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阿爾弗雷德已經滿頭華發。
他手里持槍，動作緩慢、放輕聲音地逐步走向后院，也就是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的地方。
這動靜不大，可能是松鼠搞出來的，但也有可能，是那些盯上了韋恩莊園，想要“借宿”的、游手好閑的小混蛋。
年邁的管家愿意相信是前者，但是后者最近游蕩在附近的次數太多，讓他始終放不下心來。
在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愿意看見的，就是這座他退役之后奉獻了所有生活和精力、承載了無數回憶和歷史的莊園，被外人玷污，淪落成流浪漢的藏毒窩。
如果真是這樣，他寧愿把房子交給某個幸福、正直的家庭，讓他們享受莊園的美麗。
哪怕這意味著一切過去的痕跡，都會被掩埋在流逝的時光之中。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阿爾弗雷德沒有開燈，也沒有拿什么照明的東西，只是憑借著對環境的熟悉，在黑暗之中悄然行動——感謝多吃胡蘿卜帶來的良好夜視能力——就像一頭捕獵的野獸。
他也許老了，身體素質不如當年參軍的時候勇猛，可是讓他存活過戰爭的技能和毅力，依舊牢牢地刻印在腦子里。
更何況，這些年來，他也從來沒有停止過自律的鍛煉生活。
這既讓能夠他安穩地穿梭于哥譚事故多發、甚至槍林彈雨的地區之間，也使得他保護了這座無主的莊園，不受調皮的小孩、或貪婪的流氓侵害。
實際上，在他還沒有成為人們口中的“固執怪老頭”之前，阿爾弗雷德還曾經收到過GCPD時任的局長邀請，做警局的顧問，幫助他肅清哥譚的風氣，維護搖搖欲墜的正義。
想到已經去世的戈登老伙計，習慣了告別的管家，心里也不免涌上一股失落和悲涼。
“舉起手，把武器丟過來。”瞧見了意料之中的人影，阿爾弗雷德迅速對準槍口，拉開了保險栓。
彼得·意外發現了意圖不軌的混混于是打暈了對方·帕克：“……”
異世界的蜘蛛俠弱弱地抬起了手臂：“我沒有武器，也沒有惡意，先生。我只是路過這里。”
他不怕槍，而且周邊還有這么多有利于跳躍隱藏的樹木，只是并不想惹事，把事情鬧大，不好收場。
對方顯然注意到了倒在他腳下、生死不知的男人，對他的話也不能信任：“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我真看不出，有哪里是需要你‘路過’這所房子，才能到達的目的地——除非，你是來埋尸的。”
彼得嗆了一下，“什么？哦不不不，這可是個大誤會。我瞧見這個人想要從后院的圍欄爬進來，情急之下，才把他打暈的，絕對沒有做出違背法律的事情。等他醒來之后，你大可以問他。”
“真是個好心人。”管家諷刺地說，“那么你應該不會介意，和我一起等待警察，把這個壞家伙抓走吧？你知道的，總要做些筆錄工作。”
見警察，彼得當然不怕。
可他現在是沒有合法證件的異世界彼得，答案就不一樣了。
“我還有急事，恐怕不能……”注意到對方的槍口微微抬起，彼得無奈地住了嘴。
假如他現在逃跑，對方報警引發大規模搜查的概率很大。
也就是說，他們本來要在莊園背后的一處洞穴見面的約定，可能會被搞砸。
彼得苦惱地舔了舔嘴巴，在他迫不得已把對方綁在樹干上之前，他還想挽救一下：“聽著，我不想找任何的麻煩，更不希望和你起沖突。我保證不會對你或者這個房子里面的任何人造成傷害，你讓我安靜地離開、不要告訴警察我來過，好嗎？”
“這座房子只有我一個人。”管家平靜地說完，依舊不愿意放下武器。
真的？彼得差點就直接反問，難道在韋恩夫婦死之后，沒有別人接管這座豪宅嗎？
阿爾弗雷德就一個人守在這里？
是的，他知道對方的名字和相貌。
和德斯蒙特一樣，在知道了蝙蝠俠的真實身份之后，他就不免對緋聞纏身的韋恩上了心。
管家的照片和信息，雖然不如他的兩任主人值錢，但也是出現在不少新聞里面的，只是作為陪襯，無人在意而已。
在見到這個似乎蒼老一些的同位體時，彼得就差點脫口而出，說自己和他的老爺“關系不錯”，叫他不要告發自己。
卻突然想起來，之前說過，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蝙蝠俠的存在。
事實上，還好他沒有說出口，不然豈不是被當成了精神病？
所有人都知道，在這里，僅有的兩個被管家稱呼老爺的人，都已經死去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只能出此下策了。
阿爾弗雷德實在油鹽不進，彼得不得不悄悄按住了蛛絲發射器，只等待一個好的時機，就要動手捆住對方——等他們聯系上彼此，他會回來把管家放走的。
“讓他離開。”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一道低沉的、出乎意料的聲音從青年的背后響起。
有一個人，潛伏于黑暗之中，在他們都沒有發覺的情況，靠近了這里。
阿爾弗雷德臉色微動，“你又是誰？這個小朋友的家長嗎？”
因為對方躲藏在夜色的遮掩之下，又被樹叢和前方的人影擋住了一部分，他并不能很好地判斷位置，所以槍口沒有移動，仍然聚焦在彼得的身上。
雖然不確定對方帶了什么武器，但這樣的話，就勉強有了一個人質，叫他投鼠忌器。
這邊兩個人在僵持，被他們夾在中間的彼得，默默放松了手部動作。
哇哦，某種意義上，這算是蝙蝠家反目成仇吧？
沒想到有朝一日，可以看見如此罕見的場景。
彼得先是打了個岔，又忍不住為蝙蝠俠捏了一把汗：“敵人”雖然容易制服，但面對這樣一個忠心耿耿、陪伴多年的老伙伴，性質就不一樣了。
即使知道這是個同位體，是另一個世界的阿爾弗雷德，他能夠把對方視作一個純粹的、起到了阻礙的陌生人嗎？
平心而論，如果把雙方換成自己和梅姨，彼得是做不到的。
……如果換成本叔，他可能就要直接抱著對方大哭一場了。
理智清楚的東西是一回事，但人類本能對情感的渴望和由之而來的幼稚舉動，又是另一回事。
然而，就在蜘蛛俠同情陷入了選擇難題的蝙蝠俠的時候，卻聽見砰的一聲，面前固執的老管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彼得回看了一眼發射麻醉劑的同伴，又看一眼可憐的管家。
彼得：“……”
怪不得人家的地盤，是哥譚這種地獄等級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情的真相和彼得所想，存在著些許的偏差。
蝙蝠俠的確足夠理智，知道不能將【世界末日】和他們的真實來歷透露給無關的人。
哪怕這個人是值得信賴的阿爾弗雷德——讓駐守莊園一輩子的管家知道，假如布魯斯沒有死在那個冷寂的夜晚，他就會成長為一個獨行于黑暗之中、樹敵無數、每日與死亡為伍的超級英雄，這又有什么益處呢？
不幸的夭折和被憤怒與痛苦驅使的一生，誰能斷定二者的優劣？
在這個殘忍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更好的可能”，有的只不過的“現實”與“幻夢”。
布魯斯向來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被敵人的幻境迷惑，也不為軟弱的情感而低頭。
倘若把阿爾弗雷德換成是韋恩夫婦，他闊別已久、長眠于地下的父母，布魯斯也不會做出沖動的選擇，被留戀牽絆住步伐。
他會做的，最多不過是遠遠地看他們一眼，然后把自己的世界與他們隔絕開來。
也許在無盡的宇宙之中，仍然有“韋恩一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這都不屬于他，更不屬于他的父母。
當彼得把意圖不軌的竊賊捆綁起來的時候，布魯斯將昏迷的管家搬到了后院的躺椅上面。
在他使用麻醉針之前，仔細判斷過角度，所以阿爾弗雷德并沒有磕上堅硬的石塊，反而是依靠著矮小茂密的花叢，緩沖了一下。
除了一些散落的枝葉和花瓣，管家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而麻醉劑的分量也很少，代謝時間用不了兩個小時，他就會自行蘇醒過來。
那柄掉在地上的槍，也被布魯斯撿起來，重新卡上了保險栓，放在顯眼的花盆邊邊上。
做些這些之后，蝙蝠俠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周。
他雖然沒有走進房子里，卻似乎看見了里面熟悉的陳設。
這個世界的韋恩莊園和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幾乎沒有區別——但這只是從表面上來看。實際上，他的莊園雖然外觀保留了父母活著的時候一樣的布置，但在那些隱蔽的角落，不知道安排了多少高科技的監控和保衛系統。
特別是大眾看不見的地下，蝙蝠俠耗費巨資，把托馬斯調查集團腐敗的地下室層層拓寬，不知興了多少的土木工程，才搭建成了一個設備完善的秘密基地。
為了方便測試潛水艇的性能，他甚至直接打通了連接海底的通道。
在古老奢華的磚墻之下，韋恩莊園幾乎完全變了個樣。
這種高強度的偽裝，就像是他本人一樣。披著花花公子、哥譚甜心的的外殼，內里卻是低沉內斂、難以捉摸的黑暗騎士。
“我把他捆在了門口的那棵大樹上。”彼得邊說，邊把剩余的水管放回了后院。
用來制服敵人，蜘蛛俠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在需要低調行事的時候，就未免有些太過“個性”。
因此，彼得便借用了管家平常澆花的水管——幸好他力氣夠大，又從一些敵人哪里，學到過捆綁的技巧，此時發揮出色。
蝙蝠俠點點頭，看著彼得在管家記錄植物生長和肥料播撒的本子上，寫下了貼心的留言提示。
“走吧。”他沒有再看昏睡過去的阿爾弗雷德一眼，大步離開了后院。
在走之前，他還順便將大開的大門，重新鎖了起來——得益于他出色的撬鎖能力，這并沒有什么難度。
韋恩莊園地處哥譚郊外，臨近一處海邊的懸崖，背靠著一座小山。
在曾經的一些美好周末，布魯斯會被他的父親托馬斯的陪伴之下，跑到樹林之中玩耍。
就是在一次探險過程中，他無意間掉進了一個漆黑的、幽靜的洞穴。
不管他怎么叫喊，都聽不見父親和藹的回應，而一抬頭看看巖壁，又是他根本不可能爬上的距離——更可怕的，還有那些倒吊在陰影里面，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蝙蝠群。
他們細小的眼睛，一雙又一雙，似乎捕獵的前兆，死死地盯著這位陌生的人類來客。
而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毫無預兆地，它們突然暴起，揮舞著漆黑有力的翅膀，盤旋著朝布魯斯飛去。
男孩恐懼地用胳膊擋住面孔，蝙蝠卻只是略過了他，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但即使這樣，在它們僅差一點就觸碰到自己的時候，他就已經害怕得昏了過去。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這幾乎是地獄般的經歷。
雖然當他醒來，他就已經躺在了家中柔軟的床鋪上，擦破了皮的小腿也被細心抹上了藥膏，布魯斯依舊沒有從恐懼之中脫身。
他害怕蝙蝠，這種誕生在黑暗、融于黑暗之中的生物。可是在后來，他卻它們的名字，命名了自己。
蝙蝠是他恐懼的象征，而他要讓“蝙蝠俠”，成為哥譚所有罪惡之人的恐懼。
而這個曾經給他的童年，帶來了極大夢魘的洞穴，雖然布魯斯無意給它賦予過多的意義，但在考慮集合地點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這里。
當然，不是出自奇怪的情感考慮。
只是因為他們雖然確定地球B不存在蝙蝠俠，卻不能確定韋恩莊園的現狀——假如這里住進了另外的主人，他們總不能把人家驅逐出去。
更何況，一座富麗堂皇的房子，從隱蔽性上來說，拼死也比不上無人造訪的山林。
對于后山的路，彼得需要靠著莊園的大體位置判斷方向，這才“好運”地撞上了犯罪未遂的現場。
而蝙蝠俠，當然輕車熟路，很快就帶著棕發青年找到了洞穴的位置。
而在那里，已經有人影在等待。
“你們終于來了。”德斯蒙特松了一口氣，“這都快整整一天了，我擔心得不得了。沒遇到什么麻煩吧？”
之前就說過，時空之間的傳說，難免會出現錯位的現象。所以他們才會約定，如果信號接收器在這個宇宙不好用，他們就要趕到洞穴之處匯合。
德斯蒙特運氣好，雖然不是直接降臨目的地，但也是在哥譚的范圍之內。
在告別了蘇克雷之后，他又去打劫了幾個正在打劫的混混，買了些速食干糧，便一直在附近等待。
他的兩個伙伴，就沒有這樣順利了。
“我來得晚，是因為我是從海里游上岸的。”聽了德斯蒙特的話，彼得羨慕地陳述自己的經歷，“你們都不知道當時有多兇險，我一睜開眼睛，就已經漂在海面上了。要不是反應及時，差點直接被浪卷走！”
有變異后的體能頂著，游了四個小時倒不算大問題，但如果找錯了方向，與陸地背道而馳，那徹底完蛋了——多虧了他的蜘蛛感應仍然運轉正常。
海岸線的輪廓，在時間的流速之中越來越近。艱難上岸之后，彼得的兩件衣服，里面的戰衣和外面的休閑衛衣，全部都濕透了。
在海風猛烈的吹拂之下，海鹽結晶一點點析出來，粘在皮膚上面。
這感覺可不太好，但他也只能苦中作樂地想，自己身體素質過關，不會由此得上重感冒……
“啊欠！”彼得揉了揉鼻子，在朋友微妙的目光中，嘴硬地說，“這里灰塵太多，我鼻子比較敏感，才打噴嚏的……絕對不是感冒。總之，我在往城市走的時候，恰好碰見了一個要凌晨出船的漁夫，他聽到我說是哥譚大學的，就讓他的兒子，我的‘同學’，帶我去他們家洗了個澡。”
這對好心的父子，還以為彼得是失戀想不開，跑到海里自殺，最后又因為求生的本能，而挽救了自己的生命——天知道為什么他們會想這么多，而彼得又為什么能夠從他們的眼睛里，看出來這么多復雜的信息。
“等到戰衣風干之后，我就悄悄從后窗溜走了。”彼得有些遺憾自己沒有和他們正式道別，但這條路上，失望總是大多數的現實。
“怪不得你的衛衣還有點濕。”德斯蒙特說。
在最初制作蜘蛛俠戰衣的時候，彼得就將速干性列入了必須要考慮的部分——他幾乎每天都要主持正義、抗擊邪惡，但是避著梅姨洗衣服的時間，卻只有那么一點。
即使他可以把衣服帶回臥室吹干，也必須煩惱吹風機的功效和使用時長，會不會引起監護人的懷疑。
而在這個秘密說開之后，梅姨可以面不改色幫他把戰衣收拾進行李箱的如今，他也依舊保留了這個良好的優點。
聽到德斯蒙特的評價，彼得扯了扯套在外面的衛衣，“哥譚的天氣，實在太糟糕了。”
這一整天，也只出現過一點太陽，羞澀的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彼得說完他的遭遇，故事的話頭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布魯斯的身上。
兩雙期待的眼睛閃閃發光，盯著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的超級英雄。
蝙蝠俠：“……”
這是什么小學生分享寒假故事會的現場嗎？
對于他們的經歷，他不能說是毫無興趣——事實上，其中的細節可以幫助他，更好地認識這個嶄新的異世界。
但像是這樣休閑的聊天，仿佛高中生午餐時間、充斥了大量語氣詞和不必要互動的攀談一樣，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所以，他只是簡短地說：“我被投送到了大都會，剛好撞見了兩個幫派的小規模火并。解決掉他們之后，我發現他們的倉庫里面，有一輛運輸車。”
雖然貨車外噴著“生鮮食品，送貨到家”的標識，里面也確實放足了冰鮮的死魚和海蝦——腥味幾乎飄滿了整個屋子——但經驗豐富的布魯斯，還是從箱子的底下找到了他們真正在運輸的貨物。
果然。他發現，這就是一批槍械和彈藥。
看著倒了一地的小嘍啰們，蝙蝠俠威脅了一番，便拿到了貨車的鑰匙。
接著，他揚長而去，連帶著那些價格高昂的走私武器。
在經過大橋的安檢關口時，他也毫不意外，那個守衛只是看了看他的車牌，確認是交過“疏通費”的，就連運載了什么都沒問一嘴，便直接揮手讓他通過了。
進了哥譚，布魯斯找了一個荒涼偏僻的山路道，將貨車損毀，丟棄在了崖底下。
而里面的武器，他檢查了一番，雖然質量一般，但考慮到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億萬富翁”這個招牌的底蘊。
落魄了的蝙蝠俠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它們一一清點了出來，在郊外做了個獨特的標記，埋在了地下。
經歷了這一番折騰，他的沖鋒衣上，也難免留下了沙土的痕跡，看起來頗有流浪風。
是的，沖鋒衣。
和彼得一樣，他總不能全副武裝、套著厚重的戰甲在異世界里走來走去——眾所周知，奇裝異服的人，要么是精神病（有時候也兼任超級反派），要么是超級英雄。
打扮得這么顯眼走在路上，除了在宣告自己是個行走的靶子之外，也違背了他謹慎行事的準則。
但不管怎么說，他也不能完全拋棄自己的裝備——再厲害的格斗大師，也有單憑身體素質招架不了的情況。
因此，布魯斯不得不選擇了和彼得一樣的方案：在戰衣的外面，套上一件遮蔽特征的衣服。
好在和貧窮的蜘蛛俠不一樣，他有著多達兩位數的戰衣，從里面挑一件適合潛行的低調款式，并不困難。
……還有一個差別，就是哥譚闊佬衣柜里的沖鋒衣，其價值可以買至少上百件小蜘蛛的廉價衛衣。
至于面罩，他們雖然都帶了出來，但暫時是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使用的。
這也是他沒有從陰影之中走出來，直面阿爾弗雷德的原因之一。
畢竟每一個老人都會說，布魯斯的長相，完美結合了他的上一輩的優點——誰能夠保證，老管家會忽視這點奇怪的細節呢？
“聽起來驚心動魄。”德斯蒙特點評道，“雖然你說起來很輕松的樣子。”
假如把蝙蝠俠換成另外的角色，大概會變成一個“誤闖黑/幫激戰現場的我絕處逢生還搶走了他們重要的寶物”的精彩故事。
不過很可惜，他們遇上的，是讓全體哥譚的犯罪分子，都恨得牙癢癢、又要在外人面前維護其超級英雄投票排名的黑暗騎士。
前情提要交代完畢，黑發青年也分享了自己，從蘇克雷那里問來的種種基礎消息：“我們之前猜的沒錯，一切的起因都來自于夜谷……也就是‘我’。事實上，這些突然發狂、力圖‘走進人類社會’的怪物們，大概也是市長放出來的。但是我搞不明白，他費盡心思，把夜谷打造成一個‘旅游勝地’做什么。”
“這些游客去了夜谷，只有死路一條。”他說，“或者更差的是，被夜谷的異常同化。”
如果不是沒有可能，他真想說一句，德斯蒙特B把夜谷做大做強的手段也太厲害了，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市長……
某種意義上，這位同位體，也實現了他被孤立的日子里，渴求被所有夜谷居民認可的夢想。
就是代價有點大，而且還是由外人付出的。
……嗯，這么想來，好像也沒有對他造成損失？
“他要的或許就是這個。”蝙蝠俠推測說，“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世界末日】的問題——這是出自他的主觀意愿，還是某種儀式出了差錯，帶來了無法挽回的后果。”
“你是說德斯蒙特……呃，我還是叫他市長吧。”彼得接過話頭，“是在拿這些人命做獻祭儀式之類的？可是夜谷的人口不夠，他才需要從外界吸引更多的祭品。”
德斯蒙特本人否決了這種說法，“獻祭儀式并不需要大量的性命——他又不是在煉賢者之石什么的。如果只是想要和那些存在建立聯系，擁有充足靈性的物品和人，才是他需要的東西。”
而普通人類，雖然血肉和痛苦一樣有效，但畢竟雞肋，得不償失。
“還有，”黑發青年補充說，“前往夜谷的人，不管是旅游還是希望長住，應該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死傷案件。”
不然的話，網絡上那些鼓吹夜谷美好的人，難道都是水軍嗎？
他倒不是懷疑互聯網的虛假，只是單純覺得，夜谷沒有這種商業頭腦罷了。
想要迷惑不知情的人類再簡單不過，何必把精力浪費在網上搶陣地。
“所以市長肯定另有所圖。”蝙蝠俠最后下了判斷。“而我們，就是要找出他的真實意圖——我們必須去這個世界的夜谷一趟。”
他看向黑發青年，“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在不驚動市長的前提下，進入到夜谷？”
德斯蒙特遺憾地搖了搖頭，“市長哪怕不是對整個哥譚了解最深的人，也是其中之一。還有那些秘密警察、市議會、富翁的捐款……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假如在換屆選舉的時候，有人‘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市長是有權把他關押到牢里，直到他改票為止。是的，這在夜谷，是完全合法合理的行為。”
“但是。”他繼續說，“我們為什么要隱姓埋名呢？之前的夜谷因為很少有外人光顧，才會看管嚴格。可是現在，市長既然大肆吸引游客，他肯定會放低標準——相信我，‘我’才不在乎有誰來夜谷逛了一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而且，既然我們想要了解【世界末日】的真相，那么解決這個問題的最佳途徑，不就是直接問市長嗎——不管是友好協商，還是，咳，你們懂的。”德斯蒙特語氣微妙，似乎是不太贊同后者的做法。
考慮到市長和他的微妙聯系，這無可厚非。
況且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只要面對的不是無可救藥、冒犯了他的社會渣滓，小鎮青年都更喜歡用和平交流的方式解決——當然有的時候，這種“解決”，會不可避免地演變成“物理解決”。
假如是擁有特異能力的存在，德斯蒙特的耐心會更加富余。
他享受和這些特殊人群、又或者是非人類怪物交朋友的過程。
因為他雖然不曾把別扭的情緒說出口，但在心里卻一直明白，他和他們一樣，某種意義上，都是被普羅大眾邊緣化的“異類”。
而當這個指代，變成了更加特殊的一個人，也就是“他自己”的時候，德斯蒙特的心情，便愈發復雜起來。
這和之前偶爾會遇到的，一些心懷歹意的怪物不一樣。
面對這些沒有情感基礎的存在，黑發青年雖然惋惜失去了建立新聯系的機會，但一旦決定痛下殺手，就連半點猶豫都不會施舍。
不過現在，對方是一個叫“德斯蒙特·鮑德溫”的人。
德斯蒙特想了想市長拒不合作，結果被刑訊逼供，而自己站在一旁，捂眼逃避的場景……真的有必要嗎？那很痛誒。
而且，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市長大概也不是一個，能夠忍受肉/體痛苦的人。
精神痛苦大概率也耐受度很低，只不過他的靈魂性質特殊，從來沒有遭受過這一方面的攻擊。
一旦他暴走，事情就會發展到不可抑制的地步——
小鎮青年的手指突然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他微低下頭，掩蓋了自己突變的神情。
盡管他已經表現得足夠剖白，對大部分過往都坦誠地回應，但始終還有這么一個隱形地雷，是他沒有完全解釋的。
因為首先，他后來從彼得的口中，知道了那兩個被他污染了的搶劫犯的下場——他和盧卡還一起，借著這件事編造了他會預言的假象，以此傳遞【世界末日】的消息。
在反應過來之后，德斯蒙特心中是殘留了一些后怕的：他覺得那兩個人普通肯定活不過變異，用不了兩天就會腐敗成爛肉，才沒有收拾這個爛攤子。
但他下意識忘記了，這里并不是熟知“忽視一切異常除非市議會允許大呼小叫”的夜谷，而是全然陌生的哥譚。
住在沙漠小鎮以外的人們，尚且對變種人外星人生物實驗受害者都感到驚奇無比，更何況是這種違背了人類進化方向、光是注視就帶來窒息感的怪物。
這件事會在互聯網上鬧大，又被政府官方壓了下去，吸引了無數隱秘目光，實在叫德斯蒙特出乎意料。
但好在，「盒子」在盧卡的示意之下——它不喜歡這種說法，好像它是紙上小人的跟班一樣——早就把關系撇得一干二凈。
當然啦，它沒有采用直接催眠這種粗暴的手段，而是將線索引到了自己，也就是【盒子劇場】上面。
俗話說債多不壓身。
反正它從來沒想過，以一個和平的面貌同人類打交道，自然不在乎更多一個疑點。
但這種方法，也有一個麻煩的缺陷：德斯蒙特不能把靈魂污染的事情，告知超級英雄們，尤其是彼得。
不然的話，聰明的蜘蛛俠，肯定會瞬間聯想到這個令他印象深刻的“采訪經歷”。
雖說這違背了德斯蒙特，不愿意對朋友撒謊的本性，但在種種巧合的驅動之下，他也只能保密。
就比如說之前，幫助亞茲拉斐爾“消滅”怨靈羅拉，他就沒有透露真正的秘訣。
在朋友面前形象崩塌，已經足夠嚴重。
但再其次，德斯蒙特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市長靈魂特異性的原因，還在于那個造成了他異變的夜晚——鮑德溫夫婦領著一眾信徒，在老宅舉行儀式，試圖聯系偉大的亞弗戈蒙。
盡管他表現得，仿佛不在乎透露自己信仰的對象，但如果真的有哪個不幸的傻瓜，想要深入了解，德斯蒙特一定是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那個。
之所以不敢直接冷臉拒絕，是因為他不想讓全知全能的神，發現自己有絲毫的不敬。
“……”德斯蒙特踟躇了一會，還是沒有現在說出口。
市長和他雖然是同位體，但也不會完全一致——一個選擇上學，一個選擇走上政壇，就已經足以說明這一點。
既然如此，或許靈魂污染這個特性，也只存在于他身上呢？
黑發青年不安地祈禱著。
在他沉默的時候，蝙蝠俠和彼得已經同意了他之前的說法，畢竟不論如何，夜谷B都是他們此行必經的重要目的地。
“如果真是你希望的那樣，市長可以友善合作，那就更好了。”彼得樂觀地說，“其實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畢竟他應該也不希望，兩個世界都迎來終結吧？”
蝙蝠俠不抱這種沒有依據、過于正面的期待，但他也沒有打消彼得的積極性，只是說：“我們需要一輛車，還有一些證件。”
想要合法地得到一輛車子，對他們三個黑戶來說，頗有難度。
不過拋掉“合法”這一限制，那就再輕松不過了——哥譚每天都有車主跑到警局掛失，同樣的，販賣來歷不明的二手車輛的黑市，也每天都在進貨出貨。
而他們的打算，則比這還要簡略兩個步驟。
何必麻煩倒錢選車呢？直接搗毀一個幫派的窩點，不是比這要劃算得多？
雖然此哥譚不是彼哥譚，但蝙蝠俠總有了解這座城市的辦法。
在那些被打得涕泗橫流、將手里的非法藥品都丟了一地的毒販子嘴里，他們輕松得知了這些人背后的勢力。
出乎意料又沒那么意外的是，這伙人的頭顱，正是蝙蝠俠的一個熟人：喬納森·克萊恩，又或者說，是“稻草人”。
在這個沒有蝙蝠俠的世界，他并沒有發明恐懼毒氣——或許是因為現在大家最不缺的就是恐懼了——而是將在化學領域的造詣，盡數發揮在了制毒上面。
如果他只是一個擅長制造違禁藥物的化學天才，或許會成為某個犯罪集團得力的“博士”，也就是斂財工具人的高級稱呼。
但是喬納森自己本身就深諳心理學，既懂得如何控制下屬，又懂得如何傳播威望。
于是，在超人失望地拋棄了這個世界之后，一個嶄新的販/毒帝國，就趁著一片大亂的局勢，在他的手中崛起了。
在知道老對手的輝煌戰績之后，布魯斯原本就嚴肅的面龐，更加冷厲了。
這個家伙，還是不把本事用在正道上面。
他感到憤怒，又覺得無奈。
在這一路上，他見到太多走上歧路的人。
他們有的是因為命運的玩笑，有的是因為變異摧殘了心智，但還有的，就是一心要把所有的天賦，都花費在邪惡的謀劃上面。
“咦？正義的化身，檢察官哈維·丹特，不就是那個……呃，雙面人，對嗎？”德斯蒙特瞧見了商店的櫥窗里，正在現場直播的新聞。“原來他在這個世界是一個好人啊。”
他來哥譚的時候，那些提及哈維的報道，已經盡數變成了抨擊雙面人邪惡行徑的言論——那些作為檢察官的杰出表現，也似乎被鍍上了陰暗的色彩。
即使是他曾經正義凜然的許諾，人們也要深挖每一絲蛛絲馬跡，絞盡腦汁為他套上“偽君子的假面”的標記。
德斯蒙特不知前情，但也覺得，人是善變的生物，沒有必要拿過往和現在的品性對比。
再加上，這部分媒體實在是捕風捉影，連哈維幼兒園老師說，從小就看出這孩子內心蘊藏著邪惡的種子的話，都好意思放出來充個版面。
小鎮青年搖了搖頭，將這些失真的無聊報道趕出腦袋。
這個時候，他聽見了蝙蝠俠意外的評價。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什么？德斯蒙特扭頭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是說哈維·丹特嗎？他是個好人？
可是在他們的世界，雙面人明明布置了那么多威脅蝙蝠俠的鬧劇。
甚至有一次，讓他在正義的大法官和罪惡的五十個犯人之中做選擇，想要揭穿這張面具之下的虛偽真相。
雖然后來證明，他當時是為了借助蝙蝠俠焦頭爛額的時機，竊取哥譚銀行的大量現金儲備，不是純粹閑得無聊——這是小丑喜歡干的事——但雙面人對黑暗騎士的仇恨與憎惡，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很多人都好奇地揣測過他們之間的恩怨，想要知道故事的來龍去脈，但最后，也只能歸咎于超級反派對超級英雄的天然反感。
真奇怪。居然可以從當事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
德斯蒙特好奇心起，但蝙蝠俠已經收回了看向電視機的目光，繼續拷問稻草人的老巢位置。
青年便將問題咽回了肚子。
不管怎么說，現在還是和兩個超級英雄一起，搶劫喬納森的窩點更有意思。
——唉，這話說出去，該給蜘蛛俠和蝙蝠俠的人設，帶來多少的誤會。
他們雖然經常在黑幫的地盤“就地取材”，直接利用對面的武器裝備，但要說想現在這樣，純粹搶劫來補給自己，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不過，德斯蒙特想，這才有紀念意義。
第一百五十五章
蝙蝠俠沒有直接找上喬納森的住址，而是通過種種蛛絲馬跡，直接找到了他的弱點之處——一所用糖果生產做外包裝，內里實際上在制作違禁藥物的工廠。
這是稻草人手下最值錢的聚寶盆，聽到有人鬧事，他肯定會著急忙慌地趕過來。
果不其然，他們才剛剛打暈了守衛和工人，通過監控攝像頭看到了一切的幕后老板，就帶著一大批武裝小弟出現在了大門口。
然而，他來的時候怒火沖天、勢要將這三個不長眼的家伙絞成肉醬泄憤，但在不多時之后，這勢頭就轉變了風向。
喬納森那張雜糅了驚恐、迷惑和惱怒等復雜情緒的面孔很有趣。
任憑他聰慧過人的大腦再如何思索，他也無法把這三個蒙面的不速之客和對頭們對上號。
他唯一明白的是：他們是來摧毀他龐大的帝國的。
那些耗資巨大、精貴無比的儀器和原材料，只需要一點雜質和破損，就會淪落成廢品。
而糟糕的是，他引以為傲的武器儲備和充足的人力打手，根本派不上用場——小嘍啰們一個接一個地沖上去，卻仿佛是在開了無敵模式里的小怪，除了送經驗一無是處。
當他身邊的保鏢已經所剩無幾的時候，喬納森才從怒火之中清醒過來，立刻就要轉身逃跑。
這邊的資產和存貨確實很寶貴，但和命比起來，還是后者更重要。
不過，早就來不及了。
在遭受了一拳重擊、倒在角落的前一秒，喬納森還想著，為什么那個體格健壯的男人，會對自己格外下狠手。
他們之間有什么被遺忘了的過節嗎？
抱著數不盡的疑惑和憋在胸口的那句爛俗狠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喬納森聽到了遠處隱隱約約的警笛聲。
糟糕，他們通知了緝毒局……被人贓并獲的話，他就算好運不死，至少也要被扒一層皮。
他還想努力掙扎一下，可惜生命力不如自己的同位體頑強。在蝙蝠俠習慣性的力道擊中之后，便暈了過去。
異世界的三個來客在緝毒局和GCPD到來之前，就已經離開了現場。
那幾輛用來裝運貨物的車，他們是不會動的。誰知道里面是不是還有殘留，過安檢的時候被幾只警犬圍堵可不好。
但是那一部分被喬納森藏起來的贓款，他們自然就拿走了。
在買車之前，他們先去買了幾臺電腦和修理的工具。
雖然沒有了“電腦”輔助，但蝙蝠俠自帶的黑客素養可沒有丟，調試了幾下之后，便輕易地溜進了政府檔案，開始瀏覽起近幾年的重要新聞和暗地里的應對規劃。
官方，也許不是最先察覺異樣的那個，但也絕對名列最早的一批之中。再加上他們有能力也有手段，研究出的報告和現實自然大差不差。
不過，意料之中的是，對于這些異種的來源，他們也毫無頭緒。
迅速建立的官方實驗基地里，科學家和好不容易請來的魔法師更是吵翻了天，勢要為信仰而戰。
軍方和政府官員中，也不知不覺地出現了兩派，各自支持著科學和玄學的研究——當然，也有只要管用，什么手段才無所謂的實用派中立人士。
布魯斯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水平還比不上地球A的發展進程。
或許是缺乏超級英雄的刺激，又有著超人的前期和平統治，這個世界里，很多超級反派也并沒有名號，各個領域的進展也是以平穩為主，鮮少有驚天大發現。
一直到世界大變樣，感受到了威脅的各派人士，才忽然醒悟，一夜之間多個計劃立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
盡管如此，他們也是慢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步。
看穿了這一點，蝙蝠俠便沒有再耗費大量心力研究他們的研究。
間隙里，他在網上找到了一個售賣假證件的黑市商人，和對方約定好了交付三份證件，和用現金支付的方式。
以往這些必備工具，都是他自己準備的，而現在卻得寄希望在一個不知深淺的黑市販子身上。
蝙蝠俠搖搖頭，將這些微妙的情緒掃了出去，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他又順便將喬納森的罪證發給了哈維·丹特的工作郵箱。
這個盡職盡責的檢察官，從來不把管理郵件的雜事推諉到秘書頭上，而是自行瀏覽一遍，確保民眾提供的線索沒有被無視。
做完這一切，他又扭頭拿起了工具箱，對著損壞的信號儀一番拆解，試圖讓它恢復對話的功能。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通話便利，更是為了原來的宇宙，留守在蝙蝠洞的提姆和達米安可以清楚這邊的情況。
當然，他也和瞭望塔的同事們說過，自己要前往另一個世界，進行危險的冒險——他們都表達了提供幫助的意向，但蝙蝠俠讓他們留守地球，保護他們自己的世界的安全。
之所以要保持兩邊的信息暢通，至少是偶爾的交流，不僅僅是為了安全著想，更是要在返程的時候，獲得技術上的支援。
畢竟他們千辛萬苦來到地球B，可不是為了在解決問題之后，就定居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的。
這邊在不記名、無監控的小旅館的房間里忙碌的同時，另外兩個人也沒有閑著。
他們去買車了。
一般來說，在正規場所買車租車，都必須出市有效的身份證件，尤其是駕駛證。
但幸虧這里是哥譚，隨便找一家租車行，只要愿意加價，老板悄悄地到處掃幾眼，就會默默地點頭，同意了這筆交易。
一切都準備就緒，他們半點也沒有拖沓，便朝著沙漠小鎮的方向開去。
夜谷的宣傳果然做的很成功。風景秀麗或許不是大眾的剛需，但安全絕對是。
所有人都希望生活在一個不受騷擾、不用擔驚受怕的地方。也因此，在大環境就是充斥了怪物和異類的時候，一個獨有的例外，自然就變成了眾人目光所匯集之處。
事實上，在最初爆出可怕的傳說的時候，大家還都以為是一場鬧劇，或者大不了，也只是罕見的靈異現象。
直到發生在自己的周邊，他們才陡然一驚，打開購物網站一看，那些之前銷量寥寥的迷信產品，不僅個個供不應求，價格還成倍地上漲。
到了后來，這些玩意的熱潮才慢慢褪去——一是因為大眾幡然醒悟，里面不靠譜的東西太多了，二是因為，越喜歡宣傳自己靈驗無比的商家，其尸體越容易登上第二天的社會頭條。
在這段惶惶不可終日的時間里，也有不少人想到了逃亡山林，遠離處處是危機的人類聚集地。
可是事實證明，雪怪和食人族，也不只是故事里的角色……
一路上，德斯蒙特三人遇到了不少同行的旅客。
盡管目的地相同，這些人卻沒有絲毫攀談的心思，既像是擔心有人會圖謀不軌，也像是敵視這一批爭搶名額的對手。
夜谷畢竟地方偏遠，環境也惡劣，能夠容納的居民量不大。即使酒店爆滿，還有不少民宿生意興起，也容不下蜂擁而至的游客，更不用說還有想要長住的人。
小鎮居民還沒說什么，這些外人之間便已經暗流涌動、勾心斗角了起來。
德斯蒙特看得奇怪，在加油站停靠的時候，便問了一句：“你們有人去過夜谷嗎？”
他樣貌俊秀，語氣有禮，所以雖然收獲了幾個冷眼，還是有一個女生搭話：“當然沒有。去過夜谷的人，怎么還會離開呢？那里可是最安全的天堂！”
“如果只進不出，夜谷根本不可能包容這么多人。”彼得插話道。“這已經趕得上‘淘金熱’的時代了吧？”
他是親自去過夜谷A的，對沙漠小鎮也算是有所了解。
女生愣了一下，說：“確實有一部分人會被趕出來……據說是因為他們品行不端，所以被當地居民厭惡。不過，這些家伙是不會罷休的，在夜谷外面扎了帳篷，就將就過幾天，再想辦法住到另外的住戶家里去。”
“反正，我是受不了住在外面了。你都不知道，上個星期我和朋友路過一條小溪，看到了一個不停哭泣的女人。我本來想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家伙，可是我的朋友說，為什么哭聲聽起來這么遠，一轉頭，她卻就在幾步之處呢？”她抖了抖，顯然還沒有從當時的恐懼之中恢復過來。
德斯蒙特似乎沒有察覺到女生需要安撫，只是若有所思：“哭泣的女人？這似乎是一個拉美的傳說。有一個女人被丈夫拋棄，獨自撫養兩個孩子，卻在有一天，突然神秘自殺了。而在死之前，她還將兩個孩子，都帶到了河里淹死。”
“如果真是她，你不用擔心。她只會尋找和自己孩子年齡相仿的孩童。”然后再把他們也淹死。黑發青年掩蓋了后面這段殘忍的故事。“你和她搭話了嗎？她是不是問你有沒有見過她的孩子？”
“怎么可能？我們直接就跑了。”女生有些無語地看見了青年失望的表情。“萬一她想傷害我們怎么辦？”
德斯蒙特只好放棄探究這位精神失常的母親，轉而繼續之前的問題：“所以有一部分人，是住在鎮民們的家里嗎？”
“當然。他們付錢的，就像是酒店一樣……我也想住酒店，不過只能等到之前的人空出來才行。”
彼得：“空出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你剛才還說，去過夜谷的人，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女生對他的態度沒有對德斯蒙特好，翻了個白眼：“夜谷不是有一片森林和荒野嗎？有些人會去那里造房子，相當于擴充夜谷的領地咯。如果得到市長許可的話，他們就是真正的本地人了——對了，說到市長，你長得和他好像啊。”
她遲疑了一下，像是想問他們兩個是不是有親緣關系，又自己否定了自己。
假如真的沾親帶故，為什么對夜谷一點也不熟呢？
這樣想著，她的同伴加好了油，叫了一聲女生的名字，她便只好遺憾地先行一步。
“在那種地方建房子，不亞于在狗公園打地鋪。”小鎮青年說，“我很少在外面過夜……不僅僅是因為晚睡不利于健康。”
公正地說，異類們之所以不受歡迎，并不是人類強加的刻板印象作怪——他們確實很危險。
而夜谷的大部分怪物，除了能力詭譎之外，性格也十分地暴戾嗜血，把獵物活生生地嚼碎，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瘦長鬼影，他屬于處理手段比較文弱的派別，而且很難抵御——但是對人類來說，失蹤在迷霧里，就相當于死不見尸。
除此之外，夜谷里，還住著不少的隱藏殺人犯和精神病瘋子。
各家的后院里埋了些什么，才能讓花草茂密地生長，可都是獨家的秘密。
就連德斯蒙特這個本地人，都說不清楚，究竟是住在神秘存在控股的酒店更危險，還是被邀請進熱情好客的土著家里更不幸。
布魯斯表情冷肅：“這些人很可能已經死了。但是他們的死亡，卻沒有引起任何的關注……”
“想要在夜谷掩蓋死亡，是很簡單的事情。”德斯蒙特不像他這樣擔心，“我們甚至有一家專門負責掃清后事的公司。他們受價高昂，但保證政府和警察不會找上門——這是他們的廣告詞之一，我只是看見過，絕對沒有體驗過他們的服務。”
意識到自己開啟了一個不妙的話題，青年急忙補救：“夜谷比較封閉，只要市議會沒有發通知，就不會有人知道新的案件發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夜谷這個神奇的小鎮，所有人都各懷秘密，但卻又意外默契地遵守著同一個規則：按市議會說的做。
上層不允許他們進入圍欄重重的狗公園，他們便繞道遠行；要求他們不追究神秘死亡的案件來源，他們就任憑尸體被運入地下……
德斯蒙特也是這些人其中之一。
差別在于，他沒有社交和融入人群的需求，更不需要花費時間在隱藏自己的罪行上面，因而可以專注于探索市議會沒有明言禁止的地方。
他雖然遵紀守法，但「盒子」倒是好奇心旺盛，總是偷偷以意識體的形式，在這些禁地溜溜達達。
這讓它知道了不少秘而不宣的禁忌，轉頭便又分享給青年聽——不僅僅是因為它喜歡炫耀和打破規則，更是希望借此游說德斯蒙特，幫它尋找一些難纏的漏洞。
它不是一直無往不勝的，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是情況也常有。這才需要本地居民的幫助。
德斯蒙特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惜的是，他并不想和掌控著夜谷的勢力起沖突。
這既是堂哥的忠告，也是他在自己“犯事”的那一次，親身體會到了市議會的可怕效率和無所不至的眼睛。
黑匣子失望無比，但也沒有出門尋找新的宿主。
一是因為德斯蒙特和他的一眾“朋友”都很有意思，他舍不得就此淡掉關系；二則是夜谷的普通居民……如果真的普通，他便沒有操縱的價值，而如果不普通，卻說不定會讓它陰溝里翻船。
在囂張和謹慎之間反復橫跳的「盒子」，最終還是走向了保守的選擇。
油箱重新灌滿之后，三個人再次踏上了向沙漠小鎮前進的道路。
雖說這里是異世界，駕照與否已經無所謂，相較而言，身份證件造假的罪行才更加嚴重。
不過開車的一直都是布魯斯。
作為唯一一個擁有的駕照的，到底是比另外兩個大學生合適——彼得熱情地想要接過駕駛的重任，說自己也是開過幾次車的。但蝙蝠俠以那都是緊急情況，他根本沒有經過系統訓練而回絕了這個提議。
再怎么說，方向盤還是交給，常年駕駛著蝙蝠車奔馳于復雜的哥譚小道上、在危機重重的關頭力挽狂瀾的蝙蝠俠，要更加的穩妥。
……盡管考慮到他有時候會直接沖撞大門，車轱轆差一點就碾在了反派的臉上，這個“安全性”也值得捉摸。
“在夜谷的東邊，曾經一夜之間長出過成片的茂密森林。”德斯蒙特閑來無事，便細說了一番森林的來源，“我們那里是沙漠社區，缺水干旱是常見的事情，可是這片森林卻異常濕潤，就像是生長在海洋性氣候的那種寬葉林。”
因為風吹過的時候，枝葉窸窸窣窣，會產生竊竊私語一般的效果，所以被夜谷的植物學家們稱為“低語森林”。
“不過，這里雖然可愛，并不被建議接近——公園負責人的聲明只有一個單詞‘不’，卻用了非常多的N和O。”小鎮青年頗有些講故事的天賦，“讀起來就像是伴隨著回聲的尖叫。”
彼得果然睜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問：“他們經歷了什么？那片森林會吃人嗎？”
坐在前方的蝙蝠俠，雖然不像青年人這般外露，但耳朵也豎了起來，顯然在等待著解答——他是那種典型的功利主義者，只希望能夠得到確切的說明和解釋，對過程是否吸引人卻并不在乎。
如果可以的話，他認為這番賣關子的部分可以省略，但這是在枯燥的路上，時間并不緊迫，那便也無所謂了。
德斯蒙特并沒有直接回答彼得的問題，而是繼續說著后面發生的故事。
“雖然官方出具了聲明，但仍然有好奇的民眾會徘徊在附近。而他們宣稱，自己聽到了森林對他們友好的對話。這些不知道是精靈還是幻覺的東西，夸贊著他們的外表和品格，并且說‘我們待在一起吧！玩一些游戲，也許唱唱歌，我們要做永遠的好朋友’……當時一個叫理查德的電臺實習生，就說他要永遠留在那里，和這些友好的聲音在一起。”
“而在之后，他的雙腿和雙腳長滿了褐色的斑塊，開始動彈不得。”黑發青年后來也去參觀過，“他變成了森林的一員。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其他的好奇民眾一樣，都沒有實際死去。”
他只是變成了扎根土壤的一棵樹，成為了廣袤森林里，一個微不足道的部分。
但在他和“同伴”一起，再度呼喚新成員的時候，他又變得龐大無比，不再是曾經渺小的那個自己。
在這些前車之鑒的勇敢嘗試之后，大部分的夜谷居民都會小小避開“低語森林”的范疇，如果實在躲不過，那就只能提醒自己，不要被友善的話語欺騙。
當然啦，有的時候，也會出現受夠了孤獨、自愿加入森林的人。
起碼在這里，他們永遠不會缺乏陪伴。
——一段時間之后，市議會全面禁止夜谷鎮民獻身的舉動。
“這是對夜谷財產的侵犯和剝奪。”他們說，“你們的生命不應該浪費在土壤里——你們的生命是屬于議會的寶貴資產，應當被政府機構統一調配。”
乏味的路程就在德斯蒙特的故事會之中結束了。
即使之前已經聽過小鎮青年在夜谷的其他故事，也親自到夜谷A待了幾天，彼得已經無法停下驚奇的印象。
“它就像是一個和外界隔絕的地方。”蜘蛛俠感嘆，“這些不合常理的現象，超越認知的古怪生物，還有平常以待的居民……我真的很難想象，你說的市議會，是怎么管理這座小鎮的。”
這里無法用世俗的常規的度量，也找不到制約和平衡的交界處。
維護夜谷和外面世界安全的辦法，似乎只有完全隔離這一條道路——盡管他們都知道，和平這個詞，最多只是夜谷的虛假表象。
蝙蝠俠也不由得陷入沉思。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與世隔絕的神奇部落。
就拿正義聯盟的同伴，神奇女俠戴安娜的故鄉，坐落在汪洋大海之上、沒有領路人絕對找不到的天堂島來舉例，蝙蝠俠當時只是驚訝于亞馬遜族人的戰斗力和凝聚程度，但也沒有別的更多的情緒。
忌憚是正常的。如果神奇女俠的族人被加以利用，或是陷入瘋狂，對于整個世界都是一場災難，也會直接牽連正義聯盟下水。
但是這種可能性很低，亞馬遜的女戰士們也都是正義凜然、向往和平的人。
她們世代駐守天堂島，也不僅僅是要遠離煩雜的人類世界，更是為了守護母盒，不讓心懷不軌的勢力得到這種毀滅性的力量。
出于這種判斷，蝙蝠俠不必擔心和天堂島“外交”的問題，外星人入侵各地、缺乏人手的時候，甚至可以依賴于她們。
海王的亞特蘭蒂斯帝國也是同理。
可是夜谷，又是截然不同的特殊。
這里的居民，看起來都是普通人，既沒有強大的肉/體力量，也沒有噴火隱身的能力，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淳樸，很容易聽信外人言辭鑿鑿的謊言。
可是如果在打交道的時候放松警惕，在這和善軀殼的底下，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觸及一個炸/彈，將怪獸釋放出來。
更不用說那些非自然的力量，偶然不可控卻又蘊含著可怕的威力，就像是龐大的黑影，遮蔽在所有人的頭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這一次在地球B的所見所聞，其實也是給蝙蝠俠敲響了警鐘。
他的謹慎和天性自帶的悲觀視角，讓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那些“萬一”和由此而來的防備與糾正措施。
有的時候，幸運的未來會證明，這只是他的杞人憂天。可是還有幾次，情況會比預測的更加復雜、更加險峻。
私心來說，他當然希望事情的發展全部都是前者，那些設備和計劃B從來都不是最佳選項，不如存在角落蒙灰。
因為后者一旦發生，就會招致無法挽回的可能。而蝙蝠俠不恥于承認，他害怕這些糟糕的預想。
對待天堂島和亞特蘭蒂斯，他尚且在合作之余留有防備，更何況是獨立在所有勢力之外、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夜谷。
沒人愿意想象，這樣一個超乎常理的地方與社會融合之后，會引發怎樣失控的鬧劇。
那些背負著秘密的鎮民、游蕩于街道上的怪物、不受控制的市議會……布魯斯很難說服自己，他們不會帶來麻煩和災難。
別的不說，光是世界觀的不同和相悖的社會規則，就會讓小鎮成為一個異類的集體——人類的排他性會自發演變成沖突。
然而，在這雙方之間，并非人數多的大部分占據了絕對優勢。
夜谷的手段神秘莫測，叫普通民眾完全無法招架的同時，也會刺激沖突的擴大化，甚至招來小規模戰爭。
歷史上的不少殖民斗爭，便是來源于雙方無可調和、不能相融的矛盾，而當其中之一擁有了棘手的能力，情況勢必會走上更加瘋狂的道路。
發生在地球B的現狀，使得蝙蝠俠親眼目睹了這種可能發生的后果。
民眾們惶惶不可終日，生活在恐懼之中，又因為夜谷不可言說的陰謀，而誤將險惡之地當做了脆弱的救贖。
這些人已經不僅是在尋找安全的庇護所，更是將夜谷視作了“朝圣之地”，以期獲得根本不存在的福音。
這樣的發展出乎了蝙蝠俠最糟糕的預計。
如果只是怪物和神秘的復蘇，人類尚且會在磨合之中，找到一條共處的生存之道，不管過程會有多么艱難。
可是目前的狀況，卻因為市長的詭計，而層層疊加了復雜的阻礙。
退一步地說，肉/體上受到的威脅，或許還容易被消除，但是精神被操控、埋下了恐懼的種子，又要如何化解呢？
市長一力造成這樣的局面，又是為了怎樣的目的？
思忖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登記的關卡。
和彼得初到夜谷A的印象里，那個沉默寡言、面容冷淡的工作人員已經變了一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和善，雖然接待了不少的旅客但沒有絲毫抱怨的溫柔女士。
她的耐心和微笑讓焦急的人們都少了一些火氣，但彼得最關注的，還是她的脖頸背后，是否有那個東西——
“先生，有什么需要幫助嗎？”女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問道。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明艷了。
“不，我……”彼得尷尬地紅了耳朵，他總不能說，自己見到過工作人員A的背后，似乎出現了一道違背人體進化的裂口，回憶起來總覺得形似一張人嘴，所以也想看看，在這個世界，雖然換了一個人，但是不是也是如此。
“我們沒什么問題，可以走了嗎？”德斯蒙特插話道。
登記口的女士定神看了他兩眼，大概也是驚奇于他和市長的相似度，什么也沒說，便按下了打開欄桿的按鈕。
等車開過去一段，彼得從后視鏡里，看到女士又開始了工作，他才轉頭看向德斯蒙特，“剛才是怎么回事？我說錯了話是嗎？她會對我們不利？”
“那倒沒有。”小鎮青年搖了搖頭，“相反，他們很樂意有人和他們閑聊，如果你提到背后的嘴巴的話，他們可以喋喋不休一整天。”
之前在地球A的那個，也是如此，看起來冷淡，只不過是因為彼得恰好和德斯蒙特這個“怪胎”同行，讓他失去了攀談的興趣。
“所以那張嘴巴，不是我的臆想。可是他們為什么會喜歡，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呢？我的意思是，大家不都習慣于隱藏自己的不同嗎？”
德斯蒙特愣了一下，遲疑地說：“大概是因為他們不只一張嘴，所以比較多舌？我沒怎么和鄰居們聊過天，這都是西索爾告訴我的。”
蝙蝠俠問道：“他們？不只一個人是這樣？這是特殊的遺傳嗎？”
“……”德斯蒙特有些羞愧，“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登記處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多長一張嘴的人，這個大家都知道。”
“比起遺傳，這更像是……呃，一個標簽？一種人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德斯蒙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雖然在夜谷生活了很多年，又因為父母的緣故，在各式神秘現象研究上非常有造詣，天賦也高，但也從來不敢托詞夸大，自己已經將夜谷拿捏在手心了。
如果他決定要在未來的日子蝸居小鎮，或許會有很長的時間供以研究，但目前他還沒把哥譚玩明白，顯然并不想過回養老的偏僻生活。
不過現在看來，他的同位體，一切線索的集結點，夜谷新任鮑德溫市長，應該已經超額達成了他這個曾經的想法。
他們一行三人此時已經抵達了酒店。
盡管之前的游客不多，但在這座沙漠小鎮里，還是分布著不少的酒店旅館，大大小小的，正規和不正規的都有。
在得益于糟糕的外界襯托，旅游業突飛猛漲的如今，更是又興起了不少把宅子里的空閑房屋出租的業務。
但即使是如此，夜谷居民都已經展示出了難得的好客，睡覺的地方還是供不應求。
為了留在這個“天堂”，想到歪主意的人當然數不勝數。
然而，睡在大街上有礙觀瞻，不僅會被驅逐夜谷小鎮，更是可能被趕來的蒙面黑衣人帶走，從此去向不知。
如果沒有這些顧慮，估計會有一大批人背著帳篷和器具，隨便找個平地過夜。
……事實上，一些膽大包天的人，確實也將目光投到了偏僻安靜、無人注意的地方，比如說狗公園上，希望找個時機翻過圍欄，就此駐扎在里面。
至于那些警示牌和標語寫的東西，看起來都是些平平無奇、無甚殺傷力的懲罰。
他們想，大不了在警察趕來的時候，提前認慫賣賣慘，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在看守所過夜，說不定比在公園喂蚊子要好呢。
這些人的下場，暫時不為人所知，外地人無心顧及，本地人則諱莫如深。
盡管野地露營風險很大，但也不能簡單的判斷，有幸住在暖和明亮的室內的人，就完全地得到了安全保障。
那些笑容熱情的人，在地下室里面都裝修了些什么，商店里熱銷的麻繩和膠布，又被用到了什么地方，誰都不知道。
面臨苦惱的，也不只是這些尋求救贖的外地人，夜谷的本地居民，也發現了生活中的很多變化。
比如說，在商場購物的時候，總是會遇見購買欲過于旺盛的游客，而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也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社交距離”，對于那些大家默認的潛規則，又喜歡不識趣地問出口。
甚至于有溜進居民院子里，悄悄挖走了一塊土壤，以期研究出這片貧瘠的土地，是怎樣被賦予了抵抗異種的魔力的。
這些人往往自以為做的手腳天衣無縫，但從來沒有意識到，鎮子上看似普通的民眾，用著怎樣的眼神盯著他們。
即使是財源廣進的酒店，也有著他們的煩惱。
在客源興隆之后，安置在大廳、一直寥寥無人的建議箱，此時便塞滿了住客的信件——一部分人反應酒店漏水的問題，水龍頭擰再多次還是會滴水；一部分人苦惱樓上住客的精力旺盛，凌晨時分還能聽見狂亂的尖叫；一部分人懷疑清潔工手腳不干凈，把他們的私人物品隨便移位。
每當這些小魚抱怨爭吵的時候，他們便不得不編造幾個謊言，還要承擔起溝通的渠道。
滴水聲難以解決，被推脫為設備老化，需要大量修整停業的時間，一旦啟動，他們都得被趕出去；樓上的住戶說不是自己的大吵大鬧，還要倒打一耙，說是樓下的人在外放恐怖片；清潔工則當然沒有違背職業道德，而且既然沒丟東西，那肯定是住客們記憶出了差錯。
最后這個解釋，雖然顯得敷衍，難以服眾，但不知為什么，在工作人員反復的言語之中，他們總是會被說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住客，則是另一種畫風。
他們投擲的是表揚信，對酒店服務人員貼心的、仿佛知道他們所想的態度表示了欣賞。另外，對于那些美味可口、叫人吃到肚子鼓脹還不嫌多的飯菜，他們也不吝嗇筆墨，甚至有不少另附小費的，希望轉交廚師長。
“非常抱歉，我們這里沒有空閑的客房了。”前臺微笑地說出了令人失望的消息，“最近的客人都比較長住，不出意外的話，似乎都不愿意辦理退房手續。”
“當然，如果你們有說服這些頑固的人的本事，我們這邊也是可以幫你們辦理交接手續的呢。”
聽到這句話，德斯蒙特挑了一下眉毛。
說服他們？怕不是指用武力脅迫吧？
這前臺隱含的意思叫他有些意外，但看見了前臺胸前掛牌的姓氏，又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創始人畫像，便也明白了過來。
這座旅館的擁有者，是陳舊的年代里，合法舉辦奴隸角斗場的一個家族。
而旅館的建址，則屬于廢物利用，恰好建在被取締的角斗場的廢墟之上。
這是嗜殺的血統作祟，還是又暗地經營起了新的生意？
小鎮青年有些好奇，但也不可能當著大庭廣眾的面，直接拆穿對方和善的假象——光憑人家一兩句不經意的話，就判斷他是在教唆犯罪。這說出去，只是給自己惹麻煩、戴上神經敏感的標簽罷了。
可是這里是夜谷，是大賣場里都在光明正大售賣“不知名動物骨頭標本”的地方，德斯蒙特很難否決自己的聯想。
而且，這實際上給他提供了一點黑暗的想法。
但不是自己動手，而是私底下問一下，前臺有沒有“接單”的想法……德斯蒙特瞥了一眼兩個同伴，還是沒有說出口。
出了旅店，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旁，三位異世界來客都陷入了沉默。
這已經是他們被拒絕的第四家酒店。
雖然根據游客手冊附贈的地圖，還有幾個地方可供問詢，但收到一個好結果的可能，似乎也很低。
德斯蒙特也并不建議，他們住到居民的家里去。
對于大部分的家庭，三個同行的男人都是個極大的危險隱患，難以找到合適的選擇。而反過來想，愿意接收這樣一批人的，真的是對陌生人抱著無由來的信任、所以不怕落入騙局嗎？
相比之下，酒店雖然也“各有特色”，但確實安全一些。
“我們可以在車里過一夜。”彼得提議說，“在街邊不是更容易觀察城市嗎？”
他們都不是忍受不了艱苦的條件、一定要睡到舒適大床的人，如果是在別的地方，德斯蒙特也不會否定這個想法。
“沒有這么簡單。”黑發青年搖搖頭，“住在酒店或者民居，這才是一個游客‘應該’做到的。如果你連正經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當警察來盤問的時候，要怎么保證你不是一個心懷不軌的歹徒呢？”
彼得：“呃，因為歹徒不會委屈地睡在車上？而且我們有證件。”
雖然確實是假證。
德斯蒙特無奈：“我們的后備箱，還有很多解釋不清來歷的錢和武器，證件能有什么用？”
“歸根到底，這是一個身份認證的問題。而且，在夜晚，外面的世界也更加危險——你知道吸血鬼在進門之前，需要先得到主人的邀請吧？住宿和流浪兩者之間的差別，就類似于這種風俗的抽象化和擴大化。”
“而且沒有一個合適的安排，我們是沒辦法求見市長的……鑒于突破辦公室的安保，或許有些棘手。”
他指的不是那些膀大腰圓的持槍警衛，也不是監控和接電圍欄，而是進到市議會大廳里，可能碰到的“異常”。
在背景里傳來酒店住客爭吵和斗毆聲的時候——似乎是樓上樓下在互相職責對方大半夜磕嗨了砸墻，噪音影響他人的睡眠——德斯蒙特這樣解釋說。
“這里的很多東西，都在遵循著一個虛無的定理。”蝙蝠俠若有所思，“你們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既不能詳細描述，也不能捕捉到切實的存在。”
小鎮青年有些驚訝他會這么說，但想了想，的確是如此：“這就像是在物理三定律被系統總結之前，人類對世界的規律的看法。區別在于，我們已經找到了研究物理的實驗法，但是對于異常現象和規避方法的認知，依舊來源于淺薄的表象，和稀少的經驗。”
不管是他父母高價收來的珍貴手札，還是朋友們分享的故事，其實都無法抓住主要的脈絡，而是零零碎碎，比起千錘百煉的實驗結果，更傾向于靈光一現。
神秘學研究是最講究“天賦”的，沒有靈感和直覺的輔助，再鉆研也不會有結果。
那些半吊子的人，也更加容易被魔法反噬，淪落為惡魔和怪物的口糧——但是細究起來，在這個領域，誰不是“半吊子”呢？
名頭再大的魔法師，只要時機合適，也可能被簡單的詛咒害死。
即使在擁有無盡可能的將來，他們也不能保證，這種籠罩的世界背面的【規律】，是真實的，可以被概括總結的。
作為一個“迷信代表”，德斯蒙特居然有這樣悲觀的認知，蝙蝠俠不禁側目。
但在他們就這個問題深入討論之前，便有人從后面叫了他們。
“嘿，剛才有兩個客人被送到醫院去了，剛好空出來一個房間，你們需要辦理入住手續么？”前臺笑吟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這巧合未免太古怪，三個人都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蝙蝠俠說：“兩個人被送進醫院，為什么只有一個房間看出來的？他們兩個就是剛才爭吵起來的人，對吧？我想他們應該不是住在一起的同伴。”
前臺聳聳肩：“因為另一個房間，已經被預定了——他希望你們住在這里。”
“確切地說，是你。”
如果要從這三個人中挑一個和夜谷有關的，那必然是德斯蒙特，再不濟，彼得也是去過夜谷A的人。
然而，這前臺指著的，卻是最游離在關系網之外的那個——蝙蝠俠。
這出乎意料的理由使得氣氛陡然凝滯。
他們顯然都懷疑這是陷阱，但又說不出來，是要對蝙蝠俠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無論他是誰，居然認識蝙蝠俠？
這里可不是他們原本的世界。
就在沉默的時候，前臺又看向了德斯蒙特，“不過我覺得，如果你也去，他大概也會感興趣的。”
德斯蒙特：“……”
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他肯定要抨擊一下對方謎語人的行為，但看著前臺笑意盈盈、隱含暗示的臉，他又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幕后主使的身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空出來的兩個房間都是狹小的單人間，恰好是上下的方位。
前兩位房客都控訴半夜聽到了吵鬧刺耳的聲響，如果不是迷迷糊糊起不來床，他們肯定要沖到彼此的門前，把自以為的“罪魁禍首”抓個現行。
在幾次向服務人員投訴無果、對方態度死不悔改倒打一耙之后，他們終于在大廳撞見，進而演化成了一場斗爭。
前臺笑瞇瞇地勸阻了幾聲，以表明自己無辜的立場。
但輕飄飄的話語，顯然不能阻止兩個怒火上頭的成年男性。當看到他們發紅的眼睛，前臺便不緊不慢地撥通了警局的電話。
到這里，這場鬧劇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前臺的視線轉了一圈，看見圍觀群眾們的眼里，都或多或少跳躍著隱秘的火氣，他不由得暗笑了一聲，仿佛在回味過去的日子里，角斗場人滿為患的熱鬧場面。
就在他想著，應該把房間讓給哪一個等待的游客的時候，他接到了一通意外的電話。
因而，他根據對方的指示，懷揣著好奇，走到門口親自叫住了剛才遺憾離開的三位客人。
【他】想要只是那個黑發藍眼的男人，但注意到另外一個青年的面孔之后，前臺確信，【他】也會同意再多一個人的。
至于剩下的那一個……反正他只是一個傳話的可憐前臺而已，沒有必要把客人的同伴攔在外面。
德斯蒙特三個人被帶到了下面的那個單人間。
這里配備了一張小床和一副桌椅，雖然有些擁擠，但三個人都能找到坐著的地方。
“他的手上戴著畫像中人的戒指。”蝙蝠俠拉滿的警戒心從來不變，“而且剛才在路過走廊的那幅畫的時候，他珍稀地抹去了上面的一點灰塵。”
雖然前臺的名牌已經透露了，他很可能就是這座酒店創始人的后代，敬仰先祖，尤其是奠定了家業的祖先，是正常的。
但從頻率來看，布魯斯敏銳地感覺，這遠遠超過了尊重的范疇，達到了偏執的地步。
德斯蒙特知道他在懷疑什么，但他搖了搖頭，“他的身體里，并不是那位死去已久的人的靈魂。但他確實和這酒店創始人的關系匪淺。”
在過去的日子里，落魄的創始人曾經接濟過一個流浪的孩子，因為這只是一次無心的善舉，他起初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在那看似平凡的一天過后，這個窮家小子，卻陡然時來運轉，從一塊黑面包都要節省珍稀，變作了一個揮霍的地產大亨。
雖然富有的代價似乎是，他舍棄了善良的本性，大力支持起了發展角斗場的事業。
這般罪孽深重、遭人詬病的生意，自然也為他招惹上了不少的敵人，而在某一個夜晚，他便悄無聲息地從情婦家中失蹤，再被家人找到，便已經是粉碎的尸塊。
“他的后代紀念他的‘功勞’，又因為彼時已經決定，將角斗場的土地改建為酒店，他們就把尸體的碎塊分別砌在了不同的樓層。”德斯蒙特抬頭看向天花板，“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上面應該就是他的腦袋……難怪之前的人，會在半夜聽見他的尖叫。”
這個故事帶有相當重的迷信和血腥風俗，但讓蝙蝠俠懷疑的，卻不是這一點。
“這么詳細的故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這甚至不像是個謠傳的版本，而是親口所述。”他說，“連同酒店的構造，你似乎也非常了解。”
他這番并不是質疑德斯蒙特在胡編亂造，只是擔心青年過于相信小道傳言，反而容易被誤導。
小鎮青年眨了眨眼，“可是，這是他們在宣傳冊上寫了的廣告啊。雖然，是在我們的那個夜谷。”
大概是為了誘騙外來人口，夜谷B要比夜谷A少了很多擺在明面上的東西。
比如說，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居然不攔下每一個過客，細說自己多一張嘴的由來。這已經讓德斯蒙特非常驚疑了。
盡管他并不想聽對方啰嗦，卻也不覺得一反常態的安靜是件好事。
而在進到酒店時，除了瞥了幾眼顯眼的創始人畫像，他也拿了一份宣傳的冊子。
結果，他意外地發現，曾經占據大片篇幅的角斗場歷史和創始人的發家故事，竟然全數不見了蹤影——這可是他們店最出彩的宣傳部分，去掉的話，不就是泯然眾人了嗎？
在不以死人和靈異為恥的夜谷，這是相當異端的行徑。
所以大德斯蒙特才會愈發佩服“自己”，這才上任短短幾年，卻讓小鎮發生了這么大的改變。
即使只是套上了一層虛偽的外殼，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聽完黑發青年的解釋，蝙蝠俠也察覺到了市長非同一般的可怕。
不管他是用來什么樣的方式，能夠駕馭這些深藏秘密的對象，就已經十分棘手了。再加上，他還做到了，既瞞著全世界這里就是邪惡的發源地，又將“夜谷等于圣地”的概念植入了出去。
這個時候，彼得忽然插入了對話，“可是德斯蒙特，你好像還是沒說清楚，那位前臺是什么人。”
在那一長段故事里，出現了包括私生子和奴隸主在內至少十數個人。
如果不是情況緊張，小蜘蛛真覺得，自己是在聽某部傳奇美劇的劇情解說。
“哦。”德斯蒙特輕松地說，“他是那個路邊的乞丐小孩——你們沒發現創始人性格的轉變非常突兀嗎？那枚戒指就是他借出去的，在對方死后，他在葬禮上回收了戒指，并且一直在尋找下一任主人。”
而在這無所事事的時間里，他就干脆留在了酒店，做個清閑的前臺。
這工作不僅有利于他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也讓他可以陪伴一會“老朋友”，聽聽“酒店的心聲”。
當然啦，看到房客們受到角斗場的殘留影響，一個個暴躁易怒，上演一場接一場的好戲，他也非常歡喜的。
彼得目瞪口呆：“……”
彼得：“所以他就是個戒指精靈？就像是阿拉丁神燈那樣，只是作用不是實現三個愿望，而是用善良交換幸運？”
德斯蒙特回了他個差不多。
他暫時也沒有研究過，是前臺打造出了戒指，還是戒指需要一個守護者。
三個人就酒店的問題開始了討論，期間，天花板上偶有抨擊的聲響的傳來，似乎是在反對他們“敗壞創始人的名譽”。
房間里掛著的時鐘踢踢踏踏地轉著圈，等到外面天全黑，他們已經懷疑前臺口中的【他】今天不會現身的時候，終于響起了敲門聲。
但是，這聲音并非來自門外，而是從緊鎖的窗戶外傳來。
第一百六十章
黑發黑眼、面上帶笑的男人用手指輕點了一下窗戶的插銷，示意他們打開，讓自己進去。
彼得在來客和德斯蒙特之間來回看了兩眼，盡管早有心理預計，他也不禁詫異了一瞬了這兩個人的相似度。
尤其是在上任市長之后，這個世界的德斯蒙特并沒有和那些同僚一樣，放任自己沉醉在酒池肉林之中，身材大走樣。
他還是那樣的瘦削和蒼白，只是比起過去冷淡的神色，更添了一份和善的、糊弄選民的微笑。
這份改變雖然微小，卻使得他身上的攻擊感和神秘感少去了很多，不再難以接近……如果忽視他現在是在敲一扇高達八層的樓、外面沒有陽臺提供立足點的窗戶，或許會大受路人歡迎。
德斯蒙特倒是分辨不出什么，只是覺得“自己”精神面貌不錯，不像他在轉播里看過的上一任市長，演講的時候會突然激動萬分，高呼著無人可以聽懂的口號。
這樣想著，他便去打開了合上的插銷。
在他們決定跟著前臺走進這房間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了和市長對峙的局面，此時也無需做不必要的交鋒。
夜谷B的市長施施然地踏了進來。
和前臺猜測的一樣，他最初的目的雖然是“異世界的蝙蝠俠”，但在看見了自己的同位體之后，興趣也難免被轉移了一些。
不過，他開口的時候，還是先解決了前者的問題：“所以在你們的世界，韋恩夫婦的孩子并沒有死么？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我還真沒想到，超級英雄的身份，也會變成一種‘潮流’。”
“他是誰？”蝙蝠俠不知什么時候站起了身，語氣帶著些許強硬的逼迫態度。
對待市長的不信任，是他這番表現的原因之一。而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心中那不好的預感在作祟。
按照常理來說，在這個“布魯斯·韋恩早早死去”的世界，不該有任何人了解他的信息，更不可能聯想到打擊罪犯的超級英雄蝙蝠俠。
可是市長卻偏偏知道了這一點，還表達了希望接觸的意愿。
假使這種“了解”來自于他擁有窺視平行宇宙的辦法，他就不可能不清楚還有一個“自己”，更小的德斯蒙特的存在。
除非，是有人告知了他“蝙蝠俠”的故事……
而這個人，蝙蝠俠有個糟糕無比的猜測。
某個禍害，或許并沒有死。
“哦，就是一個綠色頭發、臉上有裂口的男人。”市長坦誠地說，“你不認識嗎？他說他和你是‘老相識’來著。”
發現了世界重疊亂象的，并不止是地球A的人，作為某種意義上的罪魁禍首，市長也在一段時間之后，察覺了這些奇異的現象。
網上的民眾將這些異常的，一律歸咎為異種出沒的副作用。
市長卻密切監視著各地傳聞，因其敏銳的直覺，就時間線來說，比地球A的人還要更早了解到這回事。
在一些朋友的幫助之下，雖然他并沒有離開夜谷，也準確預測到了交疊現象的下一次發生，并及時趕到現場，想要截取一部分能量流做研究。
可惜的是，這次的反應尤為劇烈，在市長無從下手之際，他就撞見了一個陌生的、昏倒的男人。
懷抱著撿到實驗對象的心情，他讓下屬把男人帶回來夜谷，在處理工作的事余，又借助市議會的秘密基地模擬了幾次。
市長并不擅長物理化學方面的知識，但也知道純粹憑借神秘學嘗試，很容易招來糟糕的后果，所以一直行事小心，又說服了幾個朋友來幫忙。
即使是面對這么一個脆弱的純種人類，他也以一級戒備的心情，把對方困在了刻有魔法牢籠的玻璃房內。
這是由郊外廢棄礦井改裝而來的地方。
市長和他的前幾任都不一樣，不會用綁架的辦法威脅選民做出“正確的選擇”——他最不缺的就是談判的手段，假如有人想要違背了他的意愿，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是否真的值得承受回報。
所以，他便廢物利用地，將這里的設施改造了一番。
比起純粹的囚牢，這里又多了更多的作用。
不過，雖然這么說，放在初醒的小丑眼里，這不過是阿卡姆的一個翻版罷了。
他以為這是在無數次越獄之后，小蝙蝠終于對舊的游戲場失望透頂，于是找到了另外的地方關押他這個危險分子。
但在察覺守衛們的冷面之下，透露出來的丁點真相之時，他又改變了看法。
以蝙蝠俠的性格，可以把人工智能作為輔助工具，但絕不可能讓這些無生命的東西，徹底取代人的作用。
他這么想，并不是確認守衛們是加載了智能模擬的高級機器，這只是一種比喻……但也不失為靠近了真實。
市長則對小丑的這些彎彎繞繞一概不知，他只是在某天，解決五頭龍和哥譚地鐵站的糾紛之后，接到匯報，忽而想起了這位疑似異世界的客人。
就是這樣，他嘗試著和對方進行了“友善的交流”。
“他真的很特別。”市長的表情耐人尋味，“但不是那種受人喜歡的東西……總之，他在知道這里并不是他原屬的宇宙，也不是哥譚之后，變得有些奇怪。我想，那大概是失望。”
彼時他不知道男人在遺憾一些什么，倒是這個瘋瘋癲癲、不走常規的人，看穿了他對“異世界情報”的好奇與渴求。
小丑也許是個瘋子，但數次將黑暗騎士和反派戰線的同伙耍得團團轉的他，從來不是個傻子。
兩個世界的重疊不會無緣無故發生，不管市長在這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是要推波助瀾還是力挽狂瀾，他的那些信息，都是相當值錢的線索。
他可以不帶虛言的說，自己對錢財不感興趣，和一些想要做強做大的哥譚黑/幫老大不同，他追求是邪惡與混亂。
假如說他的死亡可以把蝙蝠俠，這位意志堅定的騎士帶入地獄，那他下一秒就會興致勃勃地策劃起主角是自己的謀殺案。
可惜的是，這種機會向來不眷顧，就算他綁架蝙蝠俠的“緋聞女友”，逼迫他在滿腦肥腸的政要和一百個民眾之中抉擇，把討厭聒噪的小鳥碾碎丟在他的面前，蝙蝠俠也會重新站起來。
小丑執著的，就是他這種絕不彎曲的態度和脊梁。
新的世界或許非常有趣，混亂肆意蔓延，邪惡盤踞各地。
可是沒有了熟悉的小蝙蝠，他卻有些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