“晚澄,我的壽命將盡,我陪不了她太久。”
她明明是笑著說出這句話,可黎晚澄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霎那間,連呼吸都有些艱澀。
黎晚澄怔忡片刻,倏地想到那日祭祀大典上遙青的虛弱,還有千凝無時無刻對她的緊張。
嗓音已經(jīng)染上些嘶啞:“沒有治愈的可能嗎?”
她的瞳孔蓄了淚,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遙青搖搖頭,釋然般的笑了笑:“或許這就是我的命,不過我還是很幸運(yùn)的,這一生能夠遇到阿凝,能夠被這樣好的她愛著,我沒有遺憾了。”
金色的瞳孔那么透徹明亮,直勾勾盯著黎晚澄,她認(rèn)真道:“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幸福。”
門外,千凝眨了眨眼睛,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站著的魔尊,語氣中頗有幾分好奇:“不說這些了,倒是你,方才為什么攔著不讓我說出來?”
當(dāng)時她差一點(diǎn)就叫出魔尊二字,卻被這人攔了下來。
見洛初垂下眸子,千凝也猜出來七八分,她故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勾唇輕笑著打趣她:“你不會到現(xiàn)在都沒告訴她,你的真實(shí)身份吧?”
“嗯。”洛初偏過頭,言語間難得帶了分躊躇,“我怕說出來,她會不要我。”
許是沒料到會聽到這種回答,千凝愣了片刻,捂唇笑道:“沒想到,堂堂魔尊居然還會害怕被人拋棄。”
洛初冷哼一聲,笑著反諷她:“堂堂妖王如今不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甘愿困在這里。”
下一秒,兩人同時輕笑出聲。
片刻之后,千凝斂起笑容,嚴(yán)肅下來道:“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一談吧,信任這種東西,一旦產(chǎn)生裂縫,就很難再補(bǔ)好了。”
恰巧此時,黎晚澄掀開珠簾走了出來,她看著面前相對而笑的兩人,心底有些奇怪。
這兩人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千凝見黎晚澄出來,轉(zhuǎn)頭朝她拋了個媚眼,就扭著身子走了進(jìn)去。
身后,遙青靠在千凝的懷里,指尖卷著她的一縷發(fā)絲,湊過去不知和她說了句什么,而后偏過頭咬唇輕笑,眉眼間是掩不住的幸福笑意。
黎晚澄默默盯著這一幕,分明是如此美好的時刻,她卻莫名從中品出來幾分傷感,想起遙青方才的那番話,她緩緩嘆了口氣:“阿初,為什么不能事事圓滿呢?”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遺憾才是常態(tài),所以我們要更加珍惜當(dāng)下的美好。”洛初捉住她的掌心,溫暖徐徐傳遞。
海底萬年如一日的陰暗,可是有夜明珠柔和的光亮,和愛人及側(cè)的溫暖,似乎再怎么恐怖的黑暗都不足為懼。
遙青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指尖那縷黑亮的發(fā)絲,凝思片刻后,悄聲問她:“你不怨我嗎?”
她們剩下的時間不過十余年,而她又固執(zhí)的送出鮫珠,將本就不多的時間再次縮短。
千凝搖搖頭,上吊的狐貍眼中滿是脈脈柔情:“我永遠(yuǎn)支持你的所有選擇。”
心間仿佛被暖流熨過,遙青倏地想到什么,抬眸看向她:“那我要是變成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婆,你也不嫌棄我嗎?”
鮫珠是鮫人所有力量的來源,所以遙青才會經(jīng)歷數(shù)百年而容顏不改,一旦失去鮫珠,她的外表也會在頃刻間衰老。
千凝偏頭,微微蹙起眉頭,做出一副認(rèn)真思索的模樣。
見她許久都不回答,遙青當(dāng)她是嫌棄自己了,便有些心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嘴唇都委屈的撅起一個弧度。
千凝看著她這副可愛的小模樣,半晌,才彎了彎眼角道:“嗯……那我就陪著你變成老太婆。”
以她的實(shí)力,完全可以隨意控制外表,既然遙青介意這點(diǎn),那她也變成滿頭白發(fā)的模樣就好。
九尾狐看著霎時展開笑顏的可愛鮫人,低下頭去碰她的唇瓣,話語淹沒在唇齒中:“我們一起白頭。”
——
第二日,遙青說服了祭司設(shè)下法陣,幫她取出體內(nèi)的鮫珠。
黎晚澄看到了那個拿著權(quán)杖的白發(fā)老婆婆,認(rèn)出她就是那日在祭祀大典中,站在遙青身邊的人。
法陣啟動,遙青的心口發(fā)出一道猛烈的白光,隨著鮫珠離體的那刻,遙青的一頭金發(fā)轉(zhuǎn)瞬之間變?yōu)槿祝樕弦采鲆坏赖腊櫦y。
取出鮫珠的過程其實(shí)很快,但是遙青一瞬間的變化確是跨越了百年,再也無法挽回。
所以,當(dāng)遙青笑著將鮫珠遞給她的那刻,黎晚澄無比鄭重的同她道了句謝。
“遙青姐,今日之恩,我定會銘記于心。”
遙青擺擺手,只是說:“等你回來,繼續(xù)給我講外面的故事吧。”容貌的老去并未帶走她金色眼睛的光亮,她還是那個遙青,一直單純善良,從未改變。
回到屋中后,黎晚澄盯著面前端坐的白衣女子看了許久,這人從回來的那刻便坐在這里,也不說話,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總不會是……緊張了吧?
其實(shí)黎晚澄倒也沒猜錯,洛初如今心情的確十分復(fù)雜,一半是在想千凝和她說的那番話,還有一半,是面對即將要復(fù)明的緊張。
夜明珠的光輕柔灑落在洛初的側(cè)臉,濃黑的睫羽在眼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黎晚澄倏地想起什么,她走過去,彎腰貼近了些,指尖輕輕落在她的臉側(cè),再由鬢角劃至眼尾。
看著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她微瞇起眼,淡淡開口。
“阿初,到了如今,還是不愿意讓我看到你真實(shí)的樣子嗎?”
第63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黎晚澄看過她前世的經(jīng)歷,自然知曉她的眼珠是被人生生挖去的,所以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洛初的這雙眼睛是她施展的幻術(shù)。
不過,先前一直未提及這件事,是擔(dān)心會讓洛初想起不好的記憶,可是到了此刻,這人卻還是瞞著她,所以黎晚澄心里難免生出幾分怨惱來。
指尖的熱度鮮明,眼尾柔嫩的肌膚被輕輕揉按著,氤氳出幾分燙,洛初混亂的思緒被她的動作拉回些許,但還是迷茫。
真實(shí)的樣子……她心跳猛地加快,莫非是阿澄發(fā)現(xiàn)她魔尊的身份了?
女人的睫毛很長,根根分明,黎晚澄輕輕嘆了口氣,淡聲道:“這層幻術(shù),你打算一直帶著嗎?”
見她說的不是魔尊一事,洛初心底稍稍放松下來,片刻后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按理說,以黎晚澄合體期的實(shí)力,應(yīng)該看不出來她布下的幻術(shù)。
對此,黎晚澄早就想好了說辭:“第一次出門逛街的時候,你在察覺到別人的視線時下意識躲開了,那會兒我就存了疑惑,直到前幾日,進(jìn)入什剎海邊境的那刻,我瞥見你眼中劃過一道暗芒,才確定你在眼睛上布了幻術(shù)。”
因?yàn)楠?dú)特的地理環(huán)境,什剎海邊境的空間十分不穩(wěn)定,這也就導(dǎo)致人體內(nèi)的真氣會受到影響,洛初當(dāng)時并未注意到這點(diǎn),現(xiàn)在想來,進(jìn)入的時候,她體內(nèi)魔氣的波動確實(shí)有些異常,估計(jì)就是在那一瞬間,布下的幻術(shù)松動了。
見她沉默不語,黎晚澄放柔了聲音安撫:“阿初,在我面前,你大可以露出真實(shí)的模樣,這沒關(guān)系的。”
心臟像被小錘子輕輕敲了下,蕩漾著余波,洛初攥緊了指尖,有些逃避的垂下眸子,半晌聲音低低的說:“很嚇人。”
她不想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現(xiàn)給愛人。
當(dāng)年,洛初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爬了出來,她渾身是血的爬到了隔壁的村莊,可是卻沒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連街邊的流浪漢都一臉嫌惡的踹了她兩腳,說讓她死在別處,不要臟了他的地方。
洛初便只能縮在墻角,身上是破爛到幾乎無法蔽體的外衣,連日的饑餓和寒冷侵蝕,頭腦越來越昏沉,就在她以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時候,她卻突然夢見了一個男人。
她在夢境中看見了一片血紅的花海,而在那花海中間,站著一個身著黑袍的男人。
男人說他是魔尊,也是她的父親,她如今看見的是他在魔丹內(nèi)留下的一縷殘魂。
他告訴洛初,她體內(nèi)的魔丹蘊(yùn)含著自己畢生的力量,可以助她修習(xí)魔道,只要成為魔尊,她便可以凌駕萬人之上,不必再受今日之屈辱。
男人說完這句話后就消失了,只留下洛初一個人在這片花海之中,這件事對于當(dāng)時只有十歲的她來說,簡直太過天方夜譚。
不知過了多久,洛初漸漸醒了過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她能清晰感覺到筋脈間緩緩流淌的魔氣。
斷掉的手腳被重新連好,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結(jié)痂,她活了下來。
洛初本以為那只是一場夢,可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魔丹的氣息,于是她不得不正視這個事實(shí),大人們口中那個可怕的魔尊,是她的親生父親。
不過,洛初始終記得父母對她的教誨,要做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不能行惡,所以借助魔丹的力量恢復(fù)之后,她再未主動使用魔丹。
因?yàn)闆]有錢買吃的,所以她開始學(xué)著別人乞討,可她沒有眼睛,人們都嫌棄她的模樣晦氣,沒有人愿意施舍她,她只能撿別人丟掉的食物或者泔水飽腹,街上的小孩見了她的模樣,也罵她是妖怪,朝她扔石子,久而久之,她便不愿在人前抬起頭。
水中沒有日月,亦沒有微風(fēng),此刻只有夜明珠發(fā)出的微微亮光縈繞在她們身畔。
“阿初,你要記住。”黎晚澄輕輕抬起她的臉,語氣溫柔又鄭重,“我愛你,所以無論是什么樣子的你,我都全盤接受。”
半空中,紅色的治愈值隨著她的這句話,一路飆升到百分之七十的位置。
女人似是被她的話觸動了,輕輕嗯了一聲。她素指微動,掐了一個法決將幻術(shù)解除,原本飽滿的眼眶瞬間癟了下去,濃黑的睫羽垂下,倒顯出幾分乖巧來,黎晚澄看著那層幻術(shù)消失,眼底劃過分欣然,片刻又轉(zhuǎn)為苦澀。
資料上寫的太過平淡,幾行單薄的文字不足以書寫那些年洛初所遭受的一切苦難。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洛初又抬起手,擋住了自己空洞洞的眼眶。
似乎一碰上愛情,人就會變得暈頭轉(zhuǎn)向。哪怕是令世人畏懼的魔尊,此刻也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緊緊抿著唇,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阿澄會不會嫌棄這樣的她?
下一秒,手腕突然貼上抹溫?zé)帷@柰沓芜∷氖滞螅稽c(diǎn)點(diǎn)移開,指尖落在她的眉骨上,一路撫摸到眼尾。
“一點(diǎn)都不嚇人呢,很好看。”
洛初的五官生的太優(yōu)越了,她仿佛是上天手中最完美的作品,眼睛的缺憾并不影響她精致的骨相,反倒為其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嬌弱。
指尖順著鼻骨下滑,細(xì)細(xì)描摹過每一寸起伏,黎晚澄微瞇眸子,暗想,若是有了眼睛,單憑著這張臉,就指不定要勾到多少人的魂魄。
思及此,黎晚澄不禁輕笑,真是……忽然就有些,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洛初的樣子了。
她收回指尖,轉(zhuǎn)而從納戒中取出千年琉璃草和鮫珠,調(diào)動法力將二者慢慢融合,隨著千年琉璃草的逐漸暗淡,鮫珠散發(fā)出耀眼的幽藍(lán)色光芒。
她手腕翻轉(zhuǎn),控制著鮫珠化作兩團(tuán)光芒,融入洛初眼中。
隨著光芒的融入,原來干癟下來的眼眶倏地飽滿起來,洛初只覺得眼睛很溫暖,像是有溫泉浸泡,直到幽藍(lán)色的光芒消失,黎晚澄才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阿初,可以睜開眼睛了。”
濃黑的睫羽輕顫,如初生的蝶翼般緩緩睜開,黎晚澄一下子撞入了那雙眸子中,黑墨般深邃的瞳孔,里面蘊(yùn)含著濃深似海的愛。
不加掩飾的,灼熱的情意。
黎晚澄被她瞧的臉熱,伸出手擋了擋她的眼睛。
真的是……哪有這么盯著人看的。
這眼神太犯規(guī)了。
掌心被眨動的睫毛刺的微癢,那道灼熱到近乎能將人燒著的視線,仿佛透過手背黏在她的身上。
位置突然翻轉(zhuǎn),黎晚澄下意識驚呼,卻被柔軟的吻堵在了唇齒間,呼吸漸重,身上人眸中的欲。望清晰可見。
眼神不言而喻。
衣袍被熟練地解開,微涼的指尖隨之落下,黎晚澄有些羞赧,連耳廓都染上了粉意,她伸出手,想將那顆夜明珠擋住。
誰知,剛伸出的手倏地被攥住,下一秒滾燙的掌心覆了過來,她被洛初以十指相扣的姿勢強(qiáng)勢壓下。
“別擋……我想看你。”
這還是洛初第一次通過自己的眼睛,如此清晰真切的看到愛人的模樣,所以,她想將黎晚澄的每一寸肌膚都鐫刻在記憶中,永生永世都不遺忘。
之前從未有過的經(jīng)歷,吻如雨點(diǎn)般密集落下,黎晚澄偏過頭,渾身滾燙,像在身體里炸開了一朵朵煙花,頭昏目眩,連思緒都快要燒著了。
夜明珠的微光之下,女人弓起的脊背輕顫,宛若一朵綻放的芙蓉花,清麗又嫵媚。
云雨后的溫存,洛初幫懷中的人按揉著后腰,突然開口:“阿澄,如果有一日,你發(fā)現(xiàn)你信任的人欺騙了你,你會原諒她嗎?”
黎晚澄微愣,許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片刻后,她斂下眉眼,輕輕搖了搖頭,言語間是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我不會。”
“哪怕這個謊言是善意的,是有苦衷的,可謊言終究是謊言,一旦隱瞞的時間久了,它便會成為再也無法彌補(bǔ)的深淵。”
第一個世界的記憶太過深刻,欺騙也好,隱瞞也罷,在任何一段關(guān)系中都是足以致命的利刃,所以黎晚澄不愿成為撒謊的人,亦不愿成為被欺瞞的人。
空氣有瞬間沉默,洛初直直盯著她,道:“阿澄,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見她突然如此嚴(yán)肅,黎晚澄也大致猜到了她要說的事是什么,難得過了這么久,終于等到洛初對自己全然敞開心扉。
眼前的女人眉心微皺,似乎還在猶豫,黎晚澄也不急,就默默的等著她。
過了小半柱香,洛初才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緩緩啟唇:“其實(shí),我就是魔尊。”
說完后,她緊盯著黎晚澄的反應(yīng),掌心不知何時竟已覆上一層薄汗,卻聽見這人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黎晚澄表情平淡,若是仔細(xì)看,甚至能看出她眼角含著的微微笑意。
“你……”洛初設(shè)想過她的任何反應(yīng),震驚、憤怒,或者是恐懼,可黎晚澄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免愣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不怕我嗎?”由不知名的魔修,走到如今這一步,她手中沾染的鮮血不在少數(shù)。
黎晚澄輕笑,指尖輕輕攀上她鎖骨的肌膚,那處橫亙著一道巨大的刀疤,從肩膀一路延伸到肋骨,幾乎將她整個人斷開。
她輕輕嘆氣:“說是怕,倒是心疼更多些。”
女人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大大小小的傷痕斑駁交錯。
說是魔尊遺子,可這名頭帶給洛初的除了殺戮和傷害,再無其它,哪怕如今的這一切,也是她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拼命得來的。
黎晚澄垂下眸子,湊近了,溫?zé)岬拇桨曩N上蜿蜒的疤痕,落下一串細(xì)膩柔軟的親吻,帶來令洛初戰(zhàn)栗的滾燙,她輕聲呢喃:“是魔尊又有何妨,你始終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愛人。”
如今洛初有了眼睛,低眼看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親吻自己丑陋的疤,心臟像是被填滿了春日最柔軟的風(fēng),悸動如浪潮般,翻涌的幾乎漫溢出來。
“阿澄……”她輕吟,指尖倏地攥緊了光滑的鮫綃。
那顆魔丹雖護(hù)她周全,卻也成為她終生的桎梏。
她本以為她一生都要活在陰影之下,可是在黎晚澄垂低身子,去親吻她疤痕的那刻,那道困住她多年的枷鎖似乎在瞬間,轟然落地。
身側(cè)突然閃過一道金光,黎晚澄微微偏了頭去看,認(rèn)出那是白千帆的傳音密令,她伸手接住,卻在下一刻,唇角的笑霎時湮滅。
見黎晚澄面色倏地嚴(yán)肅下來,洛初也生出些緊張:“阿澄,出什么事了?”
第64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黎晚澄抬手將密令銷毀,將其中的話復(fù)述出來:“師兄說,重掌門在上個月出關(guān),不過剛出關(guān)沒幾日,玄雷宗就突然挑起爭端,之后光明宗和鳳霞宗也莫名打了起來,他說如今宗門內(nèi)不安全,讓我們暫時不要回去。”
氣氛仿佛一下子變得沉重,黎晚澄嘆了口氣,沒想到,她和洛初離開宗門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仙族就發(fā)生了這般天翻地覆的變化。
洛初在聽完后也緊鎖著眉頭,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和離奇。她不久前剛?cè)×耸捑皠C的性命,且不說玄雷宗內(nèi)部現(xiàn)在還處于一片混亂的狀態(tài),就憑二者的實(shí)力差距,他們怎么會趕在重蒼出關(guān)的當(dāng)口和赤霄宗起沖突,這是明擺著的敗局,玄雷宗的長老不像是這么拎不清是非的人。
莫非是她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宗門內(nèi)部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黎晚澄同樣在疑惑這點(diǎn),數(shù)百年來,仙族四大宗門都堅(jiān)守同一戰(zhàn)線,雖然平日里免不了有些摩擦,但是也不該嚴(yán)重到自相殘殺的地步。
“阿澄,你怎么看?”洛初輕聲問她。
“感覺有些蹊蹺。”掌門剛出關(guān),玄雷宗就主動挑起爭斗,而且連一向持中立態(tài)度的鳳霞宗也摻和了進(jìn)來,這種種情況太過異常,黎晚澄蹙起眉頭,沉吟道:“而且……我有點(diǎn)擔(dān)心師父和師兄他們。”
一旦打斗起來,必然會有傷亡,雖然她知曉以師兄和師父的實(shí)力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什么意外,但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還是免不了會擔(dān)心。
洛初握緊她的手,安撫般的捏了捏,“那我們明日就啟程回去。”
“好。”黎晚澄闔上眸子,手臂輕輕圈住女人細(xì)軟的腰肢,往她懷里拱了拱。
洛初垂眸,看著愛人干凈恬和的睡顏,眼角染上笑意。她伸出指尖,一點(diǎn)點(diǎn),輕柔地將黎晚澄眉間的褶皺撫平,珍重又輕緩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有我在,你永遠(yuǎn)不需要擔(dān)心。”
昨晚被折騰了許久,又一直在擔(dān)憂師父和師兄的安全,黎晚澄有些沒睡好,早上被洛初吻醒后還是迷迷糊糊的。
兩人出門時恰巧碰到遙青,洛初朝她微微低頭以示感謝:“叨擾多日,今日特來向族長辭別。”
遙青見洛初的眼睛恢復(fù)明亮,唇角也慢慢掛上笑容,只是聽見辭別二字時微微蹙了眉頭。
半晌,她出聲挽留:“你們不再多留幾日嗎?”
什剎海百年來都無外人進(jìn)入,自黎晚澄來了之后,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陪她聊天解解悶,如今突然就要離開,遙青難免感到有些不舍。
黎晚澄搖搖頭道:“不了,我們還有急事,要趕回宗門。”
若是沒有那道傳音密令,她大抵會和洛初在這里再待上一段時日,只是……也不知事態(tài)發(fā)展到了那般地步,總歸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遙青見她心意已決,亦沒再做挽留:“有空回來看看,琉璃宮的大門始終為你敞開。”
說罷,她伸出手,里面躺著一枚掌心大小的鱗片,那鱗片流光溢彩,一眼就知絕非凡物。
黎晚澄微愣,有些不解。下一秒遙青便將鱗片遞給了她,輕笑解釋道:“臨別禮物,這是鮫人身上最堅(jiān)硬的鱗片,危急之時可護(hù)人性命。”
似乎是怕黎晚澄拒絕,她直接將鱗片往女人手中一塞,語氣中含了分強(qiáng)硬:“既將我當(dāng)做朋友,那就好好收下這個禮物。”
“呦~怎么都在這站著呢?”隨著熟悉的聲音響起,一名穿著紅衣的老婆婆從遠(yuǎn)處款步走來,雖然外表與之前大相徑庭,但她那雙標(biāo)志性的狐貍眼卻還是未變。
黎晚澄看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怔愣片刻,而后輕輕彎了彎唇角。沒想到一向?qū)⒚烂卜旁诘谝晃坏难酰挂矔䴙榱藧廴耍试笇⒆约鹤冏鲞@幅模樣。
倒也不失為一種別樣的浪漫。
“小家伙,等你和洛初成婚那日,可要記得請我們喝杯喜酒。”千凝牽過遙青的手,輕笑著打趣她。
黎晚澄彎起眼角:“一定。”
千凝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站著的的洛初,兩人沒有過多寒暄,只是簡單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其實(shí)在幾日前,兩人喝茶閑聊時,洛初就已經(jīng)和千凝聊過關(guān)于未來的事。
“真打算一輩子都呆在這琉璃宮了?”洛初輕抿口茶,啟唇問眼前的女人。
畢竟遙青的命數(shù)將盡,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shí),只是看千凝的樣子,洛初猜想,她大抵是不愿離開這里。
茶香縈繞在鼻尖,千凝倏地抬眼望向遠(yuǎn)方,唇角微揚(yáng),眸底有淡淡的溫情劃過。
她說:“我答應(yīng)過青青,幫她保護(hù)族人,就算她不在了也一樣。”
她的嗓音低柔繾綣,向來輕佻的人在此刻顯得格外認(rèn)真。洛初聽完后,只是默默將杯中的茶喝盡,沒再言語。
其實(shí)只要千凝愿意,她大可以在遙青辭世之后選擇登上神臺,踏入神界,只是,她主動將自己困在了這里。
本該是情緣最薄淺的九尾狐妖,卻有一日用情至深。
白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而后又勾起唇角,笑容中含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感慨。若是換了她,洛初想,她也會做出和千凝一樣的選擇。
因?yàn)椋x擇成神就意味著要拋棄一切前塵,忘記所有的情愛與回憶,所以千凝寧可孤身一人守著這些回憶,也不愿走上遺忘愛人的成神之道。
剛一走出什剎海地界,丹田處突然一陣動蕩,洛初被翻涌的魔氣逼的踉蹌半步,眸底倏地劃過一抹赤色,又被她迅速壓下。
她攥緊指尖,自從煉化清心草后,這還是魔丹第一次如此躁動不安。
黎晚澄注意到洛初的反常,偏頭問道:“阿初,怎么了?”
“沒事,只是突然見到太陽,有些不太適應(yīng)。”洛初皺著眉頭解釋。
剛剛復(fù)明,突然見到亮光確實(shí)會有些難以適應(yīng),黎晚澄聽她這般說,倒也沒有過多懷疑。
片刻后,她又從納戒中拿出了一條白紗,輕柔的罩在女人眼上,繞到后面打了個結(jié)。
“先戴著吧,等適應(yīng)了再摘掉。”
指尖輕劃過耳側(cè),心底悄然漾起一抹悸動,洛初低聲應(yīng):“好。”
她垂下眸子沉思,魔丹突然的躁動,似乎……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與她隱隱呼應(yīng)。
不過沒有時間細(xì)想,洛初暫且將這些疑惑壓下,抱著黎晚澄直接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不過片刻,兩人就到了棲云山,只是剛到山前的位置,黎晚澄就被眼前這幅景象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通往宗門的階梯上到處躺著尸體,血流成河,流淌的鮮血幾乎將地面都染了顏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尊出世,屠了仙門。
洛初在看到這一幕時,亦緊緊蹙起眉頭,恐怕,里面的情況比她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進(jìn)去看看吧。”
狂風(fēng)驟起,就在她們離去不久后,突然飄來一團(tuán)黑霧,只見那黑霧慢慢凝聚成人形的模樣。下一秒,他蹲下身子,用手掌輕輕貼在尸體上,隨之一縷黑氣慢慢鉆入他的身體,那具尸體也在瞬間干癟了下來。
隨著步步深入,打斗聲愈來愈激烈,各色衣袍的仙門弟子混戰(zhàn)在一起,已經(jīng)殺紅了眼。
黎晚澄看見遠(yuǎn)處,重蒼背手而立,站在上方的高臺上,他低垂著眼俯視一切,眸中不悲不喜,仿佛漠視這些的人生死一般,她心底莫名劃過一絲驚懼。
見重蒼朝她這邊看來,黎晚澄忙垂下視線,恭恭敬敬的行禮:“大長老座下三弟子黎晚澄,拜見掌門。”
重蒼審視般的眼神這才收了回去,他轉(zhuǎn)眼看向一旁的洛初,微微瞇了眸子:“這位仙友是?”
出關(guān)之后,重蒼便一舉突破大乘后期的界限,按理說如今大陸上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有比他境界還要高深的修仙者。
可是……如今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他竟探不出她的修為。
洛初將令牌掏出,重蒼認(rèn)出那令牌上自己的字跡,神色間有些微詫異滑過,朝她拱手行禮:“原來是恩人,請恕我未能遠(yuǎn)迎。”
“無礙。”洛初擺擺手,蹙眉看向中央仍在打斗的眾人,問道,“不過,各宗門究竟是為何打起來的?”
重蒼面色僵硬了一瞬,片刻又恢復(fù)如常:“這……玄雷宗的人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認(rèn)定了說是我們赤霄宗的人殺了蕭景凜,便挑起了爭斗。”
頓了頓,他看向下面的人群,繼續(xù)道:“然后鳳霞宗的云掌門和光明宗的岑掌門聽說此事趕來勸架,誰知被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邪祟影響了心性,這才成了現(xiàn)在這幅局面。”
邪祟?
黎晚澄看向中央穿梭的那團(tuán)黑色霧氣,莫名感覺有些熟悉,直到他化作人形停了下來,回頭間,她瞥到那抹一閃而過的暗紅。
“是人魂。”黎晚澄嗓音霎時冷了下來,眸色晦暗不明。
之前讀通幽秘法的時候,她順帶將人魂那一段也大致看了一遍。人魂,實(shí)為魂體,可化人形,身纏黑霧,瞳呈暗紅,通過吸取人的精血壯大自身力量。
不過,黎晚澄并未注意到,在她說出人魂這兩個字時,重蒼看她的眼神霎時晦暗了幾分。
下方的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濃重的血腥氣縈繞在四周,洛初看向戰(zhàn)場中央穿梭的那團(tuán)黑色霧氣,眉頭緊蹙。
當(dāng)初在那個夢中,上一代魔尊,也就是她的父親,曾經(jīng)對她說過,人魂不死不滅,不傷不敗,只要有他的魔丹在,就可以統(tǒng)領(lǐng)被封印的十萬人魂,一統(tǒng)天下。
另一邊,黎晚澄抿唇思索,據(jù)她所知,這些人魂在幾百年前的仙魔大戰(zhàn)后,便被封印了起來,那如今……又是何人解開了這封印?
不過,還未待她想出結(jié)果,卻倏地察覺到一抹微弱的魔氣,從一旁女人的身上溢了出來。
戰(zhàn)場上的怨氣最為濃烈,而怨氣恰好又是魔丹最好的滋養(yǎng)。
洛初感覺體內(nèi)的魔丹在蠢蠢欲動,那些怨氣已經(jīng)自動匯聚在她身旁,她甚至有些壓抑不住翻涌而出的魔氣。
黎晚澄察覺到洛初的不對勁,心臟猛的一震。
糟糕!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暴露魔族的身份。
重蒼有著大乘后期的修為,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洛初的異常,他眼底閃過一道暗光。
魔氣?莫非也是修魔道的?
他眸色一暗,卻并未開口,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掐了一個法決,下一秒,那團(tuán)黑霧猛地朝著三人的方向飛來。
“小心!”黎晚澄驚呼。
洛初下意識抬手,身上的魔氣頓時傾泄而出,在她們面前形成了一層屏障。
本以為會是一場激烈的碰撞,誰知人魂在觸及到那層魔氣時,居然收回了攻勢,似乎是很懼怕洛初一般,竟以一種臣服的姿態(tài)跪倒在她身前。
洛初只覺得在人魂靠近的瞬間,她體內(nèi)的魔丹就陷入了暴動,像是一種被低等級者冒犯后的本能反應(yīng)。
她收回手,垂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眸中隱隱含著不容侵犯的高傲。
一旁沉默許久的重蒼在看見這一幕后,瞳孔劇震,他眼底劃過絲巨大的驚喜,唇角禁不住向上顫了顫。
片刻,他突然退后了兩步,抬手指著洛初,語氣中含著驚懼和憤怒,大吼道:“魔尊!你是魔尊!”
這一聲魔尊頓時驚動了下方還在打斗的眾人,刀劍聲霎時停住,此處瞬間成為了人群注視的焦點(diǎn)。
黎晚澄臉色驟變,下意識攥住洛初的手,猛地抬頭看向眼前的掌門。
只見重蒼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下一秒,他嗓音揚(yáng)了幾分。
“為何要控制人魂殘害仙門!?”
第65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重蒼故意用法力將聲音擴(kuò)散了出去,那些在下面打斗的仙門子弟自然也聽見了。
這些話頓時讓眾人停下了動作,直直望向高臺上佇立的三人,有個膽小的弟子甚至嚇到直接丟掉了手中的劍,顫顫巍巍地指著不遠(yuǎn)處的那團(tuán)黑霧。
“人魂!這些東西居然是人魂?!”
魔尊和人魂的同時出現(xiàn),讓眾人從打斗中清醒過來,恐懼和憤怒的情緒霎時間蔓延在人群之中。
“你們聽見了嗎,剛剛掌門說那個女人是魔尊,就是她控制的人魂迷惑我們,讓我們自相殘殺!”赤霄宗的一名弟子舉劍指著洛初的方向,義憤填膺道:“殺了她!將她碎尸萬段,以祭我族亡魂之靈!”
另一邊,重蒼暗暗盯著洛初,眸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貪婪。不枉他費(fèi)盡心力將這三個人魂從封印中弄出來,沒想到居然借此引出了魔尊,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啊。
只要得到魔丹,他便能掌控那十萬人魂,莫說這小小的仙族,屆時整個天下還不全都由他說了算!
眼見著形勢突然逆轉(zhuǎn),洛初亦有些愣神,慌忙偏過頭去和身邊的女人解釋:“阿澄,我沒有……”她怕黎晚澄誤會這些人魂是她所為。
話還未說完,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劍影。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魔頭!”重蒼突然拔出劍,朝著洛初的胸口狠狠刺下。
劍鋒如破竹之勢朝洛初而來,幾乎要刺入她的心臟。許是魔丹感應(yīng)到危險(xiǎn),洛初身上的魔氣頓時盛了幾分,她下意識祭出蝕天劍,抬腕擋住這一擊。
隨著劍刃碰撞的聲響,重蒼猛地抬頭,大抵是沒想到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如此輕易的便被她擋下。
洛初的眸子不知何時已變得血紅,手中的蝕天劍光芒更盛,人心中的憤怒和恐懼,這些情緒作為魔丹最好的養(yǎng)分,源源不斷的涌入她的身體。
重蒼被她血紅的眸子驚到,翻動手腕想將劍收回來,不料整具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般,竟無法移動分毫。
只見魔尊輕輕勾起唇角,抬起左手,魔氣在她的掌心緩緩凝聚,帶著毀天滅地之勢,重蒼瞳孔緊縮,下一秒,那團(tuán)魔氣便猛地朝他拍了過來。
重蒼被這一掌逼的倒退幾步,忙用劍支撐住身體,卻還是被這力道逼的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他捂住心口,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體內(nèi)的經(jīng)脈被這一掌斷了不少,他微瞇眸子,斜眼看向洛初,沒想到魔尊的實(shí)力居然如此之強(qiáng),看來僅憑他一己之力,恐怕無法取得洛初的性命。
思索過后,重蒼站起身,劍鋒重新指向洛初:“諸位,隨我一同設(shè)下九天劍陣,斬除魔尊。”
誰知他這一句話吼完,下面卻無一人敢動,方才還義憤填膺要?dú)⒘四ё鸬膸讉人也默默往后退了幾步。
連大乘后期的重掌門都沒能擋住魔尊的一掌,更別提他們這些低境界的修士,現(xiàn)在沖上去明擺著就是送死。
蒼生固然重要,可在生與死的抉擇面前,大多數(shù)人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生的一方,畢竟在這世界上,甘愿舍生求取大義的人還是少數(shù)。
洛初在擊退重蒼后便緊緊捂著頭,面色痛苦,大量怨氣的涌入,讓她體內(nèi)的魔丹愈發(fā)躁動不安,腦海中又開始出現(xiàn)那些嗜殺的想法。
“阿初,靜心,不要被它控制!”黎晚澄攥著她的掌心,面色嚴(yán)肅。
在洛初和她坦白魔尊身份的那晚,同她說過,魔丹依憑怨氣而生,而一旦魔丹的力量壯大到她無法壓制的地步,她便會被魔丹控制,所以那時洛初才會去尋清心草來壓制魔氣。
如今,周圍人的憤怒和恐懼均化作怨氣被洛初吸收,女人的眉心處已經(jīng)隱隱浮現(xiàn)出一道黑色的印記。
黎晚澄看著那道逐漸清晰的魔印,心道不好,再這樣下去,洛初遲早會被這些怨氣扭曲心性,最后淪為一個只知?dú)⒙镜墓治铩?br />
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她當(dāng)機(jī)立斷,“小七子,快開啟傳送!”
誰知一向恪盡職守的系統(tǒng)竟不見了蹤影,她的這句話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久久沒有得到回應(yīng)。
她眉頭緊蹙,該死,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與系統(tǒng)斷開了聯(lián)系。
女人的眼睛已經(jīng)全部變成赤紅,黎晚澄知曉,一旦洛初失去理智,赤霄宗必然會淪為一片血海,所以她只能拼命攥住洛初的手腕,不讓她離開這里。
好在洛初還尚存一絲理智,哪怕她腦中已被殺戮侵占,卻也記得不能傷到懷中的人。
黎晚澄將捆仙繩拿了出來,雖然知曉這根繩子困不住洛初,但總歸還是能派上一些用場。
她放柔聲音,哄著洛初將蝕天劍交給她,待女人松開手,黎晚澄便迅速用繩子將她的手腕捆在一起。
方才還兇神惡煞的魔尊,此刻卻宛如一只溫馴的大貓,愣愣的看向黎晚澄,也不反抗,乖乖的被她束住手腕。
“小師妹!”白千帆剛從戰(zhàn)斗中脫身,便看見高臺之上,自己的小師妹和魔尊站在一起。
從他那個角度看,黎晚澄就像是被魔尊禁錮在懷中,白千帆心下一緊,也顧不得其他,持著劍就沖了上去。
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快速朝這邊飛來,黎晚澄急忙喊道:“師兄,不要過來!”
洛初已經(jīng)被魔丹控制,如果再有什么刺激,到時恐怕連她也無法阻止。
只是黎晚澄的話終究還是晚了幾分,白千帆的劍已經(jīng)逼近,距離洛初的脖頸不過幾寸距離。
洛初此時已經(jīng)完全失去理智,只是潛意識里還將黎晚澄護(hù)在懷中,此刻見白千帆過來,便以為他是來與她搶黎晚澄的,眸子中的血色霎時重了幾分。
“放開她!”白千帆腳尖在空中微點(diǎn),落在高臺上,握著劍與洛初對峙。
面前的魔尊輕輕抬眸,白千帆對上她血紅的瞳孔,微微蹙眉,那雙眼極為冷冽,藏著濃重的殺意。
洛初低笑,似乎并未將那柄抵在她頸側(cè)的劍刃放在眼里,她只是隨意地抬起指尖,在虛空中輕輕捏了一下,白千帆手中的劍便如布滿裂紋的玻璃一般,寸寸斷裂,他也被劍氣反噬,猛地吐出一口血。
“不自量力。”洛初勾唇淺笑,她輕輕一掙,腕間纏繞的捆仙繩便斷裂開來,下一秒,她抬起右手,蝕天劍便自動飛回到她手中。
白色衣擺無風(fēng)而動,洛初握著劍步步向前,垂眸看著失去了武器的白千帆,眸光冰冷,宛若看待螻蟻。
她緩緩抬起手臂,劍鋒直指白千帆的心臟。
“不要!”黎晚澄緊緊拉住洛初的手腕,可女人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她的阻止根本無濟(jì)于事。
黎晚澄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劍刃距離男人的胸口愈來愈近,她一咬牙,拼命掙脫了女人的懷抱,沖過去擋在白千帆身前。
隨著噗嗤一聲,劍刃穿透皮肉,黎晚澄沒忍住悶哼,緊緊皺起眉頭,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襟。
很疼,她能清晰感覺到鋒利的劍刃是如何破開她的肌膚,一寸寸深入,因?yàn)閯×业奶弁矗念~間已沁出了冷汗。
“師妹!不……”白千帆看著那柄本該刺入自己身體的劍被黎晚澄擋了下來,他強(qiáng)忍著疼痛站起身,朝著洛初怒吼,“你在做什么?!”
須臾,黎晚澄心口處突然亮起一道藍(lán)光,劍鋒仿佛被什么擋住,無法再動分毫。洛初也被這藍(lán)光刺的瞇了瞇眸子,清醒了過來,眸中的血色稍稍褪去幾分。
隨著藍(lán)光的暗淡,黎晚澄胸口的那枚鱗片也斷裂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洛初在看見黎晚澄心口的那柄劍時,瞳孔劇顫,她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垂下眸,視線順著劍身慢慢向下移動,直到看見自己的手。
劍的另一端,握在她的手里。
洛初面色霎時變得蒼白。
——是她,傷了黎晚澄。
“阿澄……”洛初手一抖,劍尖也跟著顫了顫。
劍刃還埋在黎晚澄的身體里,她這一動,劍刃便又往里深了幾分,女人的眉頭頓時痛苦的皺起。
因?yàn)楹ε拢宄醯拇桨暝谖⑽㈩澏叮诇o散,她不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里做了什么,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見黎晚澄皺眉,洛初便不敢再動,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想去觸碰面前的愛人,卻在伸出手的那刻又收了回去,她怕自己再次傷到她。
明明她最不該……最不該傷害到的人就是黎晚澄。
可偏偏,又是她親手將劍刺入了她的心臟。
黎晚澄瞥見洛初的眼里含了淚,許是因?yàn)楹ε拢B手都在不住的輕顫。
她心尖微酸,抬起手,輕輕碰了碰女人的手背,“阿初,我沒事……”
誰知,在她觸碰到洛初的那刻,卻被她下意識躲開了,黎晚澄愣住,看著女人逃避的躲開視線,她堅(jiān)定地再次探出指尖,不容抗拒的一點(diǎn)點(diǎn)握住洛初的掌心。
這次,洛初沒有再躲開,而是輕輕回握住她。
黎晚澄嘆了口氣,沒想到,遙青贈予她的這個救命寶物,居然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不過,剛剛的那一劍雖然被鱗片擋住了攻勢,但蝕天劍上附著的魔氣還是侵入了經(jīng)脈,黎晚澄咽下喉頭的鮮血,嗓音輕柔的安撫洛初:“我沒事的,別怕。”
女人的手還是有些顫抖,黎晚澄只好握住她的手,將劍慢慢拔出來,幸好有鱗片及時擋住,刺入的并不深,并未傷及到心脈。
只是拔出來的時候總免不了疼痛,黎晚澄緊咬著下唇,偏偏系統(tǒng)這個時候不在,不然還能幫她把疼痛閾限調(diào)高一些。
劍剛拔出來,黎晚澄便有些脫力的軟了下去,白千帆下意識伸出手臂想接住她,卻慢了一步。
“阿澄,對不起……”洛初小心翼翼的將她擁入懷中,怕碰到她的傷口,連抱她的動作都是輕輕的。
黎晚澄微微偏頭,看見那個偷襲她們的人魂,此刻依舊跪在洛初的身后,一動不動。
見她看向人魂,方才還渾身戾氣的魔尊,此刻卻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語無倫次的同她解釋著:“我沒有……阿澄,那個人魂不是我弄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黎晚澄自然知曉這些與洛初無關(guān),她捏了捏她的指尖,因?yàn)閭诘奶弁矗曇粲行┨摳。骸拔抑溃瑳]事了。”
“宿主!”意識空間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系統(tǒng)見她滿身是血,也不禁嚇了一跳,慌忙去檢測她的身體狀態(tài)。
它沒想到自己不過被召回幾分鐘的時間,黎晚澄就受了如此嚴(yán)重的傷,好在檢測結(jié)果顯示并無生命危險(xiǎn),它心里的大石才堪堪落地。
幸而洛初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黎晚澄一邊穩(wěn)住心脈,一邊同她小聲說:“阿初,我們先回清澤泉那。”
如今洛初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而且仙族的人也認(rèn)定了是洛初控制的人魂,所以再留在這里只會徒增危險(xiǎn)。
“好。”洛初抱緊她,心念微動,兩人便直接從赤霄宗到了清澤泉。
此處是赤霄宗的禁地,除了她和洛初無人知曉這其中藏有的的清澤泉,所以重蒼定然猜不到她們會躲在這里,再加上,清澤泉有療傷的效用,正好可以助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待她養(yǎng)好傷后,再去尋落腳的地方也不遲。
“你疼不疼?”問出口后,洛初又生出幾分后悔,怎么會不疼,那把劍是她親手插進(jìn)黎晚澄的心口。
黎晚澄搖搖頭,道:“已經(jīng)不疼了。”
有鱗片護(hù)著,她的傷其實(shí)并不重。倒是洛初,自從清醒過來后便一直郁郁寡歡,想來是下午發(fā)生的事對她的刺激太過沉重。
“今天的事是個意外,不要再想了。”她怕洛初鉆牛角尖,這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固執(zhí)的要命。
洛初苦笑道:“阿澄,或許……他們說的是對的,只要我活著便會給蒼生帶來災(zāi)難,曾經(jīng)是我害死了我的父母,如今也是我傷了你。”
她恨,恨自己這副身體,恨那顆魔丹,為什么偏偏只有她活了下來。
洛初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想結(jié)束生命,可是有體內(nèi)的魔丹在,她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
女人眸間隱約流露的哀傷,宛若千萬枚細(xì)細(xì)密密的針,將心臟刺的生疼,黎晚澄向前走了兩步,手臂攀上洛初的脖頸,輕柔的抱住她。
“阿初,這些不是你的錯。”她抬起頭,從女人柔軟的唇一路吻到她的眉眼。
卻在唇瓣碰到她額間的那刻,被洛初偏頭躲開了。
“這個印,不好看……”洛初難得慌亂,言語中竟含了分低微,她怕黎晚澄會厭惡自己的這具魔身。
畢竟黎晚澄修的是仙道,而她,只是一個人人都唾棄的魔胎。
溫泉的霧氣遮擋住視線,眼前人的輪廓也被氤氳的模糊了幾分。
黎晚澄輕嘆,將她的臉慢慢轉(zhuǎn)過來,抬起指尖撫上女人額間的那道魔印,搖搖頭道:“生在你的額間,便是這魔印,也是好看的。”
許是今天的精神壓力過大,洛初格外困倦,在黎晚澄的安撫下,很快便陷入睡夢中。
待洛初睡下后,黎晚澄才有閑暇的時間思索今日發(fā)生的事。
當(dāng)時,重蒼說是人魂迷惑了眾人,才引起了各宗門的互相殘殺,可是據(jù)她在通幽秘法中所知,人魂并不能干擾人的心性。
假如重蒼是在說謊,那么人魂的出現(xiàn)和宗門之間的自相殘殺,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這件事情未免太過蹊蹺,黎晚澄蹙眉思索,而且,她總感覺重蒼在得知洛初的身份時,反應(yīng)有些奇怪。
倏地想起那時系統(tǒng)的莫名消失,她通過意識問道:“對了,小七子,剛才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與你的連接突然斷開了?”
第66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聽她問起,系統(tǒng)的聲音瞬間沉下來幾分,連面色也是難得的嚴(yán)肅:“剛才我被圣瀾王召回審訊,她得知了上個世界你的違規(guī)行為,要下令對你進(jìn)行懲處。”
正是因?yàn)楸煌蝗徽倩兀韵到y(tǒng)才會與黎晚澄突然斷了聯(lián)系。
誰知偏偏趕上洛初被魔氣蠱惑心性,讓黎晚澄平白受了一劍,幸好是有那枚鱗片護(hù)著,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再次聽到圣瀾王的名字,黎晚澄不免心尖一跳,自從知道這些該死的規(guī)則就是圣瀾王定下的之后,她就對這人沒什么好感,又結(jié)合系統(tǒng)所說的違規(guī)行為和懲處,瞬間更是覺得頭大。
不過系統(tǒng)之前和她說過,圣瀾王在三百年前就進(jìn)入休眠,這百年來無虛之境的大小事物都是由七位主神代為掌管。
如今看來,這位圣瀾王怕是剛一結(jié)束休眠,就上趕著來處理這些違規(guī)事件,倒還真是雷厲風(fēng)行。
只是,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圣瀾王卻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說要懲處她,黎晚澄蹙起眉頭,疑惑道:“上個世界拯救成功,主神也并未降下責(zé)罰,圣瀾王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事?”
這未免太過奇怪,她身為一個小小的任務(wù)員,居然勞得圣瀾王親自出面。就好比公司的一個小職員犯了錯,卻驚動了董事長下達(dá)命令解雇他一樣。
系統(tǒng)搖搖頭,其實(shí)它也不知道圣瀾王為何會插手此事,再怎么說黎晚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任務(wù)員,就算是有違規(guī)行為,也該由主神來裁決,根本用不上圣瀾王親自處理這件事。
想起離開時主神的那句暗示,系統(tǒng)出聲安撫她:“這件事暫時被我應(yīng)付過去了,但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圣瀾王應(yīng)該會密切關(guān)注你,所以之后一定要萬事小心。”
黎晚澄沒有言語,只默默地闔上眼皮,垂下的眼睫將眸子中的情緒遮蓋完全。
系統(tǒng)見她忽地沉默下來,以為她是在思考之后的對策,誰知下一秒,便見面前的女人緩緩啟了唇:“小七子,洛初她……這個世界也會早亡嗎?”
她的嗓音含了分難以言明的哀傷,前兩個世界,哪怕她完成了治愈的任務(wù),拯救了世界,卻還是沒能改變聞以歌和蕭挽月早亡的命運(yùn)。
所以,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洛初的結(jié)局會不會也是如此。
系統(tǒng)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也愣神了片刻,它眸色復(fù)雜的盯著黎晚澄看了幾秒,輕輕嘆口氣。
“宿主,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有兩個世界你的任務(wù)就全部完成了,萬不可在這個關(guān)頭上再出差錯。”
——
不久前,無虛之境。
塞倫坐在殿中,垂首處理著事務(wù),幾縷金發(fā)垂在臉側(cè),擋住女人藍(lán)色的瞳孔,她的五官深邃,眉眼又生的銳利,這般認(rèn)真的模樣倒是將她襯得更為清冷了幾分。
“這么多年不見,你倒是愈發(fā)的冷漠了。”一道嬌媚的女聲傳來。
在聽到這聲音時,塞倫手中的筆一個沒停住,在卷宗上留下一團(tuán)墨跡,她看著紙上那礙眼的一點(diǎn)墨色,微微蹙眉。
下一秒,聲音的主人便出現(xiàn)在她身邊。
女人穿著一身絳紫色的衣衫,后背和腰部的地方僅有一層薄紗遮蓋,配上那一雙撩人的桃花眼,格外風(fēng)情萬種。
只是,塞倫對女人的到來似乎并不感到驚訝,手中的筆絲毫未亂,依舊從容不迫的處理著案上的卷宗。
女人大抵是被塞倫的忽視刺激到了,眼底劃過絲惱怒,竟是直接坐在了她的腿上,手臂也圈住她的脖頸,紅唇堪堪停在她的臉側(cè),呼吸的熱氣一并覆了過來。
這個姿勢十分曖。昧,從身后的角度看,像是兩人在親密纏吻。
隨之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來的守衛(wèi)臉上一副遮掩不住的緊張,微微躬身稟告。
“主神,圣瀾王大人硬要見您,屬下沒能攔住。”大概是眼前的一幕實(shí)在太過勁爆,守衛(wèi)瞬間冒了滿背的冷汗,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察覺一道凌厲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守衛(wèi)的腿都在不住的發(fā)抖,撞見了頂頭上司和老板的私情,他的小命恐怕難保啊……
塞倫瞥了眼坐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又看看下面被嚇到渾身抖的守衛(wèi),輕嘆口氣,無奈的揮揮手將人遣了出去。
“怎么不看我?”紫衣女人抿唇輕笑,指尖挑起塞倫的下巴,紅唇往前湊了湊,卻始終隔著一寸距離,巧笑嫣然。
“他怕我,難不成連你也怕我?”
女人的衣袍攏的松松垮垮,隨著呼吸起伏,只消稍稍一低眸,便能看到其中風(fēng)光。塞倫目不斜視,垂眸盯著桌上的卷宗,淡聲道:“還未恭喜圣瀾王歸位,禮物稍后我會讓人送到殿中。”
這一番話說的漂亮,不會顯得過分親密,也不失了禮數(shù)。
這位坐在她腿上的紫衣女人,便是無虛之境真正的掌管者——圣瀾王南桑。
見她語氣這般冷淡,南桑眼底劃過絲沮喪,她抬起指尖,將落在女人臉側(cè)的發(fā)絲別到耳后:“塞倫,你我之間,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生分了?”
“你我之間是上司與下屬的關(guān)系,理應(yīng)如此。”
南桑并未在意塞倫的冷淡,她輕輕笑了一聲,倒是沒再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我聽說你攔下了前來調(diào)查的監(jiān)管者,怎么?如此關(guān)注一個小小的任務(wù)員,主神大人莫不是同她……有什么私情?”
私情二字剛剛出口,塞倫便猛地看向她,藍(lán)色的瞳孔中含了幾分慍怒。
她總是知道哪句話能傷她最深。
見這人情緒終于起了波瀾,南桑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繼續(xù)道:“我今日來,也是想查清此事,若是因?yàn)橐粋任務(wù)員的錯誤,而導(dǎo)致了小世界的混亂,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這個結(jié)果,對嗎?”
塞倫垂下眸子,指尖輕輕摩挲著筆桿,南桑既然會選擇在今天過來,定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如果不讓她親眼看到些東西,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也好,那我便調(diào)出任務(wù)記錄供圣瀾王親自查看。”塞倫擱下毛筆,抬起手在虛空中操作。
南桑微微挑了挑眼尾,似是沒想到她居然這般輕易的就答應(yīng)了。
不過片刻,虛空中便浮現(xiàn)出黎晚澄在第一個世界的影像記錄,金發(fā)少女斜斜倚在欄桿旁,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的一抹身影上。
南桑盯著畫面中的金發(fā)少女,微微瞇起眸子,心底生出幾分好奇。
就是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居然能在規(guī)則的壓制下,走到第三個世界,她倒要看看這女人究竟有何能耐。
隨著時間流逝,影像已經(jīng)播放到聞以歌和黎晚澄在寺廟的那一幕,聞以歌將紅線小心翼翼的系在女孩的尾指。
不同的是,這一次畫面中的紅線沒有再發(fā)出能量波動,和一根普通的紅線并無區(qū)別。
塞倫稍稍偏眸,見南桑并未注意到什么,適才松了口氣,幸好她之前在那根紅線上施了障眼法,也將系統(tǒng)動用空間能力瞬移的部分從記錄中抹消了。
待兩個世界的影像記錄全部播放完,畫面也漸漸消失在虛空中。
“真奇怪,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呢。”
南桑皺起眉頭,偏頭看向身旁的女人,眸中含了分探究之意:“不過,她無視了主系統(tǒng)的警告,強(qiáng)行改變劇情,這種違規(guī)行為,你身為主神,居然放任不管嗎?”
“第二個世界她的任務(wù)圓滿完成,至于更改劇情,不過是完成任務(wù)的必要手段,”塞倫抬眸,銳利的看向眼前的女人,“而且,世界并沒有因?yàn)樗母淖儼l(fā)生紊亂,不是嗎?”
其實(shí)她一早就覺得南桑設(shè)下的規(guī)則過于嚴(yán)苛,當(dāng)初由三神掌管無虛之境時,并沒有現(xiàn)在這些繁瑣的規(guī)則。
只是在五百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中,空間之神不幸隕落,時間之神和秩序之神也都不知所蹤,無虛之境失去了統(tǒng)領(lǐng)者,陷入混亂。
再然后便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新任神明,也就是南桑,她趁虛而入接管了無虛之境,并定下新一套的規(guī)則。
禁止任務(wù)員更改世界劇情,這條規(guī)則便是在南桑掌管無虛之境時定下的。而除了這條,還有許多新的規(guī)則,自從定下這些規(guī)則之后,失敗的任務(wù)者數(shù)量就逐年遞增。
其實(shí)這些規(guī)則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換句話講,正是因?yàn)檫@些強(qiáng)加的規(guī)則,才會讓無數(shù)任務(wù)員葬身于世界之中。
只是塞倫如今身為一個低位神明,是沒有資格向南桑提出更改規(guī)則的要求的。
見自己的話被反駁回來,南桑臉色霎時冷了下來:“那她和世界主角發(fā)生感情聯(lián)系,這也是違背了規(guī)則。”
塞倫扭頭看向南桑,金色的瞳孔直直與她相對,眼神犀利:“規(guī)則上,并沒有寫不允許任務(wù)員和世界主角談戀愛這一條吧。”
“是沒有此條不錯。”南桑點(diǎn)頭,下一秒,她話鋒一轉(zhuǎn),“不過,設(shè)定中世界主角不會對任務(wù)員產(chǎn)生感情,可接連兩個世界,世界主角都愛上了她,這很難讓人不去懷疑,她是否使了些不干凈的手段。”
塞倫蹙眉,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又被女人打斷。
“依我看,還是將007號系統(tǒng)召回,好好審訊一下,到時再下定論也不遲。”南桑伸出食指,抵在身前人的唇瓣上。
見塞倫皺眉,她歪頭,輕輕勾起唇角:“怎么,你有問題?”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塞倫哪怕心中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忍氣吞聲道:“沒有。”
南桑似是被她吃癟的樣子逗樂,捂唇笑了兩聲,眼角也漾上笑意:“我就喜歡看你這幅,拒絕不了我的樣子。”
隨著聲音絲絲縷縷的鉆入耳蝸,一絲難以言喻的氛圍在空氣中流淌。
塞倫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她抬起手在虛空中點(diǎn)了幾下,隨著一道白光亮起,須臾,系統(tǒng)便出現(xiàn)在下方,它似乎對自己突然被召回也有些驚訝,不過片刻后就恢復(fù)了鎮(zhèn)靜。
南桑此時已經(jīng)從塞倫的身上離開,她垂眸看著站在下面的系統(tǒng),紅唇輕啟:“你就是負(fù)責(zé)黎晚澄的第007號系統(tǒng)。”
系統(tǒng)大概猜到了女人的身份,眸色瞬間嚴(yán)肅下來,恭敬答道:“是的。”
南桑坐在塞倫處理事務(wù)的桌子上,如玉般的雙腿交疊,撐著頭,嗓音蘊(yùn)著些懶散:“在第二個世界,既收到了主系統(tǒng)的紅色警報(bào),007號任務(wù)員為何不停止行動,仍執(zhí)意違反規(guī)則。”
系統(tǒng)對上她的視線,從容不迫答道:“是世界劇情發(fā)生突變,我的宿主只是針對突發(fā)情況,做出了正確的抉擇,我不認(rèn)為這是違反規(guī)則的行為。”
任務(wù)圓滿完成,世界也保持平穩(wěn)運(yùn)行,哪怕南桑想借此找到違規(guī)的漏洞,此時也無從開口。
見她沉默不語,系統(tǒng)繼續(xù)道:“我的宿主還在完成任務(wù)的過程中,圣瀾王大人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是否可以請求回到小世界。”
南桑臉色陰沉,有些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但這規(guī)則是她自己定下的,她也不好再說些什么,而且方才她看過影像記錄,第二個世界的確是謀反的時間提前了,這樣一來,便是世界自身的漏洞,算不得是黎晚澄的錯。
“等等,”見系統(tǒng)要轉(zhuǎn)身離開,塞倫突然出聲喊住它,她看著站在下方面容清俊的少年,微微瞇起眸子問道:“你是新研發(fā)的系統(tǒng)嗎?”
系統(tǒng)微愣,有些不解主神為何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片刻后還是恭敬回答:“是的,我是新型治愈系統(tǒng),黎晚澄是我的第一個宿主。”
誰知女人聽完它的回答后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系統(tǒng)對主神的反應(yīng)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作為一個卑微的打工人,它亦不敢主動去問,只能默默等待女人的下一個指令。
神座上,塞倫輕輕垂下眸子,濃黑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金色發(fā)絲垂在臉側(cè),恰好遮住了她唇角勾起的那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還真是個……意外的驚喜。
因?yàn)槟仙_在一旁站著,塞倫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緒,她抬頭看了眼系統(tǒng),淡聲吩咐道:“回去吧,輔助任務(wù)員認(rèn)真完成任務(wù),莫要再出紕漏。”
系統(tǒng)對上女人蔚藍(lán)色的瞳孔,讀懂了她言語下暗藏的深意,輕輕點(diǎn)頭后,便轉(zhuǎn)頭走向了身后的白光中。
待系統(tǒng)離開,殿內(nèi)又恢復(fù)了一開始的平靜,南桑饒有興味的盯著她,似笑非笑,用腳尖輕輕勾了勾眼前人的小腿,“怎么,對新研發(fā)的新型系統(tǒng)這么感興趣?”
腿部的肌膚驀然爬上一陣細(xì)微的癢,塞倫身體猛的僵了一瞬,她下意識往后挪了幾寸,避開南桑的觸碰。
她的聲音也嚴(yán)肅下來,顯然是動了氣:“圣瀾王,此處是辦公場所,還請注意保持距離。”
南桑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倒是更放肆了起來,指尖挑著女人的衣領(lǐng),傾身湊了過去,紅唇貼在她的耳骨處,吐氣如蘭:“當(dāng)初……你與我負(fù)距離接觸的時候,可不曾說過這話。”
塞倫握著筆的指尖緊了緊,眉頭微不可察的皺起些許,卻也沒再說什么,算是默認(rèn)了她的這種行為。
“唔……為了防止007號任務(wù)員再次做出違規(guī)行為,便由你我二人共同進(jìn)行監(jiān)察,主神大人應(yīng)該沒問題的吧?”南桑稍稍退開一些,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塞倫的側(cè)臉。
面容清冷的女人緊抿著唇,好看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她似是有些不虞,卻又無從發(fā)泄。
片刻后,塞倫輕輕應(yīng)了聲:“沒有。”
——
另一邊,兩人已經(jīng)在彌修洞內(nèi)待了數(shù)日,在清澤泉上好的療愈之效下,黎晚澄心口的傷差不多好了個大概,只是留下的疤痕看上去仍是有些怖人。洛初心疼的緊,每每行床第之事時,總要細(xì)細(xì)吻上幾遍,仿佛要將這疤痕刻在自己心中一般。
“那日的事,你覺不覺得有些蹊蹺?”歡愉過后,黎晚澄靠在洛初懷里,指尖順著她掌心的紋路調(diào)皮地劃了劃,嗓音軟中帶啞,“各宗門之間并無深仇大恨,怎么會無緣無故的自相殘殺,而且,那些人魂又是從何處而來。”
掌心被撓的生出些癢,洛初翻過腕,使了力將她不安分的手扣下,輕聲道:“那日,我在重蒼的身上,感應(yīng)到了魔氣。”
魔氣?
黎晚澄心尖一跳,收回在女人身上逡巡的手,霎時坐直了身子,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也修了魔道?”
赤霄宗的掌門修煉魔道,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怕是又要掀起一陣風(fēng)波。
洛初點(diǎn)頭,當(dāng)時她被魔氣擾亂了心性,此刻才想起那些細(xì)節(jié):“而且,看那些仙族弟子模樣,倒是像中了魔族的傀儡術(shù)。”
傀儡術(shù)和魔氣……種種細(xì)節(jié)連接起來,黎晚澄心底瞬間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她抬眸看向洛初,沉聲道:“那些人魂,莫非也是重蒼所為?”
第67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這么一來便說得通了,人魂靠吸收人的精血增強(qiáng)自身,而仙族人的精血比凡人要強(qiáng)上百倍,對于人魂力量的增長也是大有裨益。
想來,重蒼是先利用傀儡術(shù)控制仙族眾人自相殘殺,借此機(jī)會讓人魂在其中吸取力量,最后再將這一切歸咎給人魂,自己則全身而退。
黎晚澄冷笑,倒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其實(shí)重蒼倒不是最棘手的,難的是人魂。不過就上次看來,以他目前的實(shí)力,應(yīng)該沒法同時控制太多人魂,不然重蒼也不必如此費(fèi)盡心機(jī),設(shè)下仙族自相殘殺這一局。
怕的就是,等他實(shí)力漸強(qiáng),能夠操控的人魂越來越多。
思及此,黎晚澄語氣嚴(yán)肅幾分:“目前看來,重蒼倒構(gòu)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脅,只是這人魂,如何能除?”
畢竟當(dāng)年封印的十萬人魂才是禍根,若是有朝一日,這些人魂重見天日,天下才是真的迎來了滅頂之災(zāi)。
人魂不除,便時時有一把劍懸在心頭。
洛初垂下眸子,輕輕嘆了口氣,沉吟道:“一切皆因魔丹而起,只要魔丹銷毀,人魂也會盡數(shù)消散。”
這十萬人魂都是上一任魔尊煉制而成,只要魔丹不毀,人魂便不滅。
而且,這魔丹在洛初體內(nèi)也是一枚定時炸彈,若是再像上次在赤霄宗時一般,被魔氣蠱惑了心性,于天下于蒼生,都將是一場浩劫。
黎晚澄指尖一滯,話在喉間轉(zhuǎn)了半晌也沒能說出來,毀去魔丹,便意味著洛初也要一同喪命。
她偏頭看向一旁的女人,心中隱隱泛痛,一邊是蒼生,一邊是愛人,難道就沒有其他兩全的法子嗎?
許是看出黎晚澄的心思,洛初伸出手臂將她攬過來,細(xì)細(xì)安撫著:“放心,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再者,就算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成了一個被魔氣蠱惑的怪物,那時她也會先行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決不會再傷到黎晚澄半分。
倏地從遠(yuǎn)處飛來一道金光,黎晚澄看見后急忙伸手接下,因著之前在琉璃宮時見過,洛初知曉這是傳音的密令,她盯著身旁的愛人,只見黎晚澄讀完密令后臉色霎時蒼白了幾分。
“阿澄,是出了什么事嗎?”
黎晚澄將金光揮散,嗓音有些顫抖:“師兄給我傳密令說,師父染了重病,性命垂危,讓我速回宗門。”
她低垂下眸子,思緒一時間混亂成團(tuán),師父一向身體康健,怎會突然病重,難道是她們離開之后,宗門又出了什么事情?
洛初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拉過她的掌心,輕聲道:“我陪你一起回去。”出了此等大事,若讓黎晚澄一人前往,她心中實(shí)在放心不下。
黎晚澄搖搖頭,面色肅下來些:“不可,如今仙族都在尋你的蹤跡,你若是跟著我反倒危險(xiǎn),我偷偷回去看一看便罷。”
宗門內(nèi)亂之后,仙族正在到處搜尋洛初與她的蹤跡,若是此刻洛初露了面,怕是又要再生事端。
見黎晚澄如此堅(jiān)持,洛初只好作罷,她從袖子中取出一張符紙,咬破指尖,在紙上畫了幾道,“若是有危險(xiǎn),你將這枚符箓點(diǎn)燃,我便會知曉。”
黎晚澄接過符紙,輕笑一聲,抬眸看向她:“我竟不知,你還會這些。”
看她這畫符的熟練模樣,倒是比自己一個在仙門長大的,畫的還要好上幾分。
洛初彎起眼角,一語雙關(guān)道:“你不知道的還有許多。”這句話似是玩笑,卻又似藏著些什么。
就像,她的眸子分明是笑著的,可黎晚澄卻從中瞧出了分憂傷來。
為了避人耳目,黎晚澄特意戴了頂長帷帽,將全身都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遮了起來,待她順著小路上了山,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見白千帆在偏門處等著。
“師兄。”黎晚澄從背后拍了拍他。
誰知白千帆卻像是被嚇到似的,忽地一下向后退了幾步,見是她后才松了口氣,只是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師……師妹來了啊。”
黎晚澄只當(dāng)是他這幾日操勞師父的事累到了,這才神經(jīng)敏感了些,并未多想。
“來路勞頓,師妹先隨我進(jìn)屋喝口茶水再說。”
進(jìn)屋坐下后,白千帆不緊不慢的給黎晚澄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一路過來實(shí)是有些口渴,黎晚澄并未疑心,端起茶杯便喝了下去,只是心中還掛念著師父的事,她稍稍潤過嗓子,擱下茶杯便匆忙問道:“師父呢?他怎么樣?”
白千帆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言語含糊片刻,才道:“師父他……只是受了些小傷,無礙。”
無礙?黎晚澄一愣,既是無礙,為何如此急匆匆的將她叫回來。
師兄莫不是怕她擔(dān)心才瞞著她的?黎晚澄心下一凜,立刻就站起了身子,“不成,我得去看看師父。”
白千帆見她起身就要往后殿去,慌忙將她拉住,焦急解釋道:“是真的無礙,師兄是怕你在魔尊那待的久了,不安全,這才傳了密令叫你回來的。”
見他如此說,黎晚澄這才半信半疑的坐下來。
默了片刻,白千帆突然開口,眸中關(guān)切:“對了,魔尊那日將你帶走后,可有傷你?”
當(dāng)時洛初的那一劍著實(shí)將他嚇了一跳,萬幸的是沒出什么事。黎晚澄搖搖頭,道:“師兄,你見過洛初,自然也知曉她不是殘害無辜的人,那日宗門自相殘殺一事,另有隱情啊。”
“另有隱情?那些人魂也是作假的不成?如今世間,除了她,還有誰能命令人魂做出這些事?”白千帆皺起眉頭,聲音揚(yáng)了幾分,顯然是不信她說的話。
黎晚澄心知師兄對洛初的誤會頗深,正想同他說關(guān)于重蒼修煉魔道一事,卻突然覺得一陣暈眩,緊接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黎晚澄睜開眼睛,只見周圍早已換了一副景象,眼前的山峰云霧繚繞,下面則是烏泱泱的圍了一堆的仙門子弟,竟比那日仙門大比還要熱鬧幾分。
系統(tǒng)見她醒過來,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松下來幾分:“宿主你總算醒了!”
黎晚澄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腳上捆著的繩子,蹙眉問道:“我昏過去了幾日?”
“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黎晚澄冷笑一聲。那杯茶,藥下的劑量倒是挺足,沒想到,她千算萬算,終究是沒算到給她下藥的人,竟是身邊最親近之人。
見周圍的景色陌生,她這才想起來問系統(tǒng):“小七子,這是哪?”
系統(tǒng)很快回答:“靈隱峰。”
靈隱峰,也就是幾百年前仙魔大戰(zhàn)的地方,黎晚澄低眸,看了看下方占地巨大的繁瑣陣法,還有一層接著一層的仙族子弟。
看來這次,仙門著實(shí)是下了大手筆,連降魔陣法都設(shè)下了,這是打算將她作為誘餌,引得魔尊自投羅網(wǎng)嗎?
黎晚澄忽地慶幸當(dāng)時沒讓洛初跟著過來。
只是……她動了動身子,心下頗有幾分無奈,難為重蒼這么看得起她,怕她跑了,用捆仙繩捆著還不夠,還讓幾個仙門的人在旁邊守著她。
這下真的是,想跑也跑不了。
倏地想起系統(tǒng)的傳送功能,黎晚澄眼睛亮了幾分:“小七子,能把我傳送回去嗎?”
下一秒,系統(tǒng)一瓢冷水便將她的希望撲滅了:“圣瀾王在監(jiān)視,不能動用傳送。”
另一邊,白千帆偷偷摸摸從后方繞了過來,又往旁邊站著的人手中塞了幾枚靈石,那些負(fù)責(zé)看守黎晚澄的人收了好處,滿意的勾起唇角,揮揮手便將他放了過來。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大師兄,黎晚澄在面對他時心情難免有些復(fù)雜。
可是,凡事必有因果,總要知道個中緣由,猶豫片刻后,她還是問出了口:“師兄,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對上小師妹失望的眼神,白千帆心中有愧,低下頭同她道歉:“師妹,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
他澀然道:“師父被人魂所傷,一直昏迷不醒,掌門便將他放在冰棺中,但掌門說這只能暫時壓制住傷勢,要想救師父的命,必須殺了魔尊。”
聽到此處,黎晚澄瞳孔劇顫,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肯讓自己去看師父,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局,將她誘回來的局!
其實(shí)人魂造成的傷勢并不會嚴(yán)重至此,無非是少量的魔氣入體,只要將魔氣逼出來即可。
可偏偏錯就錯在,魔族覆滅之后,有關(guān)魔族的典籍記錄一應(yīng)被燒毀,眾人對人魂的了解不多,這才著了重蒼的道。
倏地想起什么,黎晚澄扯了扯男人的袖子,慌忙問道:“那你可有去看過師父?”
以重蒼的心狠手辣,她怕師父如今已是兇多吉少。
白千帆不知師妹為何突然如此激動,搖搖頭道:“未曾,掌門說師父這傷需得靜養(yǎng),不讓任何人靠近。”
倒還真是好手段,黎晚澄松開手,心頓時涼了半截,重蒼這一招,明面上是幫師父穩(wěn)固傷勢,實(shí)則是囚禁。
定是重蒼去找?guī)煾干套h,被師父看出了端倪,他為了掩蓋此事,只好將師父囚了起來,然后再威脅白千帆將她帶回來。
而白千帆恰恰拿捏準(zhǔn)了她,才會借師父病重作為借口發(fā)出密令,因?yàn)樗獣裕宰约旱男宰樱瑪嗳粫貋怼?br />
“師妹,師兄是真的沒辦法了,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喪命對不對?”白千帆眼眶泛紅,向來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去。
黎晚澄闔上眸子,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件事,站在白千帆的角度上也算不得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若是只有這個方法能救師父,換了她來選,也做不出更好的抉擇。
只是重蒼那種小人,她怕他背信棄義。
白千帆以為黎晚澄是擔(dān)心接下來的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師妹,掌門說只有你能引出魔尊,只要我們將魔尊殺了,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結(jié)束……黎晚澄望著下方那道熟悉的身影,唇角緩緩扯起一抹弧度,只是這笑中,夾雜著絕望和哀傷。
重蒼出關(guān)后實(shí)力已入大乘后期,加之作為赤霄宗掌門,多年積累下的聲望,他一開口,自然得眾人信服。
總之現(xiàn)在再說什么都無事于補(bǔ)了,黎晚澄眼皮低垂,喃喃道:“師兄,你糊涂啊,重蒼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這句話蘊(yùn)含的信息量太大,白千帆微怔,還未啟唇問清楚,便被剛剛那位的赤霄宗弟子拉了回去。
“快走快走,掌門來了。”
降魔陣法大成,黎晚澄最后回頭深深看了白千帆一眼,便被押著走到了陣法中央。
重蒼站在人群最前方,背手而立,儼然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他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黎晚澄,眼底悄然劃過一抹陰暗,面上卻是擺出一慣的慈悲模樣:“念在你曾是赤霄宗弟子的情面上,只要你如實(shí)說出魔尊所在,先前與魔尊勾結(jié)一事,便也既往不咎。”
第68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明明心已經(jīng)黑透了,卻還是擺出一副慈悲正直的模樣,真是令人心生作嘔,黎晚澄抬起眸子冷冷看向他:“不知。”
話音剛落,重蒼的臉色便瞬間黑了下來。
見他這副吃了癟的表情,黎晚澄勾唇笑道:“掌門如此神通廣大,怎么不自己去找她?”
想來,若是重蒼真有這般能耐,也不會費(fèi)盡心機(jī)將她擄來,綁在這里了。
“大膽!”重蒼似是被她這反諷的話惹惱了,指著她吼了一句,冷靜下來后,卻倏地?fù)P唇笑了笑,“不說是嗎?我自有辦法讓你乖乖開口。”
不過是一個只會說大話的黃毛丫頭,稍微給她點(diǎn)顏色看看,看她還能硬撐到幾時。
重蒼從納戒中拿出一個盒子,眸中充斥著陰狠,緩緩開口道:“這是九幽寒天釘,此釘取九幽寒鐵打造而成,是世上最為陰冷之物,打入體內(nèi),猶如萬蟻啃噬,痛苦至極,不知道,你能撐到第幾根?”
白千帆見事態(tài)發(fā)展不對,忙上前行禮道歉:“掌門息怒,小師妹她口無遮額,還請掌門再給她一次機(jī)會。”
誰知重蒼對他的話并不理睬,抬手間,三枚九幽寒天釘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釘入黎晚澄的身體。
隨著九幽寒天釘入體,白色的衣衫頓時被血染紅了一片,一股極寒將她籠罩,筋脈骨血都像被凍住了般,緊接著便是鉆心刺骨的疼痛,像是有數(shù)萬只螞蟻在啃咬,渾身骨頭猶如碎裂般的疼,她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小師妹!”見黎晚澄受了傷,白千帆也再難冷靜下來,死死拽住重蒼的衣袖,怒吼道:“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不會傷害她的!”
這次,重蒼連眼神都不曾分給他,毫不留情的將人甩開:“與魔尊勾結(jié)之人,我仙門豈能再留。”
這句話宛若在白千帆的心頭狠狠一擊。
見一向?qū)捄翊说恼崎T露出來真實(shí)面目,他癱坐在地上,想起之前小師妹同自己說的那番話,此刻才幡然醒悟。
可惜為時已晚,重蒼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下一秒,旁邊就立馬過來幾名弟子,將白千帆押在一旁。
處理完這顆沒了用處的棋子,重蒼又重新看向陣法中央的女人,三釘過后,她虛弱的連爬都爬不起來,哪還有方才那副囂張的模樣。
重蒼揚(yáng)起抹得意的笑:“黎晚澄,勾結(jié)魔尊,殘殺同門,你可知錯?”
見他連這種話都能厚著臉皮說出口,黎晚澄也不再隱忍,冷笑道:“那我倒想問問重掌門,你修煉魔道,殘害無辜,心中可曾有過愧意?這祖宗留下的訓(xùn)誡,莫非都讀到掌門的肚子里去了?”
重蒼嗤笑一聲,道:“信口雌黃!你且看看,在場之中可有人信你的話?”
下方靜謐一片,她的這番話并未激起丁點(diǎn)波浪,哪怕黎晚澄對這種結(jié)果早有預(yù)料,此刻卻也心涼了半截。也是,她如今背上了勾結(jié)魔尊的罪名,無論說什么,在那些仙門人的眼里,不過都是狡辯之言。
她面色慘白,說話也有氣無力:“信不信的,到了如今也都沒意義了,不過,你休想從我這里套出魔尊的下落!”
還好系統(tǒng)將她的疼痛閾值調(diào)高了,否則這三釘下去,她此刻怕是已經(jīng)疼暈過去了。
見黎晚澄到了這般地步還在苦苦掙扎,系統(tǒng)也格外心急:“宿主,洛初不是給了你那枚符箓,你倒是趕緊用啊!”
再這樣下去,還沒等洛初來,她就要被生生釘死在這。
黎晚澄垂眸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陣法,唇角勾起抹澀然的笑,仙門的人是一早就做好了兩手的準(zhǔn)備,只要洛初一來救她,便會在這降魔陣法中灰飛煙滅。
若是她咬死了不開口,洛初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
系統(tǒng)知曉她在糾結(jié)什么,一時間也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暈頭轉(zhuǎn)向,偏生現(xiàn)在還有圣瀾王在旁監(jiān)視著,若是動用傳送能力又會被她抓到把柄。
奈何它只是一道靈體,也沒辦法飄出去救下黎晚澄,只好蹙眉勸解道:“宿主,任務(wù)就快完成了,不能……”
“小七子,我做不到。”黎晚澄突然打斷它,嗓音竟有些含了顫意。
系統(tǒng)一愣,未說完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黎晚澄眼角濕潤,低垂著眸子,睫羽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叫人探不清情緒。
她已經(jīng)眼睜睜看著聞以歌和蕭挽月離去,她做不到,看著洛初再從她的眼前消失。
左右不過是死,反正她也已經(jīng)算死過一次了。
只要她死了,洛初便沒了可牽掛的東西,也就無人能傷到她了。
反正她既已沒了前世的記憶,就算最后任務(wù)完成,重新活過來了又能如何?人一旦沒了牽掛的東西,也就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經(jīng)歷過這三個世界,她也看明白了許多,人情冷暖也好,愛恨情仇也罷,世間種種其實(shí)不過如此,她已經(jīng)多活了三世,這些算得上是親歷一遍了,所以她也不悔。
系統(tǒng)無言,這個世界黎晚澄大抵是動了真情,通過契約的連接,它也能隱約感覺到她的哀傷。
但……它聽前輩系統(tǒng)說過,有不少的任務(wù)者,在一個個世界游歷中,對其中的人生了情,只是開始便是錯誤,最后結(jié)局也注定悲劇。
更有些任務(wù)者,在一個個世界蹉跎太久,看透了生離死別,嘗遍了辛酸苦楚,也漸漸消磨了原先的執(zhí)念。
所以這么久以來,能走到最后的人,少之又少。
俗話說,人啊,最怕的就是沒了執(zhí)念,一旦將什么都看透了,看淡了,也就對生死沒了執(zhí)著。
但是這些,是黎晚澄選擇這條路必須經(jīng)歷的,它作為引導(dǎo)者,只能提供幫助,真正走過這一關(guān),還要靠她自己。
三長老看了眼陣法中央已然沒力氣挺直身子的女人,不忍心的別過了眼,轉(zhuǎn)頭小聲問道:“掌門,若是她一直不肯說出魔尊的下落,我們該當(dāng)如何?”
重蒼冷笑一聲,伸手捋了捋胡子,淡然道:“那就將她在這里綁著,五日不成便十日,我就不信耗不到魔尊出來的那天!”
其實(shí)他又何嘗不是在賭,賭黎晚澄對洛初的愛薄淺,賭洛初對黎晚澄的愛深重。
身體上的疼痛雖然能減輕,但是帶來的傷害卻是不可逆轉(zhuǎn)的,黎晚澄感覺自己的力氣在緩慢被抽走,眼前也一陣陣發(fā)黑。
“小七子,洛初還在彌修洞嗎?”
見系統(tǒng)點(diǎn)頭,黎晚澄才松了口氣,還好這人算聽她的話。
只是,耗的時間越久,便越危險(xiǎn),與其等洛初心生懷疑來尋,倒不如現(xiàn)在就激怒重蒼,讓他了結(jié)她的性命。
想到此處,黎晚澄強(qiáng)撐起精神,挺直身子揚(yáng)聲道:“重掌門,你分明是怕了,你怕殺了我,洛初徹底墮魔,你實(shí)力不及她,又沒了拿捏她的把柄,只能認(rèn)輸。”
“你將我綁來當(dāng)誘餌,自己卻像只縮頭烏龜一般躲著,不過是個懦夫!”
不出所料,重蒼果然被她這番話激怒。
修煉魔道,是吸收天地間各種怨氣為續(xù),長久以來,性子也會變得暴虐嗜殺,加之,重蒼平生最恨有人說他不如別人,她正是拿捏了這一點(diǎn),
“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說話。”重蒼眼底劃過一抹暗紅,抬手便召出劍來,誰知剛往前走了兩步,便被一旁的二長老眼疾手快的給拉住了。
“掌門,萬萬冷靜啊!若是她真的死了,我們豈不是沒了鉗制魔尊的把柄。”
重蒼顯然對攔住自己的二長老頗有埋怨,礙于眾人都在看著,只好黑著臉?biāo)﹂_袖子,冷冷哼了一聲:“我自有分寸。”
旁人自然不敢多言,重蒼出關(guān)后的境界已是仙門第一,再說整片大陸的大乘后期強(qiáng)者都鳳毛麟角,他們犯不上與這位作對,只要火沒燒到自家身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罷。
氣氛霎時間變得沉重,隨著一記悶雷,厚重的烏云飄來,將本就稀薄的陽光遮擋完全。
重蒼怎會聽不出黎晚澄這話是在故意激怒他,只是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太久,決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的發(fā)生。
至于黎晚澄,不過是個作誘餌的玩意兒,留著條命便是。
他再次將那木盒的蓋子揭開,里面躺著的七枚釘子泛著凜凜寒光。九幽寒天釘共有十二枚,早些年懲罰犯門規(guī)的弟子用去了兩根,如今正好,剩下的便一并用在黎晚澄身上。
見重蒼又控起剩下的七枚九幽寒天釘,白千帆瞳孔猛縮,這幾釘若是下去,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小師妹!”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白千帆竟然硬生生的從三人的鉗制中逃了出來。
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眼前突然多出一道身影,黎晚澄眼眶溫?zé)幔瑴I水將視線都模糊成片。
是白千帆,他擋在了她前面,七枚九幽寒天釘,盡數(shù)沒入了他的身體。
“師兄,你怎么……”她僵直著,竟不敢垂眸去看男人千瘡百孔的身體。
白千帆強(qiáng)忍著錐心刺骨之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別哭……是師兄的錯,師兄沒能護(hù)好你。”
哪怕是全身經(jīng)脈盡毀,修為全廢,他第一時間記起的,還是安慰自己這愛哭的小師妹。
和徐州只浮于表面的溫柔不同,白千帆的溫柔更像是揉進(jìn)骨子里的,宛若一塊細(xì)膩的羊脂玉。
“不要……師兄,你不該為我擋的。”
重蒼不知何時已走到了二人身后,舉起的劍泛著冷光。
“庇護(hù)叛徒,已是犯下重罪,今日,我便替玄空清理門戶。”
“不!”黎晚澄眸底劃過一絲驚懼,她伸手想推開面前的男人,卻無濟(jì)于事。
那柄劍終是穿透了白千帆的胸膛,他身子一軟,直直倒在了黎晚澄面前,雙眸依舊盯著遠(yuǎn)處赤霄宗殿宇的方向,死不瞑目。
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郎,就這般倒在了血泊之中。
黎晚澄終是抑不住的痛哭出聲,她指尖顫抖,想去碰一碰地上的人,卻動不了分豪。
她轉(zhuǎn)頭,因?yàn)闃O度的悲痛,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嗓音嘶啞:“重蒼,你這個混蛋,你滿口謊言,草菅人命!為一己之私殘害無辜,你不得好死!”
重蒼臉上劃過一抹怨怒,到底是忍了下來,他居高臨下的睨著黎晚澄:“那便看看,先死的究竟是誰。”
他彎下腰,狠狠掐住她的下頜,壓低聲音威脅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說出魔尊的下落,否則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讓你去地府與你的師父和師兄團(tuán)聚。”
師父……黎晚澄心尖一跳,霎時抬眸看向掐著自己的人,嗓音含著萬般怨恨:“混蛋!你把我?guī)煾冈趺戳耍浚 ?br />
“不聽話的棋子,自然留不得。”
重蒼不屑輕笑,真是玄空教出來的好徒弟,一個兩個的,都一樣的不識好歹。
他這句棋子徹底激怒了黎晚澄,她也發(fā)了狠,猛地張唇咬住重蒼的虎口:“要?dú)⒁獎帲ぢ犠鸨悖阌肋h(yuǎn)別想從我口中套出她的下落。”
重蒼吃痛,將手抽了回來,只見虎口處深深一圈牙印,已經(jīng)滲了血,他忽地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倒是個癡情的,可惜啊,這癡情用錯了地方。”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變成如你這般,忘恩負(fù)義,狼心狗肺的臭蟲。”
這句話恰好戳中了重蒼的痛處,他猛地攥住了黎晚澄的脖頸,連帶著眸子也暗紅幾分:“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脖頸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只消再用一些力,便足以命喪黃泉。瞥見重蒼眸底的殺意,黎晚澄勾唇輕笑,顫著唇瓣開口:“那你便……殺了我……”
空氣開始變的稀薄,窒息的感覺一點(diǎn)點(diǎn)籠罩而來,黎晚澄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骼交錯發(fā)出的脆響,她闔上眸子,心底竟生出幾分輕松,想著,就這樣死了也好。
她死了,洛初就不用再受人牽制,不用為了她白白送命。
而且,重蒼想利用她引來洛初,肯定是為了那顆魔丹,若是他真的拿到了魔丹,天下便將面臨浩劫,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讓這件事發(fā)生。
眼見著黎晚澄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系統(tǒng)急的也沒有辦法。
右手尾指突然傳來丁點(diǎn)兒熟悉的滾燙,黎晚澄動了動指尖,拼命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只見一根紅線懸在那里,搖搖晃晃的連向遠(yuǎn)方。
她呆愣愣的望著紅線穿過樹林和山川,一路延伸,如同她那日跟隨紅線尋到了草叢里重傷的女人。
原來,在她性命垂危之時,這根紅線也會顯現(xiàn)。
可惜……她再也見不到紅線另一端的人了。
“放開她。”余光中突然出現(xiàn)一抹白色的身影。
第69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聽到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黎晚澄卻是心頭一顫,她不敢置信的轉(zhuǎn)過眸子,只見一襲白衣的女子長身玉立,宛若神衹般立在那里。
怎么會……洛初怎么會突然過來?明明方才小七子還說她在彌修洞里好好待著。
重蒼看向不遠(yuǎn)處突然出現(xiàn)的洛初,露出抹陰狠的笑:“想救她,便親自過來。”他就知道,有黎晚澄這個誘餌在,怎么會釣不出大魚。
如今他手里握著黎晚澄的性命,不怕洛初不過來,只要她踏入降魔陣法,就再也別想活著出去,待她一死,魔丹豈不順理成章的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洛初垂下眸子,蹙眉盯著地面上繁復(fù)的法陣,這降魔陣法在數(shù)百年前取了上一任魔尊的性命,威力自然不容小覷。
哪怕她只是站在陣法外圍,也能隱隱感到其中傳來的威壓,她毫不懷疑,只要她踏入這個陣法一步,那數(shù)道天雷便會將她劈的尸骨無存。
可是,她若不過去,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在重蒼手下嗎?
見女人低著頭,似乎是在糾結(jié),重蒼瞇起眸子,手指緩緩用力,隨著力度的增大,黎晚澄的面色也愈發(fā)痛苦了幾分。
她做不到。
洛初抬起右手,視線在尾指上停了片刻,她闔上眸子輕輕嘆了口氣,須臾再次睜開,眼神已恢復(fù)了以往的冷厲:“住手!我過去便是。”
因?yàn)橹舷ⅲ柰沓窝矍耙呀?jīng)昏黑了一片,她看不清女人的臉,但仍能看見那道白色身影在慢慢靠近。
不要過來,不要救她……
黎晚澄想開口阻止女人,卻因?yàn)楸痪o緊攥住咽喉發(fā)不出聲音,在面臨生死時都沒落一滴淚的人,卻在看見愛人走來的那刻,淚如雨下。
胸腔因?yàn)槿狈ρ鯕庖呀?jīng)悶的有些生疼,她只能拼命的掙扎,但那道身影卻沒有絲毫停頓,一步一步走的堅(jiān)決。
距離慢慢縮短,重蒼緊盯著女人的步伐,眸底升起一抹火熱,直到看見洛初一只腳踏入陣法邊緣,他迅速從袖子中摸出一張符紙,貼在黎晚澄身上,隨后便立即往陣法外撤,轉(zhuǎn)頭命令道:“開啟陣法!”
下方的待命的人收到指令,手上迅速捏出法決,隨著陣法的啟動,團(tuán)團(tuán)烏云頃刻之間便將這一片籠罩。
雷鳴聲響徹云霄,暗紫色的天雷在云層中穿梭,仿佛下一秒便會劈落,黎晚澄無力的跌落在地上,劫后余生般的大口的喘著氣。
降魔陣法對魔氣極為敏銳,一旦察覺到有魔氣進(jìn)入,便會立即引來天雷。洛初剛向前走了一步,天雷便猛地劈在她身上,霎時便在后背留下一片焦黑的血痕。
生生挨了一道雷,洛初身子被劈的斜了斜,差些跌在地上,但她并未停下,重新站直身子后,又向前邁了一步。
另一邊,重蒼面色也十分痛苦,他緊緊捂著小臂,面色陰沉,若是仔細(xì)看,能發(fā)現(xiàn)他的衣角處有一點(diǎn)焦黑的痕跡。
好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魔尊身上,并未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趁著轉(zhuǎn)身的空檔,重蒼忙將被天雷劈到的手臂掩在了袖子下。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洛初卻走了近半刻鐘,每走一步,落下來的天雷就愈重一分,黎晚澄早已淚流滿面,聲音沙啞:“別再過來了!”
越靠近陣法中央,天雷便越密集,待走到黎晚澄身旁時,洛初早已渾身浴血,一身衣衫沾滿了鮮血與灰塵,已經(jīng)看不出原先的顏色。
在洛初走到陣法中央時,重蒼卻突然拿出一張符紙,背過手得意道:“我在她身上貼了爆炸符,魔尊若是不想看著她被炸成碎片,便主動交出魔丹!”
他手中的這枚符紙便是控制那枚爆炸符的,只要一點(diǎn)燃,不出片刻,黎晚澄便會被炸的連渣都不剩。
聞言,洛初猛地抬眸看向他,低聲叱罵了句卑鄙。
“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拿到魔丹。”
重蒼冷笑一聲,眸底的血紅漸深,笑容也變得有幾分癲狂:“不識好歹,那便都去死吧!”隨著一縷火光亮起,夾在指間的符紙開始燃燒。
凡是擋他路的,都別想活!
火焰頃刻之間便將符紙燃燒殆盡,誰知燃燒過后,陣法內(nèi)卻并未有丁點(diǎn)反應(yīng),重蒼不禁一愣,他之前明明將那符紙貼在黎晚澄身上了,怎么會沒有爆炸?
“掌門,魔尊該殺,這小弟子卻是無辜的。”消失了許久的四長老突然出現(xiàn)在旁,而他手中捏著的,正是一張撕成兩半的爆炸符。
重蒼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黎晚澄身上貼的那張爆炸符,如今已經(jīng)被替換成了一張空白的符紙。
他被氣笑,抬手指著面前的四長老,怒叱道:“好啊,連你也要擋我的路是嗎?”
四長老揚(yáng)了揚(yáng)拂塵,毫不退讓的擋在他身前,沉聲道:“仙門以慈悲為懷,掌門已經(jīng)殺了一位弟子了,還要再生殺端嗎?”
兩人無言對峙,黑壓壓的天空為此刻更添了一分緊迫感。
面前的女人生生受了十幾道天雷,身上已經(jīng)沒一塊好肉,被劈的厲害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傻子……你為什么要過來啊……”黎晚澄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臟仿佛有無數(shù)根細(xì)細(xì)密密的針在扎,疼的連指尖都發(fā)顫。
看著洛初為了救她連命都不顧的模樣,黎晚澄心情復(fù)雜,既感動又忍不住生氣,最后還是抑制不住心疼的大聲慟哭。
“因?yàn)樯岵坏米屇阋粋人。”洛初笑的溫柔,伸出指尖將黎晚澄眼角的淚拭去。
她眸中全然是掩不住的愛意,連這渾身的血也顯得不是那么嚇人了。
下一秒,她召出蝕天劍,將捆住黎晚澄手腳的捆仙繩砍斷,而后輕聲道:“阿澄,你快走,這里太危險(xiǎn)……”
做完這一切,那根緊繃著的弦隨之松懈下來,洛初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的跪倒在地上。
“不,我們一起走。”黎晚澄捧起女人的臉頰,輕柔擦去她唇角的血痕,眸底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漫過。
她怎么可能將洛初一個人丟在這里。
洛初反握住她的掌心,輕笑著搖了搖頭,從走進(jìn)陣法的那一刻,她便沒想著能活著出去。
她薄唇微微顫動:“阿澄,世人都說,我是個不幸的存在。”
聽著她這番宛若交代遺言的話,黎晚澄瞬間紅了眼,軟聲斥道:“你閉嘴!”
但洛初仍是固執(zhí)的開口:“我想,我大概是把所有的運(yùn)氣都拿來遇見你了。”
她知道自己走不出這里了,所以一定要將這些話說出來,否則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洛初已經(jīng)沒了站起來的力氣,黎晚澄只能拖著她一步步往外走,畢竟都是女子,更何況黎晚澄身上還有九幽寒天釘?shù)膫@般拖著洛初,每一步走的也艱難踉蹌。
可是剛走出去兩步,一根玄鐵鎖鏈便突然纏在了洛初手腕上,看樣子,是不想讓她離開。
黎晚澄望向高臺的方向,因?yàn)楹鴾I,雙眼還有些紅腫。
四長老攥著鎖鏈的另一端,嚴(yán)肅開口:“黎晚澄,速速離開,莫要再執(zhí)迷不悟。”
那根玄鐵鎖鏈泛著寒光,宛若這世間,人心中難以改變的偏見,黎晚澄唇角勾起抹苦笑:“師叔,究竟是誰執(zhí)迷不悟?你問問重蒼,我?guī)煾杆烤故窃趺词艿膫 ?br />
四長老蹙起眉頭,雖然對她在此時提到玄空有些不滿,卻還是答道:“玄空他自然是被人魂所傷……”說到一半,他卻突然頓住,下意識看向旁邊站著的重蒼。
玄空是在赤霄宗內(nèi)受的傷,可宗門內(nèi)那么多的弟子,若是有人魂出現(xiàn)在宗門內(nèi),怎么會無人察覺?
除非……是有人故意所為,不想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黎晚澄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在了洛初身上。
天雷直直劈在黎晚澄的后背,像一柄重錘,穿過皮肉狠狠砸在骨頭和內(nèi)臟之上,她猛地噴出一口血。到底是天雷,只一擊下去,她便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你瘋了嗎?!以你的修為怎么扛得住這天雷!”洛初亦沒想到她會為自己去擋這道天雷,嚇的面色都白了幾分,慌忙去探她的氣息。
黎晚澄卻是輕輕一笑,緩慢摸索到洛初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虛軟著聲音道:“大不了,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
正當(dāng)她們以為天雷又要落下來時,雷鳴聲卻突然停了下來,須臾,連空中的那層烏云也漸漸散開了。
“妖王!是妖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叫嚷。
黎晚澄朝著嘈雜的地方看去,只見一襲紅衣的女子立在人群之中,身后九條火紅的尾巴格外惹眼。
千凝?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負(fù)責(zé)維持降魔陣法的人被千凝一尾巴掃開,解決完這邊,她飛到洛初身旁,一揮手,那根玄鐵鎖鏈便應(yīng)聲斷裂。
“多謝。”洛初微微揚(yáng)唇,真誠道了句謝。
千凝盯著她的眸子看了幾秒,眸底劃過絲懷念,倏爾笑道:“你這眼睛是她的鮫珠治好的,可得給我好好活著。”
見到熟人,黎晚澄也放松些許,她扶著重傷的洛初,轉(zhuǎn)頭問道:“千凝姐姐怎會突然來這里?”
什剎海與靈隱峰隔了千里,想來這消息總不可能傳的如此之快。
千凝收回尾巴,一襲紅衣紫眸,還是那副風(fēng)情萬種的模樣。
“是遙青,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只純血鮫人,有感知未來的能力,她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所以讓我前來幫助你們。”
她偏頭看向黎晚澄,繼續(xù)開口:“還有她當(dāng)時贈與你的那枚鱗片,我想應(yīng)該已經(jīng)救了你一命。”
黎晚澄點(diǎn)頭,如果不是那枚鱗片護(hù)住了她的心脈,早在那日,她便已經(jīng)死在了洛初的劍下。
“遙青姐,她還好嗎?”
第70章 仙魔殊途亦同歸
千凝眸光暗了一瞬,連向來魅惑的狐貍眼也染上幾分悲傷,半晌,她故作釋然般的笑了笑:“她啊……已經(jīng)先去了另一個世界等我。”
哪怕她已經(jīng)拼命用笑容掩蓋了眸底的哀傷,但在說出這句話時,卻還是被微微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心緒。
黎晚澄第一次見千凝露出這幅表情,不免有些怔愣,倏地想起先前在琉璃宮的時候,遙青同她說的那番話,心下劃過抹酸澀。
那時,遙青看出了她記憶的缺失,知曉日后她命中有一劫數(shù),于是臨走時特意贈予她救命的鱗片,還有現(xiàn)在,她甚至算到了此刻的僵局,讓千凝前來幫助她們。
黎晚澄望著遠(yuǎn)處被霧氣遮擋的山,闔眸輕嘆,所以,遙青……她其實(shí)是知道一切的。
這些種種,也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對嗎?
系統(tǒng)知曉黎晚澄在想什么,解釋道:“遙青應(yīng)該是一早就看出了你不屬于這個世界,也預(yù)料到了未來發(fā)生的事。”
它嘆口氣,許是覺得這個結(jié)局實(shí)在算不得圓滿,語氣中也含了分無奈與遺憾,“正是因?yàn)樗哪芰μ^于強(qiáng)大,令世界意識都產(chǎn)生了忌憚,所以才會早亡。”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世界意識的選擇也不能說是錯誤,對于這件事,它只是合理規(guī)避了一些可能會擾亂世界平衡的因素。
“可是,她又做錯什么了呢?”黎晚澄的話讓系統(tǒng)一時無言。
是啊,遙青到底何錯之有,她已經(jīng)帶領(lǐng)族人退居深海,遠(yuǎn)離了塵世,她從始至終想要的只是保護(hù)好族人,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日,誰知卻還是躲不過命定的結(jié)局,她那么明媚善良的一個人,從未害過任何一人,卻在不斷的被傷害。
但盡管如此,遙青仍是一次又一次的用最純潔的善良去對待萬物,她知曉未來會發(fā)生的一切,于是用自己的死,為這個世界換來了一次生的希望。
黎晚澄垂眸盯著指尖,她不明白,難道過于強(qiáng)大,就是被抹殺的理由嗎?
這個世界,究竟是誰錯了?
另一邊,四長老也意識到了其中的蹊蹺,斂眉逼問道:“掌門,玄空他究竟是為何受的傷?”
因?yàn)槎嗄陙韺χ厣n的信任,在當(dāng)初重蒼說玄空被人魂所傷需要靜養(yǎng)時,他并未懷疑,可黎晚澄方才的那番話給了他提醒,此刻聯(lián)系起前因后果,越想越奇怪。
若玄空只是單純受傷,無論嚴(yán)重與否,過了這么些時日,也總該有個消息傳出來,可這十幾日來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連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查探不到。
再加上方才,重蒼在殺了白千帆后,甚至還想用爆炸符殺了黎晚澄,這般急切,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重蒼見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索性也不再偽裝,他背過手,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四長老,眸子露出抹陰狠:“是我操控人魂傷了玄空又如何,難道你也要同他一樣趕上來送死嗎?”
他這話說的絲毫沒有悔意,四長老被氣的胡須直顫,指著他半晌,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卑鄙小人!”
重蒼冷笑一聲:“卑鄙?我原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現(xiàn)在看來,你和玄空那老兒也沒什么分別,既然如此,”他抬手召喚出人魂,黑色的眸子瞬間被血紅覆蓋,聲音也染上幾分狠辣,“那便,去黃泉路上見他罷!”
那些黑霧一瞬間從他身上竄了出來,化作一道道人影立在周圍,粗略望去,竟有數(shù)十人之多。
洛初瞳孔陡然一震,不過短短半月時間,重蒼竟已經(jīng)能操控如此多的人魂,若是真讓他奪得了魔丹,后果不堪設(shè)想。
隨著重蒼揮手令下,數(shù)道黑霧猛地朝四長老的方向飛去,只聽得一聲慘叫,之后便沒了動靜,待黑霧散去,四長老已然成了一具干尸。
整個過程不過發(fā)生在幾息之間,二長老和三長老親眼目睹了他的慘狀,慌忙撇清干系:“掌門,方才那些話都是老四一人說的,與我二人無關(guān)啊。”
“是是,我們最是支持掌門你的決定了。”
下方的仙門弟子看見人魂出現(xiàn),頓時亂了陣腳,有膽小的幾個已經(jīng)嚇的昏了過去,還有些打算逃跑的,只是還沒跑出幾步,就被那些人魂盡數(shù)吞入腹中。
一片混亂中,重蒼突然轉(zhuǎn)頭看向黎晚澄,唇角微勾,笑的意味不明:“晚澄,看到這些人魂了嗎?說起來,還要好好謝謝你師父,多虧了他藏著通幽密法的殘卷,我才找到了煉制人魂的方法。”
“只是可惜,他太不識好歹,為了讓他聽話一點(diǎn),我只好殺了他。”
“混蛋!”聽他再次提起師父,黎晚澄霎時紅了眼睛,下意識拔出劍就要沖上去,好在被洛初眼疾手快的攔下了她。
黎晚澄被她攬?jiān)趹阎校畚菜仆苛穗僦话悖t的惹人心生憐意,聲音也微微寒顫:“阿初,師父和師兄,他們……”
“我知道,我會殺了他的。”洛初伸出指尖,輕柔的擦過她的眼角,一點(diǎn)點(diǎn)安撫懷中的人兒。
且不論師兄和師父對黎晚澄的重要程度,就煉制人魂一事,她也絕不會留重蒼在這世上禍害眾生。
見洛初要轉(zhuǎn)身離去,黎晚澄有些慌亂的扯住她的衣袖,緊張道:“可是,你的傷……”
方才,洛初為了救她受了十幾道雷劫,渾身上下處處都是傷,連站都站不穩(wěn),她怎么可能放心?
黎晚澄這副模樣像極了人間送丈夫上戰(zhàn)場的妻子,心底知曉改變不了結(jié)局,于是只好扯著愛人的衣袖,一遍遍不耐其煩的叮囑,水眸里滿是擔(dān)憂和在意。
“無礙。”洛初心下微軟,握緊她的掌心,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她的確厭惡自己體內(nèi)的魔丹,但在此刻卻是要感謝它強(qiáng)大的恢復(fù)能力。
幾百年來,無論是多么致命的傷,在魔丹的作用下都能迅速痊愈,所以,她身上的傷雖然看上去怵人,卻也都只是傷在皮肉,并未傷及根本。
洛初趁黎晚澄不注意時,抬手掐了個法訣,將她圍在了保護(hù)罩內(nèi)。
“阿初……”黎晚澄一愣,旋即嘗試去撞破面前的保護(hù)罩,可洛初畢竟是大乘后期的實(shí)力,她設(shè)下的保護(hù)罩豈是能輕易打開的。
黎晚澄在嘗試無果后,只能接受現(xiàn)實(shí)。
“你身上還有傷,乖乖在這里待著,等我回來。”洛初伸出掌心,輕輕挨在保護(hù)罩上,眼神溫柔而恬靜,仿佛在撫摸面前人的臉頰。
一句等我回來,似是慢燉熬煮了整晚的藥湯,很好的撫平了黎晚澄心底的紛雜情緒。
“好,我等你回來。”
白色的身影緩緩起身站直,一步一步,堅(jiān)定地朝著與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在洛初轉(zhuǎn)身的那刻,突然狂風(fēng)大作,天空霎那間變成了灰黑色,遠(yuǎn)處的山川接連崩塌,周圍的樹木花草也頃刻凋零,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灰暗下來。
一位仙門弟子在看見這瞬息的變化后,捂著頭癱坐在地上,滿目絕望:“這這……山崩地裂,萬物凋零,天要亡我仙門啊!”
這一句話在人群中霎時炸開了鍋,本身魔尊妖王現(xiàn)世,人魂大肆屠殺,就已經(jīng)在不斷的攻擊仙族人的心理防線,此刻又加上這些異象,頓時人心惶惶。
黎晚澄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驚到,蹙眉問系統(tǒng):“小七子,這是怎么了?”如今重蒼雖然境界大有提升,實(shí)力卻也沒達(dá)到能毀天滅地的地步。
系統(tǒng)淡聲應(yīng)了句稍等,卻在查看世界線后,瞬間面色蒼白:“遭了!世界開始崩塌了。”
這話宛若一道驚雷炸響在耳邊,黎晚澄心咯噔一下:“你說什么?”
明明洛初還活著,任務(wù)也還沒結(jié)束,世界怎么會突然崩塌?
系統(tǒng)也是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沉聲道:“是白千帆,他死亡時的悔恨和憤怒堆積太多,直接導(dǎo)致他體內(nèi)的一半世界意識陷入暴動。”
身為這個世界的男主,白千帆身上也承載有一半的世界意識,自然,他的情緒變化也會對世界產(chǎn)生或多或少的影響。
在這些小世界中,主角也和普通人一樣,會經(jīng)歷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世界意識會在主角走完這一生后,繼承到下一個人身上,一直循環(huán)往復(fù),形成一種獨(dú)特的平衡。
按理說白千帆的死亡并不會對世界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可偏偏是在這個時機(jī)。
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掌門欺騙,間接害了師父之后,又親手將小師妹推上死路,于是在他被重蒼一劍穿破胸膛的時候,心底積蓄的憤怒怨恨和懊悔在頃刻間爆發(fā)。
系統(tǒng)盯著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暗自沉思,如此看來,世界的崩塌的確是白千帆引起的,只是……有一點(diǎn)很奇怪。
這個死的時機(jī)未免太過湊巧了些,如此恰好的趕在世界任務(wù)的最后一個階段,就好像是在刻意阻撓黎晚澄,不讓她完成任務(wù)。
而且它剛剛查看過世界線,白千帆的命數(shù)未盡,不該在這時候喪命。
除非……是有人篡改了世界線!
系統(tǒng)漸漸冷靜下來,強(qiáng)大的算法令它在頃刻之間便推演出了最大的可能。
規(guī)則中明確指明,主神和任務(wù)員都不得隨意干涉和更改世界線,所以,擁有這項(xiàng)權(quán)利且能行使的只有一個人。
——圣瀾王!
此刻,無虛之境內(nèi)。
南桑坐在主神的位子上,模樣慵懶的撐著下巴,盯著畫面里灰暗一片的景色,饒有興趣的勾了勾唇:“看來,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