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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定不負相思意

    年輕男人名叫趙毅,今年二十歲,病毒爆發的時候他還在學校上課,誰知不過短短幾天時間,他居住的城市轉眼間就成了煉獄。

    趙毅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想起規則,囁嚅半晌后又低下了頭。

    他們這些人并非是富貴人家出身,只是靠著這份工作才能勉強留在方舟。

    方舟的規則中有一條是,可以為員工以及他們的家人提供住所,但條件是員工必須永遠忠于規則以及指揮官的一切決議。

    當初,趙毅帶著父母逃到了隔壁城市,正好碰上方舟的人來這里招收員工。趙毅憑借優異的身體素質成功通過了面試,成為了方舟安保部門的一員,他的父母也因此留了下來,被安排在底層做一些雜活。

    雖然待遇算不上優厚,但好在有方舟庇護,他們一家這才在亂世中有了個安身之所。

    若是違反規則,不止他自己,甚至還會連累到親人。

    林海作為安保部的隊長,自是對這些規則爛熟于心。他轉過身拍了拍趙毅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叮囑:“小趙,這件事我們管不了,上層的決定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另一邊,黎晚澄等了大概十幾分鐘,才聽到無人機再次傳來男人的話。

    “上級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方舟,所以我不能放你們進去,還請見諒。”

    黎晚澄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她蹙了蹙眉,繼續說道:“現在外面受病毒感染的人數越來越多,已經有近一半的城市淪陷,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要盡快見到指揮官,能不能麻煩你再去通報一聲。”

    雖然是拒絕的話,但她能聽出男人的語氣明顯比剛才柔和下來許多,甚至隱隱含著一絲無奈。

    這次無人機沒有立即發出回信。

    林海聽見這話,面色也染上一抹糾結,他盯著面前的監控顯示屏看了小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但還是沒有松口。

    “抱歉,你們盡快離開吧,這里晚上不安全。”

    他們不過是這方舟中最低等的員工,沒有資格去違抗上級的命令。

    在撂下這句話后,無人機便飛走了,黎晚澄沒想到跋涉千里而來居然吃了個閉門羹,心里頓時也有些火大。

    原劇情中對聯邦提到的不多,她掌握的信息也較為片面,只知道是因為聯邦一直沒能研制出血清,為了防止病毒大規模擴散,最后不得已才采取了毀城的措施。

    可如今她們明明已經研制出了血清,聯邦的人為何又對她們閉門不見?

    想到這里,黎晚澄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間也抓不住那絲緣由,回到車上,她扭頭看向副駕駛位上的女人,“阿慈,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病毒蔓延到如今這般地步,聯邦現在應該急需解決之法,可當她們帶著研制好的血清趕來時,聯邦的人卻又將她們攔在門外。

    態度著實令人蹊蹺。

    顧念慈盯著遠處的建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眉頭微皺,眸色漸漸沉了下來:“若是擔心我們有所陰謀倒也情有所原,怕就怕是……聯邦內部出了問題。”

    只是,她們現在被攔在外面,對方舟內部的情形和聯邦的具體態度一無所知。

    黎晚澄身子向后靠了靠,神色無奈地輕嘆口氣:“不管怎么樣,聽那男人話里的意思,聯邦的人是不打算和我們好好談了。”

    她們等多久無所謂,但是病毒不能等,多浪費一分一秒,都可能會有多一個人感染的風險。

    若是伊恩在倒還能讓他幫個忙,可偏偏他如今正在其他的小世界收集愿力,短時間內也趕不回來。

    黎晚澄盯著遠處宏偉的建筑,突然冒出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她輕輕開口:“阿慈,你說如果我們硬闖進去,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顧念慈搖了搖頭,“幾乎為零。”

    且不說零號方舟配備了聯邦最精尖的探測型和攻擊型武器,光是人數上的差距就已經注定了必敗的結局,僅靠她們兩人和這輛簡易改造的裝甲車,恐怕還沒進入方舟的大門就已經被炸的連碎片都不剩了。

    最后一絲希望被撲滅,心情也好似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一般,陰沉的沒有盡頭。

    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再加上這一路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黎晚澄此刻心底也生出來幾分絕望,懨懨地靠在顧念慈肩上,“難道我們就只能放棄了嗎?”

    她們帶著那么多人的希望和信任,奔赴千里來到這里,到最后卻只能兩手空空的打道回府。

    這樣的結局,未免太令人唏噓。

    顧念慈察覺到黎晚澄情緒的低落,將人往懷里攬了攬,溫聲安慰道:“好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我們回去再跟大家商量看看。”

    “那個……二位,”后座突然傳來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打斷了這片刻的溫情,男人指了指窗外,小聲提醒她們,“那邊好像有喪尸過來了。”

    話音剛落,車身便猛的一震,車窗上突然冒出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黎晚澄迅速坐直身子,一腳踩下油門,將喪尸甩了下去。

    剛剛那口氣還沒完全松下,緊接著又是幾次猛烈的撞擊,甚至前防風玻璃都爬上來一只喪尸,此處樹木眾多,視野受阻,為了安全黎晚澄不得不停下車。

    隱約能聽見雜亂的腳步聲,隨著距離的縮減,聲音越來越大,黎晚澄蹙起眉,心下有些不安。

    怎么突然來了這么多喪尸?不會真這么倒霉,剛好讓他們碰上喪尸潮了吧?

    這一路上他們經歷過幾次小型的喪尸潮,雖然都順利脫了險,但是到了這里,車上準備的彈藥也幾乎消耗殆盡,面對這么多的喪尸,他們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咔嚓——”,在猛烈的撞擊下,車窗玻璃緩緩出現一道裂紋。

    喪尸的數量太多,里一層外一層幾乎將裝甲車圍成了一座小山,撞擊聲此起彼伏,這樣下去,車子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了。

    因為緊張,黎晚澄額間都沁出一層冷汗,她摸了摸方才取下來的能量盾,上次積蓄的能量還沒用,應該足夠帶他們沖喪尸的包圍圈。

    “阿慈,摟緊我。”她當機立斷,將能量盾重新戴在手腕上,背起顧念慈,又從儲物盒里摸出一把手槍扔給后座的男人,大聲喊道,“我數三二一,準備跳車!”

    隨著倒計時結束,黎晚澄抬起右手緊握成拳,手腕上的能量盾閃爍著藍光,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車門被擊飛了出去,連帶著喪尸群也被轟開一個缺口。

    三人找準時機跳了出去,不過片刻,那些喪尸又成群結隊的朝她們奔涌而來。

    黎晚澄拎起剛才轟掉的車門,在喪尸群中開路,顧念慈也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小型激光炮,幫黎晚澄處理側邊的喪尸。

    在逃跑的過程中,男人動作慢了一步不慎被喪尸抓到,他看著手臂上的傷口,差點兒兩眼一翻嚇暈過去。

    他才剛剛恢復清醒,不會又要變成喪尸了吧。

    在男人愣神的間隙,一只喪尸猛地撲了上來,在牙齒快要接觸到脖頸的皮膚時,被側邊突然出現的一只拳頭打飛了出去。

    見喪尸被打飛,男人還有些驚魂未定。

    “別發愣,跟緊我。”黎晚澄收回手,垂眸看了眼他手臂上的傷口,補充道,“你已經注射過血清了,不會被病毒感染。”

    “哦哦。”聽到這句話,男人的心頓時放下大半,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亦步亦趨地跟在黎晚澄身側。

    附近都是樹木,沒有能躲避的地方,眼看著聚集過來的喪尸越來越多,黎晚澄也逐漸體力不支。雖然這些喪尸不會傷害她,但是她帶著兩個受傷的人,也難以從中脫身。

    安保室內,趙毅指著監控顯示器右上角的位置,驚呼道:“隊長快看,他們被感染者圍住了!”

    林海抬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語氣帶著點嚴厲:“做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多話。”

    “是。”

    雖然林海嘴上說著讓趙毅不要多話,可他的視線卻始終未從屏幕上移開。

    趙毅有些郁悶的低下頭,突然瞥到了桌子上放著的感應卡,眼睛頓時一亮。

    他偷偷瞥了眼隊長,林海此時正在專心致志的盯著顯示屏,并沒有注意到他。

    見狀,趙毅膽子大了些,他狀似不經意地慢悠悠挪過去,趁著測過身子的間隙,動作迅速地將桌子上的感應卡藏在了袖子里。

    “隊長,我有點內急,想去廁所解決一下。”

    林海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去吧,盡快回來。”

    在趙毅離開之后,林海瞥了眼一旁的桌面,原先放著感應卡的地方,此刻已經空空如也,他唇角勾起點弧度,而后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出了安保室,趙毅并沒有去衛生間,而是拐進了一旁的員工電梯,待電梯里的人都走完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從袖子里拿出那張感應卡刷了一下,而后按下了八樓的按鈕。

    零號方舟一共有八層,一到三層是員工及員工家屬的活動區域,四到六層是居住者的活動范圍,七層是武器庫和物資供給部的區域,八層才是聯邦各級高官的居所。

    因為身份敏感,所以八層有極為嚴格的管理規定,需要特定的感應卡才能上去。

    除了聯邦的各位高官,擁有這個權限的,便只有各個部門的管理人。

    到了八樓,趙毅剛出電梯便被驚了一下,這里裝修的極為富麗堂皇不說,每扇門前都配備有一個護衛執崗。

    趙毅壓下心底的緊張,裝出一副十分熟悉的模樣,慢慢走到掛著寧輝名字的門前,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來匯報軍隊情況的。”

    護衛皺起眉頭,有些疑惑:“軍隊情況不是剛剛才匯報過。”

    “呃,其實我……”

    見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護衛也意識到不對勁,迅速將腰間的武器掏了出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誒誒!別動手別動手!我是安保部的。”趙毅見糊弄不過去,只好如實交代,“實不相瞞,是我有點私事想找副官。”

    “你當寧副官是什么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護衛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去去,別在這里擋道!”

    “大哥,我真是有要緊事,您通融一下讓我進去行不?”

    寧輝正在處理文件,聽到門口隱約傳來的爭吵,微微皺起眉頭:“誰在外面?”

    第112章 定不負相思意

    聽見里面傳來的問話,護衛暗含警告地瞪了眼趙毅,而后打開門恭敬回答:“報告副官,是安保部的人。”

    林毅看見門打開,眼神一動,迅速沖上去對著里面坐著的人大喊:“副官!我有關于血清的情報……”

    聽見血清二字,寧輝猛地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神出現一絲波動。

    “閉嘴!誰讓你說話了!”護衛打斷了他的話。

    寧輝此時卻站起身走向門口,他瞇著眸子,盯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

    被上級用這種極具壓迫感的眼神盯著,趙毅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心臟狂跳,就在他以為寧輝要將他趕出去的時候,卻聽見男人沉聲說了句:“跟我進來吧。”

    門被重新關上,趙毅跟著寧輝走進房間,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裝修如此華麗的地方,他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寧輝穿著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鼻梁上的半框眼鏡為他增添了幾分書生氣。

    “坐吧,不用拘束。”他語氣溫和,唇角適當勾起的弧度顯得溫文有禮,全然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可以告訴我,你知道什么關于血清的情報嗎?”

    許是被他的笑容安撫,趙毅緊張的情緒漸漸放松下來,將下午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聽完后,寧輝平靜的語氣中罕見的染上一抹激動,指節叩擊桌面的速度不禁快了些,“她們現在在哪里?”

    趙毅搖搖頭,說:“我最后一次看見她們是南方的林子,不過她們現在遭遇了喪尸潮,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他偷偷溜出來的時候,黎晚澄一行人已經被喪尸圍困住,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逃出來。

    寧輝眸子微瞇,心中暗暗思量,面上微笑道:“我知道了,感謝你提供的消息。”

    等趙毅離開后,寧輝拿起手邊的通訊器,按下一串號碼:“你去調輛車,再帶幾個人配好武器,到樓下等我,記得動作小點。”

    另一邊,林海看著顯示屏上逐漸焦灼的戰況,眉頭越蹙越緊。

    此時,黎晚澄一行三人已經被逼到了死路,前方是萬丈深淵的懸崖,后方則是黑壓壓一片的喪尸,進退維谷。

    時間分秒流逝,林海的手已經緊握成拳,死死盯著顯示屏上的畫面,下一秒,他轉過身對站在一旁的寸頭男人吩咐道:“去調兩架V67增援他們。”

    寸頭并未立即離開,而是有些猶豫:“可是隊長,沒有上面的命令屬于違規調用。”

    聯邦的武器只負責清理警戒線范圍內的喪尸,而黎晚澄他們如今所處的位置并不屬于管轄范圍。

    林海見他沒動,氣的一腳踹了過去,指著顯示屏罵道:“別他媽廢話,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沒看到喪尸潮都來了,還不快去!”

    夜晚山上的溫度驟降,寒冷加劇了肢體上的疲憊,黎晚澄將能量盾給了顧念慈和男人防身,自己則赤手空拳的擋在兩人前面。

    喪尸的數量太多,打退一波,又立馬涌上來新的一波,能量盾微弱的藍光在黑暗中閃爍著,像一盞快要熄滅的燭火。

    雖然喪尸并不會主動攻擊黎晚澄,但是在猛烈的打斗中,她身上不免還是落了傷。

    長時間的戰斗使肌肉變得酸痛,雙腿也開始虛軟,黎晚澄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用疼痛強制自己清醒。

    喪尸越來越多,黎晚澄被逼的步步倒退,幾乎到了懸崖邊緣,僅差一步便是深淵。

    緊迫之時,突然飛來兩架無人機,頓時槍聲四起,火光閃爍,瞬間殲滅了大片喪尸,黎晚澄才得以有了喘息的時間。

    不過武裝無人機的火力雖猛,只是一波喪尸擊退后立馬又有新一波的喪尸填補上來,漸漸的,無人機的彈藥也消耗殆盡,卻還有一部分喪尸沒有解決。

    黎晚澄此時已經力竭,她膝蓋一軟,脫力的跪倒在地上。

    沒了黎晚澄和無人機的阻擋,那些喪尸猶如惡虎撲食一般撲向她身后。

    “不要!”黎晚澄眼睜睜看著喪尸朝著顧念慈沖過去,尾音拉扯出一片破碎嘶啞。

    顧念慈的腿傷本就未好,此刻更是連躲避都無法做到,危急之時,男人突然沖了出來,替她擋住了喪尸。

    黎晚澄紅著眼睛,指尖深深扣著地上的泥土。

    身后還有顧念辭,她不能倒下,憑著最后的一股勁兒,黎晚澄撐起已經虛軟到發顫到身體,沖到顧念辭身邊,將她緊緊護在懷里。

    能量盾也因為承受了太多沖擊在崩潰邊緣,藍光漸漸變淡,直至消失。

    失去了最后的防御,黎晚澄看著蜂擁而至的喪尸群,

    眼底漫上絕望,她輕輕嘆了口氣。

    本以為研制出血清就已經接近成功了,結果,還是要失敗了嗎?

    正當黎晚澄閉上眼準備放棄掙扎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

    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黎晚澄扭頭看去,只見一輛軍用裝甲車停在他們面前。

    那些人穿著盔甲,手里持著武器,他們將車子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嚴密的保護圈,在猛烈的火力壓制下,不過十幾分鐘,剩余的喪尸一并被殲滅。

    待一切塵埃落定后,車門再次打開,而后從里面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男人走到黎晚澄面前,微微躬身伸出手:“黎小姐,你好,我是聯邦的副指揮官寧輝。”

    “多謝搭救。”黎晚澄道了句謝,卻并未去握寧輝的手。

    她暗暗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心里留了分警惕,這個寧副官既然能準確叫出她的名字,看來是已經提前調查過她們了。

    寧輝也不惱,笑瞇瞇地收回手:“來者即是客,黎小姐介意去寒舍喝杯茶嗎?”

    “不必了。”黎晚澄扶起顧念慈,準備離開。

    聯邦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而這位寧副官偏偏又是在這種危急關頭出現,并不見得是好事。

    寧輝臉上的笑意斂了一瞬,幾個護衛便走上前攔住了她們。

    黎晚澄面色瞬間冷峻下來,她將顧念慈往自己身后護了護,抬眼盯著眼前的男人,語氣不善:“寧副官這是想做什么?”

    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和你們做一筆交易。”寧輝笑笑,往旁邊看了一眼,“而且你的兩位朋友傷的很重,不立即處理的話恐怕會有危險。”

    寧輝語氣溫和,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可他卻始終未讓手下人讓開。黎晚澄毫不懷疑,如果她拒絕寧輝的提議,這些槍口下一秒對準的就會是她們。

    她回頭看了眼身后的人,顧念慈的腿傷一直未好,方才的跑動估計又加重了傷情,男人剛剛替顧念慈擋住了喪尸的攻擊,后肩也被撕扯出一片傷口。

    再加上經歷了一場惡戰,她的狀態也并不好。

    黎晚澄唇角緊繃,有些猶豫。她無法確定寧輝的目的是什么,會不會對他們有危險,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寧輝唇角始終掛著溫和的笑,似乎是料到黎晚澄不會拒絕他,紳士地退后了一步,“這里不安全,不如我們先上車再細聊?”

    車上開著空調,四肢的冷僵稍稍緩解了些許,黎晚澄看向坐在前方的男人,啟唇問道:“寧副官想做的交易是什么?”

    寧輝輕輕笑了聲,取下眼鏡,從兜里翻出一塊絨布,慢條斯理地擦著鏡片,“我知道你們需要藥品,我可以幫你們進入方舟。”

    “再者你們的車壞了,又都受了傷,跟我回去,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住處和醫療。”

    聽起來都是對她們有利的條件,但黎晚澄一直不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所以她并未直接答應,而是盯著眼前的男人,問道:“既然是交易,那寧副官想要什么呢?”

    她可不相信這個所謂的寧副官,會無緣無故的幫助她們。

    果不其然,下一秒,寧輝瞇了瞇眸子,笑著看她。

    “我要你手里的血清樣本。”

    聽見他提出的要求,黎晚澄心底暗自冷笑。

    聯邦這群人剛開始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連警戒線都不允許他們踏足,結果又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伸手就是要她們辛辛苦苦研制出來的血清。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并沒有拒絕的選擇。

    “好,成交。”

    為了避人耳目,寧輝直接帶著人走了特殊通道。

    雖然想象過零號方舟的模樣,但一進來三人還是被內部的構造震驚了。男人環顧了一圈后,感慨道:“真不愧是聯邦花了大價錢建的。

    零號方舟的建造耗費大量物資金錢,而它的服務對象,是那些聯邦公務人員以及掌握國家經濟的富商人家,可以說是一個專門為權貴們提供的庇護所。

    那些民眾住在臨時搭建的避難所,日日風餐露宿,而這些高官顯貴,卻住在如此奢靡之地。

    寧輝帶著三人上了八層,顧念慈和男人因為傷勢較重,被醫療隊帶走治療了,所以此刻房間里只有黎晚澄和寧輝兩人。

    寧輝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黎晚澄面前,笑著開口:“黎小姐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問我。”

    “按理說,聯邦所擁有的器械和技術都是頂尖的,這么久以來,在血清研究上就沒有絲毫進展嗎?”

    黎晚澄問出了自己疑惑許久的問題,她不相信聯邦聚集了那么多的高精尖設備和研究員,從喪尸病毒爆發到現在,研究一點進展都沒有。

    第113章 定不負相思意

    寧輝直視著黎晚澄,語氣平靜:“血清研究是由指揮官和研究部全權負責的,我不了解具體情況。”

    這個回答可以說是中規中矩,黎晚澄指尖磨挲著茶杯,垂眸思索,只是……寧輝他到底是真的不了解呢,還是在隱瞞?

    不過她并未繼續問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

    “我還有一件事很好奇,寧副官不顧指揮官的命令將我們帶進來,現在又想拿走血清,是想借此居功,還是單純不滿指揮官的決議?”

    這話問的犀利,如果是前者,倒還可以說寧輝是有私心的,但若是后者,那便證實了顧念慈的猜想是正確的,聯邦高層內部真的出了問題。

    寧輝低頭抿了口茶,抬眼看向黎晚澄,這次,他并未掩飾自己眼神中的狠辣與野心:“說對了一半,我只是覺得那群老家伙們一葉障目,指揮官這個位子也該換人坐坐了。”

    黎晚澄沒料到他在這個問題上竟還算得上坦誠,她愣了一下,而后唇角微揚,笑道:“寧副官的野心不小。”

    雖然她一早便看出來寧輝并不像表面那樣溫和無害,只是沒想到他的野心這么大,想要的竟然是指揮官的位子。

    寧輝笑而不語,轉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感應卡,遞給黎晚澄,順勢扯開了話題:“藥庫在七層走廊盡頭右邊的房間,這個卡可以幫你通過七層的門禁。”

    “等你準備好后聯系我,我會暫時黑掉七層的監控系統,不過你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剛才寧輝講解方舟結構的時候有提到過,七層因為有重要的儀器和設備,所以管理措施也相對嚴格,在七層任職的員工需要感應卡才能進入,而進入武器庫和藥庫則還需要通過另外一道門禁。

    而寧輝現在給她的這張卡顯然只能通過第一道門禁,黎晚澄接過卡,皺眉問道:“那我要怎么進入藥庫?”

    “藥庫的管理權不在我這里。”寧輝攤了攤手,表示他也無能為力。

    “也就是說,你也沒辦法打開藥庫的大門?”

    寧輝往后靠了靠,低頭淺笑,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道暗光,“我只是答應帶你們進入方舟,至于能不能拿到東西就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黎晚澄臉色一黑,此時哪還能意識不到自己落入了對方的文字陷阱。

    “啊呀,別這么看著我。”寧輝用食指頂了頂鏡框,又恢復了那副溫和的模樣,“不過,為了表示我合作的誠意,我再送你一份小禮物好了。”

    說著,寧輝從保險箱里拿出一個銀色的小鐵盒,大約有半個手掌大小。

    “這個是聯邦新研發的空間壓縮器,可容納空間為五立方米。”

    聽見空間壓縮器幾個字,黎晚澄眼睛亮了一瞬,這的確是她現在需要的東西,畢竟她是要去人家的地盤偷東西,有這個東西在會方便很多。

    而且空間壓縮器屬于聯邦嚴格管控的技術,不允許公民私自建造和出售,雖然寧輝擺了她們一道,但是能拿出這個東西也算得上是十分有誠意了。

    說到底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所以黎晚澄也沒過多推辭,大大方方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道了句謝。

    寧輝點點頭,輕笑道:“那就預祝你成功。”

    ——

    從辦公室出來后,黎晚澄乘電梯下了三層,寧輝給她們安排的房間是員工區待遇最好的一層。

    黎晚澄順著房號走到門前,甫一打開門,便被里面的場景弄的心尖發軟,與想像中的漆黑一片恰恰相反,房間里亮著燈,暖黃色的光在女人臉側投下陰影。

    已經將近凌晨,顧念慈穿著件簡約款的白色睡裙,斜斜靠在床邊,頭發柔順的垂在肩頭,黎晚澄緊繃了一天冷硬的外殼,在對上愛人視線的那刻,倏地融化了。

    “怎么還沒睡?”她走到床邊,輕聲問。

    顧念慈按了下手環上的按鈕,關掉端機的畫面,抬頭望向她,眉眼溫軟,“等你。”

    黎晚澄的一顆心頓時軟的一塌糊涂。

    她偏過頭,看見床的另一側放著兩套衣服,一件和顧念慈身上的睡衣一樣,另一件看樣子是聯邦的員工服。

    顧念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解釋了句:“是寧副官讓人送來的。”

    白天穿的衣服在經歷與喪尸的搏斗后已經破爛不堪,寧輝倒是心細,讓人按兩人的尺碼送了新衣服過來。

    注意到顧念慈的腿重新打了石膏,黎晚澄的心一揪,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阿慈,腿怎么樣?還疼嗎?”

    顧念慈搖了搖頭:“醫生說傷情沒有加重,再過半個月左右就能拆石膏了。”

    聽見傷情沒有加重,黎晚澄松了口氣,下一秒,便聽見身旁的人輕聲嘆了句。

    “若不是我這腿,也不會拖累你了。”

    黎晚澄沒料到她會這么講,微微愣了下,而后蹙起眉頭:“你我之間談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顧念慈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適時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和那個寧副官聊的怎么樣?”

    其實聊的不算太順利,但黎晚澄不想讓她擔心,便沒有細說具體情況,只是笑了笑道:“挺好的,我明天去藥庫踩踩點,你就在房間里好好休息。”

    白日消耗的體力太多,再加上一直緊繃的弦終于在此刻稍稍放松下來,這一覺黎晚澄睡的格外沉。

    顧念慈卻失了眠,她側著身,借著月光一寸寸描摹愛人的面容,眸中蘊著層淺淡的憂傷,直到天色破曉才昏昏睡過去。

    第二日一早,黎晚澄醒來后見顧念慈還在睡夢中,便沒有吵醒她,輕手輕腳的下床,而后換上一邊放著的員工服出了門。

    出門后,能看見不少同樣穿著員工服的人,黎晚澄壓了壓頭上的帽檐,跟著人潮上了電梯。電梯在三到六層都下了幾波人,到最后,只有大約三四個人跟黎晚澄一起到了七層。

    電梯門剛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個穿著盔甲的護衛,手上都持著武器,一左一右站在門禁旁邊。

    黎晚澄看著這架勢,眼皮不禁跳了跳,這七層弄的跟看管犯人一樣,查的還真是有夠嚴的。

    為了防止露餡,黎晚澄跟在隊伍的最后面,學著前面人的動作,將感應卡貼在識別區域,隨著滴的一聲,面前的指示燈亮起綠色,她緊跟著前一個人的步伐走了進去。

    按寧輝給的地圖,左邊的方向是武器庫和物資供給部,右邊是藥庫和種植養殖區,此時進來的員工已經漸漸多了起來,黎晚澄順勢混在其中,跟著人群向右拐了過去。

    走到藥庫門口,黎晚澄湊近看了看,門外面是一個虹膜識別的裝置。

    只是,誰才是能打開這扇門的人?

    正在思索之時,突然身后穿來一道聲音,黎晚澄心臟頓時一緊。

    “哎!你站那干什么呢!過來把這片的玻璃都擦一下。”

    “是。”黎晚澄抬頭瞄了眼那人胸前掛著的牌子,是負責管理七層員工的領班。

    領班既已開了口,黎晚澄便只能一邊擦著玻璃,一邊注意著藥庫的方向,所幸離得不遠,她能時刻關注著藥庫的情況。

    只是過去了近兩個小時,黎晚澄玻璃都擦完了兩輪,卻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靠近藥庫的門,她皺起眉頭。

    不會今天一整天都要耗在這里擦玻璃了吧?

    在黎晚澄暗暗吐槽時,突然傳來陣皮鞋敲擊地板的嘀嗒聲,她下意識看了眼,來者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還沒看清男人長什么樣子,下一秒,剛剛讓她擦玻璃的領班便如一陣旋風一樣沖了過去,對著那男人好一頓點頭哈腰,一副諂媚到了極點的模樣。

    黎晚澄看著這過于熟悉的一幕,嘴角抖了抖,還真是無論到了哪個世界都逃不開人情世故這一套啊。

    離的有些遠,黎晚澄聽不清他們聊了些什么,但是從領班的態度中大概能猜出來,這個男人的地位很高。

    本以為又是什么來視察走過場的高官之類的,結果男人徑直朝著藥庫的方向走了過去。黎晚澄心神一動,借著擦東西的動作,往前挪了幾步,模糊間聽見男人說驗收實驗情況什么的,具體的內容聽不太清。

    黎晚澄斜眸盯著,只見男人極為順利的通過了藥庫的門禁。

    大約過去二十分鐘,藥庫的門重新打開,男人走了出來,黎晚澄壓低帽檐,悄悄跟在他身后。剛才運來了新的物資和零件,領班叫走了一大半人去搬東西,所以此時走廊上格外空蕩。

    擦玻璃的時候黎晚澄已經把這里的監控位置基本都記住了,待男人走到拐角的監控死角時,她從后面沖上去,干脆利落的一掌將人敲暈,而后把人拖到了一旁的空雜貨間。

    雖然黎晚澄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但還是被監控器拍到了一個側臉。

    安保室內,寸頭男人指著監視器的屏幕,激動喊道:“誒隊長,這!這不是那個……”

    那個監視器是七層的,而畫面中穿著員工服,肩上扛著一個黑衣男人的女人,赫然就是昨天被人他們趕出警戒線的黎晚澄。

    林海自然也認出了黎晚橙的臉,他咳嗽了兩聲,回頭掃視了一圈,沉聲道:“不要聲張,剛剛你們什么都沒有看到,懂了嗎?”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方舟里面,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或許應該試著相信這個女人。

    另一邊,黎晚澄按下手環,給顧念辭發了條消息:“阿慈,我現在需要一個人的虹膜數據,能提取嗎?”

    對面的人很快便給出答復:“我試試,你把鏡頭對準他的瞳孔。”

    屏幕上的數字一點點跳動,耳邊不時還有路過的腳步聲,黎晚澄的心跳,等到提取完成的字樣跳出,她才終于忪了口氣。

    在確認男人暫時不會醒之后,黎晚澄又拿了一旁的繩子將男人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而后才推開雜貨間的門離開。

    一直到下午六點的時候,同行的其他員工都紛紛結束工作離開。

    黎晚澄在確認所有人都離開之后,給寧輝發了條消息,在收到ok的回復后,她才走向藥庫的大門。

    有了男人的虹膜數據,她十分順利的通過了門禁,黎晚澄迅速從中找到所需的藥品,打開空間壓縮器將其裝進去,因為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所以她不敢耽誤分秒。

    正當她拿完東西準備離開時,卻突然聽見后方傳來一聲金屬的碰撞聲。

    心臟頓時一緊,黎晚澄猛地回頭看去。

    怎么可能,她進來的時候明明確定過,藥庫里只有她一個人才對。

    腳步聲越來越近,黎晚澄也顧不得思考為什么會突然有人出現,只得趕快閃身躲到架子后面。

    腳步聲和金屬滾輪的聲音在空蕩的藥庫格外清晰,黎晚澄微微探頭去看,只見兩個穿著實驗服的人推著一輛小推車,能隱約看見推車里面放著一些儀器還有試劑。

    藥庫里面怎么會有這些實驗用的東西?

    寧輝之前跟她講七層分布區域的時候,并沒有提到這里還有實驗室的存在,黎晚澄眉頭緊蹙,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人的動向。

    “昨天的實驗體情況怎么樣?”

    “唉,跟之前一樣,異化爆體了。”

    “我記得82號研究基地不是出過一次未異化的案例么?”

    “是啊,可惜當時的研究資料和樣本都失竊了。”

    黎晚澄聽著兩人的對話,有些云里霧里,如果她沒記錯,顧念慈和夏清秋之前工作的地方,就是這個“82號研究基地”。

    待兩人離開后,黎晚澄才從架子后走出來,誰知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腳尖突然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她怔了下,隨即蹲低身去看,只見架子下面躺著一個試管,試管里盛著淺藍色的液體,試管上還貼著一個標簽,編號073。

    是剛剛那兩個人不小心落下的嗎?

    第114章 定不負相思意

    距離監控恢復還剩五分鐘,黎晚澄稍稍思索了下,而后伸手將那個試管夠了出來。

    不管它是什么,先拿上再說。

    七層的兩個護衛被她提前用麻醉槍放倒了,此時麻醉藥效還沒過去,黎晚澄抓緊時間進了電梯。

    隨著滴的一聲,電梯到達三層,臨近宵禁,走廊上已經基本沒有人在活動,黎晚澄壓低帽檐快步走回房間。

    顧念慈心里掛念著愛人,一直睡不著,此刻聽見房門那邊傳來的動靜,便急急起身柱著拐杖走了過去。

    隨著鎖舌開合的清脆聲響,門被推開,露出那張熟悉的艷麗面容。

    顧念慈上前兩步,攥住黎晚澄的手,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擔憂:“阿澄,怎么樣,一切還順利嗎?有沒有受傷?”

    指尖觸及到掌心,有些微涼,顧念慈把空調往上調了兩度。

    黎晚澄點點頭,任由女人擺弄著自己檢查,輕笑道:“放心,我沒事,藥也都拿到了。”

    再三確認黎晚澄沒有受傷后,顧念慈心里的石頭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若不是她的腿受了傷,她是斷然不會讓黎晚澄一個人去做這么危險的事情的。

    視線落在右腿的繃帶上,顧念慈的心驀地一痛,連帶著幾日以來壓抑的情緒霎時間涌了上來,思緒也攪成一團。

    她不禁想,若不是她當初刻意去國外制造那場偶遇,若不是她那日說想吃水煎包……

    是不是如今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不是阿澄就可以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

    “對了,我剛剛在藥庫看見……”注意到眼前人的失神,黎晚澄止了話,轉而叫了兩聲女人的名字,“阿慈,阿慈?”

    眼前的人恍若突然回過神,溫柔地朝她彎了彎眼角:“抱歉,我剛剛走神了,你說什么?”

    黎晚澄皺起眉,莫名感覺顧念慈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但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她也只得將這份疑慮暫時擱置下來。

    她將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剛剛在拿東西的時候碰見了兩個人,我看他們穿著防護服,還拿著實驗器材,像是研究人員。”

    “研究人員?可研究區不是在九層嗎?”顧念慈怔了下,眉頭漸漸皺起。

    “對了,我還撿到了這個,應該是那兩個人走的時候落下的。”黎晚澄從衣兜里拿出撿到的試管,遞過去。

    因為不確定里面的液體究竟是什么,顧念慈也不敢貿然打開,她看著瓶身上貼著的標簽,眉頭越蹙越深。

    “液體的成分需要用專門的設備來分析,不過看編號,這個實驗應該已經進行很長時間了。”

    黎晚澄聽完顧念慈的分析后,默了兩秒,而后啟唇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阿慈,有沒有可能,藥庫里面藏著一間秘密實驗室。”

    黎晚澄很確定自己當時進去的時候藥庫是沒有人的,并且后來也無人進入,那么那兩個人的出現,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一開始就在里面,只是在一個自己沒有發現的地方。

    只是,她沒想明白一個問題,方舟里明明有專門的實驗區域,為什么要在藥庫里面,再建造一間秘密實驗室呢?

    這間秘密實驗室,又是為了避誰的耳目?

    黎晚澄想起那兩人的對話,突然間福至心靈,“我聽見那兩個人提到了82號研究基地,還有樣本被竊什么的,這其間有什么關聯嗎?”

    聽見82號研究基地,顧念慈神色倏地凝重起來,她皺起眉喃喃低語:“樣本被竊,難道跟當年的研究有關系?”

    黎晚澄覺察這件事或許找到了突破口,立即追問道:“什么研究?”

    那是很久遠的事了,顧念慈輕輕嘆了口氣,偏頭看向窗外,此時夜色已深,窗縫間搖曳灑下的月光微微輕晃,伴著低悶的聲音娓娓道來。

    “大約八年前,有研究員發現人魚細胞具有極強的再生能力,一時間引發了對于人魚研究的熱潮,82號研究基地曾經也做過相關的課題研究,據我所知,夏清秋也是這個課題組的成員之一。”

    “不過由于人魚基因的不穩定性,實驗過程中死傷人數眾多,所以聯邦上層在討論之后,決定關停相關的所有研究,自那之后,有關人魚研究的一切項目被嚴令禁止,研究資料也被封存。”

    劇情中給到的信息太少太過籠統,黎晚澄也是如今聽顧念慈說起,才知道還有這么一層故事。

    頓了頓,顧念慈繼續開口:“直到三年前,82號研究基地遇襲,幸運的是人員和實驗器材都沒有受到損傷,只是……當年有關人魚研究的樣本和資料卻全部被洗劫一空。”

    “而夏清秋恰好是在那時候失蹤的,所以有小道消息說是她襲擊了研究基地,并盜走了當年關于人魚研究的所有資料。”

    時間點剛好對上,黎晚澄似乎從中抓到了一點眉目,秀麗的眉輕輕皺了皺,心底的猜測隨之一點點成型。

    “三年前……如果我沒記錯,季遠也是在那個時候意外身亡的,所以夏清秋當初盜走研究資料……”

    一些之前未能找到合理解釋的疑點和謎團,在此刻逐漸梳理清晰。

    黎晚澄壓下心中的驚詫,一字一句說出最后的猜測。

    “她不是想復仇,而是想用人魚細胞復活季遠?”

    顧念慈心沉了沉,輕輕點頭:“有這個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因為想要復活死亡的愛人,所以夏清秋襲擊了研究基地,但卻并未傷害任何人,也沒有損壞實驗器材,僅僅只是偷走了研究資料。

    因為人魚研究被嚴令禁止,所以她才只身一人躲在偏僻的小巷中進行實驗。

    可是,夏清秋既然只是為了復活季遠,她又為何要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了那些人?

    剛剛有一點眉目的線索,瞬間又被接踵而至的疑點淹沒。

    “對了,這個東西你打算怎么處理?”顧念慈晃了晃手里的試管,看向黎晚澄。

    從目前的分析來看,這個試管里的東西有可能涉及到聯邦內部的問題,而且還牽扯出了人魚研究這種被嚴令禁止的違規行為。

    黎晚澄略思索了下,道:“給寧輝吧,他比我們更適合調查這些。”

    而且,寧輝想要扳倒指揮官,由他來查這些再合適不過,如果藥庫里的秘密實驗室真的存在,這個試管里的東西真的和人魚研究有關系。

    那么聯邦高層,怕是要經歷一次徹頭徹尾的大換血了。

    第二日一早,黎晚澄便到了跟寧輝提前約好的地點,八層管理嚴格,為了避免引人懷疑,所以寧輝將見面的地點安排在了一層的員工區。

    房間內,寧輝依舊是那身一絲不茍的打扮,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手邊的咖啡還在冒著熱氣,見黎晚澄進來,他唇角揚起些弧度:“看來黎小姐已經拿到想要的東西了。”

    黎晚澄輕輕嗯了聲,把寧輝當時給她的那張感應卡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

    寧輝探過身子,將感應卡夾在指間轉了個圈,而后直奔主題:“既然已經拿到了,黎小姐也該遵守當時的約定,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了吧。”

    “自然。”黎晚澄將裝著血清的盒子拿出來,當著寧輝的面打開。

    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躺在盒子中央,裝著無色澄明的液體,寧輝在看到里面的東西時,忍不住心里的激動站了起來。

    可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血清的前一刻,黎晚澄卻倏地將盒子重新合了起來。

    第115章 定不負相思意

    盒子合上時“啪”的一聲格外清脆,這突然的動作讓寧輝臉色一變,語氣也冷了下來:“黎小姐這是做什么?”

    黎晚澄握緊手中的盒子,抬眼對上寧輝的視線,語氣認真:“把血清交出去之前,我想問一句,寧副官要這血清,是為了救人,還是害人?”

    這血清雖然能夠消滅喪尸病毒,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會帶來不可預估的危險。

    聞言,寧輝難得收起笑容,正了正神色后才答道:“自然是救人,我承認我有野心不假,可我首先是個活生生的人,看著千千萬萬的同胞被病毒折磨,甚至自相殘殺。”

    說到此處,寧輝聲音有些顫抖,他深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后才繼續說道:“如果這個血清能徹底消滅喪尸病毒,終止所有的傷亡慘痛,我無比希望這場災難可以早日結束。”

    寧輝之前的態度雖然一貫溫和,時刻掛著笑容,卻更像是帶上了面具同人虛與委蛇。可此刻,黎晚澄能看出來,他的眼神中并無半點虛偽,他是真真正正的想要救人,也是真真正正的想要恢復世界的和平安寧。

    “我也希望人們可以盡快恢復正常的生活。”黎晚澄張開手掌,將盒子完完整整的遞過去。

    寧輝伸出雙手珍重地接過盒子,認真道:“在對這支血清進行嚴格的檢測之后,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推進血清的生產和使用,并全力救援被感染的人。”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鋪滿了整個房間,是久違的明亮。

    黎晚澄輕輕笑了,轉而看向寧輝,提醒道:“寧副官可以著重調查一下七層,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無論是藏在藥庫里的實驗室,還是秘密進行的人魚研究,都足以在目前的聯邦高層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寧輝皺了皺眉頭,有些沒理解她話中的意思:“七層存放的基本都是生活所需的物資,這些東西應該沒人敢動手腳。”

    方才黎晚澄的那句話,一半是提醒,一半是試探。

    見寧輝的反應確實對這件事不知情,黎晚澄才徹底放下心,將自己在藥庫的看見的事同他講了一遍。

    講完后,她拿出一直小心放在兜里的試管,遞給寧輝。

    “這個是我在實驗室門口撿到的,應該是那兩個人落下的,聽他們話里的意思,我猜可能和人魚研究有關。”

    寧輝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程度,面色嚴肅地接過黎晚澄手里的試管:“我會讓人去調查的。”

    這個消息來的太過沉重,也太過突然,寧輝的心情一時間有些復雜。若黎晚澄的猜測是真的,那么他一直信任著的聯邦,背地里究竟在進行著怎樣的勾當?

    空氣沉默下來,半晌,黎晚澄突然開口:“對了,我還有件事想請副官幫個忙。”

    寧輝回過神,輕輕頷首:“請說。”

    “跟我們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傷的太重,我們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全,不知可否拜托副官讓他留在方舟,等他傷好后再給他安排一個職位。”

    畢竟男人當時也是為了救顧念慈才受的傷,黎晚澄很感謝他,目前這種情況,留在方舟于他而言也是更好的選擇。

    “好,我會安頓好他的。”寧輝答應的十分爽快,“黎小姐先回房間吧,晚上我會安排人送你們離開。”

    黎晚澄點頭,而后真情實感地道了聲謝。

    ——

    趁著夜色濃重,黎晚澄和顧念慈換完衣服,坐上了寧輝事先安排好的車。怕再生事端,寧輝這次沒有讓自己手下的人開車,而是特意找來了趙毅,負責送她們離開。

    出去的門有安保部的人負責值守,到了地方要例行檢查的時候,趙毅降下車窗,跟外面的人對了個眼神。

    同事頓時心領神會,也沒再讓后座的人下來,只是隨便盤問了兩句。

    安保部的人那天都從監控里看到了黎晚澄,而且又是趙毅開的車,自然知道這車里坐的是誰,再加上林海也提前叮囑過,所以眾人此時都眼觀鼻鼻觀心,大致走了個流程就放行了。

    眼見順利通過了盤查,黎晚澄稍稍松了口氣。

    誰知車還未開出警戒線的范圍,突然就從側方沖出來兩輛車,一左一右夾擊,硬生生將她們的車逼停。

    趙毅不敢跟那兩輛車硬碰硬,只得停了下來,不過剎車踩的太快,車身猛地一顛,黎晚澄沒有準備,一下子被晃的暈頭轉向,眼前直冒金星。

    那兩輛車都是軍用裝甲車,顧念慈心中一緊,轉頭向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后方也有一輛車緊緊跟著。

    如今四面的路全被堵死,這架勢明擺著就是沖她們來的。

    心里頓時有些緊張,顧念慈望向身邊的愛人:“阿澄……”

    黎晚澄心里其實也有些沒底,但是不能自己亂了陣腳,她拉過顧念慈的手輕輕捏了捏,安慰道:“沒事,先別慌。”

    其實她也摸不準現在的情況,不過這兩天她們都極為小心謹慎,應該沒有被發現才對。而且就算她潛入藥庫偷藥的事暴露了,一層層排查下來,也不該這么快就查到,甚至她們前腳剛出方舟,后腳這些車就跟了上來。

    想到這里,黎晚澄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如此快的速度,莫非……是有人暴露了她們的行蹤?

    三輛裝甲車的車門打開,而后上面下來十幾個裝備精良的護衛,將她們的車圍了起來。

    其中領頭的那個男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抬手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打開車門!例行檢查!”

    男人長的兇神惡煞,臉頰上還有一道長疤,活脫脫一副閻王的模樣,趙毅瞬間有些直冒冷汗,他咽了下口水,等手不再顫抖之后,才緩緩降下窗戶。

    趙毅裝作不屑地看了眼外面的人,輕呵了一聲:“知道這是誰的車嗎,你們也敢攔?”

    本想著這番話應該能讓領頭的男人生出些忌憚,誰知男人根本沒有被趙毅的這一套唬到。他咧開嘴,晃了晃手里的玩意兒,下一秒,黑乎乎的洞口就貼上了趙毅的腦門兒。

    男人啐了一口,“別跟老子耍什么花樣,沒用。”

    “指揮官已經下了命令,警戒線以內全部封鎖,一只蒼蠅都不準放出去,今天就是天王老子的車,也得乖乖停下來給我服從檢查!”

    趙毅畢竟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哪經歷過這種被人拿武器頂著腦袋的場面,嚇的魂兒丟快飛了,冷汗霎時間鋪了滿背。

    他轉過頭看向黎晚澄,小聲問道:“黎姐,現在怎么辦?”

    見趙毅被人威脅,黎晚澄也沒法再坐視不管,她轉頭跟顧念慈對了個眼神。

    封鎖的命令下的如此快,聯邦那邊怕是已經知曉了她們的行蹤,不過這些人并沒有一上來就對她們動用武器,說明指揮官應該沒想殺了她們。

    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起碼還能暫時保住性命。

    如今躲是躲不過了,只能先順著這些人,走一步看一步了。

    黎晚澄朝男人喊道:“我們下車,你放開他。”

    領頭的男人看到黎晚澄跟顧念慈下了車,狠狠瞪了一眼趙毅,這才收了手里的武器:“就是她們,帶走!”

    顧念慈和黎晚澄被分開帶到了兩個房間關押,房間外面還有幾個人守著。

    怕黎晚澄有什么過激的舉動,那些人還用繩子將她捆在了椅子上。

    這個房間采用了特殊的材料建成,可以屏蔽一切信號,所以在進來的那一刻,她們身上的所有通訊設備全部失去了作用。

    倒真是應了那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黎晚澄嘆了口氣,到如今這般地步,她們怕是真的要栽到這里了。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隱約聽見門外傳來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一聲中氣十足的“指揮官好”。

    黎晚澄動了動被繩子捆的酸麻的胳膊,心中不禁感慨,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么些功夫,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見到了這位傳言中的指揮官。

    不過片刻,門被打開,幾個穿著聯邦軍服的人走了進來。

    黎晚澄隨意掃視了一眼這幾個人,而后直直看向最前面的那個男人,輕輕勾唇笑了:“難得,指揮官大人終于愿意見我們了。”

    畢竟當初這位指揮官大人,可是連警戒線都不許她們踏足,如今卻動了這么大陣仗抓她們回來,還真是令人唏噓。

    為首的那人便是聯邦的總指揮官陳慶,此時,他的面色十分陰沉。

    一旁的護衛上前兩步,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報告指揮官,這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

    那東西就是寧輝當初給黎晚澄的空間壓縮器。

    陳慶自然認得那是什么,他按下空間壓縮器上的開關,隨著壓縮器不斷地變形擴大,里面裝著的藥品也全部顯露在眾人眼前。

    “小姑娘,膽子不小啊。”陳慶瞇起眼睛,掂了掂手里的空間壓縮器。

    這東西是聯邦新研發出來的,知道的人不多,有資格拿到的更是少數,至于……這個空間壓縮器是怎么到黎晚澄手里的。

    還有這個女人又是如何繞開他的視線進入方舟,還潛進藥庫偷走了這么多東西。

    看來,有人在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動作啊,陳慶眸中劃過一道陰狠。

    這方舟里的人,也是時候該清理一下了。

    陳慶信步走到黎晚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擅自闖入方舟,打傷聯邦高官,還涉嫌偷盜藥品,這么多罪責,夠你這腦袋掉好幾回了。”

    幾個武器都對著黎晚澄,氣氛壓抑到令人生怖,她卻毫不畏懼地對上陳慶的視線。

    “等等,在判我的罪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一問指揮官。”

    第116章 定不負相思意

    黎晚澄直視著陳慶,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們已經研制出了針對喪尸病毒的血清,只是我們的藥品儲存不足,所以此次前來也是想尋求聯邦的幫助,可是為什么指揮官您卻對我們避而不見。”

    房間一瞬間靜寂下來,那些人恐怕也沒想到黎晚澄居然敢在這種時候質問指揮官這個問題,都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陳慶蹙了蹙眉頭,看樣子并不太想回答她的問題,語氣十分冷淡敷衍:“此事關系到聯邦機密,恕我不能相告。”

    說完后,他就轉過身準備離開。

    此話一出,黎晚澄也看出陳慶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救人,她冷笑一聲:“聯邦機密?莫非這機密比外面成千上萬條人命還要重要?”

    這話火藥味十足,陳慶邁開的步伐頓了頓,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這方舟里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如你所見,他們并沒有人被病毒感染。”

    黎晚澄咂摸著他這話的意思,心一沉,指尖緩緩陷入掌心,唇線拉直,語氣中滿是嘲諷的意味:“你的意思是,要為了這些所謂的精英,放棄那些普通民眾的性命?”

    陳慶挑了挑眉,算是默認了她的話:“這是為了人類進化的必要手段。”

    黎晚澄嗤笑一聲,人類進化,好一個人類進化,說的倒是冠冕堂皇,難道就是拿普通人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堆積起來的嗎?

    難道因為這些所謂的天才精英,就可以視人命為草芥,隨意踐踏嗎?

    黎晚澄闔上眸子,深深吸了口氣,什么破爛世界,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多待下去。

    這些普通的麻繩根本困不住黎晚澄,她胳膊向兩側用力,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便直接將身上的麻繩掙斷了。

    下一秒,一道殘影劃過。

    黎晚澄沖上前的速度太快,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到了陳慶身前,手里緊緊攥著男人的衣領,以她的力量,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將陳慶的脖頸扭斷。

    一旁的護衛見指揮官遭到了威脅,唰的一下舉起手里的武器,七八個黑乎乎的洞口瞬間對準了黎晚澄。

    只要陳慶一聲令下,黎晚澄頃刻間就會被打成篩子。

    緊迫的氣氛一下子爬至頂峰,眾人的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黎晚澄一沖動,自家的指揮官就會當場血濺三尺。

    比起眾人的緊張,陳慶的表情倒是始終如一的平靜,甚至唇角還掛著一絲淺笑,好似被攥著衣領威脅的人并不是他。

    許是見周圍的人太過緊張,陳慶抬起手輕輕往下壓了壓,示意身邊的護衛放下武器。

    “黎小姐,冷靜一下……”

    “冷靜個屁!”黎晚澄頓時怒火中燒,攥著男人衣領的手愈來愈用力,“別跟我扯什么狗屁的必要手段!”

    因為過于激動,她的聲音都有些禁不住的微顫,“怎么?這些人的命是命,外面那些無辜民眾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黎晚澄轉過頭,看著站在陳慶身后的一眾人等,目光灼灼:“今天他能沒有半點悔意的將外面的一條條人命視為草芥,明天就能這樣殺了你們。”

    “這種自私自利,毫無道德底線的人,你們還要繼續聽令于他嗎?”

    站在陳慶身后的眾人都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回避黎晚澄的視線。

    其實,他們的心里怎么可能毫無怨言?只是陳慶在聯邦的權勢太大,幾乎一手遮天,他們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家中的老人和孩子考慮。

    似乎是覺得黎晚澄的話太過可笑,陳慶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眼神中的輕蔑和漠然絲毫不加掩飾,他垂下眸子,用看待螻蟻一般的眼神看向黎晚澄。

    “黎小姐,看來你是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若不是因為她身體里流著一半的人魚血脈,是一個很好的實驗體,敢在他面前這么放肆,早已經死了八百回了。

    陳慶話中的驕傲和自大絲毫不加掩飾:“在零號方舟,我才是……”

    只是他剛說了幾個字,便猛地停住,而后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眼神也失去了焦距。黎晚澄被陳慶突然的停頓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幾秒后,陳慶好像倏地回過神,他勾起唇角,微微狹著眸子,抬眼間竟露出些獨屬于女人的媚態。

    黎晚澄眼睜睜看著他仿佛瞬間換了一個人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以為他們會聽你的嗎?”陳慶突然低下頭,嘴唇翁動,用僅能夠使黎晚澄聽清的音量輕輕說道,“放棄吧,你救不了他們,同樣也救不了這個世界。”

    正因為她了解人性,知道人類骨子里的自私自利。生死之間,危難之前,這些脆弱渺小的人類都會選擇于自己有益的一面。

    說完后,陳慶輕輕笑了兩聲,看向黎晚澄的眼神中淬滿了怨毒:“你的任務注定失敗,你回不去了。”

    猛然間聽到這句話,黎晚澄愣了下,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也梗在喉間,腦子里霎時像攪了一團漿糊一樣,分不清東南西北。

    什么意思?為什么會說她的任務注定失敗?

    那句回不去一直在腦海中縈繞,黎晚澄的思緒亂的像理不順的毛線團。

    不對,陳慶為什么會知道她的任務是來救這個世界的?又為什么說她救不了這個世界?

    他究竟還知道些什么?

    想到這里,黎晚澄聲音頓時染上些焦急,她拼命晃著眼前的男人,想從他口中再問出些什么:“你剛剛那句話什么意思?”

    誰知陳慶說完那番話后,就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女人,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迷茫,好像突然斷片了一樣。

    面對黎晚澄的逼問,他皺起眉頭,顯得有些疑惑,十分不耐煩地說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不對,不是這個回答。黎晚澄瞬間泄了力,仿佛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心頓時涼了一半。

    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拯救失敗,她和阿慈是不是真的無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趁黎晚澄愣神的間隙,旁邊突然沖出來一個護衛,將手里的電棒狠狠戳在她的腰間,一瞬間電流竄遍全身,黎晚澄被疼痛逼的松了手,直直跪倒在地上,疼的渾身都在抽搐。

    領口被松開,陳慶終于能順暢的喘口氣,他理了理被拽亂的領口,低頭睨了眼黎晚澄,淡聲吩咐道:“把她關起來,多派幾個人守著,記得留條命。”

    “是。”一旁的護衛領了命令,將暈在地上的黎晚澄拖了起來。

    “等等。”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了過來。

    正當護衛準備押著黎晚澄離開時,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堵在門口,拿手指抵了抵鼻梁上的鏡框,而后一步步走到陳慶面前。

    黎晚澄被電的眼前一陣陣發昏,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仿佛看見了一道眼熟的身影,像是……寧輝。

    寧輝偏頭看了眼被護衛押著的黎晚澄,確認她只是暫時暈過去了,才轉回頭來看著陳慶。

    陳慶大抵是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神色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

    寧輝卻并未回答陳慶的問話,而是盯著面前的男人,神色復雜。

    明明還是一樣的人,可他卻好像再也無法將這個人的樣子,與多年前的那張容貌重合。

    終究……一切都變了啊。

    寧輝垂眸掩下那分感傷,再抬起頭時,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淡然地看著陳慶,而后拿出了黎晚澄那天給他的試管,語氣冷然:“在關押她之前,指揮官是否應該解釋一下,這個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方舟里。”

    黎晚澄那天給他這個試管之后,寧輝就讓人加急調查了這試管里液體的成分,只是……得出的結論實在讓他太過震驚。

    他沒想到,那個曾經他無比尊敬的指揮官,教他為人處事的大哥,如今竟然背離了自己的初心,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陳慶在看到寧輝手中的東西時,眼神中的疑惑逐漸轉變為震驚,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指著寧輝:“你……”

    寧輝打斷了他的話,冷笑著反問:“怎么?指揮官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會有這個東西的?”

    其實寧輝在調查出這件事時,本來心中還抱有一絲期望,想著可能這件事的主導者并不是陳慶,或許他也是被欺瞞的那個呢?

    可從他看到陳慶眼神的那刻起,他便知道,自己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寧輝深深地看了眼陳慶,眼神中有不解,有失望,也有無奈,而后他轉過身,看著站在陳慶身后的其他人,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試管里裝著的,就是喪尸病毒的原液。”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眾人直唰唰地看向陳慶,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在無人注意的另一邊,空間出現一絲波動,一道裂縫緩緩在中央形成,而后一個黑發少年突然出現在房間中。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周圍的人似乎對他的出現沒有半點反應,就像是完全看不見他一般。

    伊恩彼時還在另一個小世界,感應到黎晚澄有危險,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他走到昏過去的黎晚澄身邊,緩緩抬起手,隨之一縷金色的神力慢慢融入女人的身體。

    過了幾秒鐘,黎晚澄意識逐漸恢復,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伊恩站在自己身邊,心底那絲恐慌感終于是減輕了不少。

    想到被分開帶走的愛人,她眸中擔憂之情難掩,輕輕張了張唇:“小七子,阿慈……”

    伊恩知道她想問什么,答道:“放心,她很安全。”

    剛剛過來的時候,他去看過顧念慈,寧輝的人已經把她救了出來。

    聽見顧念慈沒事,黎晚澄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想起方才陳慶恍若兩人的奇怪言語,她微蹙起眉頭,將自己的疑慮講了出來:“對了,那個陳慶有些不對勁,他好像知道我是任務員。”

    伊恩聽見這話不免怔了一下,心想難不成這個陳慶也是任務員?曾經確實發生過兩個任務員同時在一個世界的案例,但是這種概率極小。

    不過還是求證一下比較好,如果陳慶真的是任務員,萬一他的任務和黎晚澄的任務有所沖突,可能會給她帶來未知的危險。

    另一邊,寧輝已經將自己的調查結果說了出來:“諸位,陳慶私自建造秘密實驗室,并且啟動被聯邦嚴令禁止的人魚研究,甚至利用人體做實驗,殘害人數眾多,那些違反規則的員工及其家屬,并沒有被流放,而是被陳慶當作了病毒的試驗品!”

    寧輝也是在調查中才發現,那些違反規則按例該被逐出方舟的員工,其實并未被送出去,而是被陳慶帶走做了喪尸病毒的實驗體,他們的尸體則是被隨意丟在了方舟的垃圾站。

    調查人員當初在一堆堆腐爛的垃圾中,找到了兩具已經被摧殘的不成樣子的尸體,僅僅是這兩具尸體身上的傷就已讓人不忍去看,更何況這么多年來,絕不止這兩人慘遭毒手,那些人甚至連尸首都無法尋回。

    這番話如一顆地雷般,落在人群中炸開,瞬間引起極大的混亂。

    在眾人竊竊私語時,陳慶身后的一個老人站了出來,他頭發已經花白,此時盯著寧輝,顯得有些不怒自威:“寧副官,說話可是要負責的,你所說的這些事情你都有證據嗎?”

    寧輝既然敢在這個時間過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揭開這件事,自然是有所準備的。

    他拍了拍手,而后便有兩個護衛壓著兩個穿著員工服的男人走了進來,黎晚澄一眼便認出那兩人就是她那天在藥庫看到的研究員。

    寧輝看著那兩個研究員,示意他們開口:“說說吧,你們研究的東西是什么,還有是誰建造的那間秘密實驗室。”

    事情已經徹底暴露,那兩人也不敢再有所隱瞞,只得將事實全部如實講了出來:“是……是指揮官建的,也是指揮官讓我們開展人魚研究的,我……我也是被威脅的啊!”

    那老人是站在陳慶那隊的人,聽完這兩個研究員的話還是不愿相信,他指了指這兩人,看向寧輝:“這些話,誰又能確保你不是屈打成招的呢?”

    寧輝對此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型放映機,打開開關放在桌子上。

    “諸位若還是不信,可以看一看這段視頻。”

    視頻中完整的拍攝了找到實驗室的全過程,這間秘密實驗室就建造在七層藥庫的內部,實驗室內部的全景也被毫無巨細的拍攝了下來,里面堆積的人魚殘肢,各種各樣的實驗器材,甚至那些被拿來做實驗的人的尸體,此刻都真切的呈現在眼前。

    因為太過血腥,屋內不少人在直面了這樣的視覺沖擊后,都忍不住有些干嘔。

    陳慶看到這個視頻出來后,才算徹底的死了心,他盯著寧輝,突然笑了出來:“寧輝……原來是你。”

    他喃喃道:“我早該想到的,那個空間壓縮器,還有那天的監控故障,原來都是你的手筆。”

    “不錯,確實是我。”寧輝并未否認,十分干脆地答道。

    陳慶紅著眼看他,眸子中露出失望和悲傷,聲音嘶啞:“為什么?寧輝,我這些年從未薄待過你,為什么是你要背叛我?”

    明明寧輝是他一手提攜上來的副官,是他這么多年唯一真心相對的人,結果最后背叛他的,卻恰恰是他最為信任的人。

    往事瞬間在眼前流轉,曾經的種種在此刻,卻也早已成為了往事,難以追憶。

    沉默了許久,寧輝轉過頭,看著窗外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的景色,開口說道“大哥啊,有些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闔上眸子,嘆了口氣,似乎是不忍,聲音也染上了些沙啞:“曾經我勸過您,不要走上歧路,可您最終還是選擇了重啟人魚研究。”

    陳慶聽到他的話瞬間暴怒:“你算什么東西,你根本就不懂!人魚研究是多么偉大的一項實驗!”

    “現在的試劑只是半成品,只要實驗繼續下去,一定……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人類就可以實現永生了!這對整個人類社會來說,是一次跨時代的進步。”

    他的聲音瞬間揚了起來,滔滔不絕地說著實驗的偉大,眼中的狂熱和激動恍若已經被永生沖昏了頭腦。

    在陳慶和寧輝爭執之時,另一邊,伊恩已經得到了總系統傳送過來的結果。

    “宿主,我已經和總系統確認過了,這個世界并不存在另一個任務員。”

    黎晚澄蹙起眉頭,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陳慶不是任務員,那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任務,還說出那番話?

    而且他當時看她的眼神,好似恨不得她死在這個世界一樣,可今天明明是她第一次和陳慶見面,于情于理,陳慶都不應該對一個剛見面的人有如此大的殺意。

    蹊蹺的地方實在太多,但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

    正在黎晚澄專心致志沉思的時候,陳慶突然指向了她,眼神中是掩蓋不住的狂熱:“她!她是人類和人魚結合的后代,只要她能參與這個實驗,一定會成為最完美的適應體!”

    黎晚澄突然被陳慶提到,愣了下,聽完他話中的意思后,冷著臉道:“我拒絕,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參加這種傷天害理的狗屁實驗。”

    進行研究的目的,本應是為了人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為了解決疾病帶來的痛苦。

    而這種絲毫沒有道德底線,沾染著鮮血的實驗,根本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寧輝看著已經陷入瘋癲的男人,心中悲戚之感頓生,他嘆了口氣:“永生?大哥,你究竟是為了人類社會的進步,還是為了你一人的私欲呢?”

    “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就是因為你的一己私欲,他們才會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閉嘴!都給我閉嘴!”陳慶朝著身邊的護衛大喊,“我才是聯邦的指揮官,你!你們!把他們都給我殺了!”

    只是這一次,那些護衛卻并未遵從陳慶的命令,而是后退了一步,將手里的武器對準了他。

    陳慶看著那些對準自己的武器,愣了下,然后大笑道:“好,好啊!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叛徒!”

    下一秒,陳慶突然從袖子里拿出來一個手掌大小的圓球,他的右手掌心里緊緊攥著一個紅色的控制器,聲音壓低,仿若一個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瘋子,讓人不寒而栗。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同歸于盡吧!”

    白發老人在看清陳慶手里拿著的東西后,頓時嚇的退后兩步,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快!快攔住他!”

    陳慶手里拿著的是聯邦研制出的微型炸彈,本來是研發用作對付大型喪尸潮的武器。這炸彈體積雖小,但殺傷力卻極大,如果這個東西在這里爆炸,不止是他們會命喪黃泉,甚至于整個零號方舟,都會被夷為平地。

    “瘋子!”寧輝暗暗罵了一句,他也沒想到陳慶瘋狂到這種地步,竟然會拿這種東西來對付他們。

    在陳慶即將按下按鈕的前一刻,兩道激光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一道貫穿在胸口,而另一道,將他的右手手腕打穿。

    陳慶瘋狂的笑容最后定格在臉上,身體直直倒了下去,鮮血從胸口處蔓延而下,將純白的地面染紅。

    黎晚澄回過頭,寧輝的手臂依舊保持著持槍的姿勢,方才陳慶胸口處致命的一槍便是他打出的,那雙掩藏在鏡片后的黑眸,在白熾燈下仿佛隱隱含著淚光,但卻依舊堅定。

    過了半晌,寧輝才放下手中的激光槍,垂眸看著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的陳慶,緩緩說道:“永生這個詞確實很誘惑人,我承認,我也曾被它迷惑過,我相信你們也有過對永生的渴望,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并不算錯誤。”

    他話音一轉:“但是,我想要的永生,絕不是踐踏在同胞的死亡之上。”

    在陳慶倒下之后,一縷金色的東西從他的身體中飄了出來,旁人或許看不見,但伊恩作為神明,自然將那縷東西看的清清楚楚。

    他皺了皺眉頭,很快就辨認出那縷金色的東西是神明的神識。

    只是,這縷神識怎么會在陳慶的身體里?

    見那縷神識似是想要逃跑的樣子,伊恩迅速抬起手,放出神力將那縷神識截了下來。待將這縷神識收到掌心仔細觀察的時候,他才發覺這縷神識中間還纏繞著一抹淡淡的黑色。

    很熟悉的感覺,伊恩盯著手中的神識看了幾秒,而后嘗試著用自己的神識去觸碰它。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陰寒氣息霎時間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直到這時,伊恩才意識到這分熟悉感究竟來源于什么。

    ——這分明是邪神的神識!

    伊恩雖然感覺到了邪神的神識,卻并未敢妄下定論,畢竟邪神在五百年前便被他們聯手封印在蒼羅巔下,此時卻忽然出現小世界中。

    實在是蹊蹺,他一時間也沒理清楚是什么情況。

    伊恩又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那道神識,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縷神識中確實含有邪神的氣息,但偏偏奇怪的點就在于,這縷神識又不完全屬于邪神。其中似乎還雜糅著另外一個人的神識,這兩道神識交融在一起,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他才沒有立即分辨出來。

    按理說,神識是每一位神明特有的身份象征,怎么可能會出現兩位神的神識混在一起的情況?

    伊恩掐碎了那道神識,目光沉沉,看來,事情似乎變得比想象中更為復雜了。

    ——

    無虛之境,南桑眉心緊蹙,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她捂著胸口,臉色蒼白。

    神識被毀,對她也造成了不小的反噬。

    南桑抬起手背,輕輕擦去唇角溢出來的血跡,眼神中滿是怨毒。沒想到她將神識藏在陳慶的身體中,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到最后居然還會失敗。

    這黎晚澄莫非真是她的克星不成,怎么每次計劃碰到她總會被打亂。

    而且……南桑眼神暗了暗,究竟是誰毀了她的那縷神識?

    在陳慶的身體死亡之后,她便緊急召回了自己的神識,誰知半道上卻被人給毀掉了。

    按理說,小世界的npc是看不到她的神識的,黎晚澄身為人類也不會看到。

    那……到底是誰?

    南桑瞇起眸子思索,如今塞倫和利西亞都被她困在無虛之境,不可能是他們兩個,剩下幾個位面的主神,實力也不足以毀掉她的神識。

    所以,究竟還有誰有這種力量,能夠毀掉她的神識?

    南桑狹起眸子,眼神中露出幾分陰桀與犀利,輕喃道:“黎晚澄,你還真是……一次又一次帶給我驚喜啊。”

    既然一次兩次都沒能殺得了她,那就干脆讓她跟著這個世界一起消失吧。

    南桑抬手揮出一道傳音神力,不過片刻,一名監管者出現在殿內,她起身,對著監管者吩咐道:“去732號世界,殺了夏清秋。”

    監管者作為只聽命于南桑的組織,就算知道這道命令是違反無虛之境的規則的,也不會和不敢反駁。領了命令后,監管者就徑直離開了,殿中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寂靜。

    “直接對世界主角下手,你就不怕被天道發現嗎?”殿中突然響起一道陰沉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是木桌上放著的一個青色小瓷瓶,那瓷瓶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件法器,可以存儲亡者的靈魂。

    此刻,那個青色小瓷瓶的瓶口處緩緩溢出一縷縷黑霧,那黑霧在空中逐漸凝聚成團,待黑霧完全出來后,整個殿內的溫度好似瞬間降低了幾分。

    方才說話的正是那團黑霧。

    南桑轉過頭看向身后的黑霧,勾起唇角:“你想要的不就是取代天道么?怎么,還怕被他發現嗎?”

    那團黑霧笑了幾聲,聽起來心情頗好的樣子:“確實如此。”

    陰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百年間從未更改的狂妄,大言不慚道:“不過你說錯了一點,不是我想要,而是我們想要。”

    南桑闔上眸子,并未接他的話:“你只要別忘了當初答應我的事就好。”

    黑霧哼了一聲:“那是自然,我又不跟那個女人一樣,說過的話當然不會反悔。”

    聽見這話,南桑的臉色黑了黑,語氣頓時冷下來:“我警告過你,不要提她。”

    黑霧笑了兩聲,也不同她爭論這個事情,轉而問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一點,你跟這個黎晚澄之間應該并沒有什么淵源吧,為什么這么執著的想要殺了她?”

    南桑扯了扯唇角,確實是沒什么淵源,甚至可以說沒有半點牽扯。

    可偏偏,她就是看不慣,那個女人居然那么護著黎晚澄,那個被她特殊對待的人,明明是應該是自己才對。

    那份特殊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思及那日,塞倫在她面前極力護著黎晚澄時的模樣,南桑眸底倏然劃過一絲嫉妒,不過片刻便消失無蹤,她斂著眉笑了笑,好似滿不在乎一般,聲音輕輕地答道:“想殺便殺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

    寧輝帶人去處理陳慶的尸體,黎晚澄便打算先回房間一趟,雖然寧輝再三跟她保證了顧念慈的安全,但沒親眼看到人,心中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走廊有些長,因為剛發生過一場爭斗,此時格外的安靜。伊恩一路上都異常沉默,一直在想著那縷含有邪神氣息的神識,面色凝重。

    黎晚澄察覺到他表情的不對勁,問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嗎?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伊恩默了默,并未立即回答,似是在思考該不該告訴黎晚澄這件事,半晌后才開口:“那個陳慶有問題,我剛剛在他身上發現了一縷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神識。”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神識?

    黎晚澄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皺了皺眉頭,問道:“什么意思?”

    畢竟涉及到無虛之境和五百年前的那一戰,有些事伊恩不方便說太多。

    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縷神識好像是想殺了黎晚澄,雖然伊恩目前并不知道為什么邪神的神識會出現在這個小世界,并且對黎晚澄懷有殺意。

    伊恩頓了頓,換了一種通俗易懂的方式跟她解釋:“你剛才說,陳慶知道你的任務,而且說話時神態狀若兩人。”

    “我猜測,跟你說這句話的人,應該就是那縷神識真正的主人。”

    黎晚澄想起陳慶當時突然變化的神態和眼神,緩緩蹙起眉頭:“所以,陳慶是被那道神識控制了?”

    伊恩嗯了一聲。

    事情瞬間變得有些難以理解,黎晚澄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又觸犯到了誰的利益?她只是想盡快完成任務回到自己的世界,為什么總有人想要她的命?

    天邊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震響在耳邊。

    黎晚澄抬頭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眸中霧靄沉沉:“小七子,有沒有可能,聯邦沒能成功研制出解藥,以及……季遠的死亡,夏清秋的黑化,也都是有人在暗中利用神識控制陳慶,推波助瀾所致。”

    伊恩心尖一跳,這個說法確實能將前因后果聯系起來。可若是按這般說法,那當初這個小世界的毀滅就并非是劇情意外偏移導致的,而是有人故意干擾,促使世界走向毀滅。

    而蓄意干擾小世界的劇情發展,是無虛之境嚴令禁止的行為。

    伊恩眼底驟然冰冷,不行,得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利西亞他們。

    他拿出聯絡用的浮生鏡,注入神力后等待著對面的回應。往日里明明瞬間就能得到回應,這次過了許久,浮生鏡才顯現出那邊的畫面。

    不知是什么原因,浮生境的畫面顯得有些模糊。鏡面搖搖晃晃,過了幾秒后,才緩緩出現利西亞的半張臉。他離的很近,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怎么樣?你收集世界愿力的進度如何了?”

    “差不多了,”伊恩皺起眉,總覺得有種跟他在偷偷摸摸私會的感覺,心中有些奇怪,“你那邊聲音怎么那么小?”

    利西亞嘆了口氣,小聲回答道:“哎,別提了!南桑把我跟塞倫囚禁在這里了,這殿內現在都是她的人,我跑了好久才找到個清凈地方。”

    “囚禁?”伊恩一驚,有些沒想到南桑居然敢做到這種地步。

    利西亞無奈地搖搖頭:“以她現在的實力,我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而且她上位這么多年,無虛之境內部的人員早就被她大換了一次,如今這里到處都是她的勢力。”

    經過他們這段時間暗中的調查,無虛之境一共八個位面,除了塞倫負責的這一位面,剩下的七個位面的主神,基本都被南桑收攏了。

    所以塞倫和利西亞如今在無虛之境,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伊恩聽他天南海北地說了半天,差點兒忘了最重要的事:“對了,我剛剛在這個世界中發現了邪神的神識。”

    “什么?!邪神!”利西亞的聲音突然揚了起來,甚至有些尖銳。

    伊恩:……

    剛剛為了聽清利西亞說話,他還特意將耳朵湊近了些,結果現在直接被這人的音波攻擊弄的有些耳鳴。

    伊恩解釋道:“那個人是世界的npc,在他死亡之后,我在他身上發現了那縷準備逃走的神識,但奇怪的點在于,這縷神識似乎并不是同一個人的。”

    利西亞被他這番話繞的有些云里霧里的,問道:“什么叫不是同一個人的?”

    神識這玩意難不成還能有兩個人的嗎?

    畢竟是異于常理的事,伊恩一時間也有些難以解釋:“除了邪神的神識,我還從那縷神識中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氣息,但不知道是誰。”

    當年一戰,他以身為祭,引動天雷降落,毀了邪神的肉身,將他的靈魂永遠封印在蒼羅巔之下。

    所以,他斷然不會認錯邪神的神識。

    只是那另外一道神識究竟是誰的,他現在也沒有頭緒。

    太久沒聽到邪神這兩個字,以至于利西亞現在還有些恍惚:“可邪神不是在五百年前就被我們封印了嗎,怎么會出現在小世界里?”

    而且他這幾百年也一直在關注著蒼羅巔的情況,封印很牢固,應當不存在松動的可能。

    “還有一件事,”伊恩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懷疑這幾百年來,小世界的頻繁紊亂崩塌并非意外。”

    他這段時間為了收集世界愿力,走過了不少小世界,而在這些小世界中,有將近七成都是因為劇情偏移或者主角意外死亡導致的世界崩塌。

    一般情況下,小世界的崩塌大多數都是自然消亡,由于時間帶來的磨損,導致小世界無法繼續承載原本的正常運行。

    像這種意外情況導致的崩塌都是少數情況,可是近幾百年來,小世界的崩塌頻繁增多,而且幾乎都是意外導致,并非自然消亡。

    聞言,利西亞眼神一暗,他就說他的感覺沒錯,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我前段時間翻閱卷宗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過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無法確定背后設計這一切的人究竟是誰。”

    伊恩提醒道:“可以著重調查一下以往意外崩塌的小世界中,有沒有突然脫離原定軌跡的npc。”

    “你是懷疑有人控制這些npc去……”利西亞沒說完后半段話,但已經了然他的意思。

    “嗯。”伊恩點了點頭,如果不是陳慶這件事,他恐怕還想不到這一方面。

    既然邪神可以通過神識來控制npc干擾劇情,以此瞞過搜查,那么其他意外崩塌的小世界是否也是如此?

    回去之后,利西亞將伊恩所說原原本本地跟塞倫復述了一遍,塞倫在聽到邪神二字時,也是難掩神情中的震驚。

    利西亞撐著頭,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封印如果有所松動,你我肯定會有所察覺啊。”

    金發女人垂著眸子,半晌后,突然開口道:“封印沒有松動是不錯,可……若是當初在封印之前,這縷殘魂就逃了出來,一直藏匿在某處,沒有被發現呢?”

    聽見這話,利西亞倒吸了一口涼氣,確實不乏有這個可能,如此一來的話,邪神恐怕已經在無虛之境潛藏了數百年之久,而他們竟一直都未察覺。

    只是,有能力將這縷殘魂藏起來,并且不被他們發覺的,在如今的無虛之境,也只有一人能做到。

    答案不言而喻,兩人陡然沉默下來。

    塞倫低著眉眼,探不清情緒,下一秒,她忽地站起身,嗓音沙啞:“我去找她。”

    她還是不信,曾經那個寧愿違背規則,也不愿傷害無辜之人性命的人,如今竟然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利西亞見她是真的打算去找人問個清楚,急急向前邁了一步,攔在她身前,眉心緊鎖著勸道:“你冷靜一點,現在過去只會打草驚蛇。”

    只要一碰上牽扯到南桑的事,這人就沒了往日的冷靜。

    塞倫抬眼看向他,眸中水霧彌漫開來,整個人仿佛一株被雨水打碎墜落的花骨朵。

    她好像被拋棄無家可歸的小孩兒,迫切的想要一個答案,紅著眼盯著利西亞,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一遍遍重復著:“利西亞,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明明……明明不是那樣的人。”

    “你告訴我……到底為什么啊?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利西亞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畢竟幾百年的時光,連山河湖海都會有所更改,更何況是人心。

    ——

    因為昨夜突然被陳慶帶走,精神長時間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一直到今早清晨都未休息,所以一回到房間,顧念慈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只是,黎晚澄心中掛念著陳慶說的那幾句話,遲遲沒有睡意。

    在陳慶死亡之后,她就一直在復盤那會兒發生的事,陳慶當時說的那幾句話反復在她腦海中縈繞。

    那番話既然是那個神識的主人借陳慶的口說出來的,如果那個人的目的是想要殺了她,而且陳慶也已經死亡,那么現在只剩下唯一一個辦法。

    想到此處,黎晚澄心頓時一緊:“糟了!夏清秋有危險!”

    如果那個人的目的是毀滅這個世界,那此時喪尸病毒被控制住,便只剩下最后這一種方法可以讓這個世界走向崩塌。

    ——殺死世界主角。

    夏清秋如今的治愈值仍舊是零,也就是說,在喪尸病毒被徹底被消滅之前,只要夏清秋死亡,連帶著整個世界都會消失。

    伊恩此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神情嚴肅:“我去救她,你在這里待著。”

    那縷神識涉及到了另一個層面的事,已經超出了黎晚澄和顧念慈的能力范圍。

    伊恩不敢耽誤,直接喚出七星劍,動用神力撕開一條空間裂縫,回到了A市那條小巷子中。

    夏清秋當時被黎晚澄打暈捆在了她的實驗室里,伊恩趕過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一個黑袍男人站在實驗室里,手里拿著短刃,下一秒就要刺進夏清秋的胸口。

    不好!伊恩見狀直接將七星劍甩了出去,將男人手里的短刃擊飛。

    黑袍男人沒想到這么個偏僻的地方,居然還能碰到來救人的,命令當前,他也沒去想那么多,運起法力,打算直接將夏清秋的心臟捏碎。

    誰知指尖還未碰到夏清秋的身體,視線突然一花,隱約看見空氣出現了波動。下一秒,剛剛打飛他手中匕首的劍倏地又出現在眼前。

    黑袍男人還未反應過來,手腕便傳來陣刺痛,他猛地收回手捂住傷口。

    好快……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伊恩在刺下去的那刻已經收了力,沒直接廢掉他的手。

    他右手執劍,站在夏清秋身前,毫不掩飾地釋放出威壓,盯著眼前的男人,嗓音冷然:“想殺她,便先過我這關。”

    瞬間,仿佛有千萬斤重量壓在身上,身體已經禁不住有些發抖,黑袍男人瞳孔一震,險些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這威壓……是神級!

    此刻,他才看清少年手中握著的劍,再聯想到少年方才突然瞬移過來的能力,男人后背霎時被冷汗浸透,此時哪里還能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男人心中頓時又驚又懼,他就是個破打工的,怎么出個外勤,還能碰到死了幾百年的空間之神。

    因為男人穿著黑袍,兜帽幾乎遮住了大半的面龐,看不清楚具體容貌。

    伊恩提著劍朝他步步逼近:“說!是誰派你來的!”

    男人被劍氣逼的一連倒退幾步,見狀不妙剛準備溜走,誰知剛遁走沒多遠,少年瞬間出現在他身前,緊接著脖頸處突然一涼,他低頭看去,劍刃已然抵在了要害處。

    冰涼尖利的觸感提醒著他,兩人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

    伊恩翻動手腕,劍尖向上輕輕劃出一個弧度,將兜帽挑開,男人的面容登時顯露出來。

    注意到男人的脖頸有一處刺青,伊恩在看清那刺青的樣式后,瞇起眸子問道:“你是南桑的人?”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標志他曾在南桑的宮殿中看到過。

    監管者見自己的身份被認出,心頓時涼了一半,在工作和保命之間果斷選擇了后者,膝蓋一彎跪的十分干脆利落:“饒命饒命!是圣瀾王讓我來殺她的,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

    伊恩瞇了瞇眸子,這個答案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他猜到這些世界的毀滅都和南桑有脫不開的關系,只是沒想到她竟如此耐不住性子,居然敢派監管者直接對世界主角下殺手。

    監管者本以為自己這條小命今日怕是保不住了,結果閉著眼等了半天,也不見少年動手。

    伊恩知曉作為下屬的苦衷,本來也沒想殺了他。

    他收回劍,背手而立,發絲被風拂動,狹著眸子冷聲道:“回去告訴你們家主子,我來殺她了。”

    明明是溫潤的少年面龐,卻因為說出的這句話,顯得有幾分凌人。

    ——

    為了穩住民心,陳慶研究喪尸病毒和利用人體做實驗的事被聯邦暫時隱瞞了下來,但他死亡的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傳遍了整個方舟。為了避免麻煩,聯邦對外宣稱陳慶是突發性心臟病,搶救無效,不幸身亡。

    指揮官的位子一空出來,整個方舟群龍無首,一時間人心惶惶,寧輝作為此次事件的最大功臣,經過聯邦眾議員的一致表決,推選他暫代指揮官的職位。

    寧輝臨危受任,只能在這時候站出來主持大局,安撫眾人的情緒。

    “大家都先不要慌張,我們已經研究出了針對喪尸病毒的血清,從現在開始,我將暫時代理指揮官的全部事務,直到喪尸病毒被徹底消滅。請大家放心,零號方舟會一直保護各位的人身安全。”

    在寧輝閑下來之后,黎晚澄才終于有機會找到他,詢問當年那件事的真相。

    “寧副官,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輝沉聲道:“八年前,人魚研究被明令禁止這件事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

    黎晚澄點點頭,顧念慈前幾天剛和她講過那段往事,所以她對此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只是,寧輝接下來的話著實讓黎晚澄有些沒想到。

    “大約三年前,陳慶召集了之前曾參與過人魚研究的研究員,準備重新啟動人魚研究。”

    黎晚澄突然想到什么,問道:“等等,這份召集的名單還在嗎?”

    寧輝點了點頭,從端機中調取出那份名單,名單有些長,一個個名字排在一起,大概有幾十行。

    黎晚澄在其中看到了夏清秋的名字,她伸出手指了指:“這個人,她也參與了重啟后的研究嗎?”

    “夏清秋?82號研究基地的夏研究員嗎?”

    黎晚澄點頭:“是的。”

    畢竟是研究出再生技術的人,所以寧輝對這個名字印象比較深刻,他點點頭:“陳慶確實向她發出過邀約,不過夏清秋拒絕了,但因為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陳慶必然會對她斬草除根。”

    “根據我調查到的信息來看,陳慶當時應該是買通了殺手去暗殺夏清秋,但是那顆子彈卻被夏清秋的愛人擋了下來,在那之后夏清秋就失蹤了。”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怪不得夏清秋會如此怨恨聯邦的人。

    她當初誤以為是夏清秋制作出喪尸病毒,引發了這場浩劫,但結果,夏清秋也不過只是一只被提前選好的替罪羊,其實背后最大的推動手卻是陳慶,更確切的說,是那縷神識的主人。

    第117章 定不負相思意

    監管者在被伊恩打退后,就慌忙逃回了無虛之境。

    彼時南桑正在給殿中的那盆蘭花澆水,這東西嬌貴的很,需得日日精心照料。

    聽完監管者的匯報,南桑有些意外,轉過頭看向他,威壓霎時間放了出來:“伊恩?他不是在五百年前那一戰時就已經殞滅了嗎,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確定!”監管者被這道神級威壓逼的有點直不起腰,生怕哪一句話沒說對,這位活閻王當場就要了他的小命。

    他艱難地抬起頭:“王上,確實是他,還有那柄七星劍,我絕不會認錯。”

    話音落下,身上的威壓終于是減輕了不少,監管者偷偷瞄了眼女人的表情,而后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們這些打工人,幾乎每天都在過著如屢薄冰的生活,不僅要去處理各種危險的工作,還要面對喜怒無常的上司,這條命天天就跟懸在頭頂上一樣,指不定哪天就掉下來了。

    本以為匯報完事情就能離開了,可女人卻一直未開口,好像壓根就沒想起來他還在這里跪著,監管者欲哭無淚,卻也不敢打攪上司,只能默默動了動跪得酸軟的腿。

    南桑已經被伊恩的突然出現攪亂了頭腦,并未在意監管者的神色變化,她蹙起眉頭,垂眸思索著最近發生的幾件事之間的關聯。

    如果監管者所說屬實,莫非……這空間之神真的死而復生了?

    而且還偏偏就出現在黎晚澄負責的小世界,又十分恰好地阻止了夏清秋的死亡。

    這也未免太過湊巧了些。

    一次兩次的意外倒還說的過去,可接連都是如此,這黎晚澄身上莫不是有什么魔力,怎么一碰到她就準沒好事。

    過了許久,南桑仿佛才想起來殿中還跪了個人,她沒有回頭,只是隨意地抬起手揮了揮:“你先下去吧,這件事不要聲張。”

    “是。”監管者等的都快睡著了,才終于聽見這句話,頓時如釋重負,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

    殿內又恢復了寂靜,木桌上的一個瓷瓶輕輕晃了晃,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后一縷縷黑色的霧氣緩緩從瓶口中升起,糾纏在一處,最終匯聚成一個近似人形的模樣。

    黑霧比起上次出現時又壯大了不少,只是依舊沒有實體。

    看見南桑皺著眉頭,黑霧靠近了些,問道:“怎么?許久都不見你露出這么苦惱的表情了,又是那個007號任務員嗎?”

    南桑搖了搖頭:“是空間之神出現了。”

    黑霧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有些驚訝,不過這分情緒也只是轉瞬即逝。

    大概是沒想到南桑居然在苦惱這件事,他嗤笑了一聲,對此好似并不在意,語氣中滿是不屑:“一個曾經的手下敗將而已,不足為懼。”

    五百年前那一戰,伊恩以身為祭卻也只換來個將他封印在蒼羅巔下的結果,最后伊恩命殞黃泉,他卻還有一縷神識逃了出來。

    如今,就連這封印也關不住他了。

    所以就算伊恩重生了那又如何?五百年后再來一次,他也依舊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南桑勾了勾唇角:“也是,集你我二人之力,就算再加上一個空間之神,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

    伊恩在解救完夏清秋后,便直接通過時空裂縫,急急地趕了回來。

    此時已經將近夜里九點,顧念慈正在浴室洗澡,所以房間里只有黎晚澄一人,伊恩站在房間門口,抬起手敲了兩下。

    黎晚澄本以為是方舟的工作人員,結果打開門才看見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伊恩,看著面容冷峻的少年,她不免愣了一下。

    畢竟在平時,伊恩很少以實體的狀態出現在小世界中。

    黎晚澄讓開了些,讓伊恩進來。

    因為怕打擾到黎晚澄和顧念慈,所以伊恩往常很少在這個時間點來找她。

    不過,今天伊恩既然挑了這個時間點過來,想必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已經等不及到第二天再說了。

    讓伊恩先坐在沙發上,黎晚澄轉身去廚房倒了杯熱水,遞給他。

    她坐下來,端詳著伊恩的臉色,心中隱約有絲不好的預感,默了半晌,終是忍不住啟唇問道:“小七子,是出什么事了嗎?夏清秋她……還活著嗎?”

    “她還活著,”伊恩先給黎晚澄喂了顆定心丸,所幸他去的及時,夏清秋并未受傷。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你的猜測不錯,圣瀾王確實派人對她下手了。”

    黎晚澄在聽到夏清秋還活著時松了口氣,可緊接著聽完后半句,臉色頓時晦暗幾分,在知道幕后之人是圣瀾王時,她蹙起眉頭,語氣驚訝:“是圣瀾王派人殺的夏清秋?”

    圣瀾王這個名號實在算不上陌生,畢竟就是因為她設立的這些規則,險些讓黎晚澄葬命在第二個世界。

    只是讓人未曾想到的是,如今這樁事,竟也是她的手筆。

    伊恩點了點頭,由于時間緊急,他也只能盡量長話短說:“我聯系不上利西亞,我擔心圣瀾王已經開始動手了,所以我現在要趕回無虛之境一趟。”

    他剛剛嘗試用浮生鏡和利西亞進行聯絡,結果一直沒有得到回音。

    既然南桑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派監管者前來刺殺世界主角,恐怕無虛之境此刻也已經陷入混亂,伊恩的眉頭久久未能舒展,目光沉滯地盯著一處地方。

    也不知道塞倫和利西亞現在怎么樣,上次聯絡利西亞說南桑將他們囚禁起來了,那……南桑如今會不會已經對他們動手了?

    黎晚澄知曉伊恩身上背負著怎樣的責任,所以并未有埋怨,也并未多問,從始至終都只是默默地聽他交代完每一件事情。

    “接下來我不能繼續待在這個小世界了,剩下的時間要靠你自己完成任務。”伊恩沉聲說道,其實他這個時候趕來,除了要交待這些事,也有放心不下黎晚澄的緣故。

    雖然這個世界,他給黎晚澄選擇的身份是半人魚血脈,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上許多,但萬一真的碰上什么難以應付的危險,再強的身體素質也無濟于事。

    這個小世界不比之前那些,危險系數幾乎是黎晚澄經歷過所有世界中最高的,而且又是最后一個世界,如果在這里失敗或者遭遇什么不測,那么便意味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若不是事出緊急,伊恩是萬萬不放心留黎晚澄一個人在這里的。說完要離開的話后,他沉默了許久,心中的憂慮都堆在一處,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黎晚澄看出伊恩未說出口的擔憂,主動打破了這有些僵硬的氣氛,笑著寬慰他道:“放心吧,那么多世界都走過來了,我一定會順利完成最后的任務的。”

    從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伊恩在幫她,一次次的救她于危難之中,在這種時候,她更不應該拖累伊恩。

    許是被黎晚澄的笑容感染,伊恩緊繃的情緒稍稍放松了些:“無虛之境現在不安全,你們先在這個世界待著,等事情解決了我再來接你們回去。”

    “好。”黎晚澄笑著應下,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是,這一趟回去注意安全,我跟阿慈可還在這等著你回來接我們呢。”

    “嗯。”伊恩點點頭,聲音輕而堅定。

    在離開之前,伊恩給黎晚澄留下了一枚淡藍色的晶石。

    “這個你拿好,我在里面注入了神力,如果碰到危險的時候就拿出來,能夠將你暫時傳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雖然陳慶已經死亡,這個世界最大的威脅也已經消除,但是喪尸病毒還未完全得到解決,再加上伊恩這一趟回無虛之境,也不確定要在那里待多長時間,他擔心萬一黎晚澄遭遇什么不測,他沒辦法及時趕回來。

    交代完這些后,伊恩便離開了,正如他來的突然又急切,走的時候也好似一縷輕煙,轉瞬間就消失了。

    伊恩離開之后,客廳好似一下子空蕩了下來,黑夜的寂寞切切實實地涌了進來,安靜的只能聽到浴室傳來的模糊水聲。黎晚澄坐在沙發上,兀自盯著掌心的晶石,看了許久。

    過了沒多久,浴室玻璃門的把手微微轉動,打開,顧念慈穿著浴袍走了出來,往常洗過澡后這人都會在床上等她,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次她并未在臥室的床上看到黎晚澄。

    擦頭發的動作不自覺慢下來,顧念慈垂眸略思索了下,轉身去了客廳。

    剛一過去,便看見黎晚澄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盯著掌心,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很少有這樣兀自發呆的時候。

    顧念慈敏銳地察覺到愛人情緒的變化,她抬腳走過去,在黎晚澄身邊坐下。

    黎晚澄的心情大抵是真的不好,以至于顧念慈走到她身邊坐下的時候,她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轉頭看了女人一眼,而后又垂下眸子,去看手里的東西。

    顧念慈此時才看清了她手里攥著的那東西,一塊淡藍色的石頭,也不知是誰給她的,能讓她盯著看這么久。

    她開口問了句:“阿澄,這塊石頭是?”

    顧念慈忽然想起剛剛在浴室洗澡時,隱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不過因為隔著一道門,再加上有水聲,所以聽不太清楚。

    黎晚澄聲音低低的,同她解釋道:“是伊恩給我的,他要先回無虛之境一趟,說懷疑圣瀾王那邊已經開始動手了。”

    或許是心中難以言喻的憂慮終于有了一個宣泄口,她偏過眸子注視著身旁的愛人,掩不住其中的擔憂:“我見他離開時的表情有些凝重,也不知道這一趟過去,是吉還是兇。”

    到底相處了這么久,黎晚澄心里早就把伊恩當作了朋友,如今伊恩面臨危險,她自然是擔心的。

    不過,黎晚澄知曉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她如今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在危急關頭給伊恩添麻煩。

    顧念慈聽見這話心尖一跳,她對無虛之境的情況也算是有一些了解,心里自然明晰伊恩這一趟回去恐怕十分艱難。

    但她瞥見身邊這人實在太過擔心,不愿黎晚澄一直沉浸在悲觀的情緒中,于是牽過她的手,圈在自己的掌心中,寬慰道:“伊恩為收集世界愿力奔波了這么久,相信他們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因為剛洗過澡,女人的掌心滿是濕潤的溫暖。

    黎晚澄握緊了她的手:“嗯,希望如此。”

    伊恩為此努力了這么久,相信老天,不會這么殘忍的。

    估摸著這人的情緒差不多平穩下來了,顧念慈摩挲著她的指腹,輕聲道:“不早了,我們回臥室休息吧。”

    聽見這話,黎晚澄抬眼去看墻上的時鐘,因為方才心中一直掛念著伊恩,沒注意時間居然過的這么快,已經將近夜里十一點了。

    她竟在這里坐了這么久嗎?

    黎晚澄轉過頭看向愛人,剛張開唇,視線卻倏地落在她浴袍敞開的地方,被大片的白膩晃了眼,耳根霎時爬上來點兒紅,尾音也連帶著顫了顫:“好……”

    剛從浴室出來沒多久,顧念慈身上還帶著熱氣,臉頰泛著被熱水浸透后淺淡的粉紅,半干的發尾隨意搭在鎖骨上,幾滴水珠順著發梢落下,在肌膚上蜿蜒回折,最后消失在那抹起伏的溝壑間。

    顧念慈原本抱著點旖旎的心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特意將浴袍的衣襟稍稍往下拉了些,誰知黎晚澄心里惦念著旁的事,壓根兒沒注意到她這番打扮。

    她頭發只擦了半干,又穿著單薄的浴袍陪黎晚澄在客廳坐了許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冷的。

    后腰倏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騰空而起,突然的失重感讓顧念慈下意識攀緊了黎晚澄的脖頸,掌心的熱度隔著浴袍熨貼在肌膚上,她指尖稍稍蜷了蜷,耳畔是那人溫熱的呼吸,以及跳的微快的心臟。

    曖昧升溫的氣氛中,不止一人動情。

    黎晚澄抱著懷中比珍寶更為珍貴的人,一步一步走的平穩,手背被濕涼的發絲劃過,她注意到了這點,將人放到床上后,轉身去浴室拿了吹風機出來。

    她單膝跪在床側,半跨在顧念慈身上,以一種過于親密的姿勢將女人攏在懷中。

    吹風機的開關被撥開,轟鳴聲在耳邊響起的同時,頭發被一只手輕柔地捧起,熱風從發根掃過,距離控制的剛剛好,并不會燙到。

    時間流逝,隨著發尾的水珠慢慢蒸發,黎晚澄不厭其煩地一點點吹著,顧念慈微微抬眼,瞥見這人的專注神情,一顆心好似在棉花糖中滾了一圈,又甜又軟。

    她的阿澄啊,總是這樣認真的做著每一件事。

    發絲已經變得干燥,帶著剛剛被熱風吹過的溫度,黎晚澄垂下眸子,視線不自覺落在女人瑩潤的唇瓣上,喉嚨滾了滾:“阿慈……”

    大概是空調的溫度調的有些高,她竟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吹風機的嗡鳴聲蓋過了那聲輕喚,黎晚澄看著窗戶上映出的倒影,忽然有些恍然,好像上次為她吹頭發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從初到這個世界至如今,幾乎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膽的,不是在路上奔波,就是在各種危險中度過,所以兩人一直都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好好親熱過。

    如今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危險也暫時不會出現,難得有一個可以抱著彼此放松,慢慢訴說情意的時刻。

    許是劫后余生,心中對彼此的渴求更甚。

    吹風機的嗡鳴戛然而止,被隨意地擱在床頭柜上,姿勢瞬間變換,黎晚澄將人壓倒,方才撫過發絲的指尖,此刻也緊緊交扣在一起,顧念慈微狹著眸子,眼含笑意地望著身上的人,海藻般的頭發鋪散在潔白的床單上,舉手抬足間好似勾人心魄的海妖。

    而黎晚澄是心甘情愿落入她圈套的獵物。

    也不知是誰先攀上的誰,寂靜的夜里,只能聽見彼此呼吸的交錯,濕熱的氣氛緩緩蔓延,風將窗簾吹起一道縫隙,隱約能瞧見兩道身影交疊。

    偶然刮過的一陣輕風,帶起樹葉碰撞的清脆響聲,混著一聲聲的婉轉低吟,逐漸消散在夜色中。

    窗外的風聲停歇下來,熱烈過后,只余下溫情的繾綣在空氣中流淌,黎晚澄將顧念慈圈在自己的懷抱中,捻著她的一縷發絲,在指尖輕繞。

    柔順的,微涼的發絲,好似一圈溫潤的絲線,一點點將她纏緊,如同方才的溫存,肌膚相貼,不留分毫縫隙。

    黎晚澄看著被風幾度吹起的窗簾,神色不明,過了半晌,她突然開口說道:“阿慈,等這一切結束后,我想回A市去看一趟夏清秋。”

    縱然夏清秋也是受害者,但是她為了一己之私,殘害了無辜的性命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她必須要為她所犯下的錯誤負責,受到應有的懲罰。

    其實顧念慈早已猜到黎晚澄會做出這個決定,她伸出手,覆上女人的掌心,緩緩緊握,溫溫柔柔地應道:“好,我陪你一起。”

    她并沒有問黎晚澄為什么要去,因為對愛人足夠了解,這是相處時間長久之后自然形成的習慣。

    顧念慈知道她的執著,也愿意包容她的這些執著,畢竟,她當初就是被這樣的黎晚澄所吸引著。

    如今亦是如此。

    ——

    第二日清早,黎晚澄和顧念慈剛用過早飯,便有人敲響了房間的門,來的人是寧輝身邊的護衛,黎晚澄之前在八層的時候見過他一次,有些印象。

    因為知道黎晚澄和顧念慈就是帶來血清的人,所以護衛對兩人的態度十分尊敬:“黎小姐,顧小姐,指揮官請你們前去他辦公室商議事情。”

    “好的,我們馬上過去。”黎晚澄點頭應道,寧輝這時候找他們商議事情,想來應該是關于喪尸病毒的問題。

    考慮到黎晚澄和顧念慈對血清研究作出的巨大貢獻,所以聯邦特意給她們開啟了特權,她們可以在方舟內部隨意走動,不必受到限制。

    再次走入八層,黎晚澄忽然有些感慨,上一次到這里時還是偷偷摸摸的,現在也能光明正大的走進來了。

    護衛盡職盡責地將她們領到辦公室前,而后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

    甫一進門,黎晚澄環顧了一圈里面的布置,挑了挑眉,看著端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由衷發出一聲贊嘆:“這地方,比你之前那辦公室大了不少啊。”

    別的不說,陳慶這人倒是挺會享受的,這辦公室裝修的跟總統套房相比起來,還真的是有過之無不及。

    寧輝接過她的話,彎了彎唇角:“是啊,這不是趕巧讓我撿了個漏。”

    桌上有提前泡好的茶,寧輝抬手給三人各自斟了一杯。

    黎晚澄也沒同他客氣太多,拿起杯子抿了口茶,笑道:“不愧是換了個位子,寧指揮官看起來倒是比之前容光煥發了不少。”

    一同在生死門前經歷了這么一遭,兩人之間也熟悉不少,所以她便開了句玩笑。

    “你就別打趣我了,”寧輝搖了搖頭,笑的頗有些無奈,他昨晚剛剛通宵處理了之前堆積如山的文件,黑眼圈重的堪比國寶,哪談得上容光煥發這四個字。

    大家彼此都足夠熟悉,而且大事當前,所以他沒再講什么文鄒鄒的客套話,直接進入了正題:“今天叫你們過來也是想一起商議一下,如何解決喪尸病毒的問題。”

    寧輝聽說了黎晚澄和顧念慈組織救援A市的事,所以此次專門將她們喊了過來一同商議。

    目前血清的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難的是從何處下手展開救援,因為先前拖的時間太久,喪尸的數量過于龐大,再加上陳慶并未及時開展救援工作,導致如今感染的人數仍在不斷增加,幾乎所有的城市都出現了感染病毒的人,無一幸免。

    黎晚澄默了默,她確實有過救援的經驗,但畢竟當初面臨的只是一個城市,復雜程度肯定不會像現在這么大。

    大規模的救援和掃除病毒,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既然寧輝叫她們前來一同商討,那他心中應該是已經有了大致的計劃。

    “寧大哥不如先說說你的計劃?”黎晚澄并未先道出自己的想法。

    寧輝點頭:“也好,我確實有一個初步的計劃,但是還不夠完善。”

    他按下手邊的按鈕,頂部的機器隨之轉動了下,而后在三人中間投射出一張圖片,圖片上詳細的記錄了各個城市的地形以及幸存者基地的分布圖。

    “我打算先跟各個城市的幸存者基地取得聯系,確認具體的幸存人數和位置,然后組織無人機部隊運送一批物資和武器過去,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和安全,然后再對喪尸聚集點進行逐個擊破。”

    大致的計劃是沒有什么問題,只是……黎晚澄皺了皺眉:“將喪尸放到后面解決,可能會對幸存者造成危險。”

    她們當初在救援A市的時候,因為漏掉了一個幸存者小隊,導致后來在喪尸潮爆發的時候,那幾個人被困在一處建筑中,根本出不去,等到五日后喪尸潮平定下來,她們在進行最后搜查的時候,才在那棟小房子中發現了他們的尸體。

    由于長時間的斷水斷糧,身體支撐不住,一行四人,盡數命殞。黎晚澄再次想起這件事,依舊是無邊的后悔,如果她早點去搜查那片區域,哪怕早上那么一兩天,說不定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寧輝頷首,記下黎晚澄的提議:“好,我到時候重新規劃一下。”

    討論完具體的措施之后,他又調出喪尸分布的區域圖,指著上面標紅的一塊區域,道:“如今喪尸主要集中在中東部的幾個城市,這幾個城市同時也是人口密集區,后續的救援開展起來恐怕要費些功夫。”

    黎晚澄看著分布圖,略微思索后,提出自己的見解:“如果先從外部下手,再一點點朝中心包圍,逐步擊破,會不會容易一些。”

    她伸出手,指了指周邊的三個城市,“G市R市和Z市喪尸的數量少一些,先從這三個城市下手,恢復工業和生產,然后在這三個城市建立起物資中轉站和修整區,也為后續開展其他城市的救援做準備。”

    這是一個穩中求進的方法,寧輝在思索可行度后,直接拍版決定:“好,那就按你所說,后天我會先派遣三支隊伍,分別趕往這三個城市。”

    “只是……”寧輝皺起眉頭,面色中露出些為難,“G市有一家大型化工廠,根據前線傳來的消息,那里的喪尸因為受到了有毒化學品的影響,產生了變異,身體素質幾乎是普通喪尸的四到五倍,僅靠人力和普通的武器恐怕很難解決。”

    聽見這話,黎晚澄并未有猶豫,主動開口接下了這個任務:“寧大哥如果相信我,我愿意帶隊去G市救援。”

    寧輝見她主動攬下這個任務,爽朗一笑:“好,我就等著你這句話了!”

    旁邊,顧念慈的臉色有些沉了下來,但礙于還有第三個人在場,終究是沒說什么。

    等回到房間之后,顧念慈壓抑了許久的悶氣終于釋放了出來,語氣一下子有些沖:“阿澄,你明知道G市有多危險。”

    G市如今這種情況,和一塊燙手山芋沒什么分別,旁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可黎晚澄偏偏就上趕著,將這燙手山芋接了下來。

    顧念慈也是親身經歷過喪尸潮的,看著愛人以身涉險,怎么可能不擔心,而且黎晚澄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我知道啊,”黎晚澄笑了笑,看著她,神色認真,“但是只有喪尸病毒被徹底消滅了,我才能帶你一起回家。”

    而且,寧輝當時雖然沒有明說,但那番話背后的意思,她又怎么會聽不出,在這種情況下,她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是要站出來幫一把的。

    畢竟她有著一半的人魚血脈,體質特殊,寧輝將這些異化喪尸交給她來解決,也是目前最安全穩妥的法子。

    顧念慈也知道那些普通喪尸傷不到黎晚澄,但G市情況特殊,凡事就怕有個萬一,她們這一路已經走的夠難夠險了,她不希望黎晚澄再次踏入危險之中。

    “要去也可以,但我要和你一起。”顧念慈直直盯著黎晚澄,語氣堅定,她的腿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醫生說過兩天就能拆石膏。

    黎晚澄搖搖頭,拒絕了她:“那里不安全,你就好好待在這里。”

    顧念慈的腿傷還未徹底好全,況且如今的G市的具體情況未知,黎晚澄不愿她跟著自己一同陷入危險。

    見顧念慈還想說些什么,黎晚澄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里,下頜輕輕靠在她肩膀上,放柔了聲音,帶著些哄的意思:“聽話,如果你去了我會更放心不下的。”

    若是顧念慈真的跟去了,她的心思總要分一半在她身上,相比之下,方舟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其實顧念慈在她抱過來的那刻心里的怨惱就已經消了,她怎會不知黎晚澄不愿讓她陷入危險,只是心中總歸還是放心不下,于是只好輕輕在這人的唇瓣上咬了一口,略帶著些埋怨地說道:“明明知道不安全,還是要去……”

    這一下著實用了些力,黎晚澄疼的輕嘶了聲,老老實實的挨了這一口,而后更加抱緊了懷中的人,慢慢說道:“那些和我一起去的士兵們也是一樣,他們又何嘗不知道此行的兇險,但是為了這個世界能夠得到真正的和平與安全,大家也都在朝著危險進發啊。”

    離開之時,顧念慈執意要送黎晚澄出門,縱然已經經歷了許多次分別,但每一次分別,心中的思念卻并未減少半分。

    最后分別之時,顧念慈低著眸子,伸出手,將女人的衣領一點點撫平,她的動作細致又緩慢,好像要極力拉長這最后的相處時間,但隨著最后一絲褶皺在指尖下漸趨平整,也終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黎晚澄看出了女人未說出口的不舍,牽過她的手握在掌心,其實不止顧念慈心中有不舍,她亦是如此。

    顧念慈抬眸看向眼前的人,視線交錯的那刻,心中揉雜了的千萬句關切和思念,在齒間流轉了許久,最后都融為了一句。

    “萬事小心,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一句簡簡單單的等你回來,沒有過多的修飾和百轉回腸的思念,卻讓即將遠行的人心上有了牽掛。

    “好。”黎晚澄笑著應了。

    ——

    G市位于地圖的最東部,與A市接壤,這里曾經也是經濟最為發達的城市之一,只是喪尸病毒爆發之后,感染病毒的人數也愈來愈多,直接導致了整個城市的停工停產。

    黎晚澄已經帶領著大部隊到了城市外圍,在開始救援之前,她站在隊伍最前方,拿著喇叭對下面的士兵喊道。

    “大家記住,我們此次的主要目的是救援幸存者,所以盡量避免與喪尸發生正面戰斗。”

    “后勤部已經和各個幸存者基地取得了聯系,等會兒會給大家配備血清和武器,首先將沒有被病毒感染的人帶出來,看見身上有致命傷口的喪尸就果斷解決掉,避免對其他人造成二次傷害。”

    “如果遇到了危險,就立即與總部聯絡,總部會盡快派出人前去支援!最后切記不要戀戰,大家注意安全!”

    底下穿著盔甲的一排排士兵立正站好,齊刷刷喊道:“是!”

    第118章 定不負相思意

    G市位于偏南的地方,此時恰逢開春,氣溫逐漸回升,空氣中滿是腐臭的味道,喪尸體內的蟲卵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孵化,白花花的蛆蟲從他們身上腐爛的軟肉中鉆出來,彎曲著爬行。

    汽車的轟鳴聲吸引了不少喪尸的注意,他們扭動著僵硬的頭顱,看向一輛輛駛來的裝甲車,活人的味道順著空氣飄了過來。

    周圍的喪尸也都嗅到了這鮮活的氣息,他們已經饑餓了太久,此時聞到久違的活人味道,都張大了嘴,口水混著黏液流淌而下,迫不及待的想要飽餐一頓,

    喪尸逐漸朝著這邊靠攏過來,匯集成了一大群,抖動著腿朝裝甲車的方向狂奔。

    黎晚澄站在隊伍的最前端,俯視著那些搖頭晃腦興奮跑過來的喪尸,輕輕比了個手勢,隨之幾架無人機迅速飛到城市上空。

    無人機整整齊齊地停在喪尸群上方,事先準備好的試劑被投放下去,淅淅瀝瀝的落下,像是在喪尸群精準的下了一場局部降雨。

    這是聯邦新研發出來的阻斷劑,能夠暫時麻痹喪尸的感官,讓喪尸的行動變得遲緩。

    那些原本還在撒丫子狂奔的喪尸,在沾染到阻斷劑之后,動作霎時間變得緩慢下來,一排排士兵抓住時機,舉起麻醉槍對準喪尸群,火力全開。

    一批彈藥耗光了,就換下一批頂上來,在阻斷劑和強效麻醉藥共同的作用下,倒下的喪尸越來越多。

    “停!”黎晚澄看著已經堆積如山的喪尸,抬手叫停了行動,轉頭對后方站著的士兵命令道,“第二,第三小隊,帶上血清去救援。”

    “記住盡量不要浪費血清,救能救的人,如果發現身上有多處致命傷的感染者就果斷放棄。”

    對于那些身上有過多致命傷的感染者,就算注射了血清,但因為身體的機能完全遭到了破壞,最后也逃不了死亡的宿命。

    盡管她想盡力地搶救每一個人,但是與其讓他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清醒痛苦地死去,倒不如干脆利落地結束掉他們的生命。

    第二小隊和第三小隊主要負責的就是給被麻醉的喪尸注射血清,然后將他們帶到后方的安全區進行安置和治療。

    如今的血清是經過二次改良的,消滅病毒的速度比起第一代要快上許多,而且消除了使用后頭暈的副作用。只是有些人在變成喪尸后受的傷太過嚴重,恢復清醒后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因為G市感染的人數不算太多,所以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已經基本將這里的喪尸解決了大半。

    在剛剛抵達G市的時候,黎晚澄就已經讓后勤部隊先和G市的幸存者取得了聯系。

    G市一共有大型幸存者基地三個,小型基地五個,剩下應該還有些零零散散的幸存者,或許是因為沒有通訊的設備,所以他們暫時沒有聯絡到。

    在解決喪尸的同時,黎晚澄派了剩余的四支小隊去幸存者基地救援,由于寧輝之前運送過一次生活物資和武器,大大減少了救援的難度。

    到了第八天的時候,喪尸基本全部被殲滅,幸存者也都被解救出來,城市的電力和工業也得到了恢復。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那個地方了。

    黎晚澄盯著地圖上最后一個標紅的地點,神情嚴肅,距離G市完全解放,只剩下這最后一個地方,也是整座城市最為危險的地方。

    ——化工廠。

    在喪尸病毒爆發之后,化工廠也出現了感染事例,只是病毒蔓延的速度實在太快,里面的人根本來不及逃生,后來,整座工廠的員工幾乎都感染了喪尸病毒。

    而且因為化學污染的影響,化工廠的喪尸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速度力量以及皮膚硬度都要遠遠高于普通的喪尸。

    據說剛開始有幾個異化喪尸跑了出來,幸存者費了不少力氣才將他們解決,于是為了避免更多的異化喪尸從化工廠內跑出來,幾個幸存者便聯合起來,將化工廠的大門上了鎖。

    過去了這么長時間,恐怕,化工廠內已經沒有幸存者的存在,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座喪尸工廠。

    由于異化喪尸的身體強度太高,普通的武器根本無法穿透他們的皮膚,所以用老一套的辦法自然是行不通了。

    而且據初步調查來看,化工廠內部出現了有毒氣體泄露,這些氣體具有易燃易爆的性質,也就意味著無法用熱武器進行攻擊,如此一來,救援的難度便大大加深。

    前兩天,搜查小隊在化工廠附近發現了一只異化喪尸,因為喪尸的力量太太,最后動用了三個人才將這只異化喪尸控制住。

    只是在他們對異化喪尸注射血清之后,意外突然發生,因為在化工廠長期吸入有毒氣體,這個人身體的各個臟器嚴重受損,在注射血清后的第三日,便搶救無效死亡。

    接二連三的波折,讓救援工作一時間停滯下來,恰巧又逢連日降雨,陰雨連綿,眾人的心情也都有些許低沉。

    厚重的云層將月亮遮蓋住,整片天地都籠罩在一片陰沉的氛圍中,黎晚澄看著遠處的化工廠,突然感覺有些壓力山大。

    她陷入了無端的迷茫和焦慮,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救這些無辜的生命。

    選擇救,就意味著士兵們要直面毒氣和整個工廠的異化喪尸,不救,那化工廠里成千上百人的性命,又該置于何地?

    這是一個注定兩難全的問題。

    半夜,黎晚澄輾轉反側,這件事宛若一座大山,壓在她心頭,直叫她喘不過來氣。

    同樣未眠的還有另一個人,在總指揮官的辦公室內,寧輝依舊在熬夜處理公文,正當他準備泡杯濃茶提神之時,突然接到了黎晚澄的通訊。

    他按下接聽鍵,女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喂……”因為連日的高壓和睡眠不足,黎晚澄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寧輝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關切問道:“怎么了,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是碰到什么困難了嗎?”

    黎晚澄按了按眉心,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如實告知寧輝:“是G市化工廠的問題,我們的武器和喪尸阻斷劑對異化喪尸的作用都不大,如果繼續對這些喪尸采取凈化措施,恐怕傷亡人數會越來越多。”

    這兩天,她先后派出了兩個小隊進入化工廠進行調查,其中有一隊士兵和異化喪尸發生了正面沖突,他們攜帶的武器無法對異化喪尸造成致命性傷害,更糟糕的是,由于異化喪尸體質的特殊,阻斷劑的作用也降低了大半。

    最后的結果算是這幾天來最大的一次傷亡,這支小隊一共十五人,卻只有兩個人成功從化工廠逃了出來,剩余的十三人,全部都葬身在化工廠內。

    這次傷亡來的太過慘痛,也正因為這次意外的傷亡,使黎晚澄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她不知道她的決策是否正確,那些感染者的生命固然重要,但是這些跟著她沖在前線的士兵,他們的生命也同樣寶貴。

    她做不到讓這些士兵以生命為代價,去一次次的試試錯。

    普通人和異化喪尸之間的差距太大,根本無法與其對抗,但是如果直接采取大殺傷性武器,那么就意味著這些異化喪尸,全部都會被消滅。

    想到此處,黎晚澄神色中劃過一抹痛苦,聲音也愈發沉悶:“寧大哥,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救下他們……”

    平心而論,她不愿意放棄每一條生命,但是在戰斗中,傷亡總是不可避免的。

    寧輝抿了抿唇,沒有立即回答,待對面的情緒稍稍平復后,他才輕聲說道:“其實,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寧輝并未多說,他相信,在黎晚澄給他打來這個電話的那刻,她的心里就已經有了選擇。

    只是要做出這個選擇需要太大的決心和犧牲,所以此時的她才會如此猶豫徘徊。

    G市的情況寧輝多少了解一些,這個任務的艱巨程度他心里清楚,所以也理解黎晚澄如今的糾結。

    其實聯邦最開始的打算是放棄G市,直接動用毀滅性武器,將整個化工廠炸毀。

    只是一旦炸毀,不僅會引發大型爆炸,化工廠內部的有毒氣體也會發生泄漏,屆時會影響到的將會是整個G市,所以寧輝當時也猶豫了,遲遲沒有敲定最終的決策。

    直到后來,黎晚澄主動提出了要前往G市。

    對面沉默了許久,只能聽見電流的滋滋聲,寧輝知曉要做出這個選擇并不容易,緩下聲音寬慰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有得必有失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沒有人是萬能的,能夠完美地解決每一件事,在大多數時候,都只能被迫做出一種選擇。

    黎晚澄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做出最后的決定的過程總是艱難的,她闔上眸子,深深呼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神色剎那間變得嚴肅認真。

    她抿了抿唇,語氣沉穩:“我向總部申請,炸毀化工廠。”

    其實,她決定放棄對異化喪尸的凈化和救援,也是經過了這幾日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

    之前發現的異化喪尸,雖然在注射血清后恢復了清醒,但因為吸入的毒氣過多,最后也沒能搶救過來。

    那些異化喪尸長久暴露在化工廠的毒氣中,身體的各個臟器早就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傷,而且,如果這些異化后的喪尸病毒再次傳播,很可能會造成更為慘重的代價。

    經過這幾日的救援,G市的幸存者已經全部被救出,安置在臨近的A市,所以炸毀化工廠并不會波及到其他民眾。

    寧輝對黎晚澄提出這個申請并不感到意外,在這種情況下,這已經是在權衡利弊后做出的最好選擇。

    “總部批準你的申請,并對你開放使用M1導彈的權限,希望你們平安歸來。”

    ——

    黎晚澄打算先控制泄漏源,再對化工廠內的毒氣進行銷毀,盡量降低爆炸造成的損害。此次行動一共派出四支小隊,第一小隊負責尋找并解決泄漏源,第二小隊負責帶領工程師,檢查催化燃燒設備是否正常運行,第三、第四小隊負責掩護,為第一第二小隊爭取時間。

    此時距離四支小隊進入化工廠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仍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盯著黎晚澄手邊的對講機。

    在趙毅第三次摸出兜里的打火機,打開蓋子又合上之后,對講機終于傳來了動靜,眾人的目光頓時聚焦過來。

    對講機在發出幾聲短促的電流聲后,傳來了第一小隊隊長的聲音:“報告!第一小隊發現泄漏源,已經關閉閥門!”

    過了幾分鐘。

    “報告,第二小隊到達凈化裝置,正在進行檢修!”

    “好!”趙毅掩不住激動,握拳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黎晚澄按下對講機的按鈕,冷靜下達命令:“避免與異化喪尸發生正面戰斗,盡快撤離出來。”

    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頓時在人群中傳開,掀起了一陣陣歡呼,前幾日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霾終于被掃除了一些。

    聽見閥門被成功關閉,黎晚澄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只是還未徹底放下心,對講機便再次響起。

    只是這一次,傳來的卻是噩耗。

    “第三小隊請求支援!我們在化工廠負一樓發現了幸存者,一共八人,不過這里有大批異化喪尸,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或許是因為地下信號不好,對講機的聲音有些模糊,“目前的具體位置在……”

    士兵的話說了一半,緊接著那端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隱約能聽見女人的尖叫聲,混著喪尸的低吼,通訊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最后直接消失。

    眾人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黎晚澄緊緊攥著手里的對講機,神色同樣陰沉不定,她抿著唇,抬頭望著前方巨大的建筑。

    烏云密布之下,化工廠宛如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好似一旦踏入,就會被吞吃的粉身碎骨。

    催化燃燒設備已經檢修完畢,第一第二小隊也成功從化工廠撤離,僅剩下第三小隊在與喪尸殊死搏斗。

    黎晚澄閉了閉眼,喉嚨像被一塊石子哽住,遲遲沒有下達命令。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趟十分危險,甚至可能有去無回,黎晚澄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才開不了口,她做不到拿在場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做賭注。

    工廠內異化喪尸的數量太過龐大,而他們目前剩余的所有武器和彈藥根本不足以與這些異化喪尸對抗,坦白來講,這是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戰斗。

    一陣靜寂,只有風聲在呼嘯。

    突然,一道高昂的聲音劃破了這片沉默:“報告長官!第六小隊請求前去支援!”

    緊接著,另一個人也向前邁了一步,同樣站直身體大喊道:“報告長官,我也去!”

    一個人站了出來,而后有更多的聲音響起,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黎晚澄看著這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眼眶頓時有些濕熱。

    這就是群眾的力量,哪怕明知前路危難重重,卻也依舊為了同胞而變得無畏。眾志成城,哪怕只是點點星火,聚集起來也會有燎原的力量。

    通訊斷掉的時機令人揪心,黎晚澄不敢耽擱,她迅速調整好狀態,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防護服,裝配好血清和武器,轉過身面對著下面的士兵,神色同樣堅毅。

    “第五、第六小隊,列隊!所有人戴好防毒面具,跟我進入工廠支援!”

    ——

    在黎晚澄與喪尸抗爭的同時,無虛之境也暗潮涌動。

    裝橫華麗的宮殿內,一身絳紫色衣裙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她輕輕舒展身體,漫步走到殿門前,推開門,看著眼前一派平靜的景象,輕喃道。

    “時間差不多了。”

    “提前恭喜王上。”側邊突然傳來一道微啞的聲音,南桑稍稍偏眸看去。

    走來的那人赫然是第三位面主神哈德,他站在南桑身邊,諂媚地笑道:“王上,我已經將通往小世界的通道關閉了。”

    南桑輕輕嗯了一聲,神色淺淡:“做的不錯。”

    在她成為無虛之境掌權者之后,第一個拉攏的人便是哈德,身為第三位面的主神,他負責看守無虛之境和小世界之間的通道。

    四百年前那一戰,邪神之所以會戰敗,也有最后各個小世界前來支援的緣故。

    當時三神節節敗退,天道也被打的縮頭不出,只得向各個小世界求助,最后是借了眾多世界意識的力量,暫時壓制住了邪神,空間之神才得以抓住時機將邪神封印。

    “王上,那您之前答應我的事……”哈德搓了搓指尖,瞇著小眼睛,試探地問眼前的女人。

    南桑微微皺了皺眉,淡聲答了句:“好處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哈德這人極為看重權力,而且在早年間跟第二位面的主神有一些矛盾,他不甘于屈居人下,這么多年來一直想壓過第二位面主神,所以南桑答應他在自己取代天道之后,提拔他為第一位面主神,統管七個位面。

    除開哈德和塞倫,剩下五個位面的主神,南桑早就已經派監管者將他們囚禁了起來,如今待在各個位面的,不過都是她事先準備好的傀儡而已。

    而此時她要做的,就是去蒼羅巔解開鎮壓邪神的封印。

    誰知南桑剛剛走到蒼羅巔的石階之下,遠處卻突然飛來一支箭羽,直沖她的胸口。

    南桑敏銳地察覺到殺意,她眸光一閃,迅速拔出劍擋開了那支箭。

    箭矢被打落在地上,金色的箭羽刺痛她的眼,南桑的眼睫輕輕顫了顫,這柄箭上的神力她再熟悉不過。

    她抬眸,看著與自己相對而立的女人,兩人之間只有大約二尺的距離,卻好似隔了一條銀河。

    南桑眼神中隱約劃過一絲哀傷,不過這分情緒稍縱即逝,她勾起唇角,帶著幾分笑意:“沒想到,你我之間,竟也會有兵戎相見的這一天。”

    塞倫站在石階前,擋住她的去路:“從你與邪神勾結的那一刻,便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登上蒼羅巔必須要經過這層石階,塞倫在發現無虛之境有異動之時,便猜到南桑在動手之前必定會先來這里。

    南桑轉過頭,看著幾步之外的深淵,突然開口道:“我記得,上一次在這里碰見,還是我險些被那幾個神使扔下去。”

    沒等塞倫開口說什么,她輕輕笑了笑,仿若自嘲:“不過,主神大人日理萬機,恐怕早就不記得了吧。”

    “我記得。”塞倫啟唇,接下了南桑的話,她放下手里的弓箭,一步步朝著女人慢慢靠近,“他們弄丟了東西,污蔑到你的頭上,我那日恰巧路過,救下了你。”

    “南桑,我沒有忘。”她嗓音輕柔,眼神也直勾勾的望著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南桑大抵是沒料到塞倫會這么說,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是錯覺嗎?上一次,她這么溫柔的和自己講話,已經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至少也有幾百年了吧。

    塞倫自然捕捉到了她一刻的失神,心下稍安的同時,也有些刺痛。

    她偏眸看了眼,確定了陣眼的位置,而后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當年我為什么執意送你回去,我帶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了。”

    塞倫在試探南桑,其實過去了這么久,她也不確定南桑對她的情意還剩下幾許。

    氣氛突然沉默下來,正當她以為南桑不會同意的時候,女人卻突然輕笑著應下了。

    “好啊。”南桑朝塞倫邁進了一步,距離再次縮短,她好似故意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在塞倫耳邊輕聲吐息,“那我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讓你如此堅持。”

    反正現在無虛之境中已經沒有人能對她構成威脅了,況且,當年的那件事一直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塞倫領著南桑繞到石階后方,那處有一個池子,池水清澈見底,她拿出一片樹葉,將那片樹葉輕輕地放在池水表面。

    不出片刻,那片樹葉慢慢沉入水底,而后澄澈的水面突然泛起一層層波紋,逐漸顯現出另一副畫面。

    南桑看著池水中的畫面,那女人的面容與她一模一樣,她有些震驚地轉過頭:“這是……我的記憶?”

    “嗯。”塞倫點頭,這是南桑在簽訂契約時作為交換的記憶,她后來去求問娑羅樹,將這段記憶換了回來。

    在南桑專注于回憶之時,塞倫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幾步,她背過手跟遠處的利西亞比了個手勢。

    利西亞接收到信號,站在西方,以身入陣,而后往陣石中注入神力,隨著一顆顆陣石的響應,陣法啟動,天地間的煞氣瞬間被吸納,盡數灌注到陣法之中。

    南桑正沉浸在回憶之中,忽然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她剛想轉過身去看發生了什么,卻發現身體被定在原地,竟無法移動分毫。

    南桑神色一凜,此刻才發現地上隱匿的陣法,她怔了下,而后勾了勾唇,望向塞倫的目光頓時變得涼薄。

    “九煞陣?你竟然用它來對付我。”

    有一剎那她是不可置信的,她不相信曾經深愛過的人竟然會對她使用殺陣。

    可當南桑和那雙眸子對上的那刻,心臟還是忍不住有些抽痛,那雙眼睛平淡到甚至有些冷漠,哪里還有之前的半分溫柔。

    她低頭,輕輕嗤笑一聲。

    事到如今,她哪里還看不出,方才片刻的溫柔根本就是塞倫引誘她上當的一個陷阱,而她竟有一瞬間甘愿淪陷于此。

    明明已經在她身上受過一次教訓了,怎么還是會重蹈覆轍。

    九煞陣是上古兇陣之一,引八方煞氣匯聚一處,陣眼處煞氣最深,故稱九煞陣。這陣法原本是上古時期用來鎮壓兇獸的,不過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只留下了一半的殘陣。

    在被南桑秘密監視的那段時間,塞倫和利西亞一直在收集各種陣石和材料,嘗試恢復這個上古殘陣,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經歷了多次的失敗之后,他們終于基本復原了九煞陣。

    此時,塞倫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和利西亞一同支撐著陣法。

    女人的金發被陣法卷起的風吹起,像絲線在空中飄搖,如同她們初見的那日,依舊耀眼的奪目。

    南桑瞇了瞇眸子,意識到自己竟開始回憶起曾經。

    塞倫:“南桑,你還記得你當初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嗎?”

    這話勾起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憶。南桑瞳孔劇顫,死亡時的畫面在眼前重現,她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中所想。

    是家人。她死亡前最后一刻,想的是與父母再見一面,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塞倫知曉她記了起來,繼續說道:“我當初執意讓你回去,是不愿你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人的一生太過短暫,我不希望你留下遺憾。”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南桑身為普通人,留在無虛之境太過危險,所以她一直在想辦法,想要避開天道將南桑送回她原本的世界。

    塞倫當初特意去拿回這段記憶,就是想讓南桑回到自己的世界繼續生活,可還沒等她將記憶交還給南桑,變故卻先一步發生,邪神的突然襲擊打亂了她的所有計劃。

    塞倫的話和涌入腦海的記憶攪作一團,南桑只覺得頭痛欲裂,思緒一片混亂,她看著眼前的女人,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你為什么要裝作不認識我?”

    當初,南桑完成任務后被系統告知自己原本所處的世界意外毀滅,她無法回去,只能留在無虛之境。作為一個沒有神力的普通人,她被分配去做一些雜役的粗活,也正因為沒有神力,所以常常被那些神使嘲笑欺負。

    后來,有一日舉辦慶典,眾位主神都聚在一起,也正是那日,南桑再次遇上塞倫,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她驚喜若狂地沖了上去,可塞倫卻像對待陌生人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連個眼神都不曾分給她。

    有個神使看到了這一幕,過來罵她有眼無珠,竟敢沖撞時間之神,也是那日,南桑才知道在小世界里跟她夜夜纏綿的女人,竟然是無虛之境里高高在上的神明。

    塞倫輕輕嘆了口氣:“為了你能安全。”

    無虛之境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安穩,哪怕她處在這個位置上,背地里依舊有無數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巴不得有個機會能將她從神座上拉下來。

    若是讓旁人知道她與南桑的關系,那南桑在無虛之境的日子必然會舉步維艱,甚至有可能因此丟掉性命。

    而且,若是天道察覺她和南桑之間還有聯系,定會將南桑徹底抹滅。

    身為神明,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天道的監視之下,這個身份給她帶來的除了有強悍的神力,還有無盡的桎梏。

    南桑還想開口說些什么,腦海中卻突然傳來幽靈般的低響:“她是個騙子!不要相信她!”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塞倫和利西亞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看見南桑突然一臉痛苦地捂住頭,而她的左半邊臉逐漸變化扭曲,漸漸變出了一個男人的模樣。

    當塞倫和利西亞看清她的左半邊臉后,頓時驚愕不已。

    因為那左半邊臉,正是四百年前,被他們封印在蒼羅巔之下的邪神!

    利西亞渾身汗毛直豎,此刻才恍然大悟,先前一直沒想明白的話在此刻終于有了解釋,當初伊恩所說的兩個人的神識共存在一副軀體上,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一切的真相都漸漸串聯在一起,讓人不禁脊背發涼。

    怪不得當初南桑在接任掌管無虛之境,降下新規則之后,就立即進入了休眠。現在想來,哪里是什么休眠,分明是怕被人發現她神識中藏匿的邪神殘識。

    而那些失敗任務員的魂魄,恐怕也不是南桑所吞噬,而是她拿來喂養邪神的獻祭品。

    塞倫的眸子越來越冷,直到這一刻,她才突然發現,她好像從未真正的了解過南桑。

    “區區九煞陣而已,也妄想困住我!”南桑緩緩抬起手,陣法頓時開始搖晃。

    哪怕塞倫和利西亞用盡了全力去維系陣法,也撐了不過幾息時間。

    九煞陣被破,塞倫和利西亞都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塞倫猛地咳出一口血,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她眼睜睜看著南桑一步步向她靠近,絳紫色的衣裙終于停在她的身前。

    塞倫壓下喉間的血腥:“為什么?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南桑似是感覺她的話有些好笑,低下眉眼看她:“那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

    塞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兀自道:“邪神狡猾成性,與他勾結和與虎謀皮無異,不會有好結果的。”

    南桑冷笑一聲,蹲下。身,鉗住女人的下頜,逼迫她抬起頭:“好結果?那么在高高在上的主神大人你的眼里,什么才算是好結果?”

    女人的唇角沾了血,看上去脆弱的一陣風都能刮倒,南桑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指,毫不憐惜的按壓在她的唇瓣上,“是眼睜睜看著我被那些侍衛們欺辱?還是違背當初的諾言,再見時裝作陌生人一般?”

    血被涂抹在唇上,艷的有些刺眼,哪怕南桑此刻恨她恨到了極點,卻還是被她這一瞬的美惑了心神。

    塞倫眸中情緒紛亂,她看向眼前已經變得十分陌生的女人,再次勸說道:“南桑,現在回頭還不晚。”

    “呵,回頭?”南桑看著她,眼神中痛苦和恨意交雜,“從我選擇這條路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

    負一層主要是倉庫,平時工人人數較少,所以感染的喪尸數量也不多,一路上還算暢通,只不過由于剛才通訊突然損壞,此時無法追蹤到求援的具體位置。

    一行人順著走廊往前移動,卻被橫陳在中間的尸體擋住了路,天氣本就炎熱,這尸體不知在這里放了多久,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

    黎晚澄走近些蹲下身查看,雖然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但在畫面映入眼簾的那刻仍是忍不住反胃,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尸體了,簡直和一攤爛肉沒什么分別。

    左半邊臉像是被生生撕扯掉一大塊,血肉模糊,黏膩的血液凝固成黑色的斑塊附著在上面。

    尸體的眼睛大睜著,瞳孔發白,是感染了喪尸病毒的特征。除了臉部的傷,身體上的傷顯得尤為可怖,四肢零零散散的落在一邊,胸腔和腹部都被掏出一個大洞,殘忍程度令人發指。

    黎晚澄神色暗了暗,這些傷口恐怕是其他喪尸所為,被關在工廠里太久,饑餓已經迫使他們互相殘殺。

    這對于救援小隊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正常情況下的異化喪尸已經夠難對付了,更何況是餓到紅了眼的。

    如今只能希望不要引起更多喪尸的注意了,黎晚澄輕輕嘆口氣,站起身,迅速下了命令:“分頭找。”

    第119章 定不負相思意

    雖然大部分喪尸都在上面的樓層,但這里也難免會有幾條漏網之魚,他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救援,為了安全最好避免和喪尸的戰斗。

    只是一邊要躲開喪尸,一邊還要尋人,難度不亞于在萬米高空走繩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黎晚澄握著武器的手漸漸出了汗,消息才終于從耳麥中傳了過來。

    “報告長官,找到了!在西北角的雜物間。”

    喪尸病毒爆發的那日,整座化工廠都陷入巨大的動亂,病毒的感染速度極快,消息還未來得及傳出去便已有大半的人遭難。

    這些工人恰巧在負一樓打掃,及時躲到了雜物間里,幸運地避開了喪尸,之后便依靠著雜物間的食物和水支撐了一個多月。

    期間他們也嘗試過逃出去,但那時工廠內的工人基本都感染了喪尸病毒,憑他們幾個根本無法逃出生天。

    若不是被第三小隊發現,剩下的東西估計也支撐不了幾天。

    時間緊迫,在確認人員安全之后,黎晚澄便下了撤退的命令。只是剛走出雜物間沒幾步,便傳來了令所有人都為之心沉的消息。

    “全體注意!有兩只異化喪尸正在朝這里靠近!”

    聽見這句話,士兵們迅速舉起手里的武器,自覺將幸存者圍在中間。

    距離話音落下不過半分鐘時間,便有兩只異化喪尸闖入視線,他們奔跑的速度極快,幾乎眨眼之間就出現在面前。

    頓時數發子彈掃射出去,猛烈的攻擊阻礙了喪尸行進的速度,但他們仍是在不斷逼近。

    下一秒,前方突然響起聲哀嚎,一個士兵的肩膀被喪尸緊抓著,硬生生剜出兩個血窟窿,眼看著喪尸張開嘴就要照著他的脖子咬下去。

    剎那之間,黎晚澄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一手撐著架子,借著翻躍的力越過人群,繞到喪尸背后,將刀尖對準喪尸的后頸全力刺了下去。

    最脆弱的部位受到致命一擊,喪尸的動作才停滯下來,漸漸軟倒在地上,那個受傷的士兵臉色煞白,也支撐不住身體癱坐在地上。

    另一只喪尸在火力圍攻下很快失去了反抗能力,血腥氣在空氣中漸漸彌散開。

    黎晚澄掃了眼身后的士兵,剛剛的戰斗中有兩人受傷。喪尸是依靠血液的氣味來確定方位,估計很快就會被其他的喪尸察覺到,如今不宜在這里久留。

    她迅速下了命令:“把幸存者和受傷的人圍在中間,從消防通道撤離出去。”

    恰巧這時,去前方偵察的士兵趕了回來,臉色十分難看:“長官,電梯和消防通道都被喪尸堵住了,數量太多,我們找不到突破口。”

    該死!還是晚了一步。黎晚澄握緊手里的武器,咬了咬后槽牙。

    不過喪尸并不會給他們思考對策的時間,不過幾息之間,雜亂的腳步聲便越來越近。

    “全體戒備!又有一波喪尸靠近!”

    這些喪尸被關在工廠里太長時間,長久的饑餓已經迫使他們自相殘殺,哪怕黎晚澄擁有一半的人魚血脈,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法發揮出全部作用,她同樣成為了喪尸攻擊的目標之一。

    短短幾次交鋒下來,不少人身上都負了傷。

    黎晚澄側身躲過喪尸的襲擊,手腕翻轉,將刀尖刺入喪尸的后頸。長時間的戰斗消耗太大,汗水濕透了衣衫,她有些眩暈,彎著腰微微喘氣。

    其他人也早已精疲力盡,僅靠著本能強撐,喪尸的包圍圈仍在不斷縮小。

    即使四肢累到發酸發軟,黎晚澄也不敢讓自己倒下。

    她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只喪尸,手中的匕首和身上的防護服都沾滿了粘稠的黑色血液,但喪尸還是一群一群地不斷涌過來,像密密麻麻的蟻群一般,看不到盡頭。

    “啊——”隨著一聲慘叫,一個人不幸被喪尸抓住,下一秒便被一擁而上的喪尸撕扯分食,甚至還能聽到咀嚼的響聲,場面血腥到令人發指。

    不行,聚集的喪尸越來越多,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全軍覆沒。

    黎晚澄一咬牙,下了命令:“往后撤!先退到房間里!”

    身后的房間是用來儲放原料的,出于安全考慮,墻壁和門都采用了硬度極高的鋼鐵鑄造。

    待躲進房間關上門,眾人才終于有了能喘口氣的機會,但黎晚澄卻絲毫不敢松懈。

    盡管他們已經配備了最精尖的防護服和武器,但人類的身軀還是太過脆弱,尤其面對的還是這些不怕死不怕疼的行尸走肉。

    如今他們位于地下一層,四周都被層層疊疊的喪尸圍堵著,以目前的人數和剩余彈藥,正面突破的成功率幾乎為零。

    雖然有鐵門的阻擋,但外面的響聲從始至終都未曾停過,喪尸好似不要命地撞擊著鐵門,每一下響聲都像敲在人心頭的警鐘,分秒都提心吊膽,不知何時那柄刀就會落下。

    方才血腥的場面仍歷歷在目,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已經有不少人陷入絕望,情緒瀕臨崩潰。

    如今隊伍內多人負傷,士氣低迷,這種情況下若再與喪尸對上,只有死路一條。

    在時間流逝的同時,撞擊仍在繼續,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鐵門被撞開道縫隙。

    黎晚澄攥緊拳頭,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看來這鐵門也擋不了多久,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難道就真的沒有能出去的辦法了嗎?

    抬頭間,她余光一閃,瞥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

    黎晚澄心念一動,轉頭問身后的工人:“這里的通風口能通到工廠外面嗎?”

    工人點點頭,“可以,不過這通風管道錯綜復雜,沒有地圖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困在里面。”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黎晚澄稍稍松了口氣,雖然走這條路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但好在還是有出去的希望。

    她按下耳邊帶著的便攜通訊器,不多時便傳來回應。

    “長官。”

    時間緊迫,黎晚澄簡明扼要道:“我需要通風管道系統的構造圖,多久可以搞定?”

    對面沉吟了片刻,報了個時間:“十分鐘。”

    這人是寧輝專門派來協助的專家,能力自然不必多說。

    掛斷通訊,黎晚澄分析完現下的局勢后,對著兩個小隊的隊長下了命令:“等下我殿后,你們帶著所有人從通風管道先撤出去,出去之后立即進行爆破。”

    在派出先遣部隊時,黎晚澄就早已命令他們已經在各個位置安置了炸藥,就是為了這一刻。

    只是兩個隊長聽完后都有些猶豫,一時間沒有回話。黎晚澄這番話的意思,完全就是將自己的安全置身事外。

    “這是命令!”黎晚澄盯著他們,語氣不容置疑。

    時間緊迫,這已經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兩個小隊長低下頭,不愿意答應,拳頭攥的死緊,但一時間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

    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鐵門被撞擊的響聲震在每一個人耳邊,愈來愈烈,門的邊框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危險迫在眉睫。

    還沒等到兩位隊長回答,鐵門便先一步被撞開,一只腐爛沾滿污血的手從門縫中伸了進來。

    黎晚澄迅速將一旁的鐵柜搬過來擋在門前,轉過頭再次命令道:“帶著他們快走!”

    危險當前,兩個小隊長只得服從命令,號召所有人爬上通風管道。

    門外的喪尸太多,黎晚澄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勉強與之抗衡,體力耗盡后,虛脫的眩暈感一陣陣涌上來,抵著鐵柜的手臂也開始顫抖。

    黎晚澄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后退。

    士兵將幸存者和傷員護在中間,一個接一個的順著通風管道往上爬,直到最后一個人爬上去,黎晚澄緊繃著的精神才終于松懈下來。

    “長官,快上來!”第四小隊的隊長走在最后,他趴在通風管道口,朝著黎晚澄伸出手。

    在喪尸猛烈的撞擊下,上方的墻體出現一道裂縫。

    黎晚澄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她看著那只伸出的手,搖搖晃晃地往前邁了一步。

    下一秒,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磚石直直砸了下來。

    那道身影頓時消失在視線之中,沒了阻擋的力量,擁擠在門外的喪尸瞬間破門而入,洶涌著朝通風管道撲過來。

    小隊長眼睜睜看著黎晚澄被壓在磚石下面,而后又被無數喪尸踐踏而過,他一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呆楞地望著那片碎石,伸出的手僵直在原地。

    第五小隊隊長注意到身后人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一把抓住男人的領子,將他往前拽:“別發愣,給我往前爬!你想讓長官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哎,出來了出來了!你看我就說肯定沒事的……”趙毅從支援部隊進去的那刻就一直在門口守著,在看到一行人走出來的時候,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笑嘻嘻地上前去迎人,在看見眾人的神色時,后半句話頓時梗在喉間,笑意也僵在了臉上。

    趙毅慌忙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那道身影,他心下一慌,卻還是保持鎮定的走上前拍了拍領頭人的肩膀。

    “長官呢?”

    聽到這話,后面有個年紀稍小的士兵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

    趙毅面色霎時一變,搭著第四小隊隊長肩膀的手不自覺用力:“我問你話呢,長官她人去哪了?”

    往日里斷條胳膊都不吭一聲的小隊長,此刻竟紅了眼眶,“長官她……一人擋住了全部喪尸,犧牲了……”說到最后,已經泣不成聲。

    趙毅眼神失了焦距,喃喃道:“不可能,她那么厲害,怎么可能……”

    第五小隊隊長看見這邊的情況,拖著受傷的腿走了過來:“立即對化工廠進行引爆。”

    話還沒說完,臉頰突然挨了一拳。

    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氣,男人被打的偏頭,舌尖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趙毅緊緊攥著拳頭,紅著眼眶沖他吼道:“引爆個屁!長官她還在里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要不是黎姐,你今天能活著出來嗎?”

    話說到一半突然挨了一拳,第五小隊隊長面色也有些難看,但看趙毅紅著眼的模樣,還是將情緒壓了下來:“趙毅,你冷靜點。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心里不好受,我們也不愿意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引爆炸藥,這也是長官臨終前的命令。”

    趙毅:“不……我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要去找她,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進去找人啊!”

    第四小隊隊長搖了搖頭,道:“我親眼看見的,黎長官被埋在碎石下面,她不可能活著了。”

    “趙哥……我也看見了,長官她確實是被落下來的石頭壓在下面了。”

    “靠!”趙毅低下頭,握拳狠狠砸上一旁的墻壁。

    第五小隊隊長已經拿到了炸藥的控制器,隨著按鈕被按下,埋在化工廠內部的數枚炸藥瞬間引爆,整座建筑也轟然倒塌,余下的只有廢墟和殘骸和漫天飛揚的塵土。

    第120章 定不負相思意

    正值深夜,基地內的人大多都已入睡,卻有一個房間的燈仍然亮著。

    女人坐在輪椅上,靠著窗邊,潔白月色透過窗戶描摹她的身影,為這道景添了分落寞與孤寂。她身后的床上擺著兩只枕頭,卻只有其中一個沾染著體溫。

    大抵是養成的習慣在作祟,這幾日顧念慈總是失眠,一是枕旁少了那人顯得有些冷清,二是黎晚澄如今還在G市,危險重重,她心里放心不下,難以入眠。

    時針緩慢劃過零點,如今已經是黎晚澄離開的第二十三天,顧念慈望著天上那彎懸掛著同樣孤零零的月,輕輕嘆了口氣。

    今夜恐怕又是無眠,只是也不知道阿澄那邊情況如何,有沒有遇到危險。

    上次黎晚澄和她通訊還是四天前,前線戰事忙碌,黎晚澄也是擠出幾分鐘的時間來跟她報平安,聽著那人沙啞疲憊的聲音,顧念慈只恨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太不爭氣,否則她怎么會讓黎晚澄獨自一人去面對危險。

    “咚咚——”正在她沉溺于回憶之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突兀。

    下一秒,低沉的男聲透過門板傳了進來,“顧小姐,是我。”

    寧輝?顧念慈聽出來人的聲音后微微蹙了眉頭,這么晚了,他這時候來做什么?

    莫非是阿澄那里有消息了?這念頭一掃而過,顧念慈應了一聲,控制輪椅過去開門。

    寧輝一個人站在門口,他應當是剛處理完公務,身上的軍裝還未褪下,疲態明顯。

    “進來說吧。”顧念慈讓開一些,示意他進來,寧輝頓了頓,才跟著走了進去。

    門敞著一半未關,走廊吊燈的光順著門縫照進來,映出一小片慘淡的白。

    顧念慈拿出杯子倒了水,推到寧輝面前,“寧指揮官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與黎晚澄相比,她對寧輝的態度顯得有些冷硬。

    女人眼下的烏青濃重,看樣子是連著幾天都沒休息好,寧輝心里知道顧念慈多多少少有些埋怨他,畢竟黎晚澄之所以會去G市,也有他刻意推動的成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寧輝愈發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

    男人從進門開始就顯得尤為沉默,面前擺著的水也未曾動過,顧念慈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心下已大致有了猜測。

    她端起水杯輕抿了一口,看向寧輝,“是阿澄那邊有消息了嗎?”

    寧輝點點頭,這才說道:“我剛剛接到了G市那邊的聯絡,異化喪尸已經被全部剿滅,但是……”

    這句但是一出,事情陡然變了意味,顧念慈拿著杯子的手一頓,心中那些擔憂緊張瞬間被無限放大。

    寧輝看著她的反應,小心翼翼地接上了下半句話:“還有個不好的消息。”

    顧念慈不是遲鈍的人,從寧輝進門的那一刻她就隱隱感覺到不對勁,是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才會讓指揮官大半夜特地跑過來找她。

    盡管她心里不想承認,但她無比清楚,寧輝要說的這件事恐怕兇多吉少。

    思緒瞬間亂的不成樣子,顧念慈腦中閃過千百種猜測,每一種都讓她心神一顫。

    空氣一陣寂靜,寧輝躊躇許久也沒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最后還是顧念慈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寧指揮官有話就直說吧,不必瞞著我。”

    盡管她表面看起來仍是冷靜的,卻被輕顫的指尖暴露了情緒。

    寧輝垂下頭,交握的掌心緊繃著摩擦了幾下,才終于開口道:“前線傳來消息,黎小姐她……戰死……”后半句話還未說完,便被玻璃杯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打斷。

    杯子的尸體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玻璃碎片尖銳冰冷地反射著冷白的光,再也無法拼合,水順著地板的紋理漸漸蔓延,但卻無人顧及。

    顧念慈嘴唇霎時間失了血色,手顫抖的劇烈,她指尖上還沾著剛才打落杯子時留下的水跡,整個人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力氣,眼神也失去焦距,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只消輕輕一扯就會分崩離析。

    顧念慈只感覺眼前一陣陣暈眩,那兩個字像是魔咒一直在她耳邊環繞,怎么都趕不走。

    戰死……怎么會……阿澄不是特殊體質嗎?

    而且明明前兩天她們才通過話,那人當時還笑著跟她說事情就快處理完了,讓她在基地安心等她回來。

    怎么會這么突然……

    黎晚澄出車禍那天的記憶莫名在腦中浮現,與現在漸趨重合,顧念慈臉色愈來愈蒼白,好似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的心臟,連呼吸都困難。

    心緒大亂,顧念慈早已失了分寸,她抓著輪椅的扶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眼睛發紅地盯著寧輝:“不可能,是不是消息有誤?”

    寧輝搖了搖頭,這消息是趙毅親口說的,不會有誤。

    女人希冀的目光漸漸暗淡下去,喉嚨發澀,顧念慈吞咽了好幾下口水,才勉強能將話說順:“什么時候的事?”

    “兩個小時前,我也很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很多人都親眼看到她被……”

    “尸體呢?”顧念慈垂下眸子,打斷了寧輝的話,不管是不是真的,她潛意識里都不想聽到那個字眼。

    寧輝頓了頓,“尸體還沒找到。”

    據傳來的消息,當時整個化工廠都被炸成一片廢墟,尋找起來極其困難,更何況黎晚澄所處的還是負一層。

    顧念慈抬眼,眼眶因為強忍著淚水而發紅:“沒找到尸體,就還不能斷定她已經……不在了。”

    寧輝知曉這個消息對顧念慈的打擊巨大,如今更不能刺激到她,忙應下她的話:“是是,我已經吩咐下去增派人手去找了,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畢竟黎晚澄去G市也有他一手推動的原因,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他總歸是心中有愧的。

    顧念慈輕輕嗯了一聲,便垂著頭不再說話了。寧輝知曉她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于是關上門輕輕退了出去。

    雖然黎晚澄死亡這件事他確實感到震驚和惋惜,但如今喪尸清剿還未徹底結束,每天都有前線戰死的人員名單報上來,如今需要他處理的事務還有很多,總不能為了一個人的死耽誤其他的事情。

    門被重新關上,寂靜再次籠罩,顧念慈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了許久,直到杯中的水涼透才好似回過神來。

    因為保持一個動作太久,身子都有些僵硬,她緩緩彎下腰,臉頰埋入掌心之中,壓抑的情緒終于在此刻爆發。

    她哭泣著,淚水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再順著指縫滴落。

    阿澄,你已經殘忍地離開過我一次了,還要殘忍地離開我第二次嗎?

    阿澄……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了。

    你怎么能對我這么殘忍?

    ——

    第二天,寧輝早上照例到辦公室工作,誰知剛推開門便看見里面還有兩人,一站一坐,坐著的是顧念慈,站著的是他的護衛王恒。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寧輝愣了下,沒摸明白情況,轉頭看向自己的護衛。

    王恒一臉有苦難言,皺著眉跟寧輝哭訴:“指揮官,顧小姐一早就來了,說是有急事要找你您,我說等您來了再告訴她,她非要在這里等著,我攔不住。”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寧輝猜到顧念慈是為了黎晚澄的事來找他,只是這兩日聯邦的事務繁多,他忙得焦頭爛額,實在沒時間去安撫她。

    他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拿起手邊的文件,“顧小姐放心,增派援助的命令我已經下發了,一有消息我會立即告知你。”

    顧念慈并未接他的話,只是說了句:“我要去G市。”

    這話突然,寧輝翻頁的手一頓,微微蹙眉,并未立即回答。

    “我今天來是想求指揮官,允許我跟著增援的部隊一起去G市。”顧念慈一夜未睡,在來之前就已下定了決心,若寧輝不答應,她也會另尋法子,總之G市她是一定要去的。

    寧輝放下手里的文件,按了按眉心,明顯有些猶豫。

    “顧小姐,雖然目前G市的喪尸基本都剿滅了,但也不是絕對安全,況且這路途遙遠,你的腿不方便,我個人覺得還是不要冒險了。”

    增援部隊定在今天下午出發,其實要說帶上顧念慈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如今整棟化工廠都被炸成一片廢墟,顧念慈如今情緒不穩定,寧輝擔心她到了那里會觸景傷情,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顧念慈自然知道這些,但她的態度依舊未改:“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那。”

    她不相信那人會這么輕易的就離開她,哪怕消息是真的,她也要親眼看見尸體。

    見顧念慈如此堅持,寧輝也只得同意:“好吧,我來安排。”

    “多謝。”顧念慈同他道謝完便轉動輪椅離開了。

    看著女人堅決的背影,寧輝輕輕搖了搖頭,別的不說,她們之間的感情倒是讓他生出幾分艷羨了,在這個人人自危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這么真摯的感情。

    只是可惜啊……

    “王恒,你進來一下。”

    門口站著的侍衛轉過身,對著寧輝行了一個軍禮:“指揮官。”

    寧輝的視線已經重新落回文件,吩咐道;“你去調一隊精銳,明天跟著增援部隊一起去G市,一定保護好顧念慈。”

    “是。”

    王恒在應答后并沒有退下,而是站在原地了猶豫幾秒,開口道:“指揮官,有句不該說的話。”

    寧輝抬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王恒抿了抿唇:“現在喪尸清剿正處于白熱化階段,這個時候調遣人手去G市會不會有些不妥?”

    “而且找了這么久都沒有一點蹤跡,再說那種情況下就算找到了尸體,也早就被石頭壓的不成樣子了,又何必浪費這么多人力去增援。”

    王恒作為一直跟在寧輝身邊的隨身護衛,自然聽說了G市那邊的消息,所以他實在不能理解指揮官為何會做出這個決策。

    從喪尸病毒爆發至今,被喪尸殘害的人成千上萬,尸體殘缺不全甚至找不回來都是常有的事,王恒不明白,指揮官既然明知道這是件看不到結果的事,卻還要派那么多人手去增援。

    寧輝手上的動作沒停,淡聲解釋:“找不找得到和找不找是兩回事。”

    “黎晚澄這次是跟士兵一同在前線奮戰,而且還用自己的生命為其他人逃生爭取了時間,如今這消息傳開了,上上下下的人都極為尊重她,若是聯邦連這點力都不愿意出,豈不讓更多人寒了心。”

    他抬起頭,“剿滅喪尸固然重要,但士氣和人心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王恒此刻才了然:“多謝指揮官,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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