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風苑
見喬老夫人安排人去查此事了,喬棣棠又將話題轉了回來。
“哎,之前二妹妹見誠王殿下送我回去就十分厭惡我,那日我初到府中她才對我敵意那么深,如今知道我和誠王殿下關系更親密了,就不管不顧在家里罵我。以后我若是和誠王殿下更近一步,她還不知還會惹出來什么事。萬一這門絕佳的親事又被破壞了,可怎么辦才好呢?”
說這番話時喬棣棠故意看向了唐氏,又看了看喬月楠。
福王的親事被唐氏破壞了,誠王殿下的可不能被喬月楠破壞了。
喬老夫人也有這樣的顧慮,再則,喬月楠買通自己院子里往外傳遞消息的事情決不能忍。
“月楠,這幾個月你行事有幾分跳脫,正好宮里來了一位教習嬤嬤,你好好跟她學一學規矩,等學好了再出門。”
喬月楠頓時害怕了,她委委屈屈地說道:“祖母,我沒做錯事啊,是喬棣棠做錯事了,她從孫女這里搶走了誠王。您知道的,孫女一直喜歡誠王,喜歡了很多年。”
喬老夫人:“追著誠王跑了那么多年都沒能讓誠王對你做出來任何的表示,足以見得你的無能。你以后安分守己,莫要再做一些令家族蒙羞的事情。”
喬月楠并不知前面發生的事情,拿著昭元郡主來壓喬老夫人。
“祖母,不行啊,過幾日昭元郡主邀請孫女去別苑,我不能不去。”
一聽福王府的昭元郡主,喬老夫人更是火大。
福王府這門親事還不是這母女倆合力干出來的么!
“來人,將她給我帶下去!”
喬月楠很不理解祖母為何會生氣,之前祖母明明一直贊同她去結交權貴的。昭元郡主出身那么高貴,她能結交到這樣的朋友祖母應該會為她歡喜啊。
“祖母,您是不是被喬棣棠蒙騙了啊?”
喬老夫人:“帶下去!”
唐氏:“母親,月楠性子單純,絕對沒有做那件事的,她不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大姑娘的算計,您莫要被她騙了。”
喬老夫人看看唐氏,又看看喬月楠,沉默片刻,抬了抬手。
“你二人先退下吧。”
是否蒙騙不重要,重要的是孫女與誠王的親事。
離開前,唐氏目光陰冷地看向喬棣棠。
喬棣棠微笑回應。
唐氏這些年養尊處優,生活得太過順遂了,又小瞧了她,所以輕易栽倒在她身上。
這都是她自找的!
等屋內安靜下來,喬老夫人再次回到了正題上。
“你說誠王有意娶你,可是真的?”
喬棣棠:“我和殿下不過認識了幾個月,說娶太早了。”
喬老夫人瞇了瞇眼:“你在騙我和你父親?”
喬棣棠:“怎么會呢?祖母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誠王待我絕對和旁人不同。這么多年來,你們可曾聽說過誠王對別的世家女這般?我是憑著父親給我的這副好相貌吸引了誠王,剩下的事情,還得靠祖母和父親謀劃啊!”
后面這句看似是喬棣棠示弱,實則是故意漏出來底牌,讓喬老夫人和泰平伯安心。
她的意思是自己翅膀不硬,還得靠家里。
喬老夫人心里舒暢不少,道:“此事等我與你父親商議后再做決定,你若膽敢欺騙,我定饒不了你。”
喬棣棠:“孫女長這么好看,祖母還這么不放心嗎?”
喬老夫人瞧著孫女這張臉,沒再說什么。
不得不說,她這孫女的確長得格外好看。
事情已了,喬棣棠和喬知禮準備離開安壽堂。
離開之前,那名與喬月楠傳遞消息的婆子也被押了過來,她與喬棣棠擦肩而過。一個直視著前方,一個垂著眸,二人沒有任何交流。
路上,喬知禮問起剛剛他沒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喬棣棠簡單與他說了說。
說完之后,喬棣棠問出來心頭的疑惑:“兄長剛剛為何撒謊?”
喬知禮四下看了看,低聲道:“趁著此時祖母和父親對你卸下了防備,你趕緊離開京城吧。”
喬棣棠訝異:“我為何要走?”
喬知禮:“你不了解祖母和父親,你若不走,他們不知還會做出來什么事。若是被他們知道誠王無意娶你,你就麻煩了。”
喬棣棠:“兄長怎知誠王不想娶我?萬一殿下想娶我呢?”
喬知禮皺眉。他雖然知道誠王對妹妹不一般,可那日在白山觀時他也沒看出來誠王對妹妹有意。今日許多事是他編造的,萬一父親和誠王對峙,屆時就要露餡了。
“棣棠,誠王殿下身份不一般,他怕是不會娶你的。”
喬棣棠:“萬事沒有絕對,誠王之前不想娶我,說不定現在想娶我了呢。”
喬知禮眉頭皺得死死的。
他實在是看不懂眼前的妹妹。
她看似聽話,主動來到了京城。又處處帶刺,不給祖母、父親和唐氏好臉色。看似一個閨閣姑娘,又突然追著誠王跑去白山觀,還讓誠王和顧世子對其另眼相待。
還有孫記的事情……
喬棣棠:“兄長,你放心便是,經過今天的事情,祖母和父親不會再打我親事的主意了。”
看著妹妹自信的模樣,喬知禮突然想到了什么,低聲問:“你和誠王商量好了?”
喬棣棠突然笑了。
喬知禮仍不放心:“你為何要這樣做?”
喬棣棠:“兄長莫要多問了,總之兄長知道我沒事就好。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喬知禮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許久過后,喬知禮動了動腳,腳步有些踉蹌,慢慢地朝著知禮院走去。
回到院子里,程淑怡瞧出來他的不對勁,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夫妻倆慢慢地走回了正房里。
喬知禮在床邊坐下。
程淑怡擔心地看了一眼喬知禮的腿,道:“夫君今日是不是站太久了?”
喬知禮搖了搖頭:“我沒事。”
程淑怡:“大夫說過了,你的腿不能累。”
喬知禮看著自己的左腿,眼神晦暗了幾分。自從那次在云城受了傷,他的腿就落下了毛病。不能久站,也不能走太快。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喬知禮見妻子擔心,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明日起掌家的事就落到你的手里了。”
程淑怡大驚:“母親不是做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給我了?”
喬知禮細細說起剛剛在安壽堂里發生的事情。
程淑怡聽后沉默了許久,道:“妹妹好手段。”
這一聲妹妹說的是誰夫妻倆都明白。
那日喬棣棠試探喬知禮,喬知禮便著手調查喬老夫人和泰平伯,后宅的事情女人比較方便,所以此事程淑怡也知道。他們猜測喬棣棠早已知曉了此事。既然早已知曉,那么今日在興王府便是故意為之。
她只用一件事就將唐氏母女倆都設計了。
喬知禮:“妹妹心性純良,她也是被逼的。你掌家后多關注祖母和唐氏的動向,莫要讓她們再傷害妹妹。”
程淑怡:“好。”
深夜,青兒從外面回來了,她來到喬棣棠面前,低聲道:“姑娘,那婆子被打了十板子,什么都沒招,明日就要被趕出府,去莊子上做事。”
婆子指的便是那位在安壽堂里的婆子,是她給喬月楠傳遞的消息。
喬棣棠:“此事干得不錯,給她請個郎中好好治病,再去賬上拿一百兩銀子。”
青兒:“是,姑娘。”
第二日一早,喬棣棠出門去了。
如今沒了唐氏的阻攔,沒了喬月楠的盯梢,又有了誠王這面大旗,她出門簡直不要太容易。
她來到齊家別苑,喬裝打扮了一番,臉涂得黑了些,眼睛畫小了一些,還點了幾顆痣,腰上和背上纏了一個小枕頭,顯得臃腫了些,扔到人群中找不出來。她帶上了幾名一直在齊家別苑里沒在外面露過面的丫鬟。
青兒:“姑娘,奴婢還是不放心,您不如帶著奴婢去吧。”
喬棣棠:“不行,你時常跟在我身側,我怕旁人認出來。”
青兒:“我也像姑娘一般打扮一下?”
喬棣棠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若只是一人打扮還好,咱們兩個人都出現目標太大了,你安心留下,繼續做我吩咐的事情。”
青兒無奈,只好留下了。
喬棣棠一行人坐上馬車帶著做好的衣裳去了聽風苑。
三日后就是七少爺的壽辰,聽風苑果然如喬棣棠意料中的一般,人來人往,亂糟糟的。昭元郡主不在,七少爺也不在,只有管事的指揮著大家做事。
將衣裳送到管事的那里之后,喬棣棠給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四散開了。
喬棣棠也四處轉了轉。
因為今日她特意換了和聽風苑款式和顏色相似的婢女裝,倒也沒人攆她。
她轉了許久也沒發現羅幕。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喂!”
喬棣棠四處看了看方知對方在叫她。
“這位姐姐,你叫我?”
婢女:“就是在叫你啊,你亂跑什么?”
喬棣棠心里一緊,垂著頭彎腰朝著這邊走來。
“我……我找不著路了。”
婢女皺眉:“找路?找什么路?你是在哪里做事的?”
喬棣棠微微挑眉,這是將她錯認成聽風苑的丫鬟了?倒是個好機會。
喬棣棠心思一轉,含糊不清地試探道:“蘇……蘇姑娘。”
說出來蘇姑娘是為了試探羅幕在不在府中。
婢女:“蘇姑娘?哪里來的蘇姑娘?咱們聽風苑有這個人嗎?”
其余幾個婢女紛紛搖頭。
“咱們這里哪里有姓蘇的?”
“況且這里只有郡主一個主子,哪有什么姑娘?”
喬棣棠心下明了,立即又道:“是楚姑娘,跳……跳舞的。”
她剛剛去送衣裳時聽到有一位姑娘姓楚了。
婢女們臉色露出來不屑的神情。
“原來你被安排去那群低賤的舞女身邊伺候了,不過你這丑樣子正好和她們身份相配。”
婢女:“我胳膊有些不舒服,你來抬箱子,你和小啞巴將這箱子搬到那邊廢棄的院子里去。”
喬棣棠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形,面前有一個箱子,旁邊站著四個人。一個身材矮小的姑娘畏畏縮縮站在一旁,另外三個人昂首挺胸站在另一側。
這三個人是想讓她和另外一個姑娘搬這個大箱子。
“好……好的。”
婢女:“趕緊的,別磨蹭,那邊還有好幾個呢。”
喬棣棠:“是。”
喬棣棠和身材矮小的婢女將箱子抬了起來。
這箱子看著大,倒也不算太重,兩個人能抬得起來,只是箱子太大了,不便走路,步子有些慢。
其余三個婢女見狀,偷偷回房歇著了。
一刻鐘后,兩個人終于將箱子搬到了廢棄的院子里。
喬棣棠見那姑娘轉身就要去搬另外的箱子,出聲叫住了她。
“我累了,咱們歇會兒吧。”
小姑娘停下腳步,有些擔憂地看向身后,似乎在擔心那幾個婢女要來欺負她。
喬棣棠:“你放心吧,她們不會來的,我剛剛瞧見她們離開了。”
小姑娘這才安心了幾分。
喬棣棠:“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張了張嘴,用手比劃了幾下。
喬棣棠眼底閃過一抹驚訝,這小姑娘竟真的不會說話。她剛剛還以為是那三個人故意給她起的外號。
“十歲了?”
小姑娘點了點頭。
喬棣棠:“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她指了指天。
喬棣棠猜不出她叫什么,道:“不如你寫給我?”
小姑娘紅著臉搖了搖頭。
這意思是不會寫字?喬棣棠又看了看天,試探地問:“你叫……云兒?”
小姑娘立即點頭。
喬棣棠:“云兒妹妹,你來這里多久了?”
云兒伸出來兩根手指頭。
喬棣棠:“兩個月?”
云兒搖頭。
喬棣棠:“兩年?”
云兒點頭。
兩年……羅幕來京城只有一年多的時間,阿黛說最后一次見羅幕是在聽風苑,所以,云兒很有可能見過羅幕。
云兒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倒是一個套話的人選。
喬棣棠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她從袖中拿出來羅幕的畫像遞到了云兒面前。
“云兒,這個姐姐你可曾見過?”
云兒看著畫像上的人臉色大變,她一臉驚恐地看向喬棣棠,啊啊啊大叫起來。在喬棣棠還沒反應過來時,她捂著耳朵跑遠了。
糟糕!
喬棣棠快步追了出去。
第42章 接近
等喬棣棠追出去時,云兒早已經跑遠了。
她只好順著剛剛云兒離開的方向找去,找尋的過程中,她將袖中的畫像撕碎浸泡在水中。
她不知道云兒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云兒會不會將她剛剛說的話傳給別人聽,萬一真的傳出去了就麻煩了,她不能留下證據。
而她之所以要找到云兒,一是因為擔心云兒會將事情說出去,二是因為從云兒剛剛的反應看她明顯見過羅幕,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喬棣棠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云兒,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打罵和哭泣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這死丫頭偷懶又躲到這里來了!”
“這半天了還沒將我們安排的事情辦好,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今日我們姐妹幾個好好就好好教訓你一頓,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再偷懶了!”
是剛剛那三個婢女。
她們每說一句話就要打一下跪在地上的云兒。
喬棣棠快步走了過來。
等她過來時,云兒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打爛了。
喬棣棠臉色沉了下來,但她知道這里是昭元郡主的地方,她又是偷偷進來的,不能暴露身份。
三個婢女看到了喬棣棠,臉色也非常不善。
“對,還有你這個黑丫頭,你們倆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敷衍我們姐妹幾個?”
喬棣棠忍了忍,恭敬地道:“幾位姐姐誤會了,我剛剛肚子疼去了一趟凈房。”
三個婢女明顯不信,還想再說什么。
喬棣棠立即又道:“剛剛李嬤嬤找你們呢。”
這是她隨口胡謅的,她剛剛過來時聽到了幾個婢女說李嬤嬤要找人去收拾客房。
今日事多,想必各個管事的都缺人手,她也不怕被拆穿。
三個婢女互相看了看。
有些懷疑喬棣棠的話,又畏懼李嬤嬤,不敢不去。
喬棣棠瞥了一眼低聲抽泣的云兒,又道:“對不起,是我們剛剛偷懶了,我們這就去搬箱子,保管姐姐們來之前搬完。”
婢女:“這還差不多!要是等我們回來你們搬不完,要你們好看!”
婢女們走后,喬棣棠蹲在了云兒面前,遞給她一方帕子。
云兒看著喬棣棠嚇得瑟縮了一下,沒有接帕子。
喬棣棠拉過來云兒的手,將帕子遞到了她的手中,低聲道:“你別怕我,我不問就是了。你擦一擦臉上的眼淚,咱倆趕緊干活去,免得她們回來了還要打你。”
云兒感激地看向喬棣棠。
為了不讓云兒再次受罰,也為了能博取云兒的信任,喬棣棠沒再多言一句,默默地幫著云兒搬完了剩下的四個大箱子,等搬完后,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
喬棣棠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云兒也慢慢靠近她,坐在了她的旁邊,一雙眼睛時不時看向喬棣棠。
喬棣棠逮著機會,她先抓住了云兒的手,以免她跑了,這才問:“你見過那個姐姐,對不對?”
云兒眼神再次躲閃。
喬棣棠握緊了云兒的手,棠繼續試探:“那個姐姐是不是很漂亮,也很溫柔?”
云兒垂著眸,這一次她沒再逃避,點了點頭。
喬棣棠安心了許多,又接著問:“你在哪里見過她?”
云兒這次沒說話。
喬棣棠又道:“她是我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長大,可我在半年前失了她的音訊,找不著她了。我想再見見她。”
聞言,云兒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喬棣棠。
一雙眼睛里滿是困惑不解,還有一絲震驚。
她張了張口,手舞足蹈,似是想說些什么,可卻發不出來聲音。
喬棣棠細細琢磨,問:“你也是在半年前見的她?”
云兒依舊用手比劃著什么。
喬棣棠:“去年冬天?”
云兒點頭。
她突然四處看了看,找到了一塊紅布,指了指。
喬棣棠猜測:“快過年的時候?”
云兒再次點頭。
喬棣棠:“在聽風苑中?”
云兒點頭。
喬棣棠:“具體在哪里?”
云兒抬手指了指西南角,咿咿呀呀的。
喬棣棠:“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云兒嚇得瑟縮了一下,連連后退,又擺了擺手。
喬棣棠十分不解,又道:“今日這里亂糟糟,沒有人會注意到咱們的,咱們可以趁亂過去。”
云兒又咿咿呀呀說著什么,見喬棣棠不懂,她又開始四處找東西。她在箱子里翻了翻,終于在最下面翻到了一個東西,指了指。
喬棣棠:“你是說書房?”
云兒點頭。
怪不得云兒不敢去,原來是在書房那種重要的地方。
喬棣棠:“好,云兒妹妹,我不為難你,不讓你帶我去了。不過,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今日我問你的事?”
云兒重重點頭。
喬棣棠:“謝謝你,云兒妹妹,你今日幫了我大忙,我將來會報答你的。”
云兒連連擺手。
喬棣棠沒再多言,抬步朝著外面走去,她順著剛剛云兒說過的方向,朝著西南方走去。
今日天氣本就不好,烏云又將天空遮住了大半,大白天的也略顯陰沉。
喬棣棠心情有些激動又有些沉重,快步朝著書房走去。
突然,后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喬棣棠回頭看了過去,只見云兒快步朝著這邊走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走到了喬棣棠前面。
喬棣棠看向了她的背影,頓了頓。
云兒見她沒跟過來,朝著她招了招手。
喬棣棠抬步跟了過去。
云兒明顯對這里很熟悉,她帶著喬棣棠走了小路,一路上基本上沒見過幾個人。約摸走了兩刻鐘左右,云兒停下了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院落。
那院子看上去十分清幽,與別處不太一樣。
門口守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書房這種地方平日里定是進不去的,今日機會絕佳,喬棣棠想著怎么也要進去找一找。
云兒又開始比劃起來。她指了指院子,又擺了擺手。
喬棣棠:“嗯,不用你帶我進去,你放心,我自己想辦法。”
聽了這番話,云兒搖了搖頭。
喬棣棠:“嗯?”
云兒又指了指院子,擺了擺手。
喬棣棠意識到自己剛剛理解錯了,可她又不太明白云兒究竟是何意。
喬棣棠猜測:“那里危險,不能進去?”
云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意思是她猜對了一半?
云兒著急得不行,她指了指喬棣棠的袖子,又指了指書房,然后擺了擺手。
袖子是在暗示羅幕?因為她剛剛從袖子里拿出來羅幕的畫像。
喬棣棠再次猜測:“你是說蘇姑娘去了書房?”
云兒點頭。
擺手的意思難道是——
喬棣棠:“然后……就不見了?”
云兒猛地點頭。又指了指此處,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
喬棣棠:“你在這里等了三日?”
云兒瞪大眼睛點頭。
喬棣棠臉色沉了下來,她將所有的話連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蘇姑娘去了書房里之后你一直在這里等著她,可你等了三日也沒見她出來?”
云兒終于不再著急了,點了點頭。
喬棣棠:“后來你有再見過她嗎?”
云兒搖頭。
又開始比劃起來。
她一會兒指了指自己待的地方,一會兒又擺擺手。
“你又來過這次,但沒見過她?”
云兒點頭。
喬棣棠細細琢磨了許久,問道:“你可知是誰帶她進去的?”
云兒張了張口不知該怎么描述,她比劃了好幾下,手一直放在頭上。
這意思是那個人頭上戴著很多東西?
既然這里只有郡主一個主子,那么那個人極有可能是昭元郡主。
喬棣棠猜測:“是郡主?”
云兒點頭。
喬棣棠皺眉。
羅幕是鄒六少的人,郡主為何要帶著羅幕去自己書房里?
再者,女子之間的事情怎么就要去書房里說了?
突然,喬棣棠想到了什么,問道:“書房里還有別人?”
云兒點了點頭。
“是誰?”
云兒抬高了手,比劃了一下,又比劃了許多動作。
喬棣棠有些不太懂,繼續猜測:“那個人很高大?”
云兒點頭,咿咿呀呀想說什么。
喬棣棠:“是個男子?”
云兒點頭,又搖頭,抬手繼續比劃。
喬棣棠頓了頓,抿了抿唇,問:“是……永寧侯府的七少爺嗎?”
云兒一臉困惑,搖了搖頭,又皺了皺眉。
喬棣棠:“你不知道他是誰?”
云兒點頭,指了指耳朵。
喬棣棠:“你的意思是你聽到里面有男人的聲音了,但不知道是誰?”
云兒點頭。
喬棣棠能將事情猜個大概了。
昭元郡主領著羅幕去了書房,書房里發生了爭吵,有男子的聲音。后來云兒一直沒看到羅幕出來。
羅幕為何一直待在書房里,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你看到郡主出來了嗎?”
云兒點頭。
“那里面的男人出來了嗎?”
云兒搖頭。
喬棣棠的臉沉了下來。
她還想再問些什么,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幾個婢女,正是剛剛比她支開的那三個,她們正抬著箱子朝著這邊走來。
喬棣棠心里一動,囑咐云兒:“你趕緊離開這里。”
云兒扯住了喬棣棠的衣袖,一臉擔心。
喬棣棠:“你放心,我能保護好我自己。你快走,切記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云兒點頭,慢慢松開了喬棣棠的衣袖。
喬棣棠起身離開了,她特意和那幾人走了個照面,一臉驚訝:“姐姐們在這里啊,讓我好找。”
三個婢女臉色不太好看。
“都怪你,要不是你說李嬤嬤找我們,我們也不會被安排來搬書!一會兒要你好看!”
喬棣棠一臉委屈:“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李嬤嬤會讓姐姐們做這樣的事情,我幫姐姐們搬書吧。”
婢女:“這還差不多!”
喬棣棠抬起了箱子,另外兩個人松了手,只剩下兩個人抬箱子。抬了一會兒,那個抬箱子的不干了,非得換人。就這樣,短短一段路換了三次人。好在喬棣棠還是順利進入了書房。
嬤嬤:“就你們最慢了,趕緊出來,別磨蹭。”
婢女:“是,是。”
進入藏書閣后,三個婢女去歇著了,指揮著喬棣棠往屋里搬書。
喬棣棠正好想在這里轉轉,也沒推辭,應了下來。
藏書閣里除了她們四個人還有幾個人,有些婢女在搬書,有些仆人在打掃。
她一邊從箱子里慢慢搬書,一邊四處觀察著什么,找一找有沒有暗格。
她幾乎將藏書閣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么。
這時,她佯裝肚子疼,跑了出去。
這院子除了藏書閣還有幾個房間,有一間有人進進出出的在搬東西,一間門十分陳舊。還有一間敞開著,一間緊閉。
她四處看了看,朝著緊閉的房間走去。趁著別人不注意,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房間和別處不同,一看便是主人的私人書房,經常來此處看書。
她剛看了一會兒,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道聲音。
“那間不許進,那是郡主的書房。”
喬棣棠暗道自己果然找對了地方,連忙找了個地方藏起來。等外面沒了動靜,她再次在屋里找了找,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什么暗格。趁著外面沒人,她出去了。
男子沒有出去,羅幕也沒有出去……肯定是有暗格的,究竟會在哪里呢?
嬤嬤看著陳舊的房間,驚訝地道:“咦,這房間不是鎖著呢,怎么被人打開了?”
另一人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放這些鄒家七少爺的舊物,剛剛收拾院子又找到了些他的東西就放進了,咱們再找一把鎖鎖上就是了。”
嬤嬤:“說的也是,這院子里最緊要的東西是郡主的,其他人的也不重要。”
另一人:“可不是么,走,去前面找把鎖。”
看著那兩人走出了院子,喬棣棠趁人不注意,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屋子十分陳舊,書架上落滿了灰塵,有一股發霉的味道,應該許久沒人進來過了。果然如那嬤嬤所說,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她隨意看了看,便準備離開了。
忽然,她眼角瞥到了一幅畫,頓時瞪大了眼睛,朝著那幅畫走去。
這畫……不是文齋先生送給羅幕的嗎,怎么會在這里?
喬棣棠似乎明白了什么,心砰砰砰跳了起來,手也微微發抖。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男子的怒斥。
“誰打開的這個門?”
喬棣棠心里一驚。
一個嬤嬤道:“咱們收拾出來一些鄒公子的舊物,打開門放了進去。”
男子:“我家公子不是說過了這間房間不能進!”
嬤嬤輕嗤一聲:“就是一些雜物罷了,里面亂糟糟的,誰稀罕進吶。”
男子的聲音再次襲來:“進去看看。”
喬棣棠四處看看可有躲藏之處,然而,房間太小,躲無可躲。
再看門口的人影,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外面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喬棣棠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將她拉走,接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見了。
第43章 山洞
喬棣棠似乎被人扯入了一間密室里,她的身體貼在了墻壁上,唇被人用手捂住了,身前是一個男子。因為里面沒有一絲光線,她看不清男子的長相。
男子也垂眸看向了她。
雖然她看不清男子的長相,但那一雙眼睛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不過,似乎有幾分熟悉。
男子看她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變了一下。
她剛想動一下,就聽外面傳來了聲音。
剛剛在外面聽到的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搜!”
喬棣棠沒敢亂動,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在翻動著什么。
很快,外面又傳來了聲音:“沒發現人。”
喬棣棠松了一口氣。
然而,很快她就聽到了有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
那人似乎在他們這堵墻前面停下了,四處看了看,沉聲道:“不對,有人進來過。”
喬棣棠大驚。
“你們守在這里,我去稟告七少。”
“是。”
男子沖著喬棣棠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喬棣棠沉默地點頭。
雖然面前的男子分不清是敵是友,可外面的顯然是敵。那位鄒七少明顯不是好人,她若是被他抓住就完了。
男子松開了放在喬棣棠唇上的手掌,扯著喬棣棠的手腕,腳步極輕地朝著前面走去。
里面一絲光亮都沒有,喬棣棠什么都看不見,可前面的男子卻似乎能看清一些什么。他用寬厚的手掌握著她的手腕,牽著她遠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她什么都沒說,任由他牽著。
男人步伐沉穩而又堅定,仿佛對這里十分熟悉。
喬棣棠心里產生了一絲疑惑,這人究竟是誰,為何會熟悉這里。不過,她沒敢多問。
走了一段路之后,男子松開了她的手腕。
很快,身后傳來了一些動靜,很顯然有人打開了機關,朝著他們這邊走來了,喬棣棠越發緊張起來。
二人走走停停,又啟動了幾個機關。
他們似乎一路朝上面走去,越走越累。
男子步伐十分大,喬棣棠小跑兩步才能跟上。但她什么都沒說,因為她知道身后更加的危險。因為腳步太快了,又看不清地上的東西,喬棣棠不知踩到了什么,腳下一滑,跪在了地上。
男子察覺到了這一點,皺了皺眉。
喬棣棠怕男子不想等她,立馬忍著痛站起身來,低聲道:“我可以跟上的。”
她雖是個女子,但也習過武,身體不算太差。不至于跑兩步就不行了,摔一下也沒什么。
聽到這個聲音,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喬棣棠十分不解,她抬眸看向男子。
他停下做什么?
這時后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急促。
她忍不住扯了一下男子的衣袖,低聲催促:“公子,趕緊走啊。”
男子卻似乎做出了決定,他突然彎下了身體,將喬棣棠打橫抱了起來。
喬棣棠頓時大驚,慌忙抓住了男子的衣裳。
這男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剛剛抓她的手腕可以說是情況緊急,后來他便十分有分寸地放開了她。
此刻竟然不經過她的允許抱她!
雖然情況緊急,可這樣終究不好。
男子壓低聲音:“太慢了,抓緊了。”
此時不是計較的時候,逃命要緊,喬棣棠連忙抓緊了男子的衣裳,閉上了眼睛。
男子的腳步果然比剛剛快多了,耳邊傳來了風聲。
他抱著她也能健步如飛,體力應當極好。
男子抱著她不知闖了多少道機關,走了多遠的路,眼前漸漸沒那么黑了,后面也沒了腳步聲。
一絲風從不遠處吹了過來。
喬棣棠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前似乎是個山洞,不遠處有一絲光亮。
她不確定地問:“咱們逃出來了?”
男子應了一聲:“嗯。”
喬棣棠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條路他們能走出來,身后的人定也能走出來,他們還得再走遠一些才好。
“我的腿沒事了,現在也能看清路了,你將我放下吧。”
這男子行事十分詭異,也分不清是敵是友,她還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為妙。
男子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抱著她往外面走去。
喬棣棠皺了皺眉。
這男子為何如此?
他抱著她不覺得沉嗎?
等走到了洞口,男子終于將喬棣棠放下了。
喬棣棠連忙后退兩步,和眼前的男子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她也在此時看清了男子的樣貌。
男子看上去年紀不大,約摸二十歲左右,一臉絡腮胡。這胡子長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怪異。莫非也是如她一般喬裝打扮?
“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喬棣棠道謝。
男子什么都沒說,一雙眼睛透露著奇怪的神色。
剛剛在密室里看男子的第一眼時喬棣棠就覺得男子的眼神十分熟悉,此時越發覺得在哪里見過。她一時沒想起來,被男子看的渾身不自在,道:“不知壯士姓甚名誰,我好報答。若是不便告知,也可告知一個地點,我——”
男子戲謔道:“喬姑娘又想送金子?”
喬棣棠大驚,抬眸看向男子。
這話怎么這么熟悉。
不對,他怎么認出來她的?
她今日喬裝得極好。膚色變了,身形也變了,甚至還改變了聲線。即便是相熟之人也未必能認出來。來之前她特意在別院里轉了一圈,府中的仆人無人發現。
這聲音好似有幾分熟悉。
他究竟是誰?
男子并未解釋,抬眸看了一眼天色,道:“快下雨了,早些下山吧。”
喬棣棠這才發現兩個人似乎來到了山上,離著山下有著很長一段距離,而此刻天色陰沉沉的。
看著男子的背影,喬棣棠連忙快步追上了。
不管男子是何人,他的道行一定比自己高,還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這個奇怪的男人吧。
走著走著,天上不知何時落了細雨。
兩個人的腳步更快了。
很快,雨越下越大,視線漸漸模糊。
這一路行來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山上本就是土路,下過雨后路越發難走,喬棣棠腳下打滑了幾次。
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喬棣棠一時不察撞了上去。她的鼻子撞得生疼,連忙停下腳步,捂住了鼻子。
男子再次抱起喬棣棠,飛快地朝著山下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一處山洞,兩人去山洞里避雨。
喬棣棠凍得哆哆嗦嗦的,用胳膊抱緊了自己。
男子見狀去洞里尋找著什么。
喬棣棠看出來他的意圖,忍住寒冷,道:“別找了,咱們還是趕緊下山去吧,他們怕是很快就能尋到這里。”
男子:“喬姑娘不必擔心,這里離聽風苑極遠,他們找不到這里來。”
喬棣棠不解:“為何?密道的出口就在這附近,他們如何找不到?”
男子:“密道本沒有第二個出口,只有書房那一處。”
喬棣棠:“你的意思剛剛咱們出來的那個山洞不是聽風苑的主人挖的?”
男子點頭:“嗯。”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聽風苑從前是鄒七少的地方,如今是昭元郡主的地方。瞧著密道有些年數了,估摸著是鄒七少挖的。又是何人后來又挖了出口?
不過,既然沒有人知道這個出口,那他剛剛為何還要抱著她走那么遠的路,直接放下她,他們二人慢慢走出來便是。
這男子究竟是誰,又有何企圖?
男子找到了干柴,避開了洞口,在里面點燃了柴火。
“喬姑娘還是坐這里吧,這里沒有風。”
喬棣棠一臉防備,她看看外面的大雨以及陰沉的天色,打了個哆嗦。身上濕透的衣裳又貼在身上,冷意襲來,她看向了里面。
火光亮起,她終于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男子臉上的絡腮胡不知何時被雨水沖刷掉了,露出來原本俊朗的面容。
“顧大人?”喬棣棠驚訝地道。
看清顧閑庭長相的那一瞬間,喬棣棠那一顆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下來,心里也沒那么著急離開了。她卸下所有的防備,快步朝著洞里面走去。
顧閑庭嘴角扯了扯,道:“難為喬姑娘還記得在下。”
這話有說不出來的怪異,似乎有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
喬棣棠不記得自己得罪過顧閑庭,不僅沒得罪他,她上次還救了他。那他為何對自己有敵意。不過,算上這一次,顧閑庭可是救了自己三次了。
“顧大人豐神俊朗,讓人印象深刻,又多次救我,我又怎會忘記。”
顧閑庭輕輕哼了一聲,用樹枝將火挑了一下,火更加旺了。
他將干柴草鋪在了里側,朝著喬棣棠指了指。
喬棣棠走過去坐下。
此處避著風,面前又有火可以烤,比外面暖和多了。
顧閑庭在她的對面坐下,又為她擋了一道風。
喬棣棠:“顧大人怎么會出現在聽風苑?”
顧閑庭一直在添柴,沒有回答喬棣棠的問題。
喬棣棠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的確有些逾越。顧閑庭是刑部侍郎,又兢兢業業,他出現的地方怕是又有什么案子,她沒再詢問。
二人沉默片刻,顧閑庭突然開口問道:“喬姑娘又為何會去聽風苑?”
喬棣棠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她剛剛確實不該問顧閑庭那個問題的,因為自己的秘密也無法說出口。
算了,她還是保持沉默吧。
第44章 確認
顧閑庭不是個健談之人,今日話卻多了些。
“喬姑娘傾慕之人不是鄒家六少爺么,怎么突然對七少爺也有興趣了?”
這話更是讓喬棣棠不知該如何作答。
顧閑庭:“喬姑娘的心變得可真快。”
這話滿是嘲諷之意。
上次二人相遇是在孫記酒樓,她當時在和鄒六少說些曖昧的話,今日她又來了鄒七少的聽風苑。外人看來,她的確見異思遷。
喬棣棠辯無可辯。
喬棣棠的態度像是默認了一般,顧閑庭覺得心里堵了一口氣。
“聽聞誠王殿下昨日放出風聲要娶你,你這般做對得起殿下嗎?”
誠王殿下可真是一個可靠之人,這么快就把事情辦妥了。
喬棣棠看著顧閑庭黑沉的臉,莫名有些心虛。
不過,她和顧閑庭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他為何要這般陰陽怪氣地說她。
她心里有些氣,忍不住加重語氣:“顧大人今日怎么這般關心我的私事?莫不是看上我了?”
顧閑庭的動作突然一頓,他上下瞥了瞥喬棣棠,嘴角牽起一抹譏諷的笑。
“喬姑娘可真看得起自己。”
喬棣棠心情忽然有些煩躁。
身上的衣裳濕漉漉的,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背上和腰上還纏著小枕頭。羅幕的事情查到一半又沒了線索。顧閑庭又陰陽怪氣地說這樣的話。
她哪里不好了?
長得漂亮心地善良還會賺錢。
娘說得對,京城的這些公子哥兒們沒有一個好東西。
喬棣棠站起身來。
顧閑庭:“喬姑娘要去哪里?”
喬棣棠:“此處空氣污濁,出去透透氣!”
顧閑庭看了一眼喬棣棠尚未干透的衣裳,皺了皺眉。
“外面冷。”
喬棣棠恍若未聞,朝著外面走去。
顧閑庭有些后悔剛剛說了那樣的話,想說些什么彌補,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喬棣棠離開山洞的角落,朝著外面走去。站在洞口看了看,外面的雨依舊大。山路又十分泥濘,怕是無法走出去了。剛剛下山時也多虧了顧閑庭,不然她此刻還在山路上淋著雨。
顧閑庭這個人當真是矛盾得很。
既幫著她,又看不慣她嘲諷她。
喬棣棠站了一會兒,凍得直打哆嗦,不得不轉身回去。
回去時,她不想和顧閑庭靠那么近,在洞里四處轉了轉。
這山洞似乎并不是一個直直的山洞,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洞口。
顧閑庭察覺到喬棣棠的意圖,提醒道:“那邊凌亂,喬姑娘注意腳下,莫要摔倒了。”
喬棣棠沒搭理他,她本不想朝那邊走去,忽然,她看到了一個東西,抬步走了過去。
顧閑庭瞧見了喬棣棠的動作,皺了皺眉,拿起火把,朝著那邊走去。
喬棣棠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這是一個玉手鐲。手鐲樣式極為別致,雖是玉的,上面卻纏繞著銀絲。
此處光線昏暗,她看不清銀絲纏繞成了什么形狀,但這鐲子她摸過成千上百遍,閉著眼睛也能摸出來它的紋路。
是百合花的形狀。
喬棣棠的手微微顫抖著,鐲子緊緊握在手中,又似是快要拿不穩了。
這時,隨著火光靠近,喬棣棠看清了手中的鐲子。
顧閑庭也看到了。
他記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鐲子。
是在喬棣棠那里,那日在客棧救她時他無意間瞥了一眼,因為鐲子樣式別致,他記住了。
“這是喬姑娘的鐲子,怎會出現在這里?”
喬棣棠摩挲著手里的鐲子,眉頭緊蹙,嘴唇哆嗦了幾下。
因為偽裝身份,她今日并沒有將桌子帶過來。但她很肯定手中的鐲子不是自己的。
“不是我的,是我的朋友蘇羅幕的。”
喬棣棠轉動鐲子,一個小小的“蘇”字呈現在眼前。
羅幕的鐲子上刻了“蘇”字,撒上金粉。
而她的鐲子上刻了“喬”字,撒上金粉。
顧閑庭正欲說些什么,忽然,眼角敏銳地瞥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東西藏在了稻草下。
他將火把舉向了一旁。
透過稻草縫隙隱約能看得出來。
竟是一副白骨!
這一刻,喬棣棠的耳邊突然一片寂靜,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喬棣棠看著面前的白骨,腦子一片空白,手不自覺地伸向了那副白骨。
手伸到一半,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顧閑庭:“不要碰。”
喬棣棠的手顫抖起來,身體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顧閑庭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看著她手中緊握的鐲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輕聲安撫:“不要慌,幫我拿著火,我先看看骸骨。”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
顧閑庭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令喬棣棠鎮定下來。
顧閑庭將手中的火把遞到了喬棣棠的手中,喬棣棠接了過來。
顧閑庭粗略查看一番后,道:“死者是一位年輕的姑娘,二十歲左右。”
喬棣棠似是早已猜到了什么,她舉著火把,安安靜靜坐在地上,一言不發,一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地上的骸骨。
顧閑庭:“死亡時間在半年左右。”
喬棣棠眼眶驀地一熱。
此時已是七月份,去年臘月她失了和羅幕的聯系,正好半年左右。
“我是去年臘月和羅幕失了聯系。”
顧閑庭一怔,又繼續查探尸體:“右手手腕曾經受過傷。”
喬棣棠的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小時候她被齊家人欺負,羅幕為她擋了一下,手腕脫臼了。后來,她的右手手腕就變得非常脆弱,非常容易脫臼。
“七歲時羅幕為我擋了一下,手腕受傷了。”
喬棣棠的聲音里已經帶了些許哭腔。
顧閑庭轉身看向她,默了一瞬,又轉過頭去:“死時已有身孕。”
他暫時只能看出來一些簡單的信息。此處光線不太好,其他的信息需要等仵作來了近一步查探。
顧閑庭轉頭看向喬棣棠。
不知何時喬棣棠已經淚流滿面。
看著她通紅的雙眼,顧閑庭沒來由得一陣心慌。他抬了抬手,想要為她拭去眼淚,又覺得此舉有些逾矩。
喬棣棠抬眸看向顧閑庭。
“她是怎么死的?”
顧閑庭:“死者曾被人扼住喉嚨,但具體死因還要進一步排查。”
喬棣棠眼里的痛楚越發深了,整個人都要碎了。
看著喬棣棠痛苦的目光,顧閑庭見火把快歪倒了,抬手接了過來,出聲安慰:“喬姑娘,一切還有待查證,或許……或許……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顧閑庭還是第一次說這樣安慰人的話。
根據剛剛喬棣棠提供的信息,這名死者多半是她的朋友。
而這位蘇姑娘應該對喬姑娘而言很重要。
喬棣棠的眼淚依舊洶涌地流著。
顧閑庭沒見過姑娘在他面前哭,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他再次抬起手,這一次沒有猶豫,為喬棣棠拭去了眼淚。
她的眼淚越擦越多。
顧閑庭的心上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呼吸有些困難。他不自覺地靠近了些,單腿跪在地上,想說些安慰人的話。
沒等他醞釀出口,喬棣棠似是終于忍不住了,撲在顧閑庭懷里,放聲大哭。
不會錯的,就是羅幕。
一具柔軟的身體貼在了胸膛上,顧閑庭的身體頓時僵住了,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些什么。聽著懷中的姑娘痛苦的哭聲,他那放在半空中的手終于落在了姑娘的背上。
外面的雨依舊下著,越來越大,嘩啦啦的。
呼嘯的風聲陣陣襲來,山里的樹被吹得嘩嘩作響,風灌進了山洞里,吹得人汗毛聳立。
顧閑庭不著痕跡地變換了位置,為身前的姑娘擋住了冷風。他本就不擅長安慰人,沒再出聲安撫,只是不停地撫摸著姑娘的背,撫慰她幾近失控的情緒。
喬棣棠哭了大半個時辰才終于停了下來。
她不怎么哭,這一次似乎將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
從羅幕久久不給她寫信,她心中便隱隱有了一絲預感。再后來通信的地點沒了,她更加懷疑什么。她怕自己多想,于是親自來到了京城。隨著一點點查探,她心中的希望越發渺茫。
直到此刻看到羅幕的尸體,那些壓在心底的情緒終于爆發出來。
哭完之后,喬棣棠的目光陡然變了。
她定要為羅幕報仇!
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要讓那人死!
喬棣棠感受著背上溫暖的掌心,心里劃過一絲暖流。
武昌侯世子顧閑庭是當朝的刑部侍郎,北慕國百年難遇的斷案奇才,這天底下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那日在孫記酒樓她便遇到了他,今日在聽風苑又遇到了他。他們二人屢次相遇,不是安排好的,也不是所謂的緣分。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在調查同一個人!
查案子這種事不是她擅長的,她也無法插手。
若是能藉著顧閑庭的手,定能快速查清羅幕的案子。
她垂了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輕推了推眼前的男人,從他的懷中脫離出來。
第45章 身份
胸前的溫暖驟然消失,顧閑庭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過,眼前的姑娘終于不再哭了,也是好事一件。
喬棣棠抬眸看向了顧閑庭。
她咬了咬唇,啞聲道:“顧大人,您一定會抓到兇手的,對嗎?”
看著眼前的姑娘希冀的目光,顧閑庭鄭重道:“一定會的,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他。”
喬棣棠:“嗯,我相信大人。”
顧閑庭:“喬姑娘,地上涼,先起來吧。”
喬棣棠:“好。”
喬棣棠這才發現顧閑庭的姿勢,她連忙抬手扶了他一把。
顧閑庭卻不似她想像的那般弱,很快便站起身來,順便將她扶了起來。
喬棣棠:“多謝顧大人。”
兩個人此刻離得極近,顧閑庭喉結微動,松開了喬棣棠。
隨后,兩個人朝著火堆旁走去。
坐下后,沒等顧閑庭問,喬棣棠就說起了蘇羅幕的事情。
“我的身世想必顧大人也略有耳聞。那年父親和娘和離,娘帶著我離開了京城。后來我娘遇到了我爹,也就是齊家的大少爺。我娘剛嫁給我爹時,因為二嫁的身份,許多人瞧不起她。我作為娘帶來的女兒,齊家的親眷甚至下人都瞧不上我。我怕給我娘帶來麻煩,日日忍著,不敢吭一聲。羅……”
說到這里,喬棣棠眼睛瞥了一眼那邊的白骨,聲音突然哽咽。
“羅幕是蘇家布行的長女,她來府中做客時發現了我被人欺負,替我出頭。從此以后,她事事都替我出頭。”
提到蘇羅幕,喬棣棠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抬將手放在了膝蓋上,下巴放在手臂上,看著火堆,繼續說起了和羅幕相關的事情。
“……三年前的九月份,有個富商來云城做生意,他待了約摸三個月左右和羅幕相愛了,走時,想要將羅幕帶走。我懷疑那人的身份,不贊同此事,羅幕卻告訴我那人是京城的王公貴族。也是因為這個緣由,一向勢力的蘇老爺沒有阻止。他們二人在云城成了親,羅幕跟著他走了。”
聽到“王公貴族”幾個字,顧閑庭眸色微微一變,越過火堆,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姑娘。
三年前……云城……
喬棣棠:“羅幕來京城一年,我們一直保持著通信。直到去年臘月,羅幕突然說有事要忙,可能年后才能與我回信。可我等了數月,直到今年三月也沒有等到羅幕的回信。于是我安排人來京城尋找羅幕,結果卻發現羅幕的住處早已空無一人。于是我決定來京城尋找羅幕。到了羅幕的住處,我多方打探才知道羅幕并非是嫁給了那名富商,而是做了他的……他的外室。”
外室二字喬棣棠說得很輕,眼神也變得晦暗不明。
顧閑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剛剛在山洞里,她的臉上涂著黑色的東西,經過雨水的沖刷,臉已經干干凈凈。她身上塞的枕頭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即便是穿著婢女的服飾,不施粉黛,沒有釵環,喬棣棠的一張臉仍舊美的令人失神。此刻她的身體快要縮成了一團,整個人透露著巨大的悲傷。
“一開始你懷疑那名富商是泰平伯府的幾位少爺。”
顧閑庭的聲音比平時溫柔了幾分。若是被熟悉他的人看到他如此,定要驚掉下巴。
喬棣棠的眼神微微一變,她抬眸看向顧閑庭。
顧閑庭竟然調查過她。
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
顧閑庭之所以調查她,定是因為她曾接近誠王。
顧閑庭察覺到喬棣棠在想什么,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此事。那時他對喬棣棠并不了解,認為她帶著目的接近誠王殿下,于是私下調查了她。
喬棣棠并未因為此事而氣惱,反而覺得顧閑庭敏銳,她沒找錯人!
對于將兇手繩之以法,她又多了幾分信心。
她不著痕跡地夸著顧閑庭:“果然什么是都瞞不過大人。”
顧閑庭松了一口氣,道:“后來你又懷疑誠王?”
喬棣棠繼續點頭,坦然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事情。
既然顧閑庭調查過她,想必她做過的事情也瞞不過他了。
若誠王和顧閑庭真的介意此事,早就出手對付她了,既然沒對付,想必沒放在心上。所以,與其說謊話被人戳穿,不如直接承認。
顧閑庭也沒再因為調查喬棣棠而遮掩。
“在白山觀時你屢屢拿云城的事情試探誠王,后來發現不是他,所以快速離開了。”
喬棣棠:“對。王爺和我兄長一同離開的云城,二人和富商出現的時間不一致。所以王爺排除了嫌疑。”
從后來再見喬棣棠時她的反應,顧閑庭合理猜測:“后來你又懷疑永寧侯府的六少爺。”
喬棣棠點頭。
“我曾遠遠瞧見過那名富商,雖沒看真切,但六少爺的長相身形與之很像。”
顧閑庭:“如今你又懷疑七少爺了。”
喬棣棠:“是的。”
顧閑庭:“為何?”
喬棣棠:“確切地說,外面傳言壞事做盡的六少爺其實不是六少爺,孫記的主事之人也不是他,而是看似溫和的昭元郡主的未婚夫七少爺。”
顧閑庭眼眸一閃,眼底劃過一抹驚艷。
看著顧閑庭的目光,喬棣棠知道自己猜對了。
“大人定是早就知道這一點了,我愚昧,今日才想明白。”
顧閑庭:“你怎么發現的?”
喬棣棠:“若說一開始的話是因為感覺,那日在永寧侯府我既見過六少爺也見過七少爺。六少爺前后幾次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京城人人都說昭元郡主端莊賢惠明事理,可她卻屢屢針對我。我只和七少爺打過一次照面,并未與之深接觸,郡主沒道理針對我。”
顧閑庭:“僅僅是因為這些嗎?”
喬棣棠:“六少爺的名聲并不好,在達官貴族里算是極差的,他若是養個外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可開誠布公地說。可蘇老爺卻并沒有告訴我女婿的身份,一直對我隱瞞。由此可見那名富商是六少爺的可能性不大。”
顧閑庭微微點頭,她倒是敏銳。
喬棣棠又道:“初來京城時,我查了許久也查不到那名富商的身份。我反覆讀過羅幕給我寫的信,剛來京城時她過得十分舒心,后來總是不太開心,似乎壓抑著什么情緒……這些事大概都是同一個理由,那名富商雖然沒有家室,但他有個未婚妻!羅幕自小就厭惡外室,當她得知自己再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做了別人的外室,所以很痛苦。”
喬棣棠看著火光,繼續說道:“我去羅幕住的楊花巷里調查過,那位富商一直在隱藏自己的身份,再結合蘇老爺不肯說出來女婿的身份,這說明有一定的緣由。緣由就是富商是永寧侯府的七少爺,而他有個身份尊貴的未婚妻,昭元郡主。此事被郡主知曉,郡主定不會容忍。這門好親事自然也就沒了。”
喬棣棠抬眸:“而且,富商能隱藏行蹤,說明他手中有人。六少爺尚未入仕,又不得侯爺侯夫人喜歡,身邊沒有可用之人,無法隱藏。七少爺已經入仕,又跟太子殿下走得近,身邊能用的人多。”
最后,喬棣棠說道:“今日在聽風苑中得到了關于羅幕的信息,又在此處找到了羅幕的……嗯……證實了那人就是七少爺。”
顧閑庭點了點頭。
喬棣棠:“顧大人調查的案子也和這位七少爺有關吧?”
顧閑庭抬眸看向喬棣棠,并未回答這個問題。
喬棣棠:“那位鄒七少尚不知我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我可以幫著大人。”
顧閑庭沉默許久,拒絕了喬棣棠的提議:“不必。”
喬棣棠沒有強求,又道:“好,我都聽大人的,若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顧閑庭:“喬姑娘,其實你當初見到顧某時就可以告訴我關于蘇姑娘的事情,我定會幫你的。”
若是告訴他,也不至于屢次以身犯險。
聽到這樣的話,喬棣棠心里十分熨帖。
“可那時只是我失了羅幕的聯系,蘇老爺又告訴我他能聯系到羅幕。我并不知她情況如何,無法尋求大人的幫助。而且大人辦得都是大案子,我怎敢用自己的私事麻煩大人。”
實則是那時她無法判斷顧閑庭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壞人,也無法判斷富商的身份,不知道他和顧閑庭的關系。萬一顧閑庭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呢,萬一顧閑庭和那富商身份極好呢?豈不是暴露了自己,也為羅幕增加了危險。
直到今日她發現顧閑庭和她目標一致,都在查鄒七少,她才敢將此事和盤托出。
顧閑庭不知喬棣棠心中所想,他只覺得眼前這位姑娘不僅長得好看,心地善良,還聰明體貼。
喬棣棠吸了吸鼻子,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整個人縮成一團。
見狀,顧閑庭站起身來,走到一側,拿過來一塊木板,擋在了外面,為其擋住了一絲風。
喬棣棠:“顧大人,你坐過來一些吧,那里冷。”
顧閑庭:“沒事。”
喬棣棠:“你前些日子剛受傷,傷口還沒完全好吧?別再感染了傷口。還是過來坐吧。靠得近,也暖和些。”
顧閑庭可不能生病,他若是生病了誰為她抓住殺害羅幕的兇手。
顧閑庭猶豫了一下,站起身朝著喬棣棠走了過來。
喬棣棠往旁邊挪了挪,一雙眼睛紅通通的,直直看著顧閑庭。
顧閑庭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發現自己從前對喬姑娘有著諸多誤解,她秉性純良,天真可愛,古道熱腸。雖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卻能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講義氣重感情。
坐下后,顧閑庭真誠道歉:“抱歉,方才是我誤會喬姑娘了。”
喬棣棠眼底劃過訝異之色。
顧閑庭是武昌侯世子,年紀輕輕官拜刑部侍郎。
身份尊貴,又手握大權。
這種天之驕子竟然還會跟她道歉?
還真是令人意外。
“大人不必跟我道歉,是我自己做事不妥當才會令大人誤會。”
她從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所以剛剛面對顧閑庭的指責她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不過,她雖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但是,為了羅幕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顧閑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如今得知她做那些事的緣由,他說不出來一句指責的話,反倒是覺得她一路走來不易,非常辛苦。
喬棣棠眼眶微熱。
還是不夠好,若是真的好,羅幕就不會死了。
兩個人沉默下來,只有樹枝被火燒時發出來的聲音。
喬棣棠看著不遠處好友的尸體,眼眶慢慢地又紅了。剛剛和顧閑庭說那么多話,已經是她強打起精神了,此刻那股子悲傷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她的眼淚又來了。
顧閑庭是習武之人,耳朵比常人靈敏,很快就聽到了身側傳來的抽咽聲。他本想出聲安慰,又放棄了。
這種時候,安慰沒有任何用處,倒不如大哭一場來得痛快。
喬棣棠將頭枕在腿上,看著不遠處的骸骨默默垂淚,不知過了多久,她視線漸漸模糊,哭著哭著睡著了。
外面風雨聲依舊,不知何時才會停。
顧閑庭側頭看向身側之人,他將剛剛用火烤干的兩個枕頭拿了過來,四處看了看,將枕頭放在自己腿上,又輕輕地將喬棣棠的頭抬起來,放在枕頭上,讓她睡得舒服些。
喬棣棠感覺到一絲溫暖,蹭了蹭枕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顧閑庭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姑娘,有什么東西在心底慢慢發芽。
第46章 下山
喬棣棠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她夢到自己和羅幕在云城時一起出去玩,放風箏游湖。一轉眼,羅幕消失不見了,任憑她如何呼喊都不見蹤影。后來,她看到羅幕躺在血泊之中,了無生機。
喬棣棠睜開眼時早已淚流滿面。
她抬手抹掉臉上的淚。
此刻天濛濛亮。她正合衣躺在厚厚的稻草上,身上蓋著一件衣裳,她愣了一會兒方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
她身上的衣裳明顯是顧閑庭的,顧閑庭卻不在這里,不知去了何處。
她正要去尋人,身著白色里衣的男子提著劍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注意到顧閑庭腹部似乎受了傷,有一抹血色。
見喬棣棠已醒,顧閑庭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里衣,沒有靠近,站在板子后面擋住自己。
“喬姑娘,你醒了。”
“嗯,昨晚多謝顧大人照顧。”
因為夢里哭過,喬棣棠的聲音是啞的。
顧閑庭:“喬姑娘客氣了。”
喬棣棠瞧出來顧閑庭避嫌之意,拿起來衣裳,隔著門板遞給了他。
“多謝大人。”
顧閑庭接過衣裳,往旁邊挪動了數步,將衣裳穿在身上。
喬棣棠也趁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頭發。
兩個人都整理好之后,看向了對方。
經過一夜的相處,四目相對時,兩人不知為何略有些尷尬。
喬棣棠率先打破了尷尬:“顧大人,外面雨停了嗎?”
顧閑庭:“雨下了一整夜,方才弱了一些。”
喬棣棠:“咱們趕緊下山去吧。”
她得趕緊找仵作,查明羅幕的死因。
顧閑庭:“我已向山下發了信號,估摸著很快就能來了。”
喬棣棠頓時放心了許多。
果然,有顧閑庭的幫助事情都簡單許多。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不多時,一群人出現在了洞口。
來的人約摸有五六個,為首的二人正是喬棣棠在白山觀見到的那兩位。
陳丘和阿金本以為這里只有他們家大人一人,方才還在納悶兒大人怎么會在山上困了一夜。如今瞧見這位喬姑娘,再看一旁熄滅的火堆,他們心里頓時了然了。
原來大人之所以被困了一夜是為了照顧喬姑娘。
大人和喬姑娘怕是在這里共度了一夜吧?
二人眼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顧閑庭見兩位下屬盯著喬姑娘看,皺了皺眉,輕咳一聲,提醒:“這里有一具女尸,保護好現場,讓仵作來查驗。”
兩人一聽有尸體,頓時正了正神色,看向了一旁的仵作。
顧閑庭抬步來到了喬棣棠身邊,問:“喬姑娘,你想下山還是留下來?”
喬棣棠不想走,她看著顧閑庭,祈求道:“大人,我想留下來,可以嗎?”
顧閑庭微微頷首:“喬姑娘是第一個發現尸首的人,掉落在地上的鐲子和喬姑娘的是一對,你自然可以留下。”
喬棣棠感激地看了顧閑庭一眼。
顧閑庭朝著一名護衛招了招手。
護衛快步走了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顧閑庭看向喬棣棠:“這里應該還會忙上一個時辰左右,喬姑娘可要跟家人報平安?”
喬棣棠這才想起來整整一夜過去了,她還沒跟青兒說此事。
還好顧閑庭心細。
也不知那幾個跟著她一起來的婢女如何了。
“麻煩你去齊家別苑告訴青兒我很安全,讓他們不要擔心。若是伯府來問,就說我這兩日住在別苑。”
護衛看向顧閑庭。
顧閑庭點頭。
護衛:“是,喬姑娘,我這就去。”
吩咐完,顧閑庭朝著骸骨走去,與仵作一起查驗。
刑部有專門的官員記錄骸骨周圍的情況。
喬棣棠就安安靜靜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阿金嘀咕了一句:“那位喬大姑娘膽子還挺大的。”
不僅和尸骨待了一夜,此時還不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查驗骸骨。
陳丘比阿金心細一些,他看了一眼喬棣棠的眼神,低聲道:“我總覺得喬姑娘似乎認識這位死者。”
聞言,阿金也回頭看了眼喬棣棠,瞧著她的眼神,贊同地點了點頭。
“還是你細心。”
等查驗完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顧閑庭讓人將尸首搬運回刑部。
喬棣棠見顧閑庭摘了手套,連忙上前,急切地問道:“大人,可查出來什么沒有?”
顧閑庭:“因為死者死亡時間太久,很多事情無法查出來。而且,這里也不是案發現場。”
喬棣棠:“您的意思是羅幕不是死在這里?”
顧閑庭點頭。
“其余的事情還得等回去慢慢查看。”
喬棣棠再心急也知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的,她忍住心中的著急和慌亂,道:“嗯。”
顧閑庭:“外面雨停了,先回去吧。”
喬棣棠:“好。”
刑部的一眾人朝著山下走去。
顧閑庭原本習慣走在前面,這一次他落在了最后,身側跟著喬棣棠。
因為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泥濘,喬棣棠又穿著裙子,不太方便,腳底偶爾會打滑。
好在顧閑庭眼疾手快,多次扶住了她。
后面干脆牽著她的手走。
喬棣棠抽了抽手。
顧閑庭低聲道:“這些快些,難不成喬姑娘想讓我如昨日一般抱著你走?”
喬棣棠瞥了一眼前面的人,大家都在低頭看路,沒有人回頭。她確實走的慢了,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又想到顧閑庭腹部受了傷,她沒再掙扎。
阿金和陳丘二人就走在他們二人前面,自然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兩個人的耳朵都支棱起來,努力聽著后面的動靜。
眼角余光瞥見二人牽著的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快到山下時,喬棣棠遠遠看到了齊家的馬車駛過來了,青兒時不時掀開車簾往外面看。當看到山上下來的人時,頓時激動不已。
喬棣棠也看到了她,朝著她點了點頭。
顧閑庭適時松開了喬棣棠的手。
喬棣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顧閑庭。
她馬上就要和顧閑庭分開了,不知顧閑庭能不能再讓她跟進這個案子。羅幕的身體已經成了一副骸骨,不知還能不能查出來兇手,又要多久才能查出來。
“顧大人,不知多久能確定死者的身份?”
先確定了羅幕的身份,后面的事情就好查了。
因為確定了羅幕的身份,就能確定她來京城的目的,也就能查到鄒七少身上。
顧閑庭:“刑部有個仵作能根據骸骨復原人的樣貌,很快就能畫出來死者的畫像。”
喬棣棠頓時松了一口氣。
顧閑庭又道:“雖然是一副骸骨,但人的身體也會傳遞出來許多信息,死者的死因很快也能確定。”
喬棣棠長長呼出來一口氣,眼眶微紅,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顧閑庭瞥了一眼她眼下的青黑,道:“喬姑娘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才好為后面的事做打算。”
喬棣棠:“嗯,我知道了,多謝顧大人關心。顧大人也要保重身體,昨晚您沒休息好吧?不要太忙了,該休息時要休息。”
顧閑庭:“好。”
陳丘和阿金支著耳朵聽二人的談話,越聽眼里的興奮色彩越重。
看來他們家大人這次是真的紅鸞星動了。
喬棣棠上了齊家的馬車,臨走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顧閑庭一眼,朝著他點了點頭,這才進了馬車。
一上車,青兒就激動地抹了一把眼淚。
“姑娘,總算是見著您了,您不知道奴婢昨日都快急瘋了。”
喬棣棠:“我沒事,咱們回去再說。”
青兒:“好。”
回到齊家別院中,喬棣棠關上了門,詢問昨日的情況。
“我昨日沒回來,你是怎么做的?”
青兒:“自從您不見了,奴婢就讓人四處找您。可咱們根本進不去聽風苑。所以,為了確保您的安全,奴婢擅作主張去找了誠王殿下。誠王殿下一聽您去了聽風苑,不知為何似乎十分感興趣,昨日下午就冒著雨來了別苑中。佯裝路過躲雨,在別苑住下了。他打探到別苑似乎遭了賊,但卻沒有抓住賊人,便告知奴婢您沒有被抓。奴婢昨晚將您可能去過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能找到您。”
喬棣棠點了點頭:“伯府那邊你怎么回的?”
青兒:“奴婢就說您與誠王殿下相談甚歡,還沒回來。今日一早又告訴他們您昨晚回來太晚了,怕打擾到府上的人,在齊家別苑住下了。”
喬棣棠:“你處理得很好。”
青兒抹了一把眼淚,打量起自家姑娘,問:“姑娘,您昨日究竟去了哪里,怎么瞧著您這般憔悴?”
喬棣棠張了張口,再次哽咽住了,眼眶也再次濕潤。
“羅幕……羅幕……”
青兒:“蘇……蘇姑娘怎么了?”
喬棣棠緩了緩,那句話終于說出口了。
“羅幕被人害死了。”
說完,眼淚再次洶涌而出。
青兒一臉悲痛的神情,眼淚也掉了下來。
“怎么會這樣啊……蘇姑娘多好的一個人啊,怎么好人沒有好報。”
喬棣棠拿起來帕子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
青兒:“姑娘,您怎么知道蘇姑娘死了?”
喬棣棠:“我在山洞里發現了她的骸骨。”
青兒囁嚅著唇,眼淚流的更兇了。
喬棣棠:“雖然已經成了一副骸骨,可身體上的特征是不會騙人的,而且,她的鐲子就在骸骨附近。”
青兒已經淚流滿面。
喬棣棠:“我定要找出來兇手,為羅幕報仇!”
青兒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好,我陪姑娘找。”
“阿嚏!”喬棣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兒:“我走時就讓廚房燒好水了,姑娘凍了一夜怕是要病了,您趕緊去沐浴,我讓人去熬姜湯。”
喬棣棠:“好。”
喬棣棠沐浴完用了些飯,又喝了一碗姜湯睡下了。
另一邊,誠王得知顧閑庭和喬棣棠從山上下來回京了,從聽風苑離開直奔刑部。得知顧閑庭在忙,他也沒去打擾,就坐在外面等著他。
顧閑庭忙完案子時已經是午時了,得知誠王來了,他連忙去見誠王。
“微臣見過王爺,讓王爺久等是微臣的罪過。”
誠王用扇子擋了一下,道:“請什么罪啊,你認真辦案能有什么錯?我不過是路過此處進來看看罷了。”
顧閑庭:“不知王爺來尋微臣有何事?”
誠王:“沒什么,許久沒在一起吃飯了,過來瞧瞧你。坐吧,一起吃兩口。”
顧閑庭猶豫了一下。
誠王:“客氣什么啊,你有好幾頓沒吃了吧?”
兩個人時常在一起用飯,顧閑庭也沒再跟誠王客氣,坐下了。
誠王說得沒錯,自打昨日午時用了一頓飯,顧閑庭已經一整日沒吃飯了。因為實在是太餓了,他夾菜的頻率很高,吃得也很快。不過,他仍舊保持著世家的教養,雖然吃得快,但動作還是很優雅。
他一句話沒說,一直在吃,吃了約摸一刻鐘左右,腹中那種饑餓的感覺才漸漸緩了過來。這時他才發現誠王一口沒吃,一直在盯著他看,嘴角還洋溢著大大的笑容。
顧閑庭:“微臣臉上有臟東西嗎?”
誠王搖了搖頭,笑著說:“不,不是臟東西,是一朵大桃花。”
顧閑庭怔了一下,又扒了兩口飯。
誠王:“聽說你昨晚和喬姑娘單獨待了一晚上?”
顧閑庭將米飯咽下去后,道:“昨日我與喬姑娘被困在密道中,從密道出來時下了大雨,無法回來了,困在了山洞里。此事還望王爺莫要說出去,以免壞了喬姑娘的名聲。”
誠王:“我是那種人嗎?子隨,怎么一遇到喬姑娘的事情你就不淡定了?”
顧閑庭沉默片刻,想到了一事,問:“王爺是真的想要娶喬姑娘嗎?”
誠王挑眉,笑得更燦爛了。
終于憋不住了吧!
“自然是假的,喬姑娘給我傳信,希望借我來擺脫福王府的親事,順便讓泰平伯以后不要再插手她的親事。喬姑娘送過我一幅畫,我幫她這個忙,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顧閑庭松了一口氣,卻沒說什么。
誠王畫風突然一轉,道:“不過,喬姑娘長得這般好看,也很令人動心啊,說不定多相處些時日我會真的喜歡上她,想娶她回府。”
顧閑庭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緊。
誠王哈哈大笑起來。
認識顧閑庭這么多年,他終于發現他有不一樣的情緒了。
“我開玩笑呢,你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姑娘,我怎么可能橫刀奪愛呢?你放心,我對喬姑娘沒興趣。從前幫她是看在老將軍的面子上,以后若是還幫她,那定是看在子隨的面子上。”
顧閑庭難得沒有反駁。
第47章 送飯
傍晚,喬棣棠來到了刑部。
她沒有去打擾顧閑庭,只是安安靜靜等在外面。
阿金去外面辦差事,回來時恰好看到喬棣棠等在那里。他沒有上前去打招呼,直接回了刑部,待與顧閑庭稟告完差事,這才說起在門口看到了喬棣棠。
“大人,屬下喬姑娘好像在門口等著您。”
顧閑庭頓了頓,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抬步朝著外面走去。
喬棣棠在這里等了許久了,不少官員陸陸續續離開刑部,可那里面的人沒有她想要找的人。都說顧閑庭辦差認真,沒想到他真的廢寢忘食,這么晚了還不離開刑部。
她此刻心情十分矛盾。她既希望看到顧閑庭,打探一下案子相關內容。又不希望看到他,想讓他繼續查羅幕的案子。
本以為今日怕是等不到她想要找的人了,沒想到下一瞬顧閑庭就從里面出來了。
喬棣棠提著裙子朝著顧閑庭走去。
“顧大人。”
雖然早上剛剛見過,可不知為何此時再見到喬棣棠時他心里仍舊有些喜悅。
顧閑庭:“喬姑娘深夜到訪可是有事?”
喬棣棠:“沒什么事,就是想著顧大人昨日又救了我一次,怕您不好好吃飯,給您送些飯食。”
顧閑庭:“喬姑娘不必如此麻煩,刑部有飯堂。”
喬棣棠:“所以,顧大人已經用過晚飯了?”
顧閑庭瞥了一眼喬棣棠身后婢女手中的食盒,道:“尚未。”
喬棣棠:“那太好了,我準備了一些粗茶淡飯,還望顧大人不要嫌棄。”
她剛想遞給顧閑庭,轉念一想,又收回了手:“這些飯菜怕是已經涼了,還是算了吧,改日我準備一桌酒席宴請大人。”
顧閑庭伸長了手臂,將食盒從喬棣棠手中接了過來。
“沒事。”
見顧閑庭接過了食盒,喬棣棠道:“大人讓飯堂里的師傅熱一熱吧,免得傷了胃。”
被人關心,顧閑庭心里劃過一絲暖流,聲音也輕了幾分:“好。”
喬棣棠又從懷中拿出來一個瓷瓶,遞給顧閑庭。
“這是治傷的藥,雖然比不上宮里的那些珍貴藥品,但對傷口也有奇效。那日您腹部受了重傷,本就沒好,昨日又被雨淋了,怕是傷口都裂開了。”
顧閑庭看看眼前的藥,又看向站在面前的姑娘。
昨日剛剛下過雨,今日天氣涼爽了許多。晚風吹過,幾根細碎的發絲隨風在她臉上跳動。
眼前的景象美得像一幅淡墨山水畫。
而她是畫中最亮麗的一抹色彩。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想要抬手將那幾根不聽話的發絲輕別到耳后。
見顧閑庭盯著她沉默不語,喬棣棠出聲提醒:“顧大人?”
顧閑庭回過神來,從喬棣棠手中接過藥瓶。
“多謝喬姑娘。”
喬棣棠:“顧大人客氣了。”
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已經做了,喬棣棠雖然很想問一問關于羅幕的事情,但還是忍住了。
“那……我先走了,大人記得好好休息。”
看著喬棣棠離去的背影,顧閑庭道:“頭骨這幾日就能修復好,到時我讓人去請喬姑娘來認一認。”
死者很可能是喬棣棠的親友,按照章程需要她來辨認。
喬棣棠身形微僵,吸了吸鼻子,轉過身去,應了一聲:“好,多謝大人。”
顧閑庭動了動唇,想要安撫幾句,又不知該如何說:“喬姑娘,好好休息。”
喬棣棠:“嗯,大人也好好休息。”
顧閑庭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齊家馬車離去。
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還沒看夠?”
顧閑庭心一緊,轉頭看向身側之人,躬身行禮:“母親。”
姜夫人瞥一眼兒子手中的食盒,道:“我這兩日去你府上沒找到你,原本擔心你又忙起來不吃不喝不睡,如今瞧著有人給你送飯我就放心了。”
她嘴上這樣說,實則是因為聽說了誠王要娶泰平伯府的嫡長女,怕兒子丟了意中人,所以來打探一下消息。剛剛瞧見喬姑娘和兒子關系不錯,她就放心了。
顧閑庭:“兒子一切都好,勞母親掛念了。”
姜夫人:“你去忙吧,我也回府去了。”
顧閑庭:“兒子恭送母親。”
姜夫人朝著馬車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道:“兒子,你若是確定了心意及早與我和你父親說一聲,免得這么好的姑娘被別家搶走了。”
誠王可是皇子,京城無數貴女想嫁之人,萬一他來搶喬姑娘,喬姑娘未必會選擇她這個不解風情的兒子。
顧閑庭頓了頓,道:“兒子記住了。”
當晚,喬棣棠回了泰平伯府。
如今管家之人變成了程淑怡,即便喬棣棠這兩日不在府中,也沒人去喬老夫人那里告狀。
不過,這并不代表府中沒人知道喬棣棠這兩日不在府中。
喬月楠雖被勒令不許出門,唐氏卻沒被人限制,她一直讓人盯著喬棣棠的動向,自然知曉她離開了府中。不過,她手里能調動的人不多,并不知昨日喬棣棠具體去了何處,只知她今日一早回了齊家,晚上又去了刑部見過武昌侯世子。
冬梅:“夫人,咱們要不要將此事告訴伯爺?”
唐氏:“告訴老爺又有何用?大姑娘不是個好對付的,如今她攀附上了誠王,更不好對付,咱們得抓住她的把柄才行。”
冬梅:“武昌侯世子是外男,您說大姑娘不會是跟他有些什么吧?”
唐氏琢磨了一下,否認了這個點:“應該不會。那武昌侯世子就是個不近女色的,身份又尊貴,宮里的公主他都未必看得上,更不可能咱們府上的大姑娘。我記得武昌侯世子和誠王走得很近。”
冬梅:“您說的也對,說不定是誠王冷落了大姑娘,大姑娘想要利用武昌侯世子繼續接近誠王。”
唐氏也是這種想法,認同地點了點頭。
冬梅:“您放心,奴婢讓兄長從莊子上找了幾個人專門盯著大姑娘,早晚能抓到大姑娘的把柄。”
唐氏:“你辦事我放心。”
顧閑庭說話算話,隔了兩日他便讓人給喬棣棠遞信了。
喬棣棠一直在家里等著顧閑庭的消息,得知此事,立即套了馬車去刑部。沒有唐氏的阻礙,她順利出府去了。
沒過多久喬棣棠就到了刑部。
看著仵作弄出來的頭部模型,喬棣棠的心微微一顫,再低頭看紙上畫師畫出來的女子,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雖然心中早已認定那骸骨就是羅幕的,可她心里仍存一絲僥幸,此刻看著與羅幕相似的面部輪廓,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羅幕是真的已經死了,半年前就死了。
喬棣棠側過身,背著人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看著她這反應,顧閑庭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抬抬手讓人將頭骨和畫像都收了起來。
喬棣棠做好了心里建設,轉過身來,她想再去看頭骨和畫像時發現都已經不見了。此時屋里也只剩下她和顧閑庭二人。
喬棣棠:“怎么不見了?”
顧閑庭:“嗯,讓他們收起來了。”
喬棣棠抿了抿唇,忍住心底的悲痛,道:“的確是羅幕。”
雖然只說了短短幾個字,聲音卻是又哽咽起來。
顧閑庭:“好,我知道了。”
兩人一陣沉默。
喬棣棠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著顧閑庭的眼睛,甕聲甕氣問:“蘇……蘇姑娘是怎么死的?”
顧閑庭看了一眼喬棣棠,道:“與之前猜測一致,她是被人扼住頸部,窒息而亡。”
扼住頸部,窒息而亡。
羅幕當時得多么痛苦……喬棣棠身形一晃。
顧閑庭下意識抬手扶住了她。
“喬姑娘,你沒事吧?”
喬棣棠眨了眨眼,將淚憋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沒事,蘇姑娘的事情就勞煩大人了。”
顧閑庭:“這是刑部的職責。”
喬棣棠忍住內心的傷痛,說道:“顧大人,死者是蘇羅幕,云城人,蘇家布行的嫡長女。前年臘月跟隨去云城的富商來到了京城,去年臘月我們失去了聯系……”
一邊說,眼淚一邊往下流。
顧閑庭:“多謝喬姑娘提供線索,這些你昨日已經同我說過,具體的我們還要聯系她的父母。”
喬棣棠:“哦,是么,對,我已經說過了。我曾問過蘇老爺關于羅幕的事情,他并未告知我真相,您有什么需要盡管問我。”
顧閑庭頓了頓,道:“好。”
喬棣棠再也撐不住,離開了刑部。
顧閑庭目送她坐上馬車,這才轉身回了刑部。
他回到辦公的地方,從里面栓上門,走到書架處,在墻上敲了幾下,一個隱藏在墻上的架子露了出來。他從架子上的一個格子里拿出來厚厚一沓紙。
這些全都是刑部對鄒禹奇的調查資料。
事實上,顧閑庭從三月份就開始查鄒禹奇了。確切說不是查鄒禹奇,而是查江南的修河款以及賑災款的去向,查到了在戶部任職的鄒家七少的頭上。不管是修河款還是賑災款,要么經他的手,要么經手之人和他有關,而他背后站著的人是太子殿下。
自從查這個案子,他已經遭到了多次刺殺,初到云城就差點被人殺死了。
因為涉及到太子殿下,不能輕易下定論。這件事他查得十分慎重。
如今證據已經搜集的差不多了,只是還差一點東西。
之前他一直沒想通鄒禹奇如何侵吞的這些錢財,如今想來,前年在京城的人是鄒禹琉,真正的鄒禹奇早已去了云城,親自督辦此事。
還有孫記,也是鄒禹奇的,并非鄒禹琉的。
二人雖然長得很像,但也不是完全一樣,亦有不同之處。只是,鄒禹奇往往晚上去孫記,燈光昏暗,看不真切。而前年九月,留在京城的“鄒禹奇”一直病著,鮮少露面。原就相像的兩個人,若是刻意偽裝,怕是一般人看不出來二人的區別。
不過,鄒禹琉為何會答應此事?
他是否參與其中?
若是能證實那名富商的身份是鄒禹奇,那就能證實他前年九月到十二月在云城而非是京城。此事是他親自督辦的,侵吞公款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顧閑庭拿出來一本被燒掉的書看了起來。
這是他那日從聽風苑的密道里找到的,或許上面藏著一些秘密。
第48章 拒絕
喬棣棠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了。蘇老爺遠在云城,消息一來一回得半個月左右。蘇老爺雖然重男輕女,更喜歡兒子,但對女兒也是疼愛的。若是知道了女兒去世了,應該不像從前那樣替富商隱藏身份。只要蘇老爺說出來富商的身份,刑部就可以光明正大去調查鄒七少。
她每日出門去齊家鋪子里查看生意,隔三岔五去一趟刑部尋顧閑庭。她每次也不問羅幕的消息,就是給顧閑庭送些吃食。有時是她去,有時安排青兒去。
半個月后,喬棣棠親自帶著吃食去了刑部。
可她卻得到了一個令人失望的答案。
喬棣棠不可置信地問:“蘇老爺說女兒沒死,拒絕來京城查看尸骨?”
顧閑庭看向阿金。
這件事是阿金辦的,他親自跑了一趟云城。
阿金:“蘇老爺得知女兒死十分平靜,像是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套說辭。”
喬棣棠面色沉沉,她果然還是低估了人性。
“他應該早就知道女兒不在人世了。蘇家的生意在去年年底突然就好了起來,還陸續在京城開了幾家分店。可見那人已經安撫好蘇老爺了。”
對于蘇老爺來說,侯府的公子身份足夠尊貴,更何況鄒七少身后還站著臺子,重利的蘇老爺未必不會妥協。
顧閑庭:“你不必擔心,我已讓人聯系嶺南那邊的官員,蘇夫人或許愿意來一趟京城。”
喬棣棠想到當初問蘇夫人羅幕嫁給了何人她并未告知她,說道:“希望渺茫。蘇夫人性子軟,最聽蘇老爺的話,蘇老爺讓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當初她也不愿告訴我關于羅幕丈夫的事情。”
若死者父母不愿來認女兒的尸體,又不告知女婿身份,這件事確實不太好辦。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有件事顧閑庭一直十分疑惑,在蘇家人沒有告知女婿身份的前提下,喬棣棠是如何查到聽風苑的。他看向喬棣棠,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喬姑娘之前怎么想到去聽風苑的?”
喬棣棠:“我在孫記酒樓見到了羅幕的婢女,她告訴我最后一次見羅幕是在聽風苑。”
顧閑庭:“孫記?”
喬棣棠點頭。
“就是見到大人的那日。她曾是羅幕的婢女,后來背叛了羅幕,跟了鄒七少。”
顧閑庭:“如此說來,這名婢女應知曉蘇姑娘所嫁為何人,也能證實蘇姑娘曾去過聽風苑。”
喬棣棠:“對,只是我瞧著她對鄒七少一片癡心,未必愿意出來作證。”
寅廳里的布置足以看得出來一個女子對男子的愛慕。
顧閑庭:“可以一試。”
喬棣棠點頭。
“對了,那日我之所以去了書房是因為在聽風苑遇到了一個婢女,她告訴我曾看到昭元郡主帶著羅幕去了書房,后來昭元郡主離開了,她在門外守了三日都沒看到羅幕出來。或許她愿意出來作證,我去試試。”
顧閑庭:“蘇姑娘與她有何淵源?”
喬棣棠:“我不太清楚,好像是羅幕曾經幫過她。”
顧閑庭:“嗯。”
喬棣棠還是覺得不太放心,且不說這二人愿不愿意出來作證。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來什么證據。
這時,顧閑庭拿出來一物,遞到喬棣棠面前。
“喬姑娘可見過這個指環?”
喬棣棠瞪大了眼,她摸了摸胸口,從胸口處拿出來一個質地相同的指環,二者放在一起,正好合上。
果然,他那日在山洞里沒看錯。在找到這個指環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眼熟,后來想到似乎在喬姑娘那里見到過。
只不過是那日喬姑娘熟睡時他看到的。
想到那時的情形,顧閑庭臉色有些不自在。
喬棣棠并未注意到這一點,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指環上:“這是羅幕的指環,大人從哪里找到的?”
顧閑庭:“這幾日我又去過聽風苑的密室,在通往密室的山洞里找到的。蘇姑娘應是被人從書房里拖出來的,然后不知被何人挪到了山下的山洞里。”
喬棣棠眼里冒出來一絲光:“有了這些證據,大人是不是就可以去查聽風苑了?”
顧閑庭頓了頓,道:“聽風苑原是永寧侯府的產業,如今是昭元郡主的私宅,若郡主執意不讓查,此事怕是會有些難。若真強制去查,郡主也沒辦法。只是,書房那里早就被處理過了,我們很可能什么都查不出來。郡主完全可以否認從未見過蘇姑娘,鄒七少也可以否認他們之間的關系。”
喬棣棠攥緊了帕子。
羅幕定是死在了聽風苑中,這一點絕對沒錯。
而害死她之人多半是鄒禹奇。
可時隔數月,她很難再找到直接證據。
“是不是只要能證實羅幕和鄒七少的關系,還能證實羅幕曾去過聽風苑就好查了?”
顧閑庭點頭:“對。”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我有個主意。”
聽完喬棣棠的話,顧閑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喬姑娘不怕得罪永寧侯府和昭元郡主嗎?”
聞言,喬棣棠笑了。
“得罪了又如何?只要能為羅幕報仇,做什么我都愿意。”
顧閑庭看著喬棣棠,久久不語。
喬棣棠:“只是此事需要誠王殿下配合才行。”
顧閑庭:“王爺那邊我去說。”
喬棣棠:“多謝大人。”
顧閑庭和誠王都是好人,等到事了,她一定會報答他們二人的。
得知喬棣棠又去了刑部,唐氏暗自欣喜,以為自己終于抓住喬棣棠的把柄了,只待時機成熟就要當眾揭穿她。
唐氏:“冬梅,你盯著些,等到誠王府的人來了就報于我。”
最近誠王府總是派人來送東西,等下一次誠王府的人來了,她要在誠王府的人面前揭穿喬棣棠的真面目。
她也是沒想到喬棣棠膽子那么大,有了誠王還要勾搭著武昌侯世子。
冬梅:“是,夫人。”
晚上,顧閑庭去了誠王府。
兩個人去了書房。
誠王:“這么晚怎么突然過來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顧閑庭:“那日我找到了聽風苑里的暗室,發現了一些東西。”
誠王驚訝:“還真被你查到了?鄒禹奇在幾年前將這個宅子給了昭元,我原以為他藏在里面的東西都搬走了,沒想到竟然還有東西遺留。”
顧閑庭:“這宅子怕是名義上給了郡主,實則還在用。他們拿郡主當擋箭牌反倒是更加方便行事。”
誠王:“還好你心細想起來去查一查這處宅子,不然就要漏掉線索了。”
顧閑庭:“郡主并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她若是舉辦宴席在王府更加方便些,這幾年卻時常在偏遠的聽風苑舉辦宴席,有些不尋常。”
誠王:“利用郡主來邀請他們想邀請的人,不會有人懷疑他們暗中交往。”
顧閑庭點了點頭,將一個被燒了一半的本子遞給了誠王。
誠王:“這是什么?”
顧閑庭:“一本關于修河的日志。”
誠王翻看了一下,問:“誰寫的?”
本子被燒了一半,記錄的東西也是斷斷續續的,有些接不上,只能隱約猜測是關于修河的事情。
顧閑庭:“殿下可還記得有個負責修河的工部的官員自盡了?”
誠王:“自然記得。”
正是因為那名官員自盡了,所以太子那邊的人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至今那名主事還沒有洗刷侵吞款項的嫌疑。
顧閑庭:“微臣去比對過筆跡,正是那名官員所寫的。”
誠王神色鄭重起來,重新翻看手中的本子。
顧閑庭:“微臣仔細看了半個月,這冊子大概是寫了收到的錢款,以及每一筆銀子的去向,修河所用的材料。”
說著,顧閑庭拿出來一張紙遞給了誠王。
上面是他這半個月來整理出來的信息。
誠王細細地看完了上面的信息,瞇了瞇眼:“若是按照日志所寫,這河不決堤才怪!”
因為朝中有人侵吞了修河款,用的材料以次充好,導致暴雨時河水決堤,良田被淹,百姓流離失所。朝廷又撥了賑災款,賑災款也被侵吞。最終發生了暴亂。
一切的源頭都在當年修河一事上。
“能確定此事是鄒禹奇所為嗎?”
顧閑庭:“差不多了,還差一些關鍵性的證據。鄒六少和鄒七少是雙生子,二人長相極為相似,無法認定當時在云城的人是鄒禹奇。”
誠王:“這個確實難辦,那段時日‘鄒禹奇’一直在京城戶部,很多人都見過他。除非那位假的出來作證。”
顧閑庭:“此事定是兄弟二人商議好的,不然計劃也無法實行。”
誠王皺眉:“若是鄒禹琉不站出來,就無法直接指認鄒禹奇了。也是奇怪了,二人同為永寧侯府的嫡出子,沒有誰比誰高貴,鄒禹琉為何會同意這樣的事情?若事情暴露了,一切的罪責可就由他來承擔了。”
顧閑庭:“微臣也想不通此事。”
誠王:“永寧侯和其夫人的態度也很是奇怪,對六兒子很是忽略,甚至不如個庶子的待遇,對七兒子又十分重視。他們這對雙生子在京城可是極為有名,都說是吉兆。如今兩個人這般不同的命運也是令人唏噓。”
顧閑庭:“王爺不必憂心,此事有了轉機。”
誠王:“說來聽聽。”
顧閑庭:“那晚微臣與喬姑娘在山洞里發現了一具骸骨,那是喬姑娘的朋友蘇姑娘。”
蘇姑娘……誠王突然想到了那日在白山觀時喬棣棠曾與他提起過此人,想來這位蘇姑娘對喬姑娘而言非常重要。
顧閑庭:“三年前,鄒禹奇偽裝成富商的身份去了云城,將蘇姑娘從云城帶回了京城,半年前蘇姑娘死在了聽風苑。”
誠王一臉怒容:“畜生!”
顧閑庭:“若是能證實當初在云城的富商是鄒禹奇,蘇姑娘也是跟著他來的京城,就能證實三年前九月鄒禹奇不在京城,而是在云城。只可惜蘇老爺拒絕來京城認蘇姑娘的骸骨,也不愿吐露鄒禹奇的身份。”
誠王冷笑:“太子定是許諾了不少好處。”
顧閑庭:“對,蘇家這半年來在北慕開了二十多家分店。”
誠王輕哼一聲。
“這些分店怕是如今都成了太子私產了。”
顧閑庭:“此事還有待查證。”
誠王回到剛剛的話題上:“你想了什么法子?”
顧閑庭:“不是微臣,是喬姑娘想出來的。”
誠王挑眉:“說來聽聽。”
顧閑庭:“此事需要王爺的幫助。”
誠王:“但說無妨。”
顧閑庭將喬棣棠的計劃和誠王說了。
誠王點頭:“這法子可行。不過,喬姑娘就不怕得罪福王府和永寧侯府嗎?”
顧閑庭:“微臣問過喬姑娘,她對此事非常堅定。”
誠王感慨:“喬姑娘當真是個重情義的好姑娘。”
顧閑庭默默點頭。
誠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喬姑娘難道是為了蘇姑娘才來的京城?”
顧閑庭:“王爺猜得沒錯。”
誠王細細想了想喬棣棠來京城之后做過的事情,越想越覺得喬棣棠是個聰慧又有膽識的好姑娘。
顧閑庭想到一事,怕誠王不悅,道:“她不是故意接近王爺的,她只是想查找朋友的下落,希望王爺能寬恕她。”
誠王:“我怎會因此事而怪罪她。她并未做任何傷害我的事情,接近我也不是為了謀取利益。她一個商賈出身沒有任何權勢的小姑娘能查到這么多,也當真是不容易。為了朋友能不懼權勢,做到這個地步,我都有些佩服和欣賞她了。”
顧閑庭眸色微變。
誠王察覺到這一點,笑著說:“放心,我只是單純的欣賞,不會和你搶人的。你動作也快些,別讓這么好的姑娘被別人搶走了。”
顧閑庭:“嗯,微臣知道了。”
聞言,誠王笑了。
第49章 做戲
昭元郡主這兩年一改往年的低調喜靜,十分喜歡熱鬧。半個月前剛剛為未婚夫婿準備了生辰宴,這幾日又準備菊花宴了。
菊花九月盛開,如今剛剛入了八月聽風苑卻已經擺滿了菊花,足以見得郡主的財力。
聽風苑位置不錯,風景也極好,受邀的少爺小姐皆欣然前往。
喬棣棠這一次也收到了帖子。
她原就打算去的,藉著誠王的勢去,沒想到自己也有了帖子。
昭元郡主竟然親自給她下帖子,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過,她今日就是奔著得罪死永寧侯府七少爺和昭元郡主去的,也就不用昭元郡主究竟為何請她了。
宴席那日,喬棣棠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襦裙。她膚色本就白皙,五官又精致立體,穿上鵝黃色的衣裳越發顯得明艷動人。
誠王親自來府中接人。
泰平伯原本已經準備去上朝了,得知誠王來了府中,當下便告了假,匆匆去迎接誠王。
“沒想到殿下竟然親臨蔽府之中,下官有失遠迎。”
誠王:“泰平伯客氣了,本王今日是來找貴府大姑娘的,伯爺且去忙自己的事就好。”
雖然誠王態度冷淡,但他承認了是來找他的長女,這件事令他十分開心。
“那怎么行,豈不是怠慢了王爺?不如王爺隨下官去書房一敘?”
誠王:“本王還要去參加昭元郡主的宴席,耽擱不得,馬上就要走。”
誠王親自來接女兒赴宴,豈不是承認了女兒的身份?
看來女兒沒有騙自己,誠王殿下是真的很喜歡她。若誠王殿下能娶了長女,他們伯府的爵位不就保住了嗎?
“殿下,聽聞禮部正在擬降爵人家的名單,不知——”
話未說完就被誠王打斷了。
“本王就是一個閑散的王爺,不參與朝政,伯爺應該去問禮部的官員。”
泰平伯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訕訕的。不過,面前之人是皇子,是王爺,他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等了沒多久,喬棣棠過來了。
看著緩緩朝著自己走來的姑娘,誠王眼里滿是欣賞的神色。這位喬大姑娘長得可真是美艷啊,京城中的一眾貴女在她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喬棣棠朝著誠王以及泰平伯行禮:“臣女見過王爺,見過父親。”
誠王:“喬姑娘免禮。”
泰平伯看著女兒笑呵呵地點頭。
喬棣棠:“勞王爺久等了。”
誠王:“等美人是應該的。”
泰平伯看著誠王看向女兒的目光,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這門親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這一切原本十分和諧,突然,有一道不太和諧的聲音出現了。
“臣婦見過王爺。”
“臣女見過王爺。”
唐氏和喬月楠不知何時過來了。
看到她們二人,泰平伯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唐氏笑著說:“王爺何時來的,伯爺怎么沒讓人通知一聲,妾身好招待王爺。”
泰平伯:“王爺還有事要忙,不會在府中久留。”
唐氏也不在意泰平伯究竟說了什么,她的目光從誠王身上滑到了喬棣棠的身上。
“大姑娘今日怎么沒去刑部?”
喬棣棠眼神微變。
唐氏又派人跟蹤她了。
唐氏笑容加深:“我聽說大姑娘日日去刑部尋武昌侯世子,兩個人相談甚歡,今日怎么不去了?”
泰平伯瞪了唐氏一眼,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府中尚有庶務需要打理,夫人還不趕緊去。”
唐氏躲開了泰平伯的目光。
喬月楠看了一眼父親,也在一旁說道:“姐姐不是一向與顧世子交好嗎?那日在孫記酒樓你們二人就單獨去吃酒了。”
喬棣棠終于明白這母女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們。
泰平伯看了一眼誠王的神色,趕緊找補:“王爺,您可千萬別誤會,棣棠和顧世子沒有任何關系。他們只是偶遇,對,是偶遇,吃飯一事更是無稽之談。”
誠王:“本王怎么聽說顧侍郎有個案子需要喬姑娘協助,所以喬姑娘才日日去刑部的。”
泰平伯先是一愣,很快松了一口氣。
王爺沒誤會就好。
“就是這樣的,王爺說得沒錯。”
喬月楠見誠王不相信自己,趕緊上前,又道:“不是的,他們之前就……”
話未說完,臉上挨了一個巴掌。
喬月楠不可置信地看向父親。
父親一向疼她,今日竟然為了喬棣棠打她。
“混賬東西,你在說什么?你祖母不是安排你跟著嬤嬤學習規矩嗎,誰讓你跑出來的?來人,把二小姐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出院子!”
立即就有嬤嬤上前將喬月楠拉走了。
泰平伯又瞪了一眼唐氏,轉而笑著看向誠王:“王爺不是要和棣棠一起去宴席嗎,你們快去吧,路上小心。”
誠王:“嗯,就不打擾伯爺處理家事了,我和喬姑娘先走了。”
泰平伯:“下官恭送王爺。”
誠王的馬車朝著府外駛去。
唐氏心里十分憤怒,道:“老爺,您為何就是不相信我和月楠,我們說的都是——”
話音未落,臉上也挨了一巴掌。
泰平伯怒視唐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唐氏心里一緊,眼里滿是委屈。
泰平伯怒目而視,威脅唐氏:“你若是敢壞了這件事,我就休了你。來人,把夫人帶回院子里,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院門一步!”
在泰平伯心中爵位重于一切,誰敢破壞誰就是他的敵人!
馬車上,誠王一臉八卦地看向喬棣棠。
喬棣棠問:“王爺,臣女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誠王:“喬姑娘最近真的日日去刑部嗎?你和子隨何時這般熟悉了?”
喬棣棠抿了抿唇:“一切都是為了案子。”
誠王挑了挑眉。
喬棣棠輕咳一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王爺,今日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誠王:“麻煩什么?本王即將得到第四幅文齋先生的真跡,是本王賺到了。”
喬棣棠:“您肯幫忙我就很感激了,這不是金錢能衡量的,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您。”
誠王:“喬姑娘太客氣了。這案子本就是刑部的案子,本王出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死者不是喬姑娘的朋友,是任何一個普通人,本王都會出手的。況且,本王和子隨從小一起長大,他的是就是我的事。”
喬棣棠嘴上沒再言謝,心里卻十分感激誠王和顧閑庭。
誠王看著喬棣棠笑得意味深長。
瞧著快到聽風苑了,喬棣棠終于忍不住問道:“顧大人今日不去聽風苑嗎?”
誠王看著喬棣棠的眼睛,說道:“喬姑娘似乎格外關心子隨。”
喬棣棠抿了抿唇。
她不是關心顧閑庭,而是擔心這么重要的時刻顧閑庭若是不在場的話后面的事情不太好辦。
誠王:“你放心,在該出現的時刻子隨就會出現了。”
得到誠王的保證喬棣棠安心了。
她或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多么信任和依賴顧閑庭,得知顧閑庭要去,她心里安穩不少。
誠王和喬棣棠一起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雖說傳聞誠王想要娶泰平伯府的嫡長女,可畢竟那些都是傳聞,沒有得到證實。今日眾人親眼看到這二人在一處,傳聞一下子成了真。
昭元郡主在見到喬棣棠時神色十分復雜。不過,看到她喜歡的人是誠王,她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她跟了誠王,應該就不會來跟她搶阿奇了。
她轉頭看向鄒禹奇,發現鄒禹奇正不著痕跡地打量喬棣棠。
阿奇上次見喬棣棠時也是這樣的神色,女子的容貌對一個男子而言就那么有吸引力嗎?昭元郡主的指甲漸漸嵌進了肉里,掐出來一道道紅痕。
昭元郡主看向喬棣棠,結果發現喬棣棠也在看著鄒禹奇,眼里頓時就冒出火光。
她都有誠王了,為何還要打她的阿奇的主意。
難道真的如喬二姑娘所言,這位喬大姑娘是狐貍精轉世,是個男人都要勾搭著?
不,阿奇是她的。
昭元郡主看向鄒禹奇:“阿奇!”
鄒禹奇回過神來,看向昭元郡主,滿眼柔情:“郡主請說。”
昭元郡主:“阿奇,剛剛二哥哥問你如何養得花,用的什么肥料,怎么把花養的那么好。”
鄒禹奇笑著說:“我笨手笨腳地哪里會養花,都是跟著府上的老師傅學的,老師傅說什么我就做什么。不過是多費些功夫,多用些心罷了。我生怕花兒長得不好看,會令郡主失望,所以日日親自照看著這些花,”
昭元郡主心里的那點不舒服漸漸消失了。
她的阿奇果然對她最好了。
“我哪里會對你失望,只要是你送的花我都喜歡。以后你不用親自動手,都交給下人就好了。”
鄒禹奇:“沒關系,我白日里雖然忙,可晚上有時間,我可以晚睡一會兒。”
昭元郡主感動得快要哭了,她道:“怪不得你都有黑眼圈了,原來每晚都要照顧這些花。可是花哪里有你重要?”
鄒禹奇笑著看向昭元郡主。
“在我心中郡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郡主喜歡,我什么都可以為郡主做。”
喬棣棠遠遠看著,心中冷笑。
這位鄒七少還真是會裝。
誠王開口打斷了這二人的卿卿我我。
“昭元,本王聽說你最近新得了一套四君子圖,放哪里了,快帶我去看看。”
昭元郡主笑了:“我說二哥哥今日怎么有空來賞花了,原來是惦記上我的畫了。”
誠王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笑著回應:“本王就這么一個愛好,世人皆知,走走走,去看看。”
昭元郡主:“行,那幾幅畫就放在藏書閣里,我帶二哥哥去。”
喬棣棠瞥了一眼青兒,青兒默默退后了幾步。
剛剛誠王和昭元郡主說去賞畫時,在場的沒幾個人。過了一會兒,一行人尚未到書房,這個消息不知為何就傳開了。在各處賞花的人紛紛朝著這邊走來。
鄒禹奇皺了皺眉,看著走在前面的誠王和昭元郡主,想要阻止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青兒很快就回來了,朝著喬棣棠點了點頭。
喬棣棠看到不遠處躲在人群后面的云兒。
云兒沖著她點了點頭。
日前,她找到了云兒,言明羅幕之事,云兒一口答應為此事作證。
有了人證再加上物證,這件事便穩妥多了。
只可惜阿黛那邊拒絕了她,不然證據更加充足。不過她本就對阿黛沒抱什么期待。
喬棣棠怕人發現,只對著她眨了眨眼便轉過頭去。
書房那邊,昭元郡主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提前去找誠王想要看的畫。
她們二人剛進去,一個小丫鬟也匆匆過來了。
門口的兩個嬤嬤攔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的,誰讓你來的?”
丫鬟轉頭看向不遠處將要上橋的人群,道:“嬤嬤,您沒看到嗎,郡主和王爺朝著這邊走來了。”
嬤嬤自然也看到了人群,只是不解此事與她們有什么關系。
丫鬟:“您快讓讓吧,王爺要來參觀郡主的藏書閣,郡主囑咐我來把門都打開,整理一下里面的書籍。”
兩個嬤嬤看了看丫鬟手中的鑰匙,又看向越走越近的人,放她進去了。
小丫鬟跑到院子里后,將假鑰匙藏了起來,拿下來頭上的簪子,快速打開了所有的房門,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不多時,昭元郡主一行人來到了書房這邊。
誠王看了一眼院子,道:“昭元,你這院子真不錯,挺大的,環境也好,想必里面放了不少藏書。”
昭元郡主笑著說:“都是阿奇設計的,我并未做什么。”
說完,她看向了鄒禹奇。
鄒禹奇看著藏書閣旁邊那個房間門被人打開了,臉色頓時變了。
昭元郡主不知他心中所想,正想問一句,只聽誠王道:“走,去看看畫。”
昭元郡主來不及多問,連忙跟上了。
誠王從旁邊走上了回廊,率先路過了一間會客廳,他停下腳步往里面瞧了瞧。
“這房間不錯,環境清幽,很適合坐在這里看書。”
昭元郡主笑著說:“我和二哥哥不謀而合,我很喜歡坐這里看書。”
誠王又繼續朝前走去,接著便是那間放置舊書的雜亂的房間。
“咦,這里都放著什么書?”
誠王朝里面看了看,好奇地問道。
昭元郡主:“都是一些舊書,這里的門一直鎖著的,今日不知怎么開了。”
事實上,昭元郡主不光這間房間打開一事感到奇怪,對于剛剛路過的那間會客廳打開也很奇怪。那間房間平日里也不會打開的,只有來客人時才會開,不知怎么也開了。
或許是兩個丫鬟覺得誠王要過來參觀,所以都打開了?
見誠王想要進去,鄒禹奇連忙上前阻攔:“是啊,都是舊書,亂糟糟的,不知哪個下人不小心打開了,王爺這邊請。”
說著,他便要將門關上。
誠王沒說什么,只是用眼睛四處看著,見鄒禹奇要關門,他抬手按住了門框。他似是看到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抬步朝著里面走去。
鄒禹奇心里大驚:“王爺!”
誠王像是沒聽到一般,大步朝著里面走去。
昭元郡主覺得鄒禹奇今日怪怪的,側頭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一間放置雜書的屋子罷了,誠王看看也沒什么。
她捂住鼻子,走入了房間。
“二哥哥,這里太臟了,不如咱們先出去。”
誠王來到一幅畫面前,眼里滿是驚喜,小心翼翼地將畫拿了起來。
“這幅畫是何人的?”
鄒禹奇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剛剛瞧著誠王朝著密室的方向走去,還以為他發現了密室,沒想到只是一幅畫。
他上前看了一眼畫,道:“沒什么印象了,郡主,這畫是你從哪里得來的嗎?”
這里的東西不是他的就是昭元郡主的,既不是他的,多半是郡主的。
昭元郡主瞥了一眼誠王手中的畫,畫技雖然極好,可沒有落款,看不出來何人所畫,估計不是什么大家,也不值錢。
“我也不記得了,可能是下人從哪里得來的吧。”
喬棣棠深吸一口氣,抬步朝著誠王走去,目光異常堅定。她來到誠王身側,看著誠王手中的畫作,驚呼一聲:“呀,文齋先生怎么會放在這里?”
此話一出,議論紛紛。
第50章 設計
眾人都朝著誠王手中的畫作看了過去。
昭元郡主的目光再次落在畫上,她仔細看了看,上面的確沒有落款。
既然沒有落款,喬棣棠如何得知這是文齋先生的畫?莫不是知道誠王喜歡文齋先生的畫,所以故意說這樣的話來討好他?
“這幅畫上并沒有文齋先生的落款,也不是文齋先生擅長的畫風,你怎么確定這是先生的畫?”
喬棣棠:“因為我見過這幅畫。”
昭元郡主正欲說些什么,一旁欣賞完畫作的誠王開口了:“正如喬姑娘所言,這的確是文齋先生的畫。”
世人皆知誠王殿下最喜歡文齋先生的畫作,他說是文齋先生的話,那絕對沒錯。
眾人知曉文齋先生的畫作十分難得,且市面上有消息的都在誠王那里。誠王又對畫作十分寶貝,因此很少有人見過文齋先生的畫。
得知誠王手中的便是,眾人很是好奇,紛紛往畫作上看。
誠王:“昭元,你剛剛說這幅畫是下人放在這里的,你能否去找找看這是何人放在這里的,能不能割愛讓給本王?”
喬棣棠目光看了看昭元郡主,又看了看鄒禹奇。
昭元郡主:“二哥哥,我還真不能確定這畫是誰的,一會兒我找人問問。”
鄒禹奇眼里流露出來一絲精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時眾人嘀嘀咕咕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仆人能得到文齋先生的畫。”
“當真是仆人的嗎?他又是從哪里得來的?”
“不管從哪里得來的,總之是個不識貨的。”
聽著眾人的談論,再看鄒禹奇的眼神,喬棣棠垂眸不語。
好一會兒沒說話的鄒禹奇在這時開口了:“我想起來了,這畫不是旁人的,是我偶然從別人那里得到的。”
魚兒終于上鉤了。
喬棣棠扯了扯嘴角。
眾人又道:“果然不是仆人的,原來是鄒公子的。”
鄒禹奇的確不記得這幅畫是從哪里得來的了,這里的東西不是郡主就是他的,既然郡主不記得,就算不是他的也是他的。
誰人不知誠王殿下喜歡文齋先生的畫作?若是能借此賣誠王一個人情,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誠王看向鄒禹奇:“鄒公子,你確定這幅畫是你的嗎?剛剛昭元不是說這是府中下人的畫嗎?”
鄒禹奇:“王爺說笑了,下人哪里能得到文齋先生的畫作。這書房里放的東西都是我和郡主的,是不是啊,郡主?”
昭元郡主自然是無條件支持自己未來的夫婿,她點頭肯定了鄒禹奇的說辭:“阿奇說得沒錯,這里的書畫是我二人的。這幅畫既然不是我的,那肯定是阿奇的。”
誠王背著眾人看了喬棣棠一眼,又轉身看向鄒禹奇:“鄒公子,你能否割愛將這幅畫給本王?本王愿意拿東西來換。”
鄒禹奇:“王爺既然喜歡我本應該親手奉上。只是這畫實在是來之不易,怕是不能輕易送給王爺。”
誠王:“你開個價,本王都能同意。”
鄒禹奇:“王爺,不如一會兒咱們去書房細聊。”
誠王:“好。”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鄒公子,你確定這幅畫是你的嗎?”
鄒禹奇看向喬棣棠,眼底有幾分不悅。雖說喬棣棠是跟著誠王來的,京城也在傳誠王有意娶她,可他覺得喬棣棠這等身份壓根兒配不上誠王,皇上是不會賜婚的。
“自然確定是我的。”
喬棣棠微微一笑,說了三個字:“你撒謊!”
鄒禹奇皺眉。
昭元郡主護夫心切,又加之之前對喬棣棠印象不好,出聲道:“你這姑娘好生無禮。這里是我和阿奇的地方,東西自然是我二人的,你怎能說阿奇撒謊?”
一旁的世家貴女也站在昭元郡主身邊,說喬棣棠的不是。
誠王適時道:“本王記得剛剛喬姑娘剛剛說曾見過這幅畫?”
喬棣棠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誠王:“哦?你在哪里見過?”
喬棣棠:“這是我朋友的畫,她一直帶在身邊的,不可能送給任何人。”
聽到“朋友”二字,鄒禹奇頓時心里一緊,目光凌厲地看向喬棣棠。
昭元郡主:“你朋友?誰啊?會不會是上一個擁有畫作的人?”
喬棣棠一字一頓:“蘇—羅—幕!”
聞言,昭元郡主神色大變,手微微抖了一下,快速看向了鄒禹奇。
鄒禹奇雖然心里有了些準備,但還是變了臉色。
他忽然想到了最后一次見蘇羅幕的情形。
蘇羅幕得知了他與郡主的關系,他騙她說自己身份低微,無錢無權,無奈之舉。于是她拿著一個箱子來到了這里,說她有錢,可以幫助他,希望他能和郡主解除婚約,不再受郡主的掣肘。
他看過她箱子里的東西,的確是一些值錢的寶貝,唯有那一幅畫作沒有什么落款,他原以為那幅畫是她自己畫的,放錯了位置,隨手丟棄在了一旁,沒想到竟然是文齋先生的真跡。
喬棣棠眼睛一直盯著這二人,看著他們的反應,道:“這幅畫她一直帶在身邊。自打她來了京城我從未見過她,鄒公子和郡主可是見過她?”
昭元郡主看向鄒禹奇。
鄒禹奇皺眉:“蘇姑娘?我從未聽過此人,郡主聽過嗎?”
昭元郡主眼底流露出來一絲詫異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沒有。”
喬棣棠:“既然二位不認識,她珍藏的畫作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鄒公子又為何說蘇姑娘的畫是你的?”
鄒禹奇看向喬棣棠,微微瞇了瞇眼。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喬棣棠之前在侯府中是故意接近他的,目的便是她這位朋友。
“喬姑娘,我實在是有些不懂,你出身商賈之家,你的朋友想必也是商戶。以郡主的身份如何會認識這等身份低賤之人?”
鄒禹奇竟然直接將蘇羅幕的事情推到了郡主身上。
一點男子的擔當都沒有。
喬棣棠愣了一下,險些被鄒禹奇氣笑了。
他想擺脫自己的嫌疑?做夢!
“是啊,郡主不可能認識,鄒公子會不會認識呢?聽說這處院子原來是鄒公子的。”
鄒禹奇:“本公子又豈會認識?喬姑娘說這番話可是有什么證據?若是沒有證據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在破壞我與郡主的關系,其心可誅。”
今日來的人都是和昭元郡主交好之人,聽到這里紛紛指責喬棣棠。
輿論開始一邊倒。
巧言善辯!
喬棣棠扯了扯嘴角。
鄒禹奇:“眾所周知,文齋先生是當世大家,他的畫作更是難得,就連王爺也只得了寥寥數幅。敢問蘇姑娘一個商人之女如何能得到這般珍貴的畫作?”
畫作上沒有任何的標識,他就不信喬棣棠能翻出花來。
不光不能翻出花來,他今日定要讓喬棣棠身敗名裂,滾出京城去!
鄒禹奇瞥了一眼一旁冷眼旁觀的誠王,道:“喬姑娘,那日母親壽辰上,你便在府中對我投懷送抱。我心里早已有了郡主,于是拒絕了你。今日王爺在場我本不想說的,沒想到你竟懷恨在心,想要破壞我和郡主的關系。”
聞言眾人看喬棣棠的眼神都變了。
“這位喬姑娘真是好手段,原來她還勾搭過鄒公子。”
“可不是么,我聽說還有武昌侯世子。”
“啊?那誠王還能看上她?”
“誰知道呢,說不定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喬棣棠冷笑一聲,她真不知鄒禹奇是如何厚著臉皮倒打一耙說出來這樣的話的。
昭元郡主垂了眸,像是下了什么決定,她朝著喬棣棠走了兩步,從袖中拿出來一塊玉佩。
“喬姑娘,那日侯夫人壽辰你藉著衣裳被茶水打濕離開了宴席。你不是去換衣裳了,而是去勾引了阿奇。有丫鬟看到你了,還撿到了阿奇的玉佩。”
眾人看喬棣棠的眼神越發嫌棄,議論聲也更大了。
喬棣棠瞥了一眼昭元郡主手中的玉佩,忍不住冷笑出聲。
她之前真是高看了昭元郡主。
她剛剛不敢承認見過羅幕,此刻還拿出來所謂的“證據”佐證鄒禹奇的話,竟是一點是非都不分。
果然,若二人不是一路人不會相攜那么久。既然她和鄒禹奇能定親多年不散,想來兩人都差不多。
昭元郡主對自己的敵意就是因為這塊玉佩吧!
她能隱忍這么久不發作,也是個人物。
誠王皺了皺眉,張口想說些什么,喬棣棠沖著他搖了搖頭。
誠王閉口不言,沒再行動。
喬棣棠再次道:“我再問鄒公子和郡主一遍,這幅畫是哪里來的,你們是否見過蘇羅幕?”
昭元郡主皺眉。
這姑娘果然臉皮厚得很,她都已經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也拿出來證據了,她竟然還能自在地站在這里。
沒等昭元郡主開口,鄒禹奇說道:“這畫自然是從別處得來的,這等低賤之人我和郡主怎么會認識?我們從未見過她。”
喬棣棠看向昭元郡主,問:“郡主呢?”
昭元郡主眉心皺了起來,緊緊握著手里的帕子:“本郡主自然也沒見過。”
喬棣棠沒再多言,朝著誠王走去。
“王爺,這幅畫可否借我一觀?”
誠王遞給了她。
喬棣棠看著這一幅熟悉的畫作,眼眶漸漸濕潤。
“那年冬天,我和羅幕在云城的青山遇到了一位倒在路邊的老人,我二人救了他。為了感謝我們,老人為我們一人畫了一幅畫。因當時老人沒有帶印章,就沒有落款。不過,識畫之人自然知曉這畫的作者。”
鄒禹奇:“誠王殿下便是識畫之人,這畫的作者已經能確定了。只是所贈之人怕不是蘇姑娘。”
喬棣棠沒理會他,她抬眸看向青兒,青兒早已拿著點燃的蠟燭走了過來。
青兒將蠟燭靠近了畫。
眾人以為喬棣棠做過的丑事被戳穿,她會惱羞成怒燒了畫作,立即驚呼。
“不可——”
誠王雖心知喬棣棠不會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但看到火靠近畫作,還是忍不住擔心地上前。
然而,很快畫作上就顯現出來一行字。
“贈羅幕:愿蘇姑娘健康平安,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
想到羅幕已不在人世,喬棣棠眼淚奪眶而出。
眾人看著畫上的字大驚。
喬棣棠抬手抹去眼淚,啞著嗓子道:“這畫的主人就是蘇羅幕!鄒公子,你現在可以說這畫是從哪里來的了吧?”
沒等鄒禹奇想好對策,這時,密室的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眾人嚇了一跳。
四名刑部的官員從里面出來了,后面跟著顧閑庭。
鄒禹奇臉色難看至極,沒了裝出來的氣定神閑。
“顧世子,你怎么會從這里出來?”
顧閑庭像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一般,道:“刑部在附近山洞里發現了一具女尸,沿著線索找到了這里,沒想到此處竟然是鄒大人和郡主的私宅。”
鄒禹奇皺眉:“什么女尸,我不知道。”
顧閑庭:“經過查驗,女子的身份是蘇家布行的嫡長女,蘇羅幕。”
鄒禹奇頓時大驚。
遭了!太子察覺到顧閑庭最近在查戶部款項的問題,他最近一直在忙著銷毀那些證據,沒來得及顧得上蘇羅幕的事情。蘇老爺近期的確給他寫過一封信,他以為又是想借太子的勢來耍威風,就扔到了一旁。
蘇羅幕的尸體的確被他藏在了密室里,但他讓人去處理了。
難道沒有處理好嗎?
眾人再次驚呼。
蘇羅幕……不就是剛剛喬棣棠說的那個人嗎?
這畫已經證實是蘇姑娘的畫。
而蘇姑娘又死在了附近的山洞里。
難不成……眾人看著鄒禹奇和昭元郡主難看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兩步。
雖說世家和商戶有著天壤之別,可殺人這種事一般人可做不出來,也不敢去做。這兩位若是真的做了這樣的事,也太狠了!
喬棣棠:“顧大人,蘇姑娘生前一直不離手的畫作也在這里呢,剛剛鄒公子當眾說這畫是他的,可見他與蘇姑娘之間有些聯系。”
鄒禹奇怒視著喬棣棠。
又是誠王,又是武昌侯世子,原來喬棣棠在這里等著他呢!
她設好了套,等著他往里面跳。
他今日真的是大意了,竟然著了她的道。
顧閑庭看了一眼喬棣棠,又看向鄒禹奇和昭元郡主,往前挪了一步,擋住了鄒禹奇看向喬棣棠的視線。
“鄒公子,郡主,請跟在下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