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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帶走

    鄒禹奇握了握拳,看向昭元郡主。

    “我并不認識什么蘇姑娘,這里也早在幾年前就給了郡主,我幾乎沒有來過。至于那幅畫……應該是郡主送給我的!

    喬棣棠眼底流露出來鄙夷之色。

    從小母親就跟她講過父親的事情,她也深知京城的男兒多是薄幸郎,父親便是個中翹楚。但如鄒禹奇這般無恥虛偽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不僅喬棣棠,在場的各家貴女們也都不是傻子,結合鄒禹奇前后的表現以及顧閑庭說過的話,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善。

    昭元郡主心像是空了一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阿奇。

    這可是殺人的大事,阿奇這是要將事情推到她的身上嗎?

    她哪里認識什么蘇姑娘,那位蘇姑娘明明是來找阿奇的。

    然而,在看到阿奇求助的目光時,她還是動搖了。

    鄒禹奇軟聲道:“郡主……”

    他的語氣里不乏祈求的情緒。

    阿奇是侯府的公子,而她是郡主,身份比他高。刑部不敢來查她。而且人并非她殺的,縱然查也查不出來什么。

    “對,這幅畫是我的,這地方也是我的。此事與阿奇無關。”

    在場的人面對此事多少會有些情緒波動,顧閑庭卻像是早料到了所有人的反應,又或許是他見多識廣,見怪不怪。

    他語氣平靜地道:“郡主確定要擔下此事嗎?”

    昭元郡主微抬下巴,倨傲道:“何事?顧大人是說殺人一事嗎?本郡主只是得了一幅畫而已,殺人這樣的罪名可扣不到我的頭上來。”

    顧閑庭:“郡主,證據面前,不是您一句話就可以揭過的,也不是您的身份可以赦免的!

    昭元郡主抿了抿唇,氣勢弱了不少。

    鄒禹奇上前一步,語帶威脅:“顧侍郎,難不成你要強行將郡主帶走?昭元郡主可是皇上欽定的郡主,你可想清楚了!

    喬棣棠目光凌厲地看向鄒禹奇,這樣的男人當真讓人惡心。

    誠王:“鄒公子這話本王有些聽不明白。按照我北慕的律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昭元最為皇室的一員更應該有擔當。莫說是郡主了,今日即便是公主在此,應當依法行事。”

    面對顧閑庭時鄒禹奇還敢狡辯幾句,在看到誠王時他的顧忌就多了起來。

    喬棣棠:“我有證據。”

    聞言,云兒上前,開始為此事作證。

    可惜她不會說話,即便眾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鄒禹奇依舊不買賬。

    “一個年紀尚幼,不會說話,不識字的啞巴如何能作證?或許是喬姑娘誤解了她的意思。”

    云兒急得不行,手上動作一直在變。

    鄒禹奇:“哦,對,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她。之前她做錯事被打了,從那以后變成了啞巴,想來是為了報復故意說的。”

    云兒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不是故意報復,她說的都是實話。

    顧閑庭看向一側之人。

    阿金上前,拿出來一份供詞:“蘇姑娘身邊的婢女阿黛可以證實最后一次見蘇姑娘是在聽風苑,蘇姑娘是來見鄒公子的。”

    喬棣棠驚訝。

    她去見過阿黛,阿黛并未答應作證,顧閑庭究竟用了什么辦法。此時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她暫且將心頭的疑惑壓下。

    有了證人和證據,即便是昭元郡主阻撓,鄒禹奇今日也要被刑部帶走。

    看著攔在自己身前的人,顧閑庭道:“郡主,今日刑部不光要帶走鄒大人,你作為這里的主人,也在此處見過蘇姑娘,也要跟著去。”

    鄒禹奇:“顧閑庭,你是不是活膩了,這可是郡主,若是王爺知道了定饒不了你!”

    顧閑庭看著昭元郡主,道:“郡主,您確定此事要鬧到王爺那里去嗎?若有需要,本官可以讓人去一趟王府,跟王爺說明此事!

    聽到顧閑庭提及自己的父王,昭元郡主垂下眼眸。

    父王雖然貴為王爺,卻從不仗勢欺人,若他知曉自己今日所為,定會對自己失望的。

    “好,我跟你們走!

    鄒禹奇急了:“郡主,他們是在欺負你……”

    昭元郡主貴為郡主,即便真的殺了人刑部也不敢拿她怎么樣。此事他完全可以推到昭元郡主的身上。

    但若昭元郡主跟著去了刑部……

    顧閑庭詭計多端,昭元郡主又是個蠢的。蘇羅幕死的那日昭元郡主也在,她定會被套出來話的。到時候不僅幫不了他,怕是還會害了他。

    昭元郡主打斷了他的話:“阿奇,我相信你,也相信顧大人的斷案能力。他肯定很快就能還咱們清白的。”

    昭元郡主怎么能這么蠢!

    蘇羅幕自從那年臘月來了之后就沒出去過。她的尸體就藏在山洞里,這里又有蘇羅幕的畫,此事哪還有什么第二種可能。

    鄒禹奇急得汗都快流下來了。

    不管他如何著急,連一直站在他那邊的昭元郡主都已經妥協了,他便沒了機會。

    顧閑庭離開前看了喬棣棠一眼,喬棣棠對著他露出來感激的笑容。

    誠王:“子隨,你辦你的案子,我一定將喬姑娘安全送回去。”

    顧閑庭對誠王施了一禮,帶著人離開了。

    看著鄒禹奇離去的背影,一行清淚從喬棣棠眼眶里流了出來。

    誠王見她如此,道:“喬姑娘,你且放心,子隨接手的案子絕不會讓兇手跑掉。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絕對不會有例外。”

    喬棣棠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道:“嗯,我相信他!

    誠王挑了挑眉,看來喬姑娘對子隨感情也挺深的。

    喬棣棠擦干眼淚看向誠王。

    幸而顧閑庭出身好,今日又有誠王在。否則,今日換個人來未必能帶走永寧侯府的少爺和昭元郡主。

    “多謝王爺。”喬棣棠再次真誠道謝。

    誠王:“喬姑娘客氣了。”

    直到人都被帶走了,來此處的賓客仍處于震驚之中。

    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離譜了,此事怕是要在京城傳許多年。

    不過,那位蘇姑娘真的是死于鄒公子之手嗎?

    鄒公子為何要殺那姑娘?

    不都說鄒公子潔身自好,只忠于郡主一人嗎?

    喬棣棠此時心情不好,她沒有回泰平伯府,而是去了齊家別院。

    誠王將人送到齊家別院便離開了。

    王嬤嬤此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姑娘,關于橙園的事情有消息了!

    這件事是關于鄒六少的,雖然已經確定了富商是鄒七少,不過聽聽也無妨。

    自從誤以為那名富商是鄒六少,喬棣棠就讓人打聽橙園的消息了。

    這一個月來王嬤嬤假裝外地來京城找活兒干的人,今日去幫這個府上搬東西,明日又去另一個府上幫忙打掃。漸漸地,她和侯府的一個婆子搭上了關系。那婆子原是侯夫人那里伺候的,因為常常吃醉酒誤事被攆去灑掃了。如今上了年紀,人懶又沒力氣,灑掃那邊也不要她了,她又去倒夜香了。

    王嬤嬤一直想接觸永寧侯府的老人,可惜那些人如今多半在侯府地位高,很難接觸。后來多方打探到了這個曾在侯夫人身邊服侍的婆子,她便假裝鄉下收糞的人,一來二去地和這個婆子搭上了關系。

    這婆子性子不好,也不愛沐浴,如今又在倒夜香,滿身臭味,在侯府是個人嫌狗憎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搭理她,陪她吃酒,還奉承她,她便有些管不住嘴,有一次吃酒時透漏出來一點消息。

    原來橙園之所以神秘是因為里面關著一個重要的人,侯夫人的庶妹。

    喬棣棠驚訝:“侯夫人的庶妹不是早就死了嗎?”

    之前為了查富商的身份,她調查過永寧侯府,也查過侯夫人。她記得調查得來的消息是侯夫人有個庶妹,頗得其父喜歡。當年甚至有傳聞要嫁入侯府的人是那位庶出的姑娘。侯夫人和這位庶妹長相相似,侯爺認錯了人,娶了侯夫人。當時她們二人嫡出的長姐,也就是如今的貴妃娘娘已經嫁給了太子,是她壓住了此事。后來在侯夫人嫁入侯府之后,那位妹妹意外落水身亡了。

    關于永寧侯和孫家兩姐妹的傳聞她一直覺得挺離譜的,這里面應該真真假假都有。

    王嬤嬤:“按照那婆子的說辭,那位沒死,被關起來了。”

    這就奇怪了,那位姑娘即便是沒死也應該在自己府上才對,為何被關入了永寧侯府姨娘養老的橙園。侯夫人為何每個月都去?難不成,她曾是永寧侯的姨娘?可還有一點說不通,若是傳聞是真的,永寧侯真正喜歡的人是她,又怎會舍得將她關起來。

    除非——

    她犯了什么永寧侯無法原諒的錯誤!

    王嬤嬤:“只是那婆子說話顛三倒四的,醒來之后又一副驚恐的模樣,不承認自己說過此事。”

    喬棣棠點了點頭。

    “你這兩日莫要再問她這件事,你就假裝沒聽到過,繼續和她相處!

    鄒禹琉并非富商,鄒禹奇也被抓了,此事估計與她所調查的事情沒什么關系了。不過,這畢竟涉及到侯府的秘辛,又和宮里的貴人有關,須得謹慎,以免惹禍上身。等王嬤嬤和她相處幾日再自然地分開比較好。

    王嬤嬤:“是,老奴明白了。”

    第52章 走動

    鄒七少和昭元郡主被抓一事整個京城都十分震驚,不僅達官貴族,街頭巷尾的百姓也都在議論此事。

    永寧侯府的人自然坐不住了。然而,抓了他們府上公子的人是頗受皇上信賴的顧閑庭,而顧閑庭的父親又是武昌侯。

    永寧侯和武昌侯平級,武昌侯雖退了下去,但他在軍中頗有威望,脾氣又大得很。如今他沒了兵權,此事皇上理虧,又為了安撫軍中人,對他頗多忍讓。這就導致武昌侯除了皇上,他誰都敢罵。

    永寧侯猶豫了。

    下午永寧侯夫人就跟永寧侯鬧了起來。

    她雖生了幾個孩子,但鄒禹奇是她最小的兒子,也是放在心尖上的。

    永寧侯煩不勝煩。

    永寧侯夫人:“侯爺,您若是不敢去刑部要人,我就去宮里找我姐姐了!”

    永寧侯皺眉:“你這婦人懂什么?除了奇兒,郡主不也被關起來了嗎?福王就兩個女兒,又是個護短的性子,你覺得他會坐視不管嗎?咱們不如先等等看王爺的態度!

    聞言,永寧侯夫人冷靜了許多。

    “侯爺說得對,郡主金枝玉葉,王爺定舍不得她受苦。”

    永寧侯:“只要刑部敢將郡主放出來,顧閑庭就沒理由再關著奇兒。他若敢區別對待,御史的唾沫也能將他淹死。”

    永寧侯夫人:“還是侯爺思慮周全!

    永寧侯所料不差。福王白日里一直在道觀里,福王府的人沒找到他。等福王知曉此事時已經是晚上了,聽聞此事連王府都沒回,立即趕去了刑部。

    然而,他在刑部待了不到兩刻鐘就回府去了,走的時候并沒有帶走昭元郡主。

    得知此事,永寧侯和永寧侯夫人坐不住了。

    永寧侯夫人急得哭了起來:“侯爺,您不是說王爺會將郡主救出來嗎,怎么他獨自一人回府去了?”

    永寧侯也想不通這是為何。

    若是郡主犯了罪,王爺此刻應該非常著急才對,會想盡辦法將郡主救出來。他應該立即進宮面見皇上,郡主是皇上的嫡親侄女,只要不是犯了通敵的大罪定會饒了她。

    若是郡主沒犯罪,王爺應該大鬧刑部,將郡主接回府中。

    福王這般平靜是永寧侯沒想到的。

    顧閑庭究竟和福王說了什么?

    福王去要人刑部都沒給,他們府就更沒理由去要人了,人怕是要不出來了。

    “備車,我要去一趟福王府!

    永寧侯夫人立馬擦了擦眼淚:“我和侯爺一起去。”

    永寧侯:“夫人看好家,我自己去就行!

    永寧侯夫人縱然再著急也沒再強求。

    下人來通報永寧侯上門時,福王正準備和福王妃說著女兒的事情。聞言,福王皺了皺眉,道:“就說本王已經睡下了。”

    福王妃因為今日的事情氣病了,又因為福王沒將女兒領回來,她正在床上躺著鬧脾氣。

    “王爺為何不見他?”

    福王輕哼一聲:“阿芙覺得他為何要來見本王?”

    福王妃:“自然為了咱們女兒和女婿的事情,多一個人商量也能多一個辦法,咱們還是跟侯爺商量商量如何將兩個孩子救出來吧!

    福王難得爆了粗口:“我呸!哪門子女婿!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信了那畜生的鬼話!

    福王妃:“王爺這是何意?”

    福王:“你可知刑部為何將他們二人抓起來?”

    福王妃:“聽下人說是顧閑庭在聽風苑的山洞里發現了一具女尸,密道里有那女子的首飾,又在聽風苑的書房里找到了那女子的東西。刑部便因此判定昭元和阿奇殺了人。”

    福王冷哼一聲:“正是如此。”

    福王妃:“昭元是不可能會殺人的,王爺,您親手將她帶大的,應該了解她的品行!

    福王:“昭元當然不可能殺人。那女子她只見過兩面,根本就不認識。”

    福王妃面露氣憤之色:“我就知道是顧閑庭判錯了案子!他和喬家那姑娘走得很近,怕是想來報復昭元的!

    福王:……

    “你想哪里去了?顧家那孩子是有真本事的,他不會判錯案子的。人既然不是昭元殺的,多半是鄒家那小畜生殺的!

    福王妃眼底流露出來驚恐的神色。

    “阿奇那孩子老實得很,怎么可能會殺人?”

    福王:“他老實?他若老實這世上就沒幾個不老實的人了!

    福王妃:“王爺這是何意?不對,既然不是昭元殺的,刑部為何不放人?”

    福王:“還不是因為那小畜生將此事推到了昭元身上!”

    福王妃怒極:“您說什么?他將罪行推到昭元身上?他怎么能干出來這樣的事情?枉昭元對他癡心一片!他怎么敢的!”

    福王:“還不是因為咱們女兒愛他至深,竟然承認了此事。”

    福王妃嘴唇哆嗦了幾下,道:“這種事她怎么能認?這孩子是不是糊涂了!不行,我現在就去刑部,我要好好勸勸她!

    見福王妃要下床,福王一把扯住了她。

    “這些年我不過問朝堂之事,如閑云野鶴一般,沒想到昭然竟然會長成這樣的性子。我從前便不喜歡鄒家那孩子,無奈昭元喜歡,便由著她去了。如今她連這樣的事都要為他擔著,可見已經連是非都不分了。以她對那小子的愛慕程度,你此時去她怕是不會跟你回來。倒不如讓她在里面待幾日,讓她自己看清楚現實!

    福王妃猶豫了。

    “這樣做是不是對昭元太殘忍了?”

    福王:“她也不小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旁人幫不了她。”

    福王妃雖然仍想著去刑部將女兒接回府中,可福王已經下了令,又知曉女兒不會有事,便只好作罷。

    第二日一早,永寧侯再次登門拜訪,福王卻已生病為由,閉門不出。

    此時永寧侯終于明白此事指望不上福王了,心里終于開始著急了。

    七兒子是個怎樣的人旁人不知,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是知曉的。不僅如此,他也知道兒子在為太子做事,做了許多隱秘之事。那些事怕是不經查。

    很快,永寧侯夫人進宮去見自己的親姐姐貴妃娘娘了。

    此事貴妃也略有耳聞,散了朝,太子讓刑部放人。

    顧閑庭以一句“既然昭元郡主關得,為何侯府公子關不得”懟了回去。

    有福王的表現在前,即便是太子也不敢讓刑部將人放出來了。

    不過雖不能放人,但別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鄒禹奇是太子的人,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太子的利益,若是不將他救出來怕是太子也要被牽連進去。

    這段時間太子那邊的人格外活躍。

    昭元郡主一直以為父王會來救自己的,所以一口咬定畫是自己的。然而,在被關了幾日后,她始終沒見到自己的父王。漸漸地,她的底氣沒那么足了。

    鄒禹奇得知刑部證據不足,排除了昭元郡主的嫌疑,要將她放出去時,說出了另外一件事。

    昭元郡主其實早就認識蘇羅幕,她曾懷疑蘇羅幕和他有染,將此事透露給了永寧侯府,永寧侯老夫人帶著人上門去收拾了蘇羅幕。

    所以昭元郡主有殺蘇羅幕的動機。

    有動機,有畫作為證,又有人證……昭元郡主身上的臟水越來越多了。

    鄒禹奇以為昭元郡主會為他擔下此事,然而,昭元郡主卻沒這樣做。

    因為福王再次來了獄中,一巴掌打醒了她。

    昭元郡主的嫌疑很快就排除了,她也被福王妃帶回了府中。

    鄒禹奇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

    永寧侯和太子都去向皇上求情了,可顧閑庭就是不放人。

    過了沒幾日,聽說鄒禹奇又招了,這次仍舊沒有招自己,而是把鄒禹琉供了出來,說認識蘇羅幕的人是鄒禹琉而不是自己。

    喬棣棠得知此事后笑了,她覺得這事情真是有夠離譜的。鄒禹奇也太會攀扯旁人了,昭元郡主不為他頂罪,他又選擇了別人。

    昭元郡主之所以為他頂罪是因為愛他,鄒禹琉和他關系可算不上好,又為何會替他頂罪?

    然而,令她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鄒禹琉竟然認下了此事,還主動供出來他與蘇羅幕之間的事情。

    此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

    喬棣棠十分肯定那人一定是鄒禹奇,可他二人長相過于相似,除非親近之人,幾乎無法辨別二人的差別。

    鄒禹奇手中究竟握有什么把柄,為何鄒禹琉就一定聽他的話呢?

    青兒從外面回來了,說了一個消息:“姑娘,昨晚侯府的婆子吃醉了酒,她說侯夫人又去橙園了!

    喬棣棠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劃過。

    “我記得那日侯夫人身邊的嬤嬤就是用橙園來威脅鄒禹琉的吧?”

    青兒:“對。鄒公子聽到這個地方態度立即就變了!

    喬棣棠腦海里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又覺得此事過于離譜,自己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可她不想放過這個線索。

    鄒禹琉認下罪行之事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不過,鄒禹奇并未如他想像的那般離開刑部,而是因賑災款及修河款一事仍舊被關押著。

    若這項罪名被證實,鄒禹奇怕是這輩子也別想再做官了。

    青兒:“姑娘,這位鄒少爺怕是要完了!

    侵吞賑災款和修河款是多么大的罪名啊,縱然是皇子也別想逃過處罰。

    喬棣棠臉色并不好看。

    這并非她所愿。

    她想看的不是鄒禹奇的結局,而是希望鄒禹奇能被繩之以法。不是以別的罪名,而是以傷害羅幕的罪名。

    青兒察覺到自家姑娘的情緒,問:“姑娘,您不高興嗎?”

    喬棣棠沒有對青兒多說,她道:“侯夫人剛剛去過橙園,想必還能查出些什么。你去打聽一下,侯夫人那日的路線!

    青兒:“是。”

    晚上,青兒一臉喪氣地回來了。

    “姑娘,那婆子什么都不說,還是和從前一樣假裝自己沒說過這件事。”

    喬棣棠垂眸,細細琢磨此事,片刻后,她對青兒道:“你讓嬤嬤探一探這婆子的口風,看她想要什么!

    青兒詫異:“您的意思是這婆子想要問跟咱們談條件?不可能吧,之前王嬤嬤說她提起來橙園一臉驚恐的模樣,應該不是裝的吧。”

    喬棣棠:“第一次或許不是裝的,但這次未必。先讓嬤嬤去探探吧,只要不是太過分,都答應她。”

    青兒:“好!

    第二日傍晚,青兒匆匆從外面回來了。

    “姑娘,您真是料事如神,那婆子果然跟咱們談條件了。”

    喬棣棠:“那就好。”

    只要人有所求就是突破點,最怕那種無欲無求的人。

    青兒問出來心頭疑惑:“姑娘,您怎么猜到的?”

    喬棣棠:“若她當真如此害怕泄露侯府的秘密就不會繼續跟嬤嬤交往,即便是繼續交往,也不會再跟嬤嬤飲酒。她既然飲了酒,還再次透露侯府的秘密,那就說明她是故意的。她知道咱們想了解關于橙園的事情,而她恰好知曉橙園的秘密,所以引咱們上鉤!

    青兒聽后,一臉佩服的神色。

    過了幾日,傍晚時分,喬棣棠再次出現在了刑部門外。

    顧閑庭想到手中的案子,道:“你莫要著急,事情很快就會有定論!

    他手中已經有足夠的證據,一定可以定鄒禹奇的罪。

    喬棣棠:“嗯,我相信大人!

    此時已經是初秋,傍晚的風吹過,少了幾分夏日的燥熱,多了幾分涼意。

    喬棣棠下意識抬手攏了攏身上的衣裳。

    顧閑庭:“天冷了,喬姑娘記得添件衣裳!

    喬棣棠:“好,多謝大人關心!

    謝過后,喬棣棠進入正題:“顧大人,我這里有個消息,不知道對查案子有沒有用。”

    顧閑庭:“喬姑娘請說。”

    喬棣棠:“不知顧大人今晚可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顧閑庭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好!”

    見他如此爽快,喬棣棠頗覺得意外。

    顧閑庭:“勞煩喬姑娘等我片刻。”

    喬棣棠:“好,我就在此處等著大人!

    兩刻鐘后,顧閑庭從刑部出來了。出來時,手上還拿著一件黑色的披風。

    上了馬車后,顧閑庭將手上的披風遞到了喬棣棠的手中。

    “夜里寒涼,穿上吧。”

    喬棣棠一怔,接過了披風。

    “多謝大人。”

    顧閑庭最近是不是對她過于順從了?

    那日她說去找誠王幫忙,他答應了配合。今日她說帶他去一個地方,也沒說去哪里,他還是配合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厚厚的披風。

    那日在洞中時他便將外套蓋在了自己身上,今日又為她準備御寒的衣裳。

    他是不是也對她過于關心了?

    她記得他從前并非如此熱情之人。

    喬棣棠抬眸看向身側之人,恰好顧閑庭也側頭看向她,二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他的目光似乎沒有從前那么冷了。

    難道他對她有所圖?

    可是,他圖她什么呢?

    第53章 橙園

    馬車晃晃悠悠朝著城外駛去。

    很快,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巷,駛離了城區,外面也漸漸變得安靜,天色漸漸沉了下來。

    喬棣棠沒有說話,顧閑庭也沒說。

    他們一路上在郊外的小路上穿行,路過了兩座山,走了一個時辰都沒停下來。

    一路無言,許久不到目的地,顧閑庭終于問道:“喬姑娘這是準備帶我去哪里?”

    喬棣棠:“顧大人不覺得此時才問有些晚了么?”

    顧閑庭看向喬棣棠,沒說話。

    喬棣棠跟顧閑庭開了句玩笑話:“顧大人不怕我將您賣了?”

    顧閑庭:“喬姑娘會做這樣的事嗎?”

    喬棣棠打量了一眼顧閑庭,道:“也不好說。”

    這位顧大人長相英俊,比那玉軒的公子還要好看,若是換上一身鮮亮些的衣裳,定能迷倒一眾姑娘,說不定真能賣個好價錢。

    顧閑庭冷不丁接了一句:“賣去哪里,齊家嗎?”

    齊家……顧閑庭的意思是她要將他拐回家?他竟然在跟她開玩笑?這話不太好接了,喬棣棠連忙結束了這個話題:“我開玩笑呢!

    顧閑庭又看了喬棣棠一眼。

    在顧閑庭的注視下喬棣棠不敢再亂說話,連忙轉移了話題:“橙園!

    顧閑庭:“愿聞其詳!

    喬棣棠:“聽說那里關押著永寧侯府犯了錯的姨娘。”

    顧閑庭:“跟此案有關?”

    喬棣棠:“或許有關。我曾偷偷聽到永寧侯夫人身邊的嬤嬤拿橙園來威脅鄒六少,在鄒六少認罪之前又得知侯夫人來了一趟橙園!

    顧閑庭明白了喬棣棠話中之意,眸中閃過一道精光。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馬車終于到了地方。后面的路馬車不能通行,他們步行了一段。

    顧閑庭看著不遠處不起眼的院子,問:“喬姑娘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

    喬棣棠:“大概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個消息可是她花了一千兩銀子才換來的。

    那婆子拿了錢之后就將她自己知道的關于橙園的秘密全都說了出來,隨后拿著錢,當晚便一家人跑了。

    顧閑庭忽然就想到了喬棣棠送她的那一箱金子。

    “嗯,喬姑娘確實財力雄厚。”

    喬棣棠謙虛道:“也不算什么,離北慕首富還有著很遠的距離。”

    聞言,顧閑庭看向喬棣棠。

    “喬姑娘很喜歡錢嗎?”

    喬棣棠:“自然喜歡,有錢可以解決很多煩惱,可以辦很多事,還可以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提起來錢喬棣棠兩眼放光。

    顧閑庭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問:“一塊價值千兩的玉佩和一萬兩銀子,喬姑娘會選哪一個?”

    喬棣棠想了想,問:“那玉佩可是什么特殊身份的人佩戴過的嗎,有收藏價值嗎?”

    顧閑庭:“沒有,只是一塊成色極好的普通玉佩!

    喬棣棠:“既如此,自然要選萬兩銀子。”

    顧閑庭:“為何?”

    喬棣棠:“因為值錢!”

    這一刻,顧閑庭終于明白喬棣棠為何送他金子了。他原以為她送禮送的敷衍,原來她是將自己最喜歡之物送給了他。

    “原來金銀在喬姑娘眼里這般重要。”

    喬棣棠:“非常重要,大概除了親朋好友,銀子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

    顧閑庭:“哦!

    此刻已經是深夜,喬棣棠看不清顧閑庭臉上的神情,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突然心情好了起來。仔細回顧剛剛二人的對話,似乎也沒說什么。

    顧閑庭不應該覺得她非常庸俗,很鄙夷她這種行為嗎?難道他其實很贊同她的觀點,所以才開心的?他們二人竟志趣相投,那可真是太好了!

    這般想著,喬棣棠也問了出來。

    “顧大人不覺得我喜歡金銀這種俗物太過庸俗了嗎?”

    顧閑庭:“怎么會?有人喜歡金銀,有人喜歡字畫,都是個人的喜好罷了,沒什么高低貴賤之分。”

    喬棣棠挑了挑眉。

    沒想到顧閑庭竟是她的知音。

    兩個人各有心思,朝著前面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終于來到了一座院子前。

    喬棣棠看著緊閉的院門,低聲道:“聽說這里面有幾個厲害的護衛,也不知咱們能不能進去!

    顧閑庭:“先看看再說。”

    顧閑庭圍著院子繞了一圈,最后帶著喬棣棠來到了后門處。

    “喬姑娘,冒犯了。”

    不待喬棣棠反應過來,顧閑庭便攬住她的腰,幾個縱身跳到了墻頭上,翻墻而入。

    直到落到了院子里,喬棣棠還有些驚魂未定。

    她抬眸看向了眼前之人,顧閑庭倒是一臉平靜的模樣。她往后退了兩步,顧閑庭卻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喬棣棠嚇了一跳,抬頭看向顧閑庭。

    顧閑庭看也未看她,沉聲道:“喬姑娘,這里太黑了,還有侍衛把守,咱們還是一起吧。”

    喬棣棠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溫熱的大掌,低聲應道:“嗯!

    兩個人剛往前走了兩步,尚未到拐角處就聽到了談話聲。好在顧閑庭身手矯健,快速將喬棣棠帶到了一旁的夾道里。

    “那瘋婆子今日又抽什么瘋,笑個沒完,真是瘆人!

    “誰知道呢,前幾日夫人來看過她之后她就這樣了。”

    “莫不是聽到了什么壞消息徹底瘋了?”

    “可我聽著像是開心的笑,不是痛苦的笑!

    “你連這都聽得出來?”

    “這個……就是一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聽多了就能分辨一二了。”

    夾道狹小,僅容一人通過,如今卻站了兩個人,二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了一起。

    一開始喬棣棠害怕被人發現,全副心思都在外面,直到外面的兩人走了,她這才察覺到二人此刻的情形極為尷尬。

    雖已入秋,但畢竟是初秋,身上的衣裳并不算厚。喬棣棠甚至能感受到顧閑庭身體的溫熱,以及胸膛處傳來的陣陣心跳聲。

    她身體盡量往墻壁上貼,生怕再貼到顧閑庭的身體。

    可再怎么往后縮,地方就那么窄,也難免會碰到。

    好在那兩人很快就走遠了,顧閑庭也將她從夾道里帶了出來。

    喬棣棠覺得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顧閑庭看了她一眼,道:“喬姑娘想讓我見的人就是他們口中說的那女子吧?”

    聽到顧閑庭的問話,看著顧閑庭清明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剛剛真的是想太多了。顧閑庭剛剛只是想要保護她,無奈之舉,他也并未因此產生什么想法。

    喬棣棠連忙將思緒拉了回來。

    “對。我打聽到這里被關著的人是永寧侯夫人的庶妹,承恩侯府的三姑娘!

    顧閑庭:“太子的姨母?”

    喬棣棠:“正是那人!

    顧閑庭:“我記得承恩侯府的三姑娘很多年前就溺水而亡了。”

    這件事顧閑庭小時候聽說過。

    喬棣棠:“我也不知具體情況,所以想帶大人來看看!

    顧閑庭:“嗯,去找找看吧!

    兩人順著剛剛那連個護衛來的路走去,很快就聽到了一個笑聲。

    喬棣棠嚇得哆嗦了一下。

    顧閑庭握住了她的手,安撫道:“別怕!

    聽到這個聲音,喬棣棠心里的害怕弱了幾分。

    “嗯,我不怕!

    為了將害死羅幕的兇手繩之以法,她什么都不怕。

    二人順著笑聲找去,可那笑聲并不是一直都有,隔上一段時間才笑一次。他們摸黑找了幾處,終于在一處不起眼的院子里找到了人。

    那院子從外面鎖著,里面偶爾傳出來瘆人的笑聲,還有鐵鏈嘩啦啦作響的聲音。

    顧閑庭看了一眼圍墻,再次說道:“喬姑娘,得罪了。”

    喬棣棠這一次做好了準備,提前閉上了眼。

    顧閑庭看了她一眼,摟住她的腰,一個縱身跳到了墻頭,又跳進了院子里。

    站穩之后,喬棣棠朝著屋子走去。

    越往那邊走,那邊鐵鏈的聲音越重。

    顧閑庭看出喬棣棠的害怕,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牽著她一同往屋子里走去。

    喬棣棠感激地看了顧閑庭一眼,心里也多了些勇氣。

    推門而入的瞬間,那個笑聲突然又想了起來。離得這般近,那聲音似乎能穿透人心,讓人膽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子披頭散發,一邊笑還一邊跳舞,手腕上腳踝上的鐵鏈嘩啦啦作響。

    突然,她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停止了笑聲。

    “誰在那里!”

    顧閑庭正欲開口,喬棣棠搶先說話了。

    “我家夫人讓我來給你帶句話,六少爺殺了人要償命,以后怕是不能再來看你了,你就留在這里自生自滅吧。”

    女子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著求饒:“姐姐,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害死你的孩子的。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看來這女子的確是孫三姑娘。

    聽著孫三姑娘說出口的話,饒是淡定如顧閑庭眼里也忍不住流了出來震驚的神色,他看向喬棣棠。

    孫三姑娘的意思是鄒禹琉不是侯夫人的兒子?

    喬棣棠之前便懷疑鄒禹琉不是侯夫人的兒子,此刻從孫三姑娘口中說出來她的猜測算是得到了證實。

    根據這女子此刻說的信息,她對這件事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當初你殺了侯夫人的兒子,如今你的兒子替侯夫人所生的兒子去死,一命還一命!”

    女子喃喃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當年不該殺了姐姐的孩子。此事跟我兒子無關,你們可千萬別殺我兒子啊!

    顧閑庭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目光挪到了孫三姑娘身上。他在刑部多年,對人的情緒十分敏銳。這女子在聽到兒子將要替別人死的時候過于平靜了。

    甚至……有幾分隱隱的興奮。

    兒子都快死了,她在興奮什么?

    自從開始調查鄒禹奇,永寧侯府的信息便在他的腦海中了。他快速搜尋著關于鄒禹琉和鄒禹奇的信息。

    侯夫人更喜歡鄒禹奇,鄒禹奇所有的事情都由鄒禹琉背黑鍋。

    他一直想不通這是為何,今日從這女兒口中得知了答案。

    因為鄒禹琉不是侯夫人所出。

    不對,還是不對。

    傳聞侯夫人和她的妹妹長相相似,她們二人和同一男子生的兒子長相相似也很正常?伤麄兌瞬皇且话愕南,第一次見面時他都沒能分辨出來。鄒禹琉這些年多次替鄒禹奇頂罪,也沒人發現異常。

    莫非……

    顧閑庭看向了不遠處的女子。

    孫三姑娘仍在說:“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作孽啊,我作的孽……別傷害我兒子……別傷害我兒子……”

    此時,顧閑庭突然開口了:“阿棠,你為何要騙她。侯夫人怕六少爺反悔,已經讓人毒死他了,還偽造成六少爺自盡的假象!

    喬棣棠愣了一下,不知顧閑庭這是何意,為何突然說這樣奇怪的話。

    這時,原本跪在地上的孫三姑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她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這一次笑聲比之前都要響亮,比之前都要久,像是發自肺腑地痛快地歡笑。

    喬棣棠聽著這個笑聲很是難受。

    顧閑庭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溫熱的掌心拂過耳垂,隔絕了外面的聲音,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那些不堪的畫面。

    這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

    那邊笑聲漸漸停止了,孫三姑娘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報應啊,都是報應!孫芯琴,你也有今天!你親手殺了你的兒子!”

    喬棣棠先是一愣,很快震驚地看向顧閑庭。

    她的意思莫不是鄒禹琉其實是侯夫人的兒子,但眼前這個女人假裝鄒禹琉是自己的兒子?

    顧閑庭似乎看明白了喬棣棠心中所想,對她點了點頭。

    喬棣棠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這件事反轉太多,太離譜了……

    而且,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54章 秘辛(修)

    震驚過后,喬棣棠向孫三姑娘確認信息:“你的意思是六少爺不是你的兒子,而是侯夫人的兒子?”

    孫三姑娘此刻心情不錯。

    大仇得報,她正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自然是她的,我可生不出來這種窩囊廢!

    提及鄒禹琉孫三姑娘一臉鄙夷,仿佛他是什么臟東西一般。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

    沒想到顧閑庭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六少爺不是你生的,你卻騙侯夫人說他是你的兒子!

    孫三姑娘笑著說:“對呀,我騙她的。”

    喬棣棠:“你怎么辦到的?”

    這件事肯定很難辦,更難的是能讓侯夫人相信。

    孫三姑娘喃喃道:“怎么辦到的呢……是啊,我怎么辦到的呢……”

    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在了地上,眼神像是看著眼前之物,又似是飄向了遠方。

    “那年我與侯爺兩情相悅,侯爺已經答應了要娶我。結果二姐姐也看上了侯爺,非要嫁給他。最后在我那已經成了太子側妃的大姐姐的幫助下,二姐姐偽裝成我的模樣,爬了侯爺的床,成功嫁入侯府。一家的兩個女兒是不可能嫁給同一個男子的?墒窃趺崔k呢,我那時已經懷了侯爺的骨肉。父親極為震怒,又覺得此事丟臉至極。大姐姐二姐姐本想殺了我,父親不忍心,他用一頂轎子將我送入了永寧侯府,之后又對外聲稱我落水溺亡了。從此我便無名無分地入了侯府中。我明明是侯府的小姐,卻跌落到泥土里,連個丫鬟都不如。那時我本以為侯爺一心愛慕我,這樣的日子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后來,二姐姐也有了身孕,我的孩子卻沒了,我甚至不知是誰害死的我那個孩子。那時我以為是二姐姐,這些年來我想了很多遍,又覺得老夫人、侯爺都有可能。畢竟按照他們的說辭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面。”

    孫三姑娘臉上露出來一個譏諷的笑意。

    她的第一個孩子就這么沒了。

    “二姐姐的長子出生了。接著,侯府的孩子一個一個出生。過了沒幾年,我又有了身孕。也不知天底下怎么會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二姐姐又有了身孕。大夫說二姐姐懷的是雙胎,侯爺很是開心,二姐姐也很開心,大肆宣揚,人盡皆知,京城人人都說是吉兆。侯爺日日去看二姐姐,很少來我房里了……”

    說到這里,孫三姑娘的聲音漸漸弱了,聲音里滿是悵然。

    她抬起手來看了看。

    很多年前這一雙手白嫩細膩,柔弱無骨,侯爺最喜歡摩挲她的手。

    如今卻骨瘦如柴,指甲里滿是污垢。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我先一步生產,二姐姐讓人給我的孩兒下藥,毒死了我的孩子。我抱著被二姐姐毒死的孩兒去了正院,打算找二姐姐算賬。沒想到當晚二姐姐因為摔了一跤也生產了。正院里亂得很,前線又傳來了尉遲將軍身死的消息,敵軍壓境,整個京城人心惶惶……侯爺顧不上府里的事情,被叫去宮里了,府中的下人們亂作一團。看著二姐姐的兩個兒子,我本想殺了他們,可我發現我不如二姐姐狠,我實在是下不去手,可看著懷中已經死去的兒子,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又不甘心。我突然生出來一個念頭……”

    說到此處,孫三姑娘嘴角露出來一個笑容,這笑容似喜非喜,又夾雜著痛苦。

    喬棣棠:“你將自己死去的兒子換成了侯夫人的兒子?”

    孫三姑娘:“對!雖不能親手殺了二姐姐的兒子,但我也要讓二姐姐嘗一嘗這喪子之痛!”

    喬棣棠還是不懂:“侯夫人為何對外宣稱六少爺是自己的孩子?”

    孫三姑娘聽后笑了,笑容里不乏嘲諷之色。

    “當時都說雙生子是吉兆,而恰在那時北慕兵敗了不說,主將還死了……這時再傳出去侯府的雙生子死了一個,你說皇上會怎么想,世人又會如何想呢?”

    喬棣棠:“是你把消息傳出去的?”

    孫三姑娘:“就是我啊,我肯定要傳出去。我兒子已經死了,二姐姐也別想好過。我想的是她的雙生子一個在我手中,另一個被大家認為是不祥之人。”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又道:“可是我沒想到侯爺竟然會為了這個名聲強行將我的‘孩子’抱走,又把我那死去的孩子扔還給我!

    孫三姑娘聲音里透漏著悲涼和恨意。

    她突然大吼起來:“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假的,那些所謂的海誓山盟也都是假的。男人都是沒有心的!”

    鐵鏈也嘩嘩作響。

    喬棣棠垂眸:“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母親當初也明白得太晚了。

    好在母親后來走了出來。

    說著說著孫三姑娘又笑了起來:“雖然這件事跟我想像中不一樣,事情的走向卻比我想像中還要好。二姐姐知道六少爺是我生的,看他很不順眼,從小就虐待他,處處打壓他。什么好東西都不給他,還將他當成奴才來使喚。七少爺品行不端,壞事做盡,二姐姐就想讓六少爺來頂罪。六少爺自然不干。于是二姐姐就告訴他,她不是六少爺的生母,他的生母其實是我,拿我來威脅六少爺。侯爺覺得是我害死了二姐姐的兒子,什么都沒問就把我關在了這里,我唯一的兒子又死了,那時我心灰意冷,都不想活了,得知此事又有了生了希望。于是我表面上勸六少爺不要管我,多想想自己,實際上又勸他隱忍下來……就這樣,在二姐姐的縱容以及六少爺這個擋箭牌的幫助下,七少爺做的錯事越來越多,已然釀成了大錯……如今六少爺為七少爺死了,可真是有意思啊……”

    說到這里,孫三姑娘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喬棣棠。

    “你快回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家侯夫人,我已經等不及看她的表情了。啊,不,好姑娘,你還是別說六少爺是她生的了,你就說我有個關于六少爺身世的秘密想告訴她,說完我就死,讓她來,讓她來,我親自告訴她,我要看看她的神情!

    事情已然明了了,他們想知道的事情也已經知道。

    顧閑庭:“好,我們這就回去告訴侯夫人。”

    說罷,他牽起喬棣棠的手,兩個人離開了這里。

    等出了院子,回到馬車上,喬棣棠感慨:“我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的!

    孫三姑娘也是個可憐人。

    一個陷入了男人編織的謊言里的可憐人,一個為了男人丟了自己的可憐人。

    顧閑庭:“確實出人意料。”

    他想過鄒禹琉心甘情愿為鄒禹奇頂罪的多種理由,唯獨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喬棣棠:“鄒禹琉和鄒禹奇長得那么像,侯夫人就不會懷疑嗎?”

    這也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這二人一看就是雙胞胎,她當初并未往這方面去想。

    顧閑庭:“根據孫三姑娘的描述,她與侯夫人長相很相似。而且,雙胞胎初看長得一樣,若是接觸久了就會覺得二人并不像。侯夫人每日都看著兩個兒子,想必在他們眼中兩個人的長相是不同的。所以反倒是她自己沒有懷疑過這一點。而旁人不知侯府當年的秘辛,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喬棣棠點了點頭。當初她也覺得這二人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還被鄒禹奇騙了,如今接觸多了她也覺得這二人并沒有那么像了。

    根據之前的調查,侯夫人很討厭別人說鄒禹琉和鄒禹奇長相相似。如此說來,下人為了討好侯夫人說不定平日里沒少說他們二人長得不像的話。

    若是這樣的話,侯夫人沒懷疑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事侯爺也是知曉的,侯夫人不懷疑,侯爺難道也不懷疑嗎?”

    顧閑庭沉思片刻,道:“不管他是否曾經懷疑過,于他而言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喬棣棠愣了一下,仔細咀嚼著顧閑庭的話,道:“大人說得對,是我多慮了。”

    想來換孩子一事老夫人也是知情人。對侯爺而言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對老夫人而言也都是自己的親孫子。老夫人又和侯夫人不對付,即便是懷疑什么也不會說出來。此事真正在乎的只有侯夫人和孫三姑娘。

    顧閑庭察覺到喬棣棠的情緒,抬眸看向她。

    喬棣棠沒再繼續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大人,這對你查案子有用嗎?”

    顧閑庭:“有用,喬姑娘幫了我大忙,之前許多沒想通的地方現在都想通了。”

    喬棣棠:“那就好!

    顧閑庭:“喬姑娘,顧某心中有一事不明!

    喬棣棠:“大人但說無妨!

    顧閑庭:“即便無法證實那名富商是鄒禹奇,憑著他犯過的案子也會是死罪,為何你要執著于定此罪。對方畢竟是侯府公子,一著不慎可能喬姑娘也要被牽扯進去!

    很多人只在乎最后的結局,并不在乎中間的過程如何,死亡的方式如何。

    “我不怕!眴涕μ膱远ǖ卣f道。

    即便最后將她牽扯進去她也不怕。

    她頓了頓,又道:“我想讓羅幕在地下安息,也不想冤枉一個清白人!

    聞言,顧閑庭深深地看了喬棣棠一眼。

    孫三姑娘是這個案子的重要人證。

    這一次他們只來了三個人,橙園里又有許多護衛,沒辦法帶走她;厝ズ箢欓e庭立即安排人去橙園接她。

    然而,阿金卻空手而歸。

    “大人,橙園半夜突然起火了,屬下趕到時橙園已經燒沒了,孫三姑娘也不見了!

    顧閑庭皺眉,問:“可有人員傷亡?”

    阿金:“沒有!

    顧閑庭:“繼續尋找孫三姑娘。”

    阿金:“是!

    喬棣棠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她再次來到刑部尋找顧閑庭。

    她這次是真的著急了。

    該做的事情她都做了,能找到的證據也全都找了,若是還不能定鄒禹奇的罪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沒了孫三姑娘作證,鄒禹琉會不會還是不肯說實話?”

    那日孫三姑娘說這個秘密時只有他們二人在,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沒法說出來當年的事情。

    萬一鄒禹琉還是替鄒禹奇認下殺人一事怎么辦?

    看著喬棣棠臉上的焦急,顧閑庭輕聲道:“喬姑娘可相信在下?”

    喬棣棠點頭:“我自然是信大人的!

    顧閑庭:“那就回去好好睡覺,好好吃飯,等審案那日再來!

    顧閑庭身上像是有一種身體的力量,這種力量總是能撫平喬棣棠心里的不安和焦躁。

    “好!

    不遠處,阿金跟身邊的陳丘小聲嘀咕:“大人剛剛是笑了嗎?”

    陳丘仔細看著顧閑庭的神情,道:“感覺像是笑了,但仔細看又沒笑。”

    阿金:“你何時見過大人對姑娘這般溫柔?”

    陳丘:“這倒是不曾!

    那邊,喬棣棠在跟顧閑庭告別:“大人忙吧,我先回去了!

    顧閑庭一直目送泰平伯府的馬車消失不見這才轉身回了刑部。

    隨著顧閑庭查出來的證據越來越多,太子那邊采取了最后一步計劃。

    在案子審理之前,太子身邊人偷偷去刑部大牢見了鄒禹奇一面。

    原本一直喊冤的鄒禹奇突然安靜下來。

    三日后,刑部開始審理鄒禹奇的案子。

    太子、福王、昭元郡主、永寧侯、永寧侯夫人全都來到了現場。當然,誠王也來了。他早已知曉所有的內幕,但這等熱鬧他怎能不過來親自瞧一瞧。

    喬棣棠眼尖地發現永寧侯夫人身邊站著的人是被關在橙園的孫三姑娘。孫三姑娘不是不見了么,她怎么會站在侯夫人身邊?難不成是侯夫人將她帶走了?

    喬棣棠看向顧閑庭,顧閑庭沖著她搖了搖頭。

    喬棣棠的目光又看向永寧侯夫人和孫三姑娘,這二人的確長得有幾分相像,這些年二人的處境雖不同,但面貌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過,她們二人并非雙生子,人的氣質也不同,永寧侯是如何認錯的?

    若他那么喜歡孫三姑娘,又為何查也不查直接將她扔到了橙園去?

    關于侵吞賑災款和修河款之事,證據確鑿,鄒禹奇辨無可辨,認下了此事。即便他想栽贓到鄒禹琉的頭上也不行,因為信的筆跡,以及戶部的蓋章是他親自蓋上的。不過在顧閑庭詢問他是否被人指使,他卻沒有說出來,只說是自己所為,沒有人指使他。至于錢財的去向,也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在去云城督辦一事上,他將鄒禹琉扯了出來,說此事是他們兄弟二人聯合所為,鄒禹琉侵吞了一半。

    鄒禹琉本想承認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昭元郡主,他張了張口,又沉默了。

    顧閑庭又問了一遍:“究竟是不是你所為?”

    鄒禹琉抿著唇沒說話。

    這時,永寧侯夫人輕咳一聲,提醒道:“老六,顧大人問你話呢,究竟是不是你干的?若是你干的就大大方方承認!

    說話時,她的眼神看向了自己身側的女人,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鄒禹琉看了一眼站在侯夫人身側的人,又看了一眼昭元郡主,閉著眼睛認了。

    至于蘇羅幕的死,鄒禹奇也推到了鄒禹琉身上,鄒禹琉也認了。

    永寧侯夫人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孫三姑娘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場景,極力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顧閑庭瞥了一眼眼神冒光的孫三姑娘,又看向永寧侯夫人,道:“侯夫人,你就沒想過自己的兩個兒子為何這么像嗎?”

    孫三姑娘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她剛剛就認出來了,那天去橙園套她話的人就是這個人,還有坐在對面的那個小姑娘。

    那日他們走后她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二姐姐身邊的人對她可沒這么客氣,每次都是趾高氣昂的,從不把她當人看。等他們走后她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六少爺根本就沒死。她怕這二人會壞了她的事,趁著侍衛們睡著之際放了一把火趁亂跑了出來。隨后她跑到侯府去,假裝去探望自己的孩子,故意被二姐姐抓了。畢竟二姐姐若是不抓了她,六少爺怎么能就范呢?

    孫三姑娘想了想,又靜下心來。

    他們知道真相又如何,反正又沒有證據,她是抵死也不認的,她一定要等六少爺和七少爺都被判刑了再說。

    孫三姑娘搶先道:“他們都是侯夫人生的,自然是像的。”

    顧閑庭:“像到足以以假亂真,即便是相處久了的人都會認錯。”

    見顧閑庭要提及陳年舊事,永寧侯夫人臉色很難看,催促道:“顧大人,趕緊結案吧,別再說這些與案情無關的話。”

    她和三妹妹長得像,她們二人所生的兒子長相相似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妻子不了解顧閑庭這個人,永寧侯久居官場可是十分了解。顧閑庭剛剛的那句話絕不是隨口一提。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心里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顧閑庭:“傳證人!

    一個約摸五旬左右的婆子腿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看著堂上坐著的人,以及一旁帶著刀的官爺們,婆子嚇得顫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孫三姑娘看著眼前的人臉色大變。

    永寧侯夫人本沒在意這個婆子,看了兩眼后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太子瞥了一眼堂下的人,問:“顧侍郎,此人與本案有關嗎?”

    顧閑庭:“回太子殿下的話,有些關系,尤其是和永寧侯府有著極大的關系!

    和永寧侯府有些關系……

    永寧侯忍不住皺了皺眉。

    顧閑庭:“堂下何人?”

    翠柳:“奴……奴婢……翠……翠柳!

    聽到這個名字永寧侯夫人終于想起來這是何人了。這個婢女是三妹妹身邊的那個,在她生產過后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她一直是三妹妹得力的丫鬟,三妹妹殺了她兒子的事兒她定也參與其中!她本想找到她來問問當日的情形,可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這個奴婢。

    第55章 結案

    永寧侯夫人心底升起來一股怒氣,她站起身來罵道:“原來是你這個賤人!你從侯府逃跑后竟然還敢再回京城來!看我一會兒如何收拾你!”

    翠柳嚇得哆哆嗦嗦的,身體往后縮了縮,連忙道:“侯夫人饒命,我什么都沒做啊……我真的什么都沒做……”

    喪子之痛令永寧侯夫人失去了理智,她咬牙切齒道:“你還不承認!我……”

    永寧侯抬手扯了扯自己夫人:“夫人,先聽聽顧大人怎么說!

    永寧侯夫人氣得頭腦發暈:“還能怎么說,那件事定是這個賤婢和這個賤人一起做的!”

    這就要扯出來當年的秘辛了。

    雙生子死了一個,另一個是拿別的兒子冒充的。而之所以冒充就是怕皇上將兵敗一事怪罪到自家頭上。這事兒若是被人知道了往大了說可是欺君之罪!

    永寧侯臉色嚴肅,沖著永寧侯夫人搖了搖頭。

    永寧侯夫人還想說些什么,看著丈夫的臉色閉上了嘴。

    顧閑庭瞥一眼永寧侯夫人,對翠柳道:“把那日的事情都跟侯夫人說了吧。”

    翠柳:“當年三姑娘生的孩子被人害死了,三姑娘說害死六少爺的人是二姑娘,她抱著自己死去的孩子說要去找二姑娘討個說法,還要殺了二姑娘的孩子。我看三姑娘好似瘋了,六少爺又死了,我們院里沒了依靠,我……我……我害怕會被三姑娘牽連也活不長久,見府中大亂,趁亂偷了賣身契逃出了京城……”

    永寧侯夫人怒斥:“你這賤婢胡扯什么,我何時殺了她兒子,她那孽種活得好好的!”

    翠柳這些年一直離開了京城,并不知京城發生的事情,而且她剛剛并沒有說孩子是被二姑娘弄死的,不明白為何侯夫人這么生氣。她被人抓過來,說要讓她將當年發生的事情說一遍。她嚇得又哆嗦了一下,道:“六少爺確實死了,我親眼所見,他臉色都紫了。我也探過他的鼻息!

    永寧侯夫人張嘴又要罵人,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翠柳走去。

    “你剛剛說什么?六少爺死了?”

    翠柳嚇得身子往后仰:“對……對……六……六少爺死了。我……我不知道誰害死的,是三姑娘自己說孩子是您害死的,我沒說!

    那位官爺只說讓她說一說當時發生的事情,沒說讓她來指認侯夫人。她話里也沒指認侯夫人啊,侯夫人為何越來越生氣了。

    侯夫人不會殺了她滅口吧……

    永寧侯夫人想到了剛剛顧閑庭問她的那句話,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她這兩個兒子好像的確長得很像。她原來還當心孩子長大了會不會不太像,他們的謊言要被拆穿。她既希望被拆穿,將不屬于自己的兒子扔出去,又害怕被拆穿,落得個不祥的名聲。但是這些年來,似乎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們不是雙生子。

    永寧侯夫人像是終于明白了什么,臉上的血色全無,嘴唇也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來一個字。

    她猛地轉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人,快步朝著她走了過去,狠狠給了她一耳光。

    “你這個賤人騙得我好苦,騙得我好苦啊……”

    永寧侯也明白了什么,神色難辨。

    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些年夫人虐待老六他就很不贊同,可因著老六的娘做過的事情,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子也是知情者,微微嘆氣。

    福王和昭元郡主不明所以。六少爺怎么會死呢,他不是好端端在這里嗎?

    而鄒六少自然也是知情的,他看著面前的兩個母親,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原來他從生下來就是一個笑話,他這輩子就是一個大笑話。

    孫三姑娘在慌亂之余,哈哈大笑起來。

    她終于看到這一幕了。

    親眼看到這一幕可真是太爽了。

    “二姐姐,你終于知道了,這可太痛快了!想想這些年你對你親生兒子做的事,后不后悔?剛剛你還逼著自己親生兒子認下殺人一事,想置他于死地!你猜以后他會不會恨你!哦,不對,他怕是沒有以后了,他殺了人,要償命的!你兩個兒子都得死!”

    兒子,娘終于給你報仇了。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永寧侯夫人又抬手想扇孫三姑娘。

    孫三姑娘這次沒任由她打,抬手掄了過來。這一巴掌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打得永寧侯夫人眼冒金星。

    “你個毒婦,你當年害死了我的兒子,你這兩個兒子卻好端端地活著。你早該死了,你去死吧!”

    場面一度非;靵y,一旁的仆人連忙將孫三姑娘按住了。

    永寧侯夫人站起身來想要再去打孫三姑娘。

    永寧侯臉色難看極了,兒子的事情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結果自己的夫人又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他們侯府的臉都要丟盡了!

    “夠了!”

    永寧侯夫人和孫三姑娘都安靜下來。

    永寧侯:“此事回府再議,先讓顧大人將眼前的案子審理完!

    永寧侯轉身看向顧閑庭:“讓顧大人看笑話了,您繼續審吧!

    顧閑庭看向鄒禹琉:“鄒禹琉,本官再問你一遍,蘇羅幕是不是你殺的?”

    鄒禹琉似是還沒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來,聽到顧閑庭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永寧侯夫人剛剛一直被仇恨蒙蔽了腦子,此刻突然想起來堂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將目光從孫三姑娘挪開,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

    見她如此孫三姑娘心情又好了。

    “二姐姐,如今你已知道了真相,要如何選呢?”

    永寧侯夫人身體頓時僵住了,回頭看向了堂下的兩個兒子。

    鄒禹奇明白了現狀,連忙道:“娘,你別聽她亂說,我才是你親生兒子,六哥不是啊。那些事就是六哥做的,與我無關!”

    這些年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件。每次都是鄒禹奇犯錯,鄒禹琉來背黑鍋。

    從前永寧侯夫人不知道鄒禹琉是自己的兒子,所以每次讓他背黑鍋她都覺得十分痛快,像是報了自己兒子的仇,可如今她知道了,鄒禹琉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永寧侯夫人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看向了兩眼無神早已淚流滿面的那個兒子,眼淚不受控地落了下來,人也癱坐在了椅子上。

    這些年她都干了什么事!

    永寧侯已經理清了所有的事情,此刻也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相較于永寧侯夫人和孫三姑娘的不死不休,此事對他幾乎沒什么影響。因為不管鄒禹琉是從誰的肚子里出來的都是他的兒子。

    之前他并不贊同六兒子替七兒子頂罪,但是出于愧疚,也出于七兒子比六兒子更能干也在太子那里更得臉,他默認了此事。

    現在的真相是六兒子和七兒子都是他嫡出的兒子,兩個人身份地位一致。

    七兒子為太子做的那些事已經足夠他死一次的,即便修河一事他親自督辦,再加上害死蘇姑娘也不會影響什么。

    六兒子可是什么事都沒做過,沒犯過一點罪。

    如果今日六兒子為七兒子頂一部分罪,他將失去兩個兒子,若七兒子一人擔下,他只會失去一個兒子。太子也已經承諾只要七兒子不將太子供出來,可保他一命。

    該怎么選已經很明了了。

    想清楚這些,永寧侯道:“老六,你跟顧侍郎說實話吧!

    對于永寧侯的決定喬棣棠一點都不意外。

    京城的男子虛偽至極,越是位高權重的越虛偽。當年他能同時娶了承恩侯府的兩位姑娘足以看出他是個怎樣的人。他既貪戀孫三姑娘的小意溫柔,又想要嫡出姑娘的身份地位。

    鄒禹琉輕哼一聲,似在嘲諷什么。

    剛剛母親逼著他認罪時父親一聲沒吭,如今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又決定要保他了嗎?

    可真是諷刺。

    “人是我殺的,這些事都是我干的!

    聞言,永寧侯臉色頓時變了。

    顧閑庭:“侵吞修河款導致河水決堤,進而導致百姓流離失所,百姓動亂。若再加上殺人,可是死罪!”

    鄒禹琉:“對,都是我干的,將我殺了吧!

    永寧侯夫人心一顫:“不,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

    孫三姑娘笑著問:“若非六少爺所為,又是誰干的?”

    鄒禹奇看出來父親的態度,連忙道:“不是我,不是我,爹,不是我干的,是六哥!”

    顧閑庭又拿出來一疊證據,讓人遞到了鄒禹奇面前。

    全都是這些年鄒禹奇打著鄒禹琉名號干的齷齪事。

    昭元郡主原本還有些稀里糊涂,此刻全明白了。

    其實她早就發現鄒禹奇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可還是一次次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一次次的相信了他。

    前幾日他還試圖將殺人一事推到自己身上,而自己還答應了他;叵霃那暗氖,她似乎也替他背了不少黑鍋。

    父王說的沒錯,她真的蠢的要命。

    昭元郡主甕聲甕氣道:“父王,女兒錯了!

    福王瞥了一眼女兒的神色,緩緩松了一口氣。

    女兒總算是醒悟過來了,看清了鄒家那小子的真面目。

    “沒事,不管你做再大的錯事都有父王給你撐著。”

    昭元郡主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從前做那些事不都是因為知道父王會為她兜底嗎?

    她好想撲到父王懷里哭一場。

    不,不是現在,眼下還有一件事等著她去做。

    昭元郡主再看鄒禹奇此刻的嘴臉,覺得甚是令人惡心,她抹了一把眼淚,道:“顧侍郎,我可以作證!

    顧閑庭:“郡主請說。”

    昭元郡主:“去年臘月底,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姑娘來到了聽風苑。她懷里抱著一個盒子,說要將鄒禹奇救出去。鄒禹奇當時在書房,我帶著那位蘇姑娘過去了。鄒禹奇與我解釋說這位蘇姑娘是鄒禹琉的女人,懷的是鄒禹琉的孩子。他說會妥善處理此事。我信了他,被他支開去了別處,后來當我回來發現那姑娘不見了,鄒禹奇說那姑娘被鄒禹琉的人領走了。后來我問過鄒禹琉,鄒禹琉一臉茫然,那時我還以為他怕此事敗露了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原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問過府上的下人,沒人見過那位蘇姑娘離開。”

    鄒禹奇大驚:“郡主……你在說什么,我從來沒騙過你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昭元郡主看向鄒禹琉:“鄒小六,你還要替你弟弟瞞著嗎?”

    鄒禹琉眼底有了幾分光亮。

    此時永寧侯又開口了,這一次他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事情都是老七做的,與老六無關。我家夫人過于寵溺老七,想讓他哥哥替他擔責!

    鄒禹奇面如死灰:“爹……我也是您兒子啊……”

    永寧侯:“你惡事做盡,不配做侯府的孩子!”

    鄒禹奇又看向永寧侯夫人:“娘,您也想要兒子死嗎?”

    永寧侯夫人想說些什么,可看著另一個兒子,她終究還是閉了眼。

    這些年,她錯的太離譜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選了,她不知道。

    孫三姑娘看著眼前的鬧劇,別提有多開心了。

    最終,鄒禹奇被判了死刑。

    不過他畢竟是太子的表弟,再加上祖上立過汗馬功勞。在貴妃娘娘太子和永寧侯的求情下,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永生不得回京。

    這個案子一出,整個京城都震動了。

    世家官宦談論的是此事對太子的影響、對永寧侯府的影響,后宅婦人多在議論永寧侯夫人的狠厲以及孫三姑娘的心機,小姑娘們都在罵鄒禹奇的花心和狠心。

    鄒禹奇離京的那一日,喬棣棠和顧閑庭站在城門上看著。

    雖然鄒禹奇留了一命,可往后這一生他都要在嶺南做苦力,永世不得回京。對于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而言,這樣的懲罰怕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喬棣棠抬頭看向天上。

    天色湛藍,天空高遠。

    羅幕,你是不是也在看著?

    或許是京城的風太大了,她的眼眶又有些濕潤了。

    顧閑庭瞧出來她的心思,道:“喬姑娘,蘇姑娘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人生之幸事!

    喬棣棠眨了眨眼,將眼淚憋了回去,她側頭看向顧閑庭,認真地說道:“能在京城遇到顧大人,得顧大人一路相助,也是我的幸事!

    顧閑庭突然笑了:“遇到喬姑娘也是我的幸事!

    喬棣棠眼前一亮,贊道:“顧大人,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應該多笑笑的,京城的世家貴女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這樣侯夫人就不會為你的親事擔憂了!

    面對這樣的稱贊顧閑庭耳朵突然紅了,輕咳一聲,沉聲道:“喬姑娘笑起來也很好看。”

    喬棣棠眼底閃過一抹意外的神色,隨即笑著說:“多謝大人稱贊!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心情也變得格外舒暢。

    第56章 離開

    第二日一早,喬棣棠像往常一樣出門了。她跟府中說的是回齊家了。因為在京城有個齊家別院,她經常過去住幾日,所以大家也沒在意。

    一路上,她聽到最多的事情就是關于永寧侯府的。

    永寧侯府的事情原本只在官宦之家流傳著,隨著今日鄒禹奇被流放,眼下已經在百姓間傳開了。鄒禹奇侵吞修河款和賑災款,害得很多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人人得而誅之。除此之外,流傳更為廣泛的是承恩侯府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事情。

    孫二姑娘搶了孫三姑娘的丈夫,毒殺了孫三姑娘的兒子。孫三姑娘欺騙孫二姑娘,孫二姑娘把親生兒子當仇人養了十幾年。

    老侯夫人本就不喜歡侯夫人孫氏,得知此事后對其更加厭惡,揚言要將這個惡毒的兒媳休了。

    永寧侯迫于壓力將侯夫人以及孫三姑娘都送去了京郊的莊子上。不過,這一次對外稱不是關著她們,而是讓她們靜養。

    永寧侯夫人想到這些年自己對兒子做過的事情,心中悲痛萬分,又恨極了自己的庶妹。在莊子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兩個人摩擦不斷。

    青兒:“侯夫人被送去莊子上了,侯爺會不會真的聽老夫人的話把她休了?”

    喬棣棠:“你別忘了太子的母妃是誰!

    太子的母妃姓孫,是宮里的貴妃娘娘,也是侯夫人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姐。

    有這樣一層關系在,侯夫人是不會被休的。

    喬棣棠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的風景。

    天氣越來越冷了,外面卻依舊熱熱鬧鬧的。

    鄒禹奇的案子對于永寧侯府而言是天大的事情,羅幕之死對于自己是天大的事情,可這些事情對于旁人而言卻無關緊要。

    京城繁華依舊,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母親被困在了內宅之中,被人搶了夫婿和兒子。羅幕被心愛之人殺害。孫二姑娘和孫三姑娘為了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互相殘殺。

    馬車很快駛過了孫家酒樓。往日里熱鬧的地方如今被查封了,變得冷冷清清。

    這看似繁華的京城還真是個吃人的地方。

    喬棣棠嘴角扯了扯,合上了車簾。

    喬棣棠一走就是數日,直到她走了五日還沒回來,而誠王邀請她游湖的帖子已經送到了泰平伯府里,泰平伯府的人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去齊家別院尋她了。

    然而,早已人去樓空。

    別院的管事告訴泰平伯府的人,他們家大姑娘回家過年去了。

    泰平伯咬著牙問:“回哪個家?”

    齊家管事:“自然是回云城齊家。”

    泰平伯:“泰平伯府才是她的家!”

    齊家管事:“我家大姑娘說了,她只有一個家,在云城!

    泰平伯快要被管事氣死了。

    “你趕緊寫信讓你家姑娘回來!”

    齊家管事:“老奴只是個看門的,管不了我家姑娘的事兒,伯爺要是有事不如親自給姑娘寫帖子!

    泰平伯恨不得將別院一把火燒了,可是礙于有求于長女,他忍下了。

    回到府中后,他立即寫了一封信催女兒回京。

    同時也跟誠王說女兒病了身體不適,不能陪他去游湖。

    收到消息后誠王覺得太遺憾了。他本想著藉著這個機會撮合一下好友和喬大姑娘,給他們制造一個獨處的空間。沒想到這二人一個忙著案子,一個病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已是臘月,鄒家的大案子剛剛忙完,顧閑庭又在忙什么大案子?這都好幾日沒見著人影了。

    十日后,喬棣棠回到了云城。

    看著眼前熟悉的城門,喬棣棠感覺自己終于活過來了,那種壓抑的感覺終于不復存在。

    云城雖然不如京城繁華,但也不似京城那般壓得人喘不上來氣,時時刻刻都要警惕身邊的人。

    與此同時,兩份禮同時送到了侍郎府和誠王府。

    這一次喬棣棠沒有厚此薄彼,兩份禮一模一樣,都是一個箱子。

    誠王半個月沒見著好友,今日特意去刑部尋他。正好顧閑庭查到了些線索,告一段落,今晚準備回家。

    來到侍郎府,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箱子,顧閑庭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管事的打開箱子,熟悉的情形再現。

    誠王:“這不會又是喬姑娘送的吧?”

    管事的:“王爺料事如神,的確是喬姑娘送來的!

    誠王:“喬姑娘無緣無故怎么送金子了?”

    管事的:“送的人說喬姑娘感謝我們家大人的幫助。”

    管事的瞧見自家大人臉色不太好看,連忙解釋:“老奴想著大人最近一直在跟喬姑娘一起查案子就先收下了,對了,這里還有一封信!

    顧閑庭似乎已經猜到了什么,心里感覺空了一塊,他沉著臉接過了信。

    顧大人:來京數月,承蒙大人關照,特送薄禮聊表謝意,望大人莫要嫌棄。若不喜,可隨意處置。山高水長,后會無期。愿大人仕途順暢,扶搖直上。

    短短幾行字顧閑庭很快就看完了,他臉色難看至極,死死捏住了信。

    誠王回憶起喬棣棠曾對他說過要謝他,轉頭對侍衛道:“去看看咱們府上是什么!

    侍衛:“是,王爺。”

    侍郎府和王府離得不遠,很快侍衛就拿著信回來了。

    一模一樣的兩份禮,不過,信中的內容有些不同。

    殿下:來京數月,承蒙殿下關照,特送薄禮聊表謝意。欲成大事,怎可無銀?望殿下莫要嫌棄。愿殿下得償所愿!

    看著信上的內容,誠王挑了挑眉。

    這位喬姑娘還真是聰慧又敏銳。

    他瞥了一眼顧閑庭手中的信,無奈地嘆了嘆氣。

    喬姑娘這是要跟好友劃清界限啊,看這信中所言,她難道已經離開京城了?她和好友相處那么久,兩個人之間又發生了那么多事,她就一點都不動心?

    誠王:“送東西的人可有說喬姑娘在哪里?”

    管事:“聽齊家的下人說喬姑娘回云城了!

    誠王驚訝:“回云城了?何時走的?”

    管事:“說是半個月前就回去了,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吧!

    這樣說起來上次他邀請她游湖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京城了。誠王看向顧閑庭,一臉困惑。

    “喬姑娘怎么突然去云城了?子隨,你可知道為何?”

    顧閑庭咬著牙道:“在外面辦完事了,自然要回家!

    誠王:“回家?她的家不是在京城嗎?”

    顧閑庭:“她怕是從來沒將京城當做過自己的家!

    顧閑庭目光冰冷,看著眼前的箱子,像是要吃人。

    他終于明白了,喬棣棠此次來京城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蘇羅幕。

    當初她主動回泰平伯府就是為了調查伯府的公子,后來主動接近誠王也是為了調查誠王,再后來是永寧侯府的六少爺、七少爺……再后來是他。

    客棧扶梯損壞、白山觀抓兇、孫記遇險、雨夜山洞、黑夜橙園……這些對她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原以為自己在她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沒想到也不過是她為好友查案子的工具罷了。

    他在她心中和鄒禹奇、鄒禹琉沒有任何的區別。

    如今蘇羅幕的事情已經了結,她就毫不留戀地回去了,甚至都沒有跟他告別。

    他對她幫助,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大堆黃金罷了。

    她以為給了他黃金就能抵消自己的恩情了嗎?

    做夢!

    誠王見好友神色不太對,道:“子隨,你怎么了?”

    顧閑庭閉了閉眼,斂去了眸中的情緒:“沒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罷了。”

    誠王此刻心情也不太好。好友這么多年來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姑娘,結果那姑娘為朋友查完案子之后就離開了,對好友毫無情意。

    那姑娘好是好,可惜她不喜歡子隨。

    “子隨,天涯何處無芳草,沒了喬姑娘還有張姑娘李姑娘王姑娘,天下之大,總會遇到兩情相悅之人。”

    顧閑庭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誠王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這些黃金你打算如何處理?”

    顧閑庭:“自然是物歸原主。”

    誠王明白好友的性格,也沒多說什么。

    他想到一事,問:“對了,你最近在查什么案子,怎么這么忙?人都瘦了一圈兒了。鄒禹奇的案子不是了結了嗎?”

    顧閑庭:“查到一些新的線索!

    誠王:“新線索?和鄒禹奇有關?”

    顧閑庭瞥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兩個人頓時了然,沒再多言,去了書房。

    誠王和顧閑庭一直聊到了深夜。誠王看向好友,一臉佩服。

    “子隨,你可真厲害,這么隱秘的事情都能被你發現。話說你是怎么發現的?”

    顧閑庭抿了抿唇,道:“從一個富商意外溺亡案查出來的。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經過查探發現不是意外,而是人為。除此之外,白一河所供述的殺人名單里有一名富商也和這件事有關!

    誠王:“那名富商的家人若是知曉此事定要感激你!

    顧閑庭臉色有些難看,道:“未必,若是遇到沒心沒肺之人做什么事都是徒勞!

    誠王看向顧閑庭,他怎么覺得好友今日說話怪怪的,有些陰陽怪氣。

    “那富商的家人得罪你了?”

    顧閑庭沒說話,默認了此事。

    好友一向冷靜自持,何時會流露出來這樣的情緒?誠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那富商可是姓齊?”

    顧閑庭輕輕應了一聲:“嗯!

    誠王了然,立即道:“既然得罪你了,你還這么用力替他們查案子。子隨真是高風亮節,讓他們羞愧去吧。”

    顧閑庭頓了頓,道:“此事和太子有關,須得慎重。事情發生在江南,我打算親自去云城查一查!

    誠王忍住笑,道:“是該去云城查一查,正好本王最近也沒事,咱們明日一早就出發,快馬加鞭,過年前還能回來!

    此刻,遠在云城的喬棣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兒:“姑娘,早就跟您說了要多穿些衣裳,您非說云城不像京城那么冷,不用穿。馬上就要過年了,人來人往不斷,需要忙的事情又多,若是染上風寒就麻煩了!

    喬棣棠笑了笑:“記住啦,我明日就多穿一件!

    臘月十五那日,青兒急匆匆從外面跑了回來。

    喬棣棠:“東西都準備好了?”

    青兒喘勻了氣,說道:“姑娘,嶺南那邊傳來了消息,鄒家七公子死了!

    喬棣棠驚訝不已,頓了頓,又確認一遍:“死了?”

    青兒點頭:“對,聽說是路過樹林時被野獸活生生咬死了,尸體四分五裂!

    喬棣棠:“他身邊應該有衙役,走的也是官道,怎會有野獸出沒?”

    青兒搖頭:“不清楚。跟著他的衙役都沒事,只有鄒公子被野獸拖走了,再找到時已經被咬死了!

    喬棣棠瞇了瞇眼。

    嶺南……蘇夫人的娘家就在嶺南。

    自從羅幕出了事,她給蘇夫人寫了幾封信都沒收到回信。前些日子她回到云城,聽人說蘇家的生意不行了,蘇老爺急得到處求人,而蘇夫人也生了重病,快不行了,在嶺南養病沒有回來。

    喬棣棠閉了閉眼,深深呼出一口氣。

    “今日是羅幕的祭日,走吧,咱們將她好好安葬了!

    青兒:“是,姑娘!

    第57章 抱她

    喬棣棠套了車,去了青山的別院中。

    看著別院里的一草一木,她眼前浮現出了從前和羅幕在這里玩樂的情形。

    自從羅幕離開云城,她再也沒來過這里了。

    她在附近找了片空地,讓人將羅幕的骸骨放進去,立了一塊碑。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單獨和羅幕說幾句話!

    她席地而坐,拿出來貢品,打開一壺酒,將眼前的兩個杯子都倒滿了。

    她端起一杯酒,和另一個酒杯碰了一下,輕抿一口。

    這酒可真辣啊。酒入腸中,又熱又辣,滋味也不太好。

    不過,這種味道卻讓人覺得很痛快。

    她又飲了一口,絮絮叨叨說起這一年來自己發生的事情,又說了鄒禹奇的結局。

    “羅幕,他死了,你說巧不巧,我今日剛剛得到了這個消息。殺人償命,惡人總是有惡報的。”

    “蘇老爺不去認你,但我要你。這里有山有水,風景絕佳。你曾說過喜歡這里,我將你帶回來了,你開不開心?”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等我百年之后也要埋在這里和你作伴!

    喬棣棠感覺臉上有一絲涼意,她抬眸看向天空。云城地處南方,冬日極少下雪。此刻天上不知何時下起雪來。

    每年冬天,喬棣棠和蘇羅幕都盼望著下雪。

    最好是下一場大雪,在雪中痛痛快快地玩耍,躲在被窩里看外面的雪景。

    想到那些和羅幕在一起的往事,喬棣棠悲從中來。

    “羅幕,下雪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兩行淚順著眼角滑落。

    喬棣棠坐在蘇羅幕的墓前哭了許久,哭到嗓子都啞了,才顫顫巍巍站起來朝著山下走去。

    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酒量,她雖然只喝了兩杯酒,身體卻已經站不穩了,走兩步就要往旁邊倒去。好在一旁有樹,她扶著樹慢慢走。

    酒勁兒上來之后,她暈得更厲害了,樹都是重影的,她以為自己扶住了樹,實則什么都沒扶住,眼見著身體往旁邊的草叢倒去。

    這時,一條強有力的胳膊攬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低沉略帶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就這酒量還敢一個人在野外飲酒!

    這么一晃,喬棣棠更暈了,她閉了閉眼,緩緩睜開。眼前的臉像是有了重影,幻化出來好幾個人的臉。她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來眼前之人是誰?刹恢獮楹螌Ψ缴砩系奈兜雷屗X得非常安心。

    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是對的。

    “我酒量確實不好!

    說完,頭靠在了對方的胸前。

    “既然——”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喝這么多酒?

    顧閑庭剛說了兩個字就見自己喬棣棠將頭埋在了自己胸前。

    見她如此乖順,顧閑庭壓在心底的那一口氣漸漸散開了。他不再說什么,大步朝著山下走去。

    喬棣棠已經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此刻的處境如何,只覺得有些顛簸,她害怕自己掉下去,于是抱緊了身前人的脖子。

    顧閑庭身體微僵,停下腳步看向了懷中之人。

    喬棣棠今日穿了襖子,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此刻整張臉都埋進了毛茸茸的斗篷之中,看起來格外可愛。因為飲了酒,小臉紅撲撲的,唇微微張開。

    顧閑庭眼神一暗,喉結微動。

    這時,喬棣棠似乎察覺到了異樣,再次睜開了眼。這一次她對上了一雙凌厲的目光。她看了一眼,喃喃幾個字,放心睡去。

    “原來是顧大人啊……”

    終于認出他來了。

    顧閑庭長嘆一聲,抱著人朝著山下走去。

    喬棣棠第二日醒過來時腦袋還有些疼,她緩了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隱約記得自己在羅幕的墓前喝多了,暈乎乎地走下了山。她還記得好像是被人抱著回來的,對著人又哭又鬧。但那男人是誰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正要尋人問問,只見青兒進來了。

    青兒帶來了一個消息:“姑娘,楚公子來了。”

    喬棣棠有些驚訝。

    “竟之哥哥來了?何時來的?”

    楚公子,楚竟之,楚竟之的父親和齊銘遠是多年好友。齊銘遠從商,經營布行。楚父從政,是云城下面的一個縣城的縣令。齊銘遠去世后楚家對齊家也多有幫助。齊銘遠在世時,楚父一直想要撮合楚竟之和喬棣棠。

    青兒:“昨晚來的,您當時已經睡下了,楚公子不讓叫醒您!

    喬棣棠愣了一下。

    昨晚?難道是楚竟之將自己送回來的?

    “我昨日怎么回來的?”

    青兒:“姑娘是自己走回來的!

    喬棣棠:“走回來的?你確定?我身邊沒有旁人?”

    青兒:“確定啊,姑娘喝醉了酒,自己慢慢走下山的。我和墨雨一直在山腳等著,一轉頭就看到姑娘抱著樹睡著了。當時您身邊并沒有旁人。我和墨雨合力將姑娘扶回了別院。等到了別苑才發現楚公子已經來了。”

    喬棣棠:“哦,這樣啊!

    她明明記得有人將自己從山上抱下來,難道昨日是她的錯覺?又或者是在做夢?

    “你請楚家兄長稍等片刻,我馬上就過去!

    青兒:“是!

    喬棣棠收拾好之后,起身去見楚竟之。

    楚竟之坐在廳堂里等著人,目光時不時看向門口。

    終于,他聽到門外傳來了動靜,立即站起身來去迎接。

    喬棣棠進來時恰好楚竟之已經快走到門口了。

    “竟之哥哥,許久不見!

    楚竟之臉上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棣棠妹妹,好久不見!

    喬棣棠:“請坐!

    楚竟之:“妹妹也坐!

    喬棣棠:“竟之哥哥用飯了嗎?”

    楚竟之臉色微紅,道:“還……還沒!

    喬棣棠自然而又大方地道:“一起吧。”

    楚竟之:“好……好。”

    喬棣棠喜歡吃甜食,飯食的味道不喜歡太重的。在京城待了大半年的時間,很是不習慣,如今吃到了云城的飯食才覺得胃里舒服了些。

    兩個人一直安安靜靜吃著飯,楚竟之想到昨日的事情,問道:“聽說妹妹昨日飲酒了?”

    喬棣棠:“嗯,吃了兩杯酒!

    楚竟之:“飲酒傷身,妹妹以后還是少喝為好!

    喬棣棠并未解釋什么,嘴上答應了:“好。”

    這個話題很快就結束了。

    喬棣棠繼續安安靜靜吃飯。

    楚竟之:“妹妹這次怎么在京城待了那么久?我還以為……以為……”

    “以為我不回來了嗎?”喬棣棠將楚竟之沒說完的話說完了。

    楚竟之瞥了喬棣棠一眼,沒說什么,眼里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喬棣棠:“云城才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這里的。”

    聽到這個回答,楚竟之開心了:“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云城也挺好的!

    喬棣棠笑了笑。

    吃過飯后,楚竟之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棣棠妹妹,我母親想讓人去家里提親,不知道你是何意?”

    喬棣棠愣了一下,重復一遍:“提親?”

    楚竟之鼓足勇氣,看向喬棣棠:“對,提親!

    喬棣棠看向楚竟之的眼睛,認真地說道:“竟之哥哥,我從前便與你說過,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只當你是我的兄長。”

    楚竟之雀躍的心落了下去,但他仍不死心:“我知道,可我想照顧你。從前我沒有功名,如今我已經是舉子了,明年開春就去參加春闈。等春闈過后我就可以像父親一樣入朝為官,到了那時我就有能力照顧你了!

    喬棣棠:“竟之哥哥,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

    楚竟之突然問了一句:“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喬棣棠眼前突然浮現出來一個身影,很快又被自己否決了。

    “沒有。竟之哥哥為何這樣說?”

    楚竟之眼神有幾分閃躲,道:“我總覺得你這次從京城回來不太一樣了,從前你沒對我說這樣重的話!

    喬棣棠并未覺得自己和從前有何不同。從前她也拒絕過楚竟之,并且明確表示二人不可能。或許是因為楚家并未提前與他們說一聲便決定要提親,所以語氣重了些。

    “你我年歲都到了適婚的年紀,我只是不想耽誤你!

    楚竟之突然轉移了話題:“京城的公子們是不是和云城的不同?”

    喬棣棠皺眉。

    她拒絕楚竟之和別人無關。

    楚竟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突然覺得自己配不上棣棠妹妹了!

    雖然他從前便知道喬棣棠是京城伯爵府的姑娘,但這么多年來她并未和伯爵府聯系過,如今伯爵府主動接她回京,他發現了兩個人之間的察覺。

    喬棣棠:“你知道的,我并不看重門第!

    楚竟之眼睛又亮了起來。

    喬棣棠:“可我想找的夫婿一定是自己喜歡的!

    盡管喬棣棠這般說,楚竟之也沒有完全失去希望。

    兩人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

    因為快過年了,府中的事情多,喬棣棠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城,楚竟之也要讀書,和她一起坐馬車回去。

    上馬車時,楚竟之突然伸過來手扶了一下喬棣棠。

    喬棣棠頓時覺得有些不適,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從前楚竟之從未做過這等親密的舉動,今日怎會這般。

    喬棣棠剛想說些什么,楚竟之又將手縮了回去。

    若此刻再說未免顯得自己有些大題小做了,喬棣棠沒說什么。

    上了馬車后,喬棣棠閉著眼休息。

    楚竟之坐在另一側。

    顧閑庭看著遠去的馬車,感覺自己的胸口快要炸開了。

    怪不得毫無留戀地離開京城,原來是因為云城有人在等著她。

    她對他從無情意。

    一旁的誠王對護衛道:“去查查那男子是何人!

    阿金覷了一眼主子的臉色,小聲對誠王道:“王爺,不用查了,我們已經查過了。”

    誠王眼底浮現出來一絲詫異的神色,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好友。

    嘴上說著不在乎,私下卻將喬大姑娘身邊的男子查了個清楚。

    “那人是誰?”

    阿金看著主子陰沉的臉,硬著頭皮說道:“喬姑娘和楚公子從小一起長大,兩家有意結親。楚夫人已經在云城找好媒人了,這兩日就去齊府提親!

    誠王大驚,看向顧閑庭。

    這怎么行?

    若是喬姑娘嫁給別人了,隨之怎么辦?

    不行,他得阻止這件事。

    “今日本王就去齊府提親!”

    顧閑庭側頭看向誠王。

    怕好友誤會,誠王連忙解釋:“為你提親!

    顧閑庭:“多謝殿下好意,不用了!

    說完,他沉著臉下山了。

    誠王扯住了想要跟下去的阿金,問:“你家大人這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打算放棄了,還是有別的打算?”

    阿金搖頭:“屬下不知道!

    自從知道喬姑娘離開了京城,他們家大人又恢復到從前的模樣了。不,比從前還可怕。從前只是不愛說話也不愛笑,現在是喜怒不定。昨晚回來時明明心情還挺好,眼下又不高興了。

    他雖不知道大人心中所想,但他能肯定大人的喜怒和喬姑娘有關。

    他只希望喬姑娘能趕緊理一理他們大人,拯救他們這些下屬。

    第58章 提親

    喬棣棠并不知誠王和顧閑庭來到了云城,她先將楚竟之送回了書院。

    二人分開時楚竟之依依不舍,頻頻回頭看向喬棣棠,見馬車走遠了,這才輕輕嘆氣,朝著書院里走去。

    喬棣棠回了城內,她沒有回家,而是轉道去了玉軒。

    玉軒是從前喬棣棠和羅幕經常來的地方。自從羅幕去了京城,每次都是她獨自一人前來。她直接去了二樓,她要了些茶水果子,坐在她和羅幕常來的包廂里,靜靜地看著下面的歌舞。

    從前一個人來時就會想到她們二人一同來這里的情形。那時她總在想,不知她和羅幕再次同來玉軒會是多少年后,沒曾想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喬棣棠的眼睛雖然一直落在下面的表演上,可究竟唱了什么歌跳了什么舞她卻全然不知。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喜歡去青山是因為那里的風景好,遠離嘈雜喧囂聲;她覺得玉軒好是因為這里環境清幽,歌舞表演好看……此刻她終于明白,她之所以喜歡這些地方是因為這些地方有她和羅幕的美好回憶。她不是喜歡這些景,而是喜歡和羅幕在一起。

    跟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開心的。

    而如今沒有了她,即便身在人來人往的玉軒她仍舊覺得無比孤獨。

    眼淚又不知不覺從眼眶滑落。

    敲門聲響起時喬棣棠拿起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來人是玉軒的主人,宋夫人。

    她和喬棣棠有些交情,得知喬棣棠來了,親自端了些瓜果過來了。

    “喬姑娘,好久不見!

    “宋夫人,好久不見!

    宋夫人在喬棣棠一側坐下,瞥了一眼喬棣棠對面的位置,輕輕嘆了嘆氣。

    京城的事情早已傳到了云城來,蘇家的遭遇大家也都看到了。

    “沒想到蘇姑娘就這樣沒了,上次見她還是在兩年前,她在此處與我討論如何編排歌舞!

    喬棣棠也想到了那個情形,眼神微暗。

    “是啊,一晃兩年過去了,那日的情形猶在眼前。”

    宋夫人拿著帕子抹了抹眼淚,道:“幸好蘇姑娘有你這樣一位朋友,不畏權勢,為她四處奔波!

    喬棣棠:“我和羅幕親如姐妹,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多少人嘴上說著姐妹情深背后卻互相捅刀子,如喬姑娘這般仗義的少之又少。宋夫人從前只覺得喬棣棠是個聰明漂亮有經商頭腦的小姑娘,如今覺得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值得深交。

    宋夫人又與喬棣棠聊了幾句關于蘇羅幕的事,她瞧出來喬棣棠情緒低沉,猜測她是在為蘇姑娘而神傷,她沒再打擾,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臨走前,她與喬棣棠說了一事。

    “喬姑娘可還記得年初的時候在京郊救了一位身著玉軒衣裳的男子?”

    喬棣棠思索許久,道:“隱約記得有那么一回事!

    好像是她離京的前一日去觀中尋母親,路上遇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宋夫人:“那男子并非玉軒里的人,他走時就曾打聽過喬姑娘。約摸半年前,他再次派人來打聽過喬姑娘。”

    喬棣棠蹙眉。

    那男子打聽她作甚?

    宋夫人:“我并未向他透露你的信息。按理說你救了他,他應該十分感激你才是,可這男子行事有些怪異。他身份似乎不一般,不知他有何目的,喬姑娘還是小心些為好!

    喬棣棠:“多謝夫人提醒。”

    她倒不怎么擔心這件事。她只遠遠看了男子一眼,連男子的長相都未看清,更沒有參與什么事,所以沒什么好擔心的。

    過了兩日,楚家的媒人上門了。

    楚竟之是尉遲蘊看著長大的,兩家私交甚篤,知根知底,尉遲蘊是看好這門親事的。不過,這一切還是得看女兒自己的心意。

    她沒有當場表態,讓媒人先回去了。

    等女兒從鋪子里回來,尉遲蘊和她說了這件事。

    尉遲蘊:“你意下如何?”

    聽到楚家人來提親,喬棣棠十分意外。前幾日她明確拒絕了楚竟之,他應該聽懂了她的意思,不該再來提親了。怎么今日還是來了?

    “母親,我與竟之哥哥之間并無男女之情,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

    她沒想過現在成親,更沒有想過要和楚竟之成親。

    尉遲蘊勸了幾句:“竟之是我和你爹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品行好,學識也不錯。年紀輕輕就中了舉,明年多半能中進士。”

    母親說的話喬棣棠都懂,可她實在是對他沒什么想法。

    “竟之哥哥確實各方面都不錯,只是女兒對他實在是無意!

    尉遲蘊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問:“你在京城可是遇到了合心意之人?”

    喬棣棠怔了一下。

    同樣的話楚竟之也曾問過她。

    “母親為何會有此一問?”

    尉遲蘊:“沒什么,只是覺得對于婚事你似乎比從前堅決了些。從前你雖然也不贊同這門親事,但不似今日這般決絕直白!

    喬棣棠愣住了。

    她思考了自己從前和現在的態度,好像的確比從前堅決了些。

    “我是覺得媒人已經上門了,我和竟之哥哥年紀也不小了,再不堅決些會誤了竟之哥哥的終身!

    尉遲蘊看了女兒一眼,沒再提楚家的事情。

    “你想過要找個什么樣的夫婿嗎?”

    喬棣棠垂了眸。

    找個什么樣的夫婿……去京城一遭,她突然就不想成親了。

    羅幕走時以為自己遇到了家世好、人品好、長相好的貴公子,將一顆心都托付,可最終卻被負心漢親手殺害。

    孫三姑娘一位自己遇到了良人,身心都托付于他,為他心甘情愿做小,為他生兒育女,可最終卻被永寧侯搶了兒子、關在了暗無天日的橙園之中,即便后來得知真相,侯爺也不曾為她報仇,反倒是將她和仇人關在了一起。

    福王和福王妃相守多年,到老了福王妃卻開始為福王找年輕貌美的女子孕育子嗣。

    泰平伯為了唐氏不惜和母親和離,將她這個親生女兒趕出家門,如今為了權勢還不是把唐氏禁足了?

    天下男人都是負心漢,只有銀錢才是對自己最忠誠的。

    一文銅板買一文錢的東西,一兩白銀買一兩白銀的東西……有多錢就能買多少錢的貨物,永不背叛。

    “娘,女兒不想成親了。”

    尉遲蘊愣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來一絲訝異的神色,抬眸看向女兒。

    “不想成親了?為何?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喬棣棠從前的確不是這樣說的。她從前想找個家世清白,長相普通,性格溫順的男子,平平淡淡過完這一輩子。

    對于昭元郡主而言,鄒禹奇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可他卻背著郡主禍害了無數年輕漂亮的姑娘。

    可見不管是找個身世地位比自己強的,還是處處不如自己的,都逃不開這樣的命數。

    倒不如一個人活得清凈自在。

    尉遲蘊猜測:“可是在京城發生了什么事?”

    喬棣棠:“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只是突然覺得成親挺沒意思的。”

    回到云城之后女兒跟自己說過在京城發生的事情,尉遲蘊猜測女兒可能是因為蘇家姑娘的事情才會如此。女兒如今剛剛得知蘇家姑娘的事情,難免情緒不穩,估摸著過些日子就好了。

    她沒再勸說,道:“你若實在對他無意,我明日便讓人推了這門親事!

    喬棣棠:“勞煩母親了。”

    尉遲蘊:“說什么客氣話。我家棣棠長得這么好看,將來定會遇到喜歡的男子!

    女兒離開后,尉遲蘊跟身邊的嬤嬤感慨:“就不該讓她去京城的,京城那種地方,看似光鮮亮麗實則里面都爛透了,就是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林嬤嬤:“您慢慢教就是了!

    尉遲蘊嘆氣:“哎,只是可惜了楚家這門親事!

    林嬤嬤:“咱們跟楚家關系極好,楚家卻不打一聲招呼就上門提親了,這做派也不太合規矩!

    尉遲蘊端起茶輕抿一口,眼神變得銳利:“誰說不是呢?我瞧著楚家是見棣棠回了伯爵府有些著急了。這是覺得兩家關系好,咱們抹不開面子拒絕,想逼著咱們家同意這門親事呢!

    林嬤嬤笑了:“楚家的算盤可真是打錯了!

    這些年他們家夫人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楚家這點小聰明實在不夠看。

    晚上,睡前喬棣棠腦海中一直在想母親晚上提到的事情。

    在去京城之前她曾想過找個老實可靠的男子度過余生,如今在京城的虎狼窩里走了一遭,對于成親一事她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不管男子地位或高或低,性格強勢又或者溫和,總是會變心的。

    這一晚她竟然夢到了顧閑庭。

    醒來后,想到昨晚的夢境,喬棣棠眼眸微垂。

    她夢到了二人雨夜在山洞中避雨的情形。顧閑庭安撫她的情緒,幫她查清楚了羅幕的事情,為羅幕伸冤。

    京城世家男兒虛偽又薄幸,顧閑庭倒是個例外。

    不過,羅幕的事情已了,她此生都不會再去京城,京城的人和事也都與她無關。

    至于顧閑庭……他是武昌侯世子,刑部侍郎,而她是商賈,兩人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青兒聽到里面的動靜,推門進來了。

    “姑娘,媒人又登門了,夫人推掉了楚家的親事。”

    喬棣棠:“嗯,知道了!

    第59章 送信

    齊家推掉親事的第二日,楚夫人登門了。

    喬棣棠去了鋪子里,尉遲蘊接待了她。

    楚夫人在尉遲蘊面前絲毫不提親事,只閑話家常。

    尉遲蘊雖知曉對方的來意,無奈對方沒提,她也不會突然提起來。

    臨近午時,喬棣棠從外面回來了,按照習慣她先去了正院見尉遲蘊,進了院子里方知楚夫人也來了。

    “見過母親,見過伯母!

    楚夫人見到喬棣棠后,熱情地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話。等二人寒暄完,她終于說起了提親一事。

    楚夫人:“棣棠,你是個好孩子,有些話我本不該說,可作為母親又不得不說。前日得知貴府推了這門親事,他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吃不喝。再過兩個月竟之就要參加春闈了,我怕會影響他發揮。春闈是一輩子的事,你能不能先哄哄他?等他春闈后咱們再解除婚約?”

    尉遲蘊皺了皺眉,神情有幾分不悅。

    楚家這是拿著他家兒子的前程來逼迫女兒應下這門親事?

    若是女兒不同意,楚竟之明年又沒中,豈不是都怪她家女兒了?

    這楚家說話做事也太不講究了。

    沒等女兒回答,尉遲蘊先開口了。

    “哦?還有這種事。最近天氣寒涼,竟之可是染了風寒?他身邊伺候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妹妹可要好好為竟之把關,莫要因為下人不周耽擱了科考!

    尉遲蘊絲毫不提女兒拒親一事,將楚竟之的表現歸結為他生病了。

    楚夫人和尉遲蘊關系不錯,尉遲蘊平日里說話也是極為溫柔的,她著實沒想到尉遲蘊能說出來這樣一番話。她看看尉遲蘊,又看看喬棣棠,嘆了嘆氣:“哎,可能是吧!

    喬棣棠順勢說道:“既然病了,那就請大夫好好看看病吧!

    喬棣棠這般絕情,楚夫人已然十分不悅,囫圇應了一聲:“嗯。”

    其實她不太滿意這門親事。

    喬棣棠雖然是伯府的嫡長女,可云城人人皆知伯爵府不管她,這么多年都沒來看過她。她在京城待了大半年,快過年了又被伯爵府攆了回來。

    而且,她如今算是商賈出身,又整日拋頭露面做生意,以后嫁過來如何能甘心在內宅中伺候兒子,為兒子生兒育女。

    她家兒子小小年紀就中了舉,夫子說兒子明年定能中春闈,將來封侯拜相,前途無量。

    將來就是宮里的公主都能娶得,更何況區區一個伯爵府的女兒?

    只是丈夫在此事上和她意見相左。丈夫覺得伯爵府未必不認這個女兒,既然喬棣棠能在京城住大半年就證明不會不管她。他對這門親事極為滿意,非得逼著她來。兒子那一顆心又拴在了喬棣棠的身上,如今還病了。因此她不得不來為兒子提這門親事。

    尉遲蘊端了茶。

    楚夫人又如何看不出來尉遲蘊是送客的意思,只是丈夫和兒子那邊對喬棣棠非常滿意,她不能就這樣回去了。眼下兒子的病還沒好呢……萬一真耽誤了科考可如何是好?

    楚夫人此刻對喬棣棠是又瞧不上又想讓她幫忙。

    “棣棠,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尉遲蘊說了重話:“楚夫人,棣棠和竟之年歲見長,再這般怕是不合規矩吧。”

    楚夫人:“姐姐說得對,是不合規矩,可竟之他病了,你也是看著他長大的,能不能讓棣棠安撫他幾句……”

    楚夫人越說,尉遲蘊越惱,對于讓女兒去見楚竟之一事絲毫不松口。

    眼見著氣氛越來越尷尬,喬棣棠開口了。

    “去臨江酒樓吧,明日我正好有些空閑的時間!

    楚夫人眼前一亮,笑著說:“哎,好好,你好好跟他說!

    尉遲蘊雖不悅,但見女兒答應了也沒再說什么。

    阿金得知了這個消息,連忙去告訴了自家大人。

    “大人,齊家昨日拒絕了楚府的提親!

    顧閑庭淡淡道:“嗯,知道了!

    阿金:“剛剛楚夫人登門了,喬姑娘決定見一見楚公子!

    顧閑庭眼神微變,看向阿金。

    看著這個眼神,阿金覺得后背發涼。

    喬姑娘,快救救我吧!

    他家大人究竟哪里不如那位楚公子,喬姑娘就不能多看看他們大人嗎?

    第二日,喬棣棠等在了臨江酒樓,不多時楚竟之來了。

    楚竟之比前幾日見時消瘦了些,可見楚夫人并未說謊,他的確是病了。

    兩個人本是一起長大的,關系甚好,今日卻難得有些尷尬。

    喝了一杯茶后,喬棣棠先開口了。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竟之哥哥,你不是這樣的人,這次為何會要這樣做?”

    她拒絕楚竟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楚竟之都像是沒聽到一般,過段時日又登門拜訪。兩個人還會像朋友一樣。

    至于提親,從未有過。

    尤其是在她明確拒絕之后。

    依著楚竟之的性格他不應該這樣做。

    楚竟之拿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險些撒出來。

    見他如此,喬棣棠狠了心。

    “竟之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會妥協的人。我若是會妥協,齊家的家產早就落入了旁支手中。你這樣逼我是沒用的!

    楚竟之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又慢慢放開,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他這次的確是心急了些。

    可他心急,是因為他害怕將要徹底失去。

    如今看來,他已經失去了。

    “我看到他了。”

    喬棣棠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聞言蹙眉。

    “誰?”

    楚竟之:“那日我去別院尋你,親眼看到一個男子將你抱下山。你安靜地窩在他的懷中,摟著……摟著他的脖子。你們二人舉止甚是親密。”

    那男子衣著華麗,氣質卓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嫉妒得發瘋,另一方面又覺得二人極為相配,是他配不上棣棠妹妹。

    喬棣棠皺眉,原來真的有那個人,那日不是她的錯覺。

    那人究竟是誰?

    想到醉酒那日她腦海中浮現的情形,一個人影浮現在眼前。

    難道是……

    楚竟之見喬棣棠不說話以為她終于承認了此事心里越發悲痛。

    “是我沒用,我的確比不上那位公子,棣棠妹妹不選我我也可以理解!

    喬棣棠回過神來,皺了皺眉。

    “不管你信不信,我拒絕你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楚竟之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悲傷。

    “嗯!

    喬棣棠狠了狠心,說了一句重話:“我沒去京城前也跟你說過多次了,我只當你是兄長,從未想過男女之事。”

    楚竟之如何不記得那些事情,只是他瞧著喬棣棠身邊一直沒有別的男子,所以心存希望。此刻齷齪的心思被喬棣棠戳破,他羞愧不已。

    話已說清楚,喬棣棠沒再往下說。

    “馬上就要春闈了,竟之哥哥好好準備吧!

    楚竟之抬眸看向喬棣棠:“咱們以后還是朋友嗎?”

    喬棣棠:“是不是取決于竟之哥哥的態度。”

    楚竟之也笑了:“那就好!

    樓下,誠王看著臨江酒樓,對身邊之人道:“不上去看看嗎?”

    顧閑庭:“不用!

    誠王看向顧閑庭:“你就這么放心,萬一喬姑娘改變了主意呢?”

    顧閑庭抿了抿唇,沒說話。

    誠王:“你就嘴硬吧,等人跑了有你后悔的時候。今年定親,明年春闈后成親,后年生子,齊了。”

    誠王越說,顧閑庭的臉越難看。

    喬棣棠正想再和楚竟之說幾句話鼓勵他,突然有人來敲房門了。

    看到來人,喬棣棠驚訝極了。

    “阿金?”

    阿金是顧閑庭的下屬,幾乎和顧閑庭形影不離,有顧閑庭在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

    既然阿金在這里,顧閑庭是不是也在這里?

    她原以為兩個人此生不會再見了,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再見了嗎?

    喬棣棠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期待,看了一眼他的身后。

    阿金身后空無一人。

    喬棣棠心里有一絲莫名的失望。

    阿金來到喬棣棠面前,遞給她一封信。

    “喬姑娘,我家大人讓我給您一封信!

    喬棣棠十分不解,顧閑庭為何要讓人給她送信。她接過信,打開看了一眼,臉色瞬間就變了。待她想問些什么的時候發現阿金已經離去了。她快步朝著門外走去。

    喬棣棠剛走了兩步,楚竟之上前攔住了她。

    “棣棠妹妹,你這是要去哪里?”

    喬棣棠這才想起來屋里還有一人,連忙道:“抱歉,竟之哥哥,我有要事要和顧大人相商,今日就到這里吧,以后有機會再聚!

    楚竟之張了張口。

    喬棣棠沒再耽擱,連忙朝著屋外走去。

    很快喬棣棠消失在眼前。

    楚竟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那位顧大人究竟是何人,棣棠妹妹為何得知他在此處后這般著急去見他。難不成這位顧大人就是那日他在青山見到的男人?

    一想到這種可能楚竟之立即緊張起來,快步追了出去。

    等喬棣棠追出去時早已不見了阿金的身影。

    楚竟之從里面追了出來。

    “棣棠妹妹,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喬棣棠:“沒什么,竟之哥哥,外面冷,你又生著病,先回府去休息吧。”

    楚竟之:“我……”

    喬棣棠:“春闈好好考,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楚竟之抿了抿唇:“好,借妹妹吉言!

    喬棣棠轉身上了馬車,車簾放下后,她的臉色變了。

    “青兒,你去查一下顧閑庭是不是來了云城,還在不在,在哪里?”

    青兒:“是。”

    喬棣棠再次看向了手中的那封信。

    顧閑庭在信上說鄒禹奇來云城的那三個月曾與父親身邊的甄管家接觸過。

    甄管家是父親身邊的老人,父親出門做生意時每次都帶著他,父親死的時候也是他陪在父親身邊。父親去世后,他仍留在齊家。直到兩年前以年老多病為由卸下了管事的差事回老家去了。

    “墨雨,你讓阿福立即來府中見我!”

    墨雨:“是,姑娘!

    第60章 解惑

    喬棣棠回到府中時阿福已經從鋪子里趕了回來。

    看到喬棣棠,阿福連忙迎了過去:“姑娘,可是府里發生了什么大事?”

    大姑娘很少這般著急地將他找來,這般行事定是發生了大事。

    喬棣棠抬了抬手,讓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了。

    “你覺得甄管事是個什么樣的人?”

    自從老爺去世后他就覺得甄管事行事有些奇怪,有事覺得他忠心維護大姑娘,有時又覺得他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忠心,可他也沒做什么對不起齊家的事。

    不夠,當初他回鄉時走得非常著急,他一直覺得奇怪。

    阿福細細思索片刻,回道:“甄管事對齊家忠心無二!

    喬棣棠:“父親去世后,你可曾發現他有什么奇怪的舉動?”

    阿福仔細想了想當初的事情,道:“要說奇怪的地方,甄管事時常避著鋪子里的人出去見人,我當初也曾見他在喬裝打扮去了酒樓!

    喬棣棠覺得甄管事可能是去見鄒禹奇了,她琢磨片刻,道:“快過年了,甄管事在咱們府上待了多年,勞苦功高,你去一趟他的老家,給他送些年禮,去看看他過得如何!

    阿福會意:“是,姑娘!

    顧閑庭那個人謹慎又認真,絕不可能傳遞一句沒用的話。

    鄒禹奇見甄管事……他為何要見甄管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甄管事是父親的人。

    難道父親的死和鄒禹奇有關?

    可那次父親溺水是個意外。

    無數商人從各地趕去,在船上議事聚會,船行到河中心,廚房突然起了火,船上的人為了逃生跳入水中。因為水深,溺亡了。

    除了幾個臨時有事沒上船的商人,其余船上的商賈全都死了。

    這么大的事情,朝廷查了許久都沒查出來有什么問題。

    父親一介商賈,鄒禹奇為何要對付他?據她所知父親并不認識鄒禹奇,也不曾得罪過他,他和父親有什么仇怨要殺了父親?

    若真的是他殺的,如今鄒禹奇已經死了,顧閑庭為何要給她傳遞這樣一句話。

    青兒很快就來回話了。

    “顧大人的確來了云城,今日他們離開云城朝著京城的方向去了。”

    喬棣棠點了點頭,她剛想說些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問:“怎么這么快查出來了?”

    顧閑庭那么謹慎的一個人怎么會讓他們這般輕易查到行蹤。

    青兒:“顧大人身邊的阿金和陳丘去過咱們鋪子里買東西,掌柜的聽到他們二人之間的談話了。”

    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

    答案是不會。

    這二人是顧閑庭身邊最得力之人,絕不可能隨意說出來這樣的話,定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顧閑庭此舉究竟是何意!

    喬棣棠:“他們來了之后去了哪里?”

    青兒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

    喬棣棠點頭:“嗯,不必查了。你去查查父親死后甄管事都和誰走得比較近。”

    通過去京城查羅幕一事,她深刻認識到一個問題,那些京城的世家子弟沒那么好查。她能查到的只是一些表面上的消息。顧閑庭這種既是世家子弟,又位高權重的就更難查了。除非顧閑庭故意給她透露消息,否則她根本查不到他的行蹤。與其將精力放在顧閑庭的行蹤上,倒不如查一查顧閑庭傳遞給她的消息。

    青兒大驚:“您懷疑甄管事?”

    喬棣棠:“只是一種猜測。”

    甄管事一直在齊府,對齊家忠心耿耿,即便齊銘遠去世,他依舊在齊家待著,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出賣齊家?青兒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會不會是顧大人弄錯了?”

    聞言,喬棣棠看向青兒。

    青兒:“奴婢是覺得您對顧大人過于信任了!

    喬棣棠垂眸。

    她確實對顧閑庭十分信任。

    青兒:“從前咱們得到了消息姑娘總會甄別一番,顧大人說的話姑娘卻想都不想就信了。萬一顧大人騙您怎么辦?”

    喬棣棠:“他不會的。”

    青兒:“萬一是個陷阱呢?”

    喬棣棠:“我明白你的擔心,也知道你猶豫的原因。甄叔救過你,所以你選擇相信他。既然信他,更應該查清楚,洗脫他身上的嫌疑!

    心事被戳破,青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好好查一查此事。”

    喬棣棠:“嗯,去吧。”

    青兒走后,墨雨在一旁道:“姑娘,用不用奴婢去查一查!

    喬棣棠:“不必。我相信那位顧大人,也相信青兒。”

    墨雨:“是奴婢多嘴了!

    熄燈后,喬棣棠躺在了床上。

    閉上眼,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剛剛青兒說過的話。

    青兒有一句話點醒了她,她的確對顧閑庭過于信任了。不管顧閑庭說什么她都信。那種感覺很奇怪,沒有緣由,她就是相信顧閑庭。

    想著想著,腦海中又浮現出來在京城發生的事情,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或許就是因為顧閑庭數次救她吧,所以她才會如此信任他。

    過了幾日,青兒將調查來的結果遞給了喬棣棠。

    父親死后,甄管事表面上為父親料理后世,私下竟然頻繁聯絡齊家的各位叔伯,還曾買兇來殺她。

    她年紀尚幼,可父親卻將整個齊家托付與她,她成為齊家的下一任家主。那幾年,她過得特別艱難。她原以為只是叔伯們不滿她一個外姓女掌家,原來是有人里應外合。

    可她還是有些疑惑,在各位叔伯對付她時,甄管事曾出手對付那些叔伯,幫了她大忙。這也是她從未懷疑過甄管事的原因。

    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為何既要對付她,又要幫助她?

    若說他是后來改過自新了,又為何要買兇殺她?

    她的行蹤是甄管事從青兒那里打聽到的,然后給了殺手。

    青兒既羞愧又憤怒:“奴婢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喬棣棠:“你不必過于自責,好在大家都沒事。只是奇怪的是他利用你打聽到了我的行蹤,還買兇,怎么沒有下文了?”

    青兒:“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打聽到那批殺手行動了,行動失敗后全都死了。”

    這就奇怪了,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把韓侍衛叫過來!

    “是!

    “你可曾記得前年十月有人在青山刺殺過我?”

    韓侍衛想了許久,道:“前年十月姑娘只去過一次青山,還是和蘇家姑娘一同去的,屬下記得那次風平浪靜,什么事都沒發生!

    喬棣棠:“此事當真是奇怪!

    喬棣棠暗地里調查事情,表面上什么都沒表現出來。

    如今她是齊家的家主,齊家的大小適宜都由她做主。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她都得顧著。這些日子她忙得腳不沾地。

    臘月二十三那日,阿;氐搅嗽瞥,帶回來一個壞消息。

    甄管事離開云城后沒幾日就在路上遇到了山匪死了。

    喬棣棠不相信這是意外,這一定是別人蓄意謀之。結合顧閑庭給她的信息,是鄒禹奇在背后幫他。再想到青兒之前查到的事,她心里約摸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甄管事刺殺她失敗后就回鄉去了,鄒禹奇害怕事情敗露并沒有留著他,將他殺了。

    甄管事死了,他究竟想干什么就沒有人知道了。

    先害她,再幫她,等她掌權后又殺她。

    依著她對甄管事的了解,他并非是一個情緒不穩定的人,他這樣做定不是因為外界的原因改變,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關于甄管事的意圖,喬棣棠想了數日都沒想通。

    齊長卿已經許久沒見過長姐了,長姐先前去了京城,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整日忙著鋪子里的事情,甚少閑下來。

    臘月二十六這日,書院放假了。齊長卿一大早就來到了喬棣棠的院子里。

    喬棣棠正吃著飯,聽下人來報弟弟過來了,她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齊長卿:“阿姐!

    喬棣棠:“快坐,吃飯了沒?”

    齊長卿:“還沒!

    喬棣棠:“那和阿姐一起吃,再拿一雙筷子。”

    能和長姐一同用飯,齊長卿非常開心。

    “長姐一會兒去做什么?”

    喬棣棠:“鋪子今日要關門,一會兒我去各處看看!

    齊長卿:“我陪阿姐一起去!

    喬棣棠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道:“也好!

    她心里隱約有一種猜測一直沒有去證實,今日倒是一個好機會。

    齊長卿不知喬棣棠心中所想,能和阿姐待在一處他很開心,繼續吃飯。

    飯后,姐弟倆一同出了門。

    本來應該從城北的鋪子開始查看,喬棣棠突然改了主意,先去了城中的鋪子。

    喬棣棠囑咐管事的關門前應做的事情,齊長卿就坐在一旁看著。

    掌柜的吩咐伙計去里間將放賬冊的箱子拿出來給當家的;镉嬋チ酥螅鰜砗笾苯訉⑾渥舆f給了齊長卿。

    齊長卿一臉茫然,看向喬棣棠:“不是給我的,是給長姐的!

    伙計看了看齊長卿,又看了看喬棣棠,嚇得臉色蒼白,跪在了地上。

    本來眾人沒覺得有什么,他鬧了這么大的動靜將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過來。

    “大姑娘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為家主是少爺!

    喬棣棠盯著他看了片刻,問:“你來鋪子里多久了?”

    伙計:“五……五年了!

    喬棣棠:“可曾在鋪子里見過我?”

    伙計:“見過!

    喬棣棠:“六叔既然讓你去拿賬冊,看來十分信任你。你也是鋪子里的老人了,又見過我。當真不清楚齊家的家主是誰嗎?”

    伙計仍在狡辯:“我……我是真的不清楚。姑娘姓喬,又是個女子,我便以為家主是少爺。”

    喬棣棠突然問了一句:“甄叔的身體如何?”

    伙計心里一緊,猛地抬頭看向喬棣棠。

    喬棣棠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一雙眼睛格外凌厲。

    伙計:“我……我……我很多年沒見過甄管事了。”

    喬棣棠:“是么,我怎么記得你是他收的徒弟?”

    大冬天的,伙計感覺身體開始冒汗了。

    師傅當年突然從鋪子里離開回鄉去了,在回鄉的途中被人殺害。他一直懷疑是大姑娘所為。今日好不容易見著姑娘和少爺一起來,他就沒忍住故意做了些事。

    伙計下定了決心,看向齊長卿。

    “少爺,師傅他老人家是被大小姐害死的,您一定要為他報仇!”

    齊長卿滿眼震驚,震驚過后一腳將伙計踢開了。

    “你在胡扯什么?我長姐對甄管事一向敬重,怎么可能會害他?”

    伙計:“是真的啊,大少爺!師傅不想齊家的產業落入外姓人之手,一直想讓您成為下一任家主。大姑娘定是得知師傅私下做的事情所以將他攆走了,還在路上殺了他。”

    齊長卿愣住了。

    他記得前幾年甄管事的確不止一次地在他耳邊說讓他多關心關心鋪子里的事情,不要讓長姐一人打理鋪子。那時他以為甄管事是心疼長姐過于勞累,沒想到竟然是想攛掇他從長姐手里奪權。

    齊長卿看向喬棣棠。

    喬棣棠知道自己猜對了。

    父親死后,甄管事從頭到尾都只想支持她的弟弟齊長卿做齊家的掌權者。一開始害她是因為她掌了權,所以聯合其他的叔伯將她趕下臺。后來發現父親的基業要被別人奪取,又站出來幫她。再后來她順利掌權,甄管事控制不了局面了,又買兇殺她。失敗后又倉皇跑了。

    喬棣棠:“鋪子里人手冗雜,劉叔,給他結了賬明年就不用來了。”

    伙計驚恐地抬頭看向喬棣棠,見喬棣棠不看他又看向齊長卿:“大少爺,我都是為了您好啊,您救救我……”

    齊長卿:“為我好?我看你就是故意挑撥我和長姐的關系!”

    伙計:“大少爺,這鋪子姓齊不姓喬!師傅是為您死的,您不能不念著他的好!

    喬棣棠抬了抬手,一旁的伙計們上前將人拉走了。

    鋪子里很快恢復了平靜,喬棣棠又帶著齊長卿去了其余幾個鋪子視察,等都巡視完了這才回府。

    馬車上,齊長卿道:“長姐,我真的沒那個意思,你千萬別聽那個伙計亂說。”

    喬棣棠笑了:“我知道,你對做生意沒興趣,你的目標在讀書!

    齊長卿松了一口氣:“我看長姐臉色不好看,還以為你誤會我了!

    喬棣棠抬手摸了摸齊長卿的頭,道:“沒有的事,我只是在想別的事情!

    齊長卿:“何事能難倒長姐?”

    在他心中長姐就是最厲害的,沒有她解決不了的問題。

    喬棣棠:“一些小事而已,你不必擔心,這幾日好好松快松快,過了年再去書院讀書,爭取早日考取功名。”

    齊長卿:“嗯,長姐放心,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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