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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置換 幻想中的南山翊

    褚蘇從幻境中出來時, 周圍昏睡了一大片仙山學子。

    就連長老不知何時都暈了過去。

    擇機正百無聊賴坐在由水流匯成的椅子上,看到有人清醒著幻境出來,頗為驚訝地‘哦’了一聲。

    他看了眼幻獸翊獸, 笑道:“看來這批人不全是廢物, 你們也算盼到頭了。”

    幻獸翊獸低吼兩聲, 慢慢走到褚蘇面前,接著低頭嗅了嗅他肩上的姜策玉。

    它們眼神渾濁,此刻隱約有淚, 許是被一分為二, 它們并不能自由言語,低吼許久, 終于斷斷續續吐出兩個字。

    “主、主人。”

    褚蘇聞言擰眉。

    先前南山翊確實提了嘴幻翊誤將南山離認作了他,可是為什么到現在,它依舊這么認為。

    難道他們不知道占了姜策玉身子的是南山離嗎。

    思及此,褚蘇扶住姜策玉肩膀的手緊了緊。

    這分明是南山翊親口所言……恐怕出于某種不知名原因, 幻翊并不能將幻境中的事情完全感知。

    這倒麻煩了。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擇機收起水椅, 又沖褚蘇道, “你很厲害啊,如果沒有你,你們仙山的學子可都要折在我這兒了, 我之前還苦惱,這事兒真發生了要怎么跟你們掌門交代呢。”

    “什么意思?”

    “哈哈哈, 幻翊此次測試嘛, 有道規則沒同你們說,”擇機純良無害地彎了眼眉,“若是你們一個都沒從幻境里出來, 全部死在了里頭,你們就真死嘍。”他攤了攤手,笑著望向褚蘇,“除了你,剩下的都沒了,不過嘛,你成功破鏡,也算救了他們一命。”

    對這話褚蘇沒有太意外,從一開始,他便預感不妙,之后幻夢、天火帶來的痛處更是令人五臟俱焚,如此也是意料之中。

    相比這個,他現在更在意的是——

    “你們說,我背著的是你們的主人?”褚蘇側身,直視兩只魔獸,“如若我所知不假,你們主人是南山翊吧?”

    幻獸結結巴巴怒道:“豈、豈容你直呼主人姓名!”

    褚蘇心中已有大概,他道:“那你們可知,此人并非南山翊,而是其胞弟南山離?”

    幻獸聲音更大:“你莫要、莫要胡說八道!”

    “好,就當此人是你的主人,”褚蘇絲毫不怯,反而也加重語氣,字字有力,“那待他醒后,你不妨問下你與他的往事,他還記得多少,不妨幻化出南山翊的長槍,看他作何反應、敢不敢拿!”

    幻獸似乎被這擲地有聲的一字字一句句唬住了,它驀然沉默下來,怔愣片刻終于回神,可回過神后,還是一言不發,許久,它才抬起前爪,緩緩伸到姜策玉身前,像是想要觸摸他。

    魔獸面貌兇惡,爪子肉墊卻柔軟,褚蘇沒躲,任由快有人大的肉墊碰上姜策玉后背。

    幻獸動作輕柔,小心地感受著屬于主人的氣息,眸色黯然。

    其實它哪里不知道,褚蘇并非胡說八道。

    它想起南山翊鎮壓洪災,救下東零的那一年。

    那一年,主人成功鎮災。

    那一年,主人救下東零子民,受萬民愛戴。

    也是那一年,主人法力流逝,性情大變。

    不僅是性情大變,連記憶也受到磨損,他忘了很多事,不重要的、重要的、它以為可以忘的、不可以忘的,都忘了。

    那時候幻翊不是沒想過主人不是真正的主人,可它不愿意深入去想這件事,它自小陪伴在南山翊左右,即使他性格變了,只要身上的味道還是自己熟悉的,它就愿意為他做任何事。

    它一直將此事深埋心底,可現在有人當著他的面將這話說出來了。

    不愿相信。

    不得不信。

    褚蘇不是個傻的,當然清楚幻翊因何才是這般反應,他更進一步,拿出南山翊手札,將其送到幻獸眼前。

    “這是你要的南山翊手札,我想上面記錄了很多往事吧,你隨便挑兩件,問問我背上這個人,看他能不能答上。”

    幻獸看著眼前的小冊子,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真是主人的手札,你竟然真的拿到了。”

    “沒錯,而且占據姜策玉身子的是南山離之事也是他親口所說,”褚蘇道,“在幻境中,南山離表現得十分畏懼南山翊,他們之間早已是兄弟鬩墻,依我看,南山離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才如此怯懦,你仔細想想,真的要助他離開此地嗎?真的可以原諒他嗎?”

    他一字一頓慢聲道:“八九不離十,是他害了你真正的主人,南山翊。”

    其實內情究竟如何褚蘇并不知曉,他嘗試過從南山翊手札中得到些有用信息,但很遺憾,上面的字跡過于古老,他一個字都看不懂,方才那些話也是根據幻境所見添油加醋胡編亂造,但看眼下狀況,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幻翊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看來,幻翊本身對‘姜策玉’身份也有所懷疑,不然不可能被他的三言兩語迷惑。

    褚蘇見狀,繼續添火:“只要將姜策玉還回來,我有辦法讓你們見真正的南山翊一面。”

    話音落下,偌大的空間出現了片刻靜謐。

    幻獸翊獸沒有立刻回答,他們先是愣了會兒,接著兩兩相望,隨后翻開了褚蘇方才遞給它們的小冊子。

    一行行并不好看、歪七扭八的字跡呈現在眼前。

    【今日終于放晴了,出去玩順路救了一只奇丑無比的小魔獸,它非要跟著我,本來覺得好麻煩,但是想想又覺得好酷,所以我就答應它,讓它留在我身邊了】

    【阿離阿語非要折花,東零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哪里有花,不過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所以用火球術給他們捏了很多大火花,他們很高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聰明太有型了】

    【小魔獸長大了,也應該起個名兒了,我靈機一動,給它取名幻翊,意思是幻想中的南山翊,啊啊啊也太酷了,好棒!】

    【阿語給我和阿離做了平安符,我很喜歡】

    【我要保護他們,不要再受任何人欺負了】

    【求求你回來,求求你回來,求求你回來】

    【阿語,我一定會完成你的愿望】

    【東零止戰了,連續出了好多天的太陽,阿語,你看到了嗎,你會高興嗎?】

    【我越來越不懂你了,阿離。】

    ……

    幻翊一頁頁翻過,一直到最后一頁。

    它一直知道主人有記錄習慣,但從不知道他寫了什么,這么仔細地看過每一個字,是第一次。

    良久,幻獸嘆了一口氣,他磕磕絆絆道:“你、你真能讓我們見、見主人一面?”

    “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口說無、無憑。”

    褚蘇露出個不達眼底的笑,從懷中拿出一張黃符,對其施了個術,隨即甩出指尖,黃符立即隨著他的動作飛向幻獸:“這張符被我施了傀儡術,從現在開始一刻內你撕開此符,我便有一個時辰不能動彈,于你而言,一個時辰內殺了我就像捏死一只飛蟻一樣容易吧。”他放在姜策玉腰間的手緊了緊:“我這個憑證,夠有誠意嗎?”

    “……”幻獸默了一默,它深深看了褚蘇一眼,許久才再次開口,“好,我答應你。”

    第42章 浪潮 “你走開。”

    幻翊言出必行, 很快將姜策玉與南山離的靈魂換了回來。

    白色魂魄融入姜策玉體內后,他幾乎是立刻轉醒,繼而從褚蘇身上彈射起身。

    回過神來, 立刻伸手抓住褚蘇手肘, 沖他吼道:“你是不是傻了, 把那種符咒給那兩個魔獸做什么,如果他們不放我出來,直接取你性命怎么辦?!”

    “你都看到了?”

    “嗯, 我就在幻獸角里, 什么都看到了,”姜策玉盯著褚蘇, 總歸是見到他沒事,語氣平靜了點兒,“……你太沖動了。”

    褚蘇笑了笑,拍了拍姜策玉手背:“別擔心, 我心中有數。”

    姜策玉放手, 良久才道:“用你的命, 換我的命, 值得嗎?”

    “哪有你說的這么嚴重,”褚蘇笑著輕捶了下他胸膛,“我知道, 這個賭我一定會贏。”他說:“我們兩個都不會因此喪命。”

    褚蘇將南山翊殘息從幻境中招魂,便將時間留給他們, 與姜策玉退到一邊了。

    這個術法對內力損耗太大, 本來在幻境中為了對付天火,褚蘇魔氣已經消失殆盡,這會兒又強行動用魔功, 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虛的不行,再多走兩步路都得厥過去。

    頭暈得厲害,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姜策玉見狀連忙扶住他:“嘴唇都發白了,身體很難受嗎?”

    褚蘇欣然接受他的好意,手繞過他后頸,搭在他肩上:“還好,你扶我到那邊休息會兒就好了。”

    姜策玉道:“好。”

    將褚蘇扶著坐穩,姜策玉才靠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現在心情很怪異,按理說,他應該因為自己被褚蘇救了而感到恥辱,可現在,除了這個,他更多的是感到氣憤慶幸,他氣褚蘇那么隨便就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同時又慶幸自己沒死,慶幸褚蘇還活著。

    他完全不敢去回憶,在幻獸角中看到那張黃符朝自己飛來時的心情。

    難以置信、緊張、擔憂。

    心臟狂跳,所有情緒都在那一刻掀起浪潮,放肆呼嘯。

    他知道,褚蘇一直都很包容他,可他沒想到他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沒想到他竟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雖說蠱雕之戰中,褚蘇已經舍身救了他一次,可那時候他沒被束縛,像姜策玉這樣的少年人總是狂妄自大,總覺得只要自己還能動,一切都還有轉圜之地,那時候褚蘇雖為他擋刀,可他亦認為自己定能帶褚蘇于危險之境脫身。

    褚蘇救了他,他確然很感激,但為了將褚蘇成功帶出來,他也吃了很多苦,況且這之后他對褚蘇那樣好,也算暗自報答。說起來,他這么費勁兒把褚蘇帶出來,褚蘇也應該謝謝他。

    如此這般,在幼稚、不知所謂的較勁中,對蠱雕相救一事,姜策玉心中雖有感激,卻并不驚動。

    可現在他為魚肉,一切主動權都掌握在旁人手中。

    他不僅不能帶他脫身,還成為了他的累贅。

    不是因為任何外物,僅僅是為了他,褚蘇才置身于危險之中。

    然而即便淪落至此,褚蘇還是要救他。

    他只是想要救他,單純地想要救他。

    喉頭莫名涌出一股阻塞感,姜策玉偷偷看了褚蘇一眼,虎牙咬緊下唇,有些痛,他用舌尖舔了舔,忽然就想說些什么壓下心底怪異的感覺。

    正欲開口,褚蘇忽然道:“你能去看看蕭風倒哪兒了嗎,把他也拖過來吧,和一堆人一起倒那兒,我不放心。”

    酸澀感驟然消失,姜策玉猛地就有些不高興,但看褚蘇要死不活的模樣,到底是忍住沒將不悅表現出來,‘哦’了一聲,就去人堆里找蕭風。

    蕭風身姿樣貌出眾,即使倒在一大堆人中間,也很快能辨認出來。

    褚蘇遠遠望著,便已經瞧見蕭風,看姜策玉找半天找不著,對他喊道:“不是那邊,在你左手邊,再左邊點兒,看到了嗎?”

    姜策玉往左邊看,還真看到了蕭風。

    ……

    他默默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伸手將蕭風扶起來,然后拖到了他和褚蘇的休息處。

    “你們在幻境中遭遇了什么?”姜策玉重新坐下,“不說蕭風,似乎連你都費了不少勁。”

    褚蘇:“和上古魔君的遺留術法較量了下。”

    “上古魔君?還有這種玩意兒啊?”

    褚蘇:……

    你別玩意兒玩意兒的叫了。

    還有上次說蠱雕你也是這反應,能不能有點成長,不要這么大驚小怪了??

    “好吧不管是什么,”姜策玉說,“我都知道你沒問題的。”

    褚蘇聞言皺眉回想,須臾后,開口:“其實還是有點問題的,怎么破鏡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覺稀里糊涂就出來了。”

    “出來就好,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姜策玉道。

    “那你呢?在蠱雕角里看到什么了嗎?”

    “沒,就看到小鏡湖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

    “不害怕?”

    “怕?”姜策玉道,“我從來不知道怕字怎么寫。”

    褚蘇笑了笑:“對哦,畢竟是臨州小霸王。”

    姜策玉不著痕跡咬了咬下唇,頭一次因為這個稱呼感到有些面龐發熱,他吸了吸鼻子,道:“你走開。”

    褚蘇的招魂術法只能支撐半個時辰左右,待南山翊殘息消散,幻獸的聲音遠遠傳來:“褚小友,事情原委我我們已經、已經徹底清楚,很感激你讓我們再見、再見主人一面。”

    褚蘇已經恢復不少,起身走到幻翊面前,道:“不必客氣。”

    “另外,我還、還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我們無法原諒南山離,可他畢竟、畢竟是主人弟弟,”幻獸磕磕絆絆道,“主人無法舍棄他,為、為了主人遺愿,我們不能棄他不顧,小友既能讓、讓主人與我們相見,是否也能、也能幫他穩固魂魄,讓他在這里繼續存活下去?”頓了頓,繼續道:“小友放心,我們不會放他離、離開這里。”

    姜策玉悶哼:“還真是得寸進尺。”

    “……”褚蘇用胳膊肘頂了頂他,“你少說兩句。”

    “這算、算是我們另外相求,自然不會讓小友白白相助,”幻獸說罷看了眼擇機,“我知褚小友與你身邊這位小友以及蕭氏、蕭氏小友淵源匪淺,我愿意直接贈予將你們三、三人認作主人的靈器作為報答。”

    “……倒是會蹬鼻子上臉,”不遠處的擇機嘴角抽了兩下,“趁著事情沒辦成,可勁兒從我這兒薅是吧。”

    第43章 法器 超級適合——

    “你們兩只畜生, 最好幫我把事兒辦妥了,”雖然嘴里吐出的字詞難聽,行動卻十分乖順, 擇機指尖凌空一點, 水面上立刻顯現出三個木盒, 分別飄落至三人跟前,“我方才問了下池下法器,這三柄愿認你三人為主, 拿了它們就不必再歷經靈器考核了。”

    木盒盒身泛紅, 邊緣有金線鑲邊,看起來便不似凡物。

    姜策玉看著腳邊靜靜躺著的木盒, 抿了抿唇。

    這段時間朝思暮想的東西近在眼前,可他卻并不開心。

    他分明什么都沒做,只是在魔獸角里呆了一段時間而已。

    能拿到這個,完全是沾了褚蘇的光。

    總覺得心理上難以接受。

    正郁悶著, 腳邊木盒忽然自地面慢悠悠騰空, 輕輕碰了碰姜策玉手背。

    他驚訝垂頭:“……這什么情況。”

    依姜策玉的性子, 遲遲不打開木盒, 褚蘇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見此情景,他順勢道:“快打開看看, 你不著急,盒子里頭的東西倒是急得不得了呢。”

    姜策玉沉默片刻, 手終于撫上盒身, 他看了眼褚蘇,又快速收回目光。

    他道:“這個算我欠你的。”

    想了想,又從懷中摸出一枚翠綠通透的玉佩, 塞到褚蘇手中:“這是我娘給我的,先押在你這里,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等做成了,你再把玉佩還我。”

    本不想再多說什么,到底還是沒忍住,又補充道:“這玉佩對我很重要,我給你只是想說,我絕不會白拿你的。”

    若是不收,姜策玉只會認為自己被小看了,褚蘇笑了笑,將玉佩收進懷里放好,道:“好,那這個就暫時放我這兒,我會找個好機會物歸原主的。”

    “嗯,你不能故意找些簡單的事情讓我做。”姜策玉道。

    “放心,我一定找個要幫我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兒,”褚蘇說,“好了別磨蹭了,快把盒子打開看看吧。”

    姜策玉垂目,指腹在金線上劃過,心跳驀然快了些。

    縱然沾了褚蘇的光,可這是自己選擇了他的法器。

    無論如何,還是很緊張、很激動。

    他深呼吸了兩下,指尖劃向鎖扣,然后輕輕一掰。

    隨著‘叮’地一聲脆響,木盒被緩緩打開。

    一柄劍柄呈玄色,劍身呈古銅色的長劍赫然出現在眼前。

    褚蘇盯著劍,心中震動。

    果然!

    果然是它。

    前世姜策玉身側那把從不離身,令邪祟精怪聞風喪膽的靈劍終于現世了!

    姜策玉伸手,將長劍從木盒中拿起來細細端詳了一番,許久才道:“這劍身看起來好鈍,感覺柴都砍不動啊。”

    “……”褚蘇道,“你別這么說,這可是靈器。而且你不覺得這個顏色很好看嗎,很像青銅器啊。”

    長劍聽到姜策玉的話似是十分不滿,竟自己猛地掙脫兩下,掙出姜策玉手心,接著徑直朝小鏡湖入口的巨大石塊刺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凌厲劍光。

    劍刃劃過石面,眨眼間,石塊便被分成了兩半,且切面十分整齊光滑,就像砧板上的蔥段一般弱不禁風。

    小鏡湖因為靈氣充沛,周邊的一切事物都被其氣息浸染了些,石塊也不例外,它的硬度比寶珠玉石還要高,這么簡單就被砍成兩半,著實讓姜策玉吃了一驚。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道:“……看來能砍動柴嘛,哈哈。”

    褚蘇沒忍住笑出了聲,過了會兒,問道:“有想好給它取什么名字嗎?”

    “你方才是不是說它很像青銅器?”

    “嗯,怎么了?”

    “既然如此,”姜策玉勾勾手指,靈劍又飛回他手中,他看了兩眼,道,“那便叫問鼎吧。”

    褚蘇:??

    什么情況,這劍叫問鼎竟然是因為他說的話嗎,另外,問鼎和青銅器有什么關系??

    難道是因為說到青銅器只能想到鼎嗎?

    不會吧!

    姜策玉和褚蘇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十分有默契,疑問沒在褚蘇心中待多久,姜策玉便開口道:“說起青銅器只能想到鼎了,說起鼎,又只能想到問鼎,恰巧,‘問鼎’這個名字也挺適合我,”說著,他掌心微微用力,“而且,莫名感覺這把劍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我就見過,好像很久之前,它就叫問鼎。”

    褚蘇瞳孔微顫,低聲道:“……是嗎。”

    “你的呢?”褚蘇聲音太輕,姜策玉并沒聽到,他收劍入鞘,湊到褚蘇身邊,“快看看。”

    褚蘇聞言垂目看了看自己腳邊的木盒。

    沒有姜策玉和蕭風的那么長,卻稍寬些,一看便不是劍、棒、槍之類的法器。

    他上一世的法器——殺神弩——也差不多是這個大小,難道……

    褚蘇擰眉,聯想起姜策玉剛才說的話,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殺神弩陪他那么興風作浪那么多年,他不可能對它沒感情,但是,那可是魔器。

    如果在這里得到一柄魔器,不僅麻煩得很,而且,會讓他生出一種玄妙的感覺,那種他無論怎么做,最終都會重蹈覆轍的感覺。

    法器于修士而言無比重要,因為順手法器改變修習心法的修士不在少數,不管是對正統修士還是魔修來說,得到專屬于自己的法器絕對算得上修真生涯中的重要節點,若在這里拿到了殺神弩,是不是意味著不管中間節點如何變動,重要節點都不會改變?

    是不是意味著他最終還是會變得人鬼難辨,還是會踏入死途?

    這份猜想竟蓋過了得到新靈器的激動,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

    這里是仙人遺跡,不可能藏著魔器。

    不說這個大小的法器有許多,僅僅因為姜策玉那番話亂了心神,也太草木皆兵了些。

    靈器與主人心緒相連,覺得靈器熟悉再正常不過,因為這個亂想實在思慮過重。

    壓下心中思緒,褚蘇重重吐了口氣,他彎腰,手摸上鎖扣,一鼓作氣打開了木盒。

    沒必要想那么多,打開看看便見分曉。

    隨著吱呀聲落,里面的東西漸漸落入眼中。

    不是殺神弩,是一柄古銅色彎刀。

    彎刀做工精美絕倫,刀鞘兩邊的金屬上鐫刻了一些繁雜咒文,中間由光滑的瑪瑙玉石銜接,上邊緣金屬稍稍往外凸出,中間開了個口,一根銀鏈自其中穿過,與刀柄相連,銀鏈靜靜躺在一旁,色澤與刀身對比鮮明,更為彎刀添一分生動。

    褚蘇暗松口氣,伸手握住彎刀。

    不是殺神弩,是他的新靈器。

    他將彎刀從刀鞘中拔.出,雙眸緩緩倒映在刀刃之上。

    “你這個看起來就很鋒利,”姜策玉發自內心道,“這彎刀不錯,配得上你。”

    “嗯……是挺不錯。”

    “它叫什么?想好了嗎?”

    “想好了,”褚蘇道,“就叫‘封塵’。”

    “封塵?這么有禪意。”

    “自然,我一直以來都是個熱衷深度思考的禪者。”

    姜策玉翻了個白眼:“……真不要臉。”

    “你說問鼎這個名字適合你的時候我還沒說你不要臉呢。”

    “不適合嗎?難道不適合嗎?哪里不適合了???”

    心中石頭落下,姜策玉也恢復精神,褚蘇神經終于放松了點兒,他笑著拉長語調:“開玩笑的,可適合你了,超級適合——”

    第44章 歸去 “能不能別靠這么近,很癢的!”……

    擇機坐在小鏡湖中央水椅上, 用手撐著下顎,十分有風度地等到褚蘇姜策玉討論完靈器,才開口道:“幻翊, 你讓我做的我可是都照辦了, 現在是不是到你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接著他眼睛斜向褚蘇, 指尖一勾,一道水柱便纏到了他腰間,“褚小友, 穩妥起見, 委屈你暫時到我這邊做個人質。”

    “你做什么?!”

    姜策玉見狀,反應比褚蘇更大, 他吼了一嗓子,拿起問鼎就沖水柱砍了過去。

    問鼎雖削鐵如泥,碰上水柱卻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它直直穿過水柱, 除了帶出幾滴水珠, 什么作用都沒起到。

    “姜小友, ”擇機禮貌微笑, “你毛都沒長齊,對上我毫無勝算,別不自量力。”他揮手, 剛剛落到地上的幾滴水珠又重新凝聚,飛回水柱內, “另外, 你不必如此擔心,我只是讓褚小友過來做個人質,又不會對他干什么。”

    姜策玉皺眉, 目光移向褚蘇。

    褚蘇對他露出個安撫的笑:“沒事,你先收劍,到一旁乖乖等會兒。”

    姜策玉咬唇,遲遲不收劍。

    褚蘇道:“姜策玉,你聽話。”

    姜策玉捏緊劍柄,半晌,收劍站到一旁。

    “這才對嘛,”擇機歪頭,對幻翊道,“好了,咱們開始吧。”

    幻獸悶哼一聲:“答應你的事、事情,我們自會做到,你虜他做人質完全、完全沒必要。”

    “求個穩妥而已。”

    說罷,擇機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半透明水扇,他合上雙目,將水扇打開,接著在水面上用力揮了一道。

    小鏡湖霎時被分成兩半,中間隔開一條狹窄小道。

    垂頭望去,只見小道正中,赫然放著一口棺材!

    棺材隨著擇機動作緩緩上升,最終停在小鏡湖水面上。

    待棺材停穩,擇機猛然睜眼,伸直胳膊,將水扇往上一抬!

    “開棺!”他喝了一聲。

    聲音落下,棺材中的東西緩緩漏出真容。

    那里面躺著一個少年,身形挺拔修長,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長袍之上用銀線繡著精致的云紋,即使閉著雙目,也讓人見了不由贊嘆一聲謫仙臨世、天人之姿。

    等等。

    謫仙臨世?

    天人之姿?

    褚蘇微微睜大雙眼。

    這個人他在鏡花幻境中見過,是奉瑾,九重天宮的戰神奉瑾!

    奉瑾的神軀怎么會在這里??!

    “好了,開始吧,”擇機收起水扇,沖幻翊道,“把這縷殘魂喚醒。”

    殘魂?

    原來不是本體。

    幻獸翊獸沒說什么,只是相互對視一眼,接著,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又過片刻,徹底消失不見。

    小鏡湖又恢復寧靜。

    褚蘇站在擇機身側,問:“奉瑾的殘魂為何會在此地。”

    雖然是個問句,卻是陳述語氣,似乎只是閑著無聊隨口一問,也沒指望對方能回答。

    “哦?”擇機卻出乎意料地捧場,他驚奇道,“你認得他?”

    “不認得,只是在鏡花幻境中見過一次。”

    “哦,原來如此。”

    擇機將頭靠上水椅,慢悠悠道:“當年奉瑾去討伐魔族余孽,被魔族算計,中了業障,自此昏迷不醒,”說到這,他勾起嘴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作為神界的最強戰力之一,神族為了令他蘇醒費了頗多心力,這里摸索一番,那里搗鼓兩下,最后終于不負眾望,把人弄醒了。”

    他伸了個懶腰,繼續道:“可沒想到,他的一縷人魂卻停留在幻夢中不肯醒來,恰巧之前他派來鎮守小鏡湖的魔獸幻翊善于幻境之道,可以抑制人魂在幻境中越陷越深,所以就把他送這兒來了。”

    人魂主七情六欲,若缺了人魂……

    “你是不是在想缺了人魂會怎樣?”擇機同他十分有默契地開口,“就沒有自主意識,淪為神界的一把武器唄。”

    褚蘇問:“那你讓幻翊幫忙,是做什么?”

    “當然是讓奉瑾的人魂蘇醒。”

    “神界并不想看到這個結果吧。”

    “神界自然不想,可我想,”擇機說,“他于我有恩。”

    褚蘇“嗯”了聲,頓了片刻,又道:“還是頭一次在塵世見到神族。”

    擇機雙腿交疊,笑道:“神族律法嚴苛,嚴禁干涉凡世之事,左右人族因果,所以從不在此間現身。”

    “若是干涉凡事會有什么后果?”

    “輕則受剔骨之刑,永除神籍,重則魂飛魄散,永墮無間。”

    “這樣,”褚蘇道,“那你這算不算干涉凡世之事?”

    擇機聞言哈哈大笑:“我不過是小鏡湖泉眼而已,算不上神仙,神族的手伸不到我這兒來,”他胳膊靠在水椅上,側臉松松貼著手背,語氣玩味,“倒是你,我才是第一次見到呢。”

    褚蘇沒說話。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影子,”擇機眼珠子斜向他,“你身上,是不是有不屬于此間凡世的東西?”

    “……”褚蘇短暫地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清楚。”

    “不管你清不清楚,我得告誡你一句,藏好你的影子。”

    *

    幻獸翊獸重新出現大約在兩個時辰之后,相比剛進去時,它們的體型幾乎減少了十之八九,現在就和褚蘇姜策玉差不多高。

    “事成了,”幻獸道,“奉瑾殘魂成功被喚醒,現在已、已經回歸本體,你是不是要把褚、褚小友放了?”

    擇機看了眼棺材,里面的軀體已經消失不見,他笑了笑,用水柱纏住褚蘇腰腹,將他送了回來。

    “自然。”

    褚蘇被穩穩當當送回了地面,姜策玉馬上小跑迎上去,他上下看了看褚蘇,問:“還好嗎?”

    “沒事,他沒干什么。”

    “那就好。”

    跟褚蘇確認完了,姜策玉才來得及好好打量兩只魔獸,看了許久,發出疑問:“這兩只怎么變成小不點兒了?”

    姜策玉似乎有種魔力,無論是看到他還是聽到他都會讓人很快平靜下來,方才因為擇機兩句模棱兩可的話造成的沉重心情在此刻神奇消散,褚蘇笑了兩聲:“說人小不點兒能不能小點聲?”

    姜策玉很配合地放低聲音,他俯身,將嘴巴湊到褚蘇耳邊,用氣聲問:“這兩只怎么變成小不點兒了?”

    氣息撲在褚蘇耳尖上,有點癢,他笑著推開姜策玉,一邊撓耳朵一邊道:“你能不能別靠這么近,很癢的!”

    姜策玉也笑了:“不是你讓我小點兒聲的嘛!”

    “倒也不必這么謹慎!”耳尖癢意褪去,褚蘇咳嗽兩聲,正色道,“我也是聽擇機說的,好像喚醒奉瑾要耗掉幻翊近乎九成的魔氣,現下奉瑾蘇醒,它們本身的魔氣也不剩多少,所以成這幅模樣了。”

    “原來如此,”好奇寶寶姜策玉繼續問,“奉瑾是陷入了怎樣的夢魘之中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褚蘇攤手,視線越過姜策玉,遠遠看到剛剛醒,正迷迷糊糊四處張望的蕭風,露出一個笑,“但我知道,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姜策玉盯著褚蘇笑顏,怔愣片刻,須臾回過神,驀然就覺得有些面龐發熱。

    褚蘇……原來有這么好看的嗎?

    第45章 夜色 小姜公子,別啃了好不好

    采春結束, 一年級生活才算真正畫上句點。

    蕭風對于自己醒來就多了一柄靈器這事兒頗感驚訝,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后,第一反應跟姜策玉如出一轍, 但他沒姜策玉那么偏執, 很快便接受這個事實, 并表示一定要好好請褚蘇吃一頓以表報答。

    今天便是蕭風請他吃飯的日子。

    洛無律和姜策玉也分別被他二人拉來蹭飯。

    熟悉的有仙酒肆,熟悉的二樓雅間,熟悉的幾道菜式。

    洛無律為三位師弟一一倒酒, 非常豪氣地說:“為了慶祝你們三人都順利拿到靈器, 這頓飯我請了!”

    蕭風道:“無律,不好吧, 好久之前我就說了這頓我請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現在都沒接什么任務,哪有閑錢。”

    褚蘇:……

    他沒有閑錢,他爹有啊。

    洛師姐你直說, 你是不是在心疼蕭風, 你是不是也對他有意思。

    心里嚷嚷, 表面卻非常平靜, 他沖二人和善地笑了笑,道:“蕭風,你就別和洛師姐爭了, 我的那頓下次再單獨請也可以的。”

    洛無律:“是啊!你多跟褚師弟學學。”

    蕭風:“……好吧,既然無律你如此堅持, 那褚蘇, 我的那頓留到下次。”

    姜策玉:“單獨請?為什么要單獨請??”

    幾人各說各話,亂七八糟地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接下來的安排上。

    一年級結束, 仙山所有學子可以休沐半個月,一般學子都會趁著這個時間回家一趟,但蕭風洛無律表示自己才剛剛從瑤川回來不久,不想回家,而褚蘇,跟他相處這么久他們也知道他和家里關系惡劣,定然不會回家。

    姜策玉拿著酒杯在指尖晃了晃,喝了一口,朝著褚蘇:“你打算去哪兒?”

    褚蘇道:“沒想好。”

    “……”

    姜策玉繼續喝,莫名其妙感覺自己嘴巴里的酒在自己吐泡泡,他吸了吸鼻子,一鼓作氣將酒咽了下去,問:“那要不要去我家玩。”

    話音落下,洛無律立馬警覺地看了他們一眼。

    蕭風則哼了一聲,差點沒忍住做了個姜策玉的經典翻白眼動作:“我才不去你家。”

    “人家又沒邀請你,你上趕著做什么呢。”

    褚蘇聞言,替蕭風辯駁:“師姐你別這么說,姜策玉就是在邀請我們一起啊。”他看了眼姜策玉,“是吧?”

    “……”姜策玉很想說我邀請個屁,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嗯、嗯,哈哈,是,是啊。”

    洛無律顯然聽出了姜策玉‘嗯嗯啊啊’中的勉強之意,但看破不說破,她眼神在姜策玉褚蘇中流連幾圈,笑了笑道:“既然姜師弟如此邀請,那我們便去你家玩吧。”

    蕭風表情僵了僵。

    洛無律全然沒察覺到身側一顆慢慢破碎的少男心,繼續道:“早就想見識一番臨州姜氏的風采,正好借此機會漲漲見識。”她看向褚蘇,“褚師弟,你當如何。”

    “好啊,”褚蘇道,“我一個人也無聊。”

    假期前夕總是最放松、最愉悅的時刻,幾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轉眼,明月已高懸枝頭。

    早知道姜策玉酒量不行,沒想到洛無律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此夜此景難得,褚蘇蕭風沒有制止他們,由著去了。

    一個醉鬼還好應付,兩個湊一起就沒那么容易了。

    喝到最后,兩人都開始胡言亂語,吐字分明咿咿呀呀含糊不清,但彼此竟能神奇的有來有回。

    “姜策玉!”洛無律甩著酒瓶,在桌上猛然碰了一下,“你別裝了!”

    “我他媽裝什么了?”姜策玉瞥了她一眼,將自己手中的酒瓶子更加用力地放桌上碰了一下。

    洛無律打了個酒嗝,手指伸到姜策玉眼前,然后又慢慢移動到褚蘇身上。

    “我知道你的秘密。”

    姜策玉目光隨著洛無律指間移動到褚蘇身上。

    他驀然感到臉頰燥熱,心中莫名有點兒發虛,卻依舊嘴硬。

    “什么秘密?本少爺堂堂姜家三公子,沒什么需要遮掩的。”

    “是嗎?”

    還想說些什么,一股眩暈感突然從胸腔襲至頭頂,她干嘔了兩聲,隨即酒瓶子從手中滑落,腦袋‘砰’地一聲磕在長桌上。

    蕭風正和褚蘇嘮著,一直沒管洛無律姜策玉這兩酒蒙子,聽到動靜才發現洛無律已經醉得不成人樣了。

    他無奈笑了笑,對褚蘇道:“今日先到這里,我把無律送回去,你和姜策玉先回瓊宮吧。”

    “行,”褚蘇道,“你多提醒提醒師姐,獨自在外不要喝大了。”

    “她在外面不喝的,許是今夜高興,也信得過我們。”

    “你心中有數就好,”褚蘇揶揄他,“好好送人回去啊,可別情難自禁,干什么讓洛師姐失望的事情。”

    蕭風笑著瞪了他一眼:“我是正人君子。”

    “你這話說出來就不怎么正人君子了。”

    “去你的。”

    ……

    姜策玉雖然沒暈,但比起洛無律也好不了多少,即使人扶著走路還是七倒八歪,褚蘇扶著走了一段,被這家伙扭得心煩,干脆手一抄,把人撈到了背上。

    姜策玉比褚蘇身量高點,并不好背,他捏著姜策玉大腿,把人往上顛了好幾回,終于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夜風習習,拂過褚蘇面龐,再揚起他的發絲。

    發絲吹到耳后,輕輕搔動姜策玉側臉,也在他心中輕輕抓撓。

    隔靴搔癢。

    他吁出一口氣,是化不開的酒香。

    夜色太迷離。

    風忽然大了些,將褚蘇脖頸處的發絲吹得飛揚。

    姜策玉垂眸,看著那片白皙清透的皮膚,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也趁著夜風瞥見過這里。

    緊接著,便是一個過分旖旎的夢。

    酒意上涌,他完全無法思考,借著本能,一口啃咬了上去。

    帶了力。

    “啊!”褚蘇叫了一聲,抓住姜策玉大腿的手用力掐了一下,“發什么瘋呢,你屬狗的啊!”

    姜策玉卸了力,卻不松嘴。

    褚蘇拍了拍姜策玉:“松開。”

    姜策玉不松。

    褚蘇:“再不松開把你扔這兒了。”

    姜策玉依舊不松。

    褚蘇放軟語氣,哄著道:“小姜公子,別啃了,乖乖地趴在我肩上,好不好?”

    姜策玉哼唧兩聲,終于不情不愿地松了嘴。

    他依言將側臉抵在褚蘇肩上,看著他的耳朵。

    耳朵也很白,不過耳尖染了抹緋色,他用臉蹭了褚蘇兩下,強忍住了上去啃一口的沖動。

    “很痛嗎?”他含混不清地問。

    “當然痛,你以為你的虎牙長著當擺設的啊。”

    姜策玉聞言,又湊到方才下口的地方輕輕吹了吹。

    “呼呼——呼呼,痛痛都飛走。”

    姜策玉氣息灼熱,一下一下,若有似無順著脖子蔓延。

    褚蘇不是柳下惠,況且還是對著姜策玉。

    他的身體似乎對姜策玉很是懷念癡迷,這么幾下撩撥,就令他氣血上涌,下腹一緊。

    他冷笑兩聲,手中用力。

    “咬痛了我,又來討好我,你真是懂得如何給個巴掌給顆棗兒。”

    第46章 好夢 “狗要咬人了”

    “好熱……”

    半夢半醒間, 宛若置身一個蒸籠中,姜策玉感覺自己身上黏膩無比,他擰眉, 想扯開頸間衣領透透氣, 卻只摸到一片光潔的皮膚。

    哦, 原來自己沒穿衣服。

    又迷糊片刻,意識驟然回籠。

    ……他沒穿衣服?

    他怎么沒穿衣服?!

    昨天喝完酒他跟死人沒兩樣,不可能是自己把衣服脫了, 依稀記得好像是褚蘇把自己送回來的, 難道說、難道說……

    是褚蘇幫他把衣服脫了??!

    姜策玉心神一凜,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裝潢, 是一片紅色紗幔,燭光透過薄紗,映出朦朧光暈。

    ……這是哪里?

    好熟悉,可是想不起來。

    他捏了捏眉心, 坐起身來。

    初醒只覺悶熱, 這會兒才發覺在濕熱的空氣中還摻雜了絲甜膩撩人的香氣。把這股香氣單拎出來還好, 跟悶熱的氣息混在一起便讓人覺得難以忍受了。

    不知這間屋子的主人是誰, 也忒沒品了些。

    不過此時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得盡快離開這里,回去蘊靈仙山。

    正欲起身, 一具同樣黏膩的身體靠了上來。

    炙熱難耐,姜策玉嫌惡地把人往旁邊一推:“別貼著我。”

    “你可真絕情, ”身后的人說了一句, “昨晚還抱著我不讓我走呢。”

    姜策玉動作猛然頓住。

    這個聲音……

    不會錯,是褚蘇。

    他驚詫回頭,看向聲源。

    跟想象的略有差異, 是褚蘇,卻又不是褚蘇。

    眼前的褚蘇與時常看到的那人相去甚遠,他一頭墨發隨意散開,輕飄飄灑落至腰腹,嘴唇泛著一股不正常的紫,眼珠是妖冶又駭人的赤紅色。

    看著眼前的人,再看周圍一片紅紗幔帳,姜策玉終于記起來了,難怪覺得熟悉,上次做春.夢時,也是在這間臥房!

    ……真是操蛋了。

    怎么又做這種夢!場景還他媽一模一樣!

    意識到這是個夢,姜策玉收起了火急火燎的心思,默默坐回床沿。

    身后響起一陣調笑聲。

    “不走了?”

    姜策玉看著同樣不著一縷的褚蘇,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就是個夢,醒了就沒了。”

    “夢?”

    “是啊夢,”姜策玉道,“不然怎么可能見到這樣的你。”

    “這樣的我?”褚蘇笑著湊近姜策玉,“那你說說,現在的我是什么樣的?”

    姜策玉這次沒躲,任由褚蘇欺身上來,房內空氣似乎更熱了,姜策玉心中發燥,他看了褚蘇一眼,很快又移開目光。

    “不穿衣服,還有點、有點……”思考片刻,他道,“有點兒不像好人。”

    褚蘇驀然大笑出聲:“你平常見到的我很像好人嗎?”

    姜策玉回憶了下。

    穿著仙山校服的褚蘇、穿著常服的褚蘇、穿著寢衣的褚蘇……

    半晌,下結論:“至少看上去很像。”

    “這真是有趣,”褚蘇把下巴放在姜策玉肩上,對著他的耳朵吹氣,“雖不知曉你為何又被魘住了,但看上去似乎不是壞事。”他說,“我喜歡你這么聽話。”

    氣息搔撓耳垂,姜策玉不自在地往旁邊靠了靠,道:“別離我這么近,”頓了會兒又補充,“熱。”

    褚蘇不僅不退,反而更進一步,他伸出雙臂,繞至姜策玉身前,指尖自胸前緩緩下滑,越過胸膛的線條、腰腹的溝壑,再到更深處。

    “還不夠熱。”

    姜策玉喉頭狠狠動了動。

    難以啟齒,卻不得不承認。

    他不排斥褚蘇這樣,甚至很可恥地覺得有點激動,有點……期待。

    他長長呼出兩口氣,試圖用意志壓下欲念。

    可身前的那雙手卻越來越不安分。

    完全失敗。

    “你不要、不要……”姜策玉難耐地動了動身子,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不要這么弄。”

    “難受?”褚蘇手上動作沒停,“還是忍不了了?”

    姜策玉意識已經幾近潰散,他喉嚨中溢出一聲破碎的呻吟:“難受。”

    褚蘇眼神暗了暗,一把將姜策玉推到了床上。

    “姜策玉,燥得不行了?”

    他俯身,一口咬上他的鎖骨。

    “我來幫你解解熱。”

    褚蘇用了力,姜策玉痛得輕嘶一聲,意識也有絲絲回籠。

    可即使如此,即使已經清醒許多,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任由褚蘇牙齒狠狠嵌進自己的皮肉。

    他告訴自己。

    這是個夢,這只是個夢。

    可與此同時,心中又有另一個聲音,越過這段時日的不安心緒,穿過湍急的心潮,在他耳邊、在他心中狠狠地叫囂。

    只是因為這樣嗎?

    僅僅是因為這樣嗎。

    不是的。

    不止如此、不止如此。

    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變態了。

    否則怎會生出這種心思。

    夢境中的褚蘇比平日的褚蘇要野蠻無禮許多,他方才那一口,竟直接將姜策玉的皮膚咬破了,血跡被舌頭直接卷入口中,觸感綿軟,又引起一陣震顫。

    褚蘇似乎很滿意這個反應,他發出一聲輕笑,舌尖劃過小小的傷口,又舔了舔色澤詭異的上唇。

    “怎么還跟個雛兒似的?”

    姜策玉不愿意承認是自己太爽了才控制不住發抖,嘴硬道:“你咬得太用力,跟狗似的。”

    “誰是狗?”褚蘇伸手扯姜策玉嘴唇,迫使他露出顆虎牙,“狗牙齒。”

    姜策玉垂目看了褚蘇片刻,不愿再處于被動掌控的境地,他抓住褚蘇的手往前送了送,然后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狗要咬人了。”

    *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褲子不出意外地黏黏糊糊,姜策玉頭痛得緊,他扯了扯衣服,起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他去找了姜凜。

    姜凜跟他一起回臨州,這回帶人回家,得先知會他一聲。

    去時姜凜正在收拾衣服,見到他,第一句話是:“你最近和你那位好兄弟相處的如何?”

    ‘好兄弟’三字入耳,姜策玉心中霎時涌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

    他抿了抿唇。

    縱然于情.愛一道沒有經驗,但聯想到那個夢……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好兄弟啊!!

    “還不錯,”姜策玉內心翻涌,面上卻不動聲色,“不然帶他回家玩兒。”

    他走到姜凜身側,替他收了幾件衣服,“你呢?最近和那些紅顏知己怎么樣?”

    “什么那些紅顏知己,”姜凜道,“把我說得跟個風流浪客似的。”

    姜策玉沒說話,只翻了個白眼。

    姜凜:“……”

    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地和姜策玉講了些和紅顏知己相關的事情,說到最后,姜凜忽然后知后覺地‘誒?’了一聲。

    他停下手中動作,不懷好意地打量了番自家表弟。

    “你從前從不問這些,”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怎么,有相中的了,想跟我取取經?”

    姜策玉心中一跳,好似被窺探到什么,他喉頭微動,想說點兒什么辯駁,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皺眉,煩躁地將姜凜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扔。

    “沒見過你這么亂的房間,”他拍了拍手,轉身離開,“快收拾,馬上就出發了。”

    第47章 作比 他哪里比蕭風差了?

    當日未時, 一行人準時出發,為了一覽沿途好景,他們沒有選擇御劍前往臨州, 而是坐馬車。洛無律特意選了個大驕子, 塞五個人綽綽有余。

    褚蘇不知道姜策玉在搞什么名堂, 這一路上都視他仿若洪水猛獸一般,離的遠遠的。他知道姜策玉陰晴不定,但這樣還是太莫名其妙了些, 況且昨晚這公子哥爛醉, 還是他背著回去的,他不感激就罷了, 還擺出這幅臭臉給他看。

    真如蕭風所說,腦子有問題。

    褚蘇心中忍不住暗罵,可罵著罵著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激靈。

    ……不會是昨天自己那什么被姜策玉察覺到了?

    如果真是這樣, 姜策玉的反常行為就完全說得通了, 畢竟于他而言, 一個男的對另一個男的起反應實在算得上一件十分驚悚的事。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那會兒醉得一副死人樣,估計基本算數都答不上來,怎么會注意到自己身前的變化?

    怎么想都不可能。

    褚蘇一邊否認這種荒謬的想法, 一邊卻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兩人各懷心事,在微妙的氛圍中又走了一段, 終于到達山腳。

    車夫正等著他們。

    幾人連忙上馬車。

    洛無律打頭, 蕭風褚蘇緊隨其后,姜家兩兄弟在最后。

    褚蘇上車后,往兩邊的位置看了看, 猶豫片刻,坐到了蕭風身邊。

    姜策玉最后一個上車,看到褚蘇跟蕭風坐一起,嘴角一下子聳拉了下去。

    褚蘇上車時蕭風洛無律定然已經坐在了一排,另外一邊位置那么多,他為什么還是要和蕭風坐在一起?

    雖然他和姜凜也是兩個人,但他就不能和自己坐到另一邊嗎?

    縱然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十分莫名其妙十分不知所云十分沒有道理,可還是忍不住郁悶。

    為什么和蕭風坐一起。

    為什么不和自己坐一起。

    郁悶著又感覺有點難過。

    姜策玉其實是知道的。

    他知道于褚蘇而言,他和蕭風沒什么不一樣,甚至蕭風比自己更重要。

    可自己心中想想是一回事,實際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總會引導自己朝有利于自身的方向思考,對于在腦海中臆想的東西,可以拿出諸多理由辯駁,甚至偶爾能說服自己,其實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事實實則與心中想象的全然相反。

    然而,真正親眼看到時,即便想辯駁,也拿不出任何理由。

    姜策玉捏緊了拳。

    與他相比,褚蘇果然更在意蕭風。

    姜凜完全沒察覺到表弟的少男心思,在對面笑呵呵朝他招手,拍了拍身邊的坐墊:“表弟,來來來,坐這兒、坐這兒。”

    姜策玉咬了咬了下唇,面色不悅地坐到姜凜身邊。

    正巧在褚蘇對面。

    兩人十分默契地不看對方。

    這一路的景色雖秀美,但看得久了也難免會膩。洛無律顯然十分擅長游玩之道,她先從身側的小布包中掏出儲物囊,緊接著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堆吃食,還有一副棋牌,隨后又神奇地掏出一個便攜式的小桌子,向著眾人道:“這美景也欣賞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們放松放松,下盤棋?”

    蕭風笑著應和:“好啊。”

    姜凜也跟著應和道:“好啊!”

    聞言,姜策玉和褚蘇又十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褚蘇自覺兩人之間氣氛詭異,給了他個尬笑,隨后快速移開視線。

    姜策玉見了,癟了癟嘴,模樣竟帶著點兒委屈。

    余光看到此情此景的褚蘇:……不是哥,你委屈啥啊,你為啥要委屈啊,你這反應讓我更覺得不對勁了啊!

    自出發后,洛無律一直在暗中觀察姜策玉和褚蘇,不知這兩人今日鬧什么別扭,一路上都不搭理對方,好不容易有個視線交流,還這么快錯開。

    她心中重重嘆氣,覺得遺憾,但與此同時,又有些隱隱的激動。

    分明昨日還好得很,怎么過了一晚上就成這副摸樣了?

    一晚上讓兩個男人變成這樣子……

    呵呵。

    必有隱情。

    “褚師弟,姜師弟,”洛無律舉起棋牌,“別看來看去了,一起來玩兒。”

    姜策玉梗著脖子道:“誰看來看去了!”

    洛無律忙塞了張卡牌給他:“沒說你。”

    棋牌沒什么意思,姜策玉玩的興致缺缺,可重復了幾把后,又覺得,也不是那么沒意思。

    原因很簡單,這棋牌每局結束后都得重新洗牌。幾人圍在桌前一起搓牌,手不可避免地會相互觸碰,姜策玉最初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可在連續幾次碰到褚蘇的手之后,倒也慢慢品出了別的滋味兒。

    他心中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懷著些隱秘的期待,甚至開始計算什么時候去洗牌,才能恰好碰到褚蘇的手。

    褚蘇的手骨節分明,手背青筋若隱若現,手指修長有力……

    總之,漂亮極了。

    姜策玉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掩耳盜鈴般咳嗽了兩聲。

    不能怪他,他想。

    長成這樣,就是在勾人看。

    *

    坐馬車去臨州需要一天半路程,將近傍晚,幾人不再趕路,打算到附近鎮上休息一晚。

    鎮子偏僻,人煙稀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還還開著門的客棧。

    客棧似乎許久未曾打掃過,剛踏進門,幾人便被迎面而來的灰塵嗆得咳嗽了幾聲。褚蘇伸手在面前揮了揮,招呼前臺道:“店家,開六間房。”

    店小二呆愣在原地,似乎沒聽到。

    褚蘇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店家。”

    店小二跳了一下,猛然清醒:“誒,客官,”他吸吸鼻子,僵硬地笑了笑,“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褚蘇道,“六間房。”

    “好,”店小二手放在抽屜里摸了摸,過了會兒摸出六把鑰匙,“二樓左轉,從第一間開始數,連著的那六間就是,鑰匙牌上有房號。”

    褚蘇接過鑰匙,稍稍歪頭打量了下店小二。

    “店家,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如果有什么為難可以同我們講講,”說罷下巴往蕭風洛無律那邊抬了抬,“那幾位厲害得很,什么都能搞定。”

    小二連忙擺手:“沒事沒事,剛剛就是想事情入神了,客官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們也要打烊了。”

    褚蘇又多看了他兩眼,‘嗯’了聲離開。

    姜策玉站在不遠處,看到褚蘇看蕭風,還一副引之為傲的樣子,恨恨咬牙,心里重重啐了兩口。

    又看又看。

    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不好嗎。

    他哪里比蕭風差了?

    難道他不厲害嗎?難道他不能搞定嗎?

    難道、難道他就不值得驕傲一下嗎?

    第48章 珠聯 都是因為你

    褚蘇住在最靠里的屋子, 進房間后,他四處看了看。

    房間布置得挺雅致,有個很小的陽臺, 一排一排擺滿了盆栽, 盆栽里頭種著褚蘇叫不上名字的綠植, 雖不太常見,但長勢很好,襯得整個屋子都綠意盎然。

    天色已晚, 他伸了個懶腰, 躺倒在床上。

    伴著夜色,他呼吸漸漸平穩, 慢慢入睡。

    自從修煉魔道后,褚蘇的睡眠便變得奇差,這輩子雖然靠著煉化魔氣拉回來了點兒,但依舊睡得淺, 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吵醒。

    夜半, 一陣非常輕微的窸窣響動十分不負眾望地將褚蘇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那響動由遠及近、由近及遠再由遠及近, 就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門口巡視。

    只是巡視的東西絕非人類, 因為這動靜不似邁步那般一步一步具有節奏,它是連續的、不間斷的。

    伴著這陣響動的,還有一股酸臭氣息。

    褚蘇煩躁地將手搭上眼簾, 緩了會兒終于在心里罵街完畢,下床走向門口。

    他心中暗算著外頭那東西距自己的距離, 等到響聲靠近了, 他猛地開門,往下看了過去。

    正巧與一雙眼睛對上。

    嗯。

    很完整、很正常的一雙眼睛。

    很完整、很正常的一個人頭。

    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只有一個人頭。

    褚蘇冷笑, 旋即彎腰,抓著亂七八糟的頭發將這顆頭提了起來。

    “就是你擾人清夢?”

    月光昏暗,方才與人頭遙遙對視只能大概看個輪廓,現在離得近了,褚蘇才真正看清人頭相貌——

    赫然是今晚招待他們的店小二。

    褚蘇心中微顫,手上力氣不自覺松了些。

    人頭看準時機,張開嘴巴就朝褚蘇臉上咬了上去!

    好在褚蘇沒恍神多久,在人頭張嘴的同時,他手上重新發力,拽著人頭頭發將其用力拋至空中,隨后快準狠地扇了它一耳刮子。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人頭一邊在空中旋轉一邊慘叫,“你打得我好痛啊啊啊!!!”

    “這就受不了了?”,褚蘇腳尖輕點,躍至空中,“還有更痛的呢!”

    “封塵,來,”他一聲喝下,手中倏然多出一把彎刀,彎刀在手心轉動幾圈,對準人頭頭頂,“正好拿你給這刀開開光了!”

    人頭一邊驚恐躲閃,一邊痛苦流涕呼救:“娘親,娘親,救我,這個人不怕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別叫了,你叫破喉嚨也沒用!”

    刀刃迅速下落,在即將刺穿人頭時,褚蘇忽然聽到一聲非常不合時宜的呼救。

    呼救聲不遠不近,正是來自車夫房里。

    若是邪祟進了其他人房間,還能斬了這顆頭再去看看,可眼下,呼救是從車夫那兒傳出來的。

    片刻都耽誤不得。

    他輕嘖一聲,收了刀落回地面,人頭見狀暗松口氣,正欲遁走,卻見褚蘇一只手朝自己揮了過來,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另一邊臉又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褚蘇提起人頭:“等會兒再收拾你。”

    車夫住第三間房,褚蘇趕到時他正縮在床腳,看到褚蘇來了,立馬往前爬了兩步:“道長,道……”

    還沒說完,一個白衣女孩驟然閃身到他身側,指尖抵住了他喉嚨。

    “不許叫。”她面無表情開口。

    車夫立刻噤了聲,他感受著喉嚨處尖銳的觸感,艱難咽了咽口水,淚眼朦朧地望著褚蘇。

    “把我的皮球還給我,”白衣女孩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褚蘇手里的人頭,“還給我。”

    人頭很捧場地鬼哭狼嚎起來:“娘親救我,他打我!他打我臉!”

    女孩淡淡地:“你也不許叫。”

    人頭:嗚……

    褚蘇往前走了兩步,把人頭提起來:“想要?”

    女孩看到人頭腫起來的臉,面部猝然猙獰了些:“你弄壞了我的皮球!”

    人頭小聲嘟囔:“都說了他打我臉……”

    女孩兇狠道:“你不許說話!”

    人頭:嗚嗚……

    褚蘇抓著人頭頭發甩了兩下,接著松手,一把把它扔向了女孩。

    “想要就自己來拿!”

    女孩見狀,猛然躍起,她伸出雙手,想要接住人頭。

    同一時刻,褚蘇快速掐訣,隨著手指動作結束,一根紅光凝成的箭矢從指尖顯現,他做出拉弓姿勢,閉上一只眼,瞄準女孩和人頭兩點連成的直線,徑直將箭射出!

    紅光自眼前一現閃過,他重新睜開眼:“真是什么雜碎都敢在我面前撒野了。”

    箭矢以破竹之勢貫穿人頭,急速在女孩瞳仁中放大,她自知躲閃不能,雙手抱頭蜷縮起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不要!!!”

    話音落下,陽臺上的花盆突然一個個炸開,里面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竄出幾道黑影,擋在女孩身前,花盆里的綠植也隨之噴涌而出,卷住女孩腰腹將她往旁邊一拖!

    待箭矢穿過黑影,黑影‘砰砰砰’落地,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個個人頭!

    陽臺花盆里竟塞著人頭,而那些綠植竟是用這些人頭來汲取養分的!

    褚蘇眼神暗了暗。

    他召出封塵,砍掉了幾根向他攻來的枝丫,嫌惡道:“真惡心。”

    他不想再與這些精怪糾纏,正欲開個大一招滅了它們,一道聲音忽然響在耳邊——

    “問鼎,去。”

    話音落下,一柄古銅色長劍凌空而現,它繞著箭矢殘留的紅光轉了幾圈,隨即直直朝小女孩刺去。

    褚蘇見狀,立刻指揮封塵砍掉朝問鼎涌去的樹枝,為它開路。

    兩柄靈器配合得極好,問鼎攻,封塵守,電光火石間,問鼎已經來到女孩跟前,女孩大叫一聲,可這次卻沒有人頭和樹枝再護著她了。

    一劍封喉。

    女孩身形開始慢慢消散。

    與此同時,地上的人頭迅速變得干癟,方才還粗壯如手臂的樹枝也一瞬間枯萎。

    等到房間動靜完全消失,身后那道聲音才再次響起:“沒事吧?”

    褚蘇回頭,視線與姜策玉的對上。

    很神奇,分明白日還彼此別扭著不愿意跟對方講話,現在再見到,心里那點兒芥蒂忽然就神奇地消失了。

    或許是因為兩人方才配合的太默契引出了些戰友情,又或許只是因為夜色溫柔。

    “沒事,”褚蘇沖他笑了笑,“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

    剛才的妖怪在車夫房間外套了層結界,若是睡著了,應是聽不到半分動靜。

    聞言,姜策玉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眼神飄忽道:“沒睡著,又聽到你在外面跑,就出來看看。”

    “哦,這樣子,”褚蘇打了個哈欠,經過姜策玉,“現在沒事了,早點去睡吧。”

    “嗯。”

    姜策玉轉身,看著褚蘇背影,喉頭上下滾了滾。

    褚蘇方才的問題還在耳邊縈繞——

    怎么還沒睡?

    怎么還沒睡。

    為什么還沒睡呢?

    這原因太難以啟齒,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誠實地告訴褚蘇。

    這家客棧房間隔音不好,而他與褚蘇的床榻又只有一墻之隔,所以只要有意,他可以清楚聽到他的呼吸。

    那呼吸聲溫軟綿長,一下一下,像直接吹在他身上。

    恰逢月光迷蒙,房間昏暗。

    姜策玉不可避免地想到夢中褚蘇雙眼朦朧咬住自己肩膀的情景。

    不過那時候他的鼻息應該比現在要滾燙得多,畢竟它們密密麻麻落在自己肩膀脖子上時,自己也被灼得燥熱無比。

    哦對了,褚蘇咬完之后做了什么呢。

    又回憶了會兒,驚覺自己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心臟狂跳,猛地打住信馬由韁的思緒。

    大半夜的,想這些簡直太變態了。

    像個癡漢。

    即使四周漆黑無人,姜策玉還是掩耳盜鈴地閉眼裝睡起來,但身體比行為誠實,他無法控制、無法控制渾身都因為這羞于啟齒的遐思起了層雞皮疙瘩。

    又默默聽了會兒,他發現自己……有了反應。

    不是在夢中,就是在清醒著的當下。

    有了反應。

    姜策玉慘不忍睹地皺了皺眉,想憑借意志力壓下這欲念,可不僅沒壓下去,還有愈發增高噴涌之勢。憋了半天,到底是忍無可忍,他放棄抵抗,把手伸到了并不算柔軟的被褥中。

    結束后他去洗了個澡,剛躺下沒多久,便聽到了褚蘇的開門聲。

    ……

    所以為什么沒睡呢。

    姜策玉看著褚蘇進了自己房間,虎牙不自覺咬住下唇內側那層柔軟的皮肉。

    都是因為你。

    第49章 朋友 “小寶!”

    因為中間發生了這一茬, 車夫精神狀態不太好,幾人了解事情始末后表示十分理解,給了些補償, 便讓他先回去了。

    最初看到客棧盆栽時還覺得這里的主人挺有閑情雅致, 現在知道里頭裝的什么后, 幾人皆有些犯惡心,早飯都沒吃,便直接御劍踏上了剩下的路程。

    將近午時, 幾人進入了臨州地界。

    臨州繁華富饒, 初到臨州上空,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街道如纏繞的絲線一般交錯延伸。

    褚蘇看了兩眼, 對姜策玉道:“你們這兒挺熱鬧啊。”

    “這算什么,”姜策玉沖他勾了勾唇,露出個張揚的笑,“我們家更熱鬧。”

    姜凜在姜策玉旁邊, 看著他們聊天, ‘喲’了一聲。

    “你們兩個和好了啊。”

    姜策玉瞪他一眼:“我們本來就沒吵架。”

    姜凜抑揚頓挫地:“哦~~~”

    “滾。”

    姜策玉說得不錯, 姜家確實熱鬧得很。

    甫一落地, 還沒來得及看看周圍景色,姜宅前便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聲音沒完, 一道溫和歡快的人聲便落入耳中。

    “小寶你可算是回來了,可是叫我們等了好久!”

    過了會兒, 那人便出現在眼前。

    她大步流星地走來, 一襲華麗的絳紫色錦袍隨著她的動作肆意擺動,群袂上用金線繡著繁復古典的花紋。一頭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鑲著翠色珠玉的發簪規整束起,額前有幾縷不聽話發絲散落下來, 隨風擺動。

    她面容鮮妍,白皙的膚色中透著健康的紅暈,一雙桃花眼明亮靈動,笑起來猶如天邊彎月,眼角雖有了些細紋,卻更添幾分歲月美人的味道。

    “阿娘!”姜策玉快步走到她跟前,“你別這么叫!”

    “有什么不能叫的,從小到大我都這么叫,怎么,還害羞了?”

    說罷,目光瞟向姜策玉身后一排人,看了會兒,定到洛無律身上,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又收回視線,意味深長看了兒子一眼。

    不知是因為方才‘小寶’這聲幼稚的稱呼,還是因為阿娘耐人尋味的目光,姜策玉驀然有些臉頰發熱,他將眼珠子轉到一邊,不去看阿娘。

    莫昭離對兒子這幅死德行見怪不怪,她露出個笑,牽起姜策玉的手,走到一行人面前。

    見到人來,姜凜率先沖她行了一禮:“舅娘。”

    姜凜母親是姜策玉他爹姜潮生的大姐,她生性自由如風,不僅平素行為隨性,對待情愛亦是如此。姜家強勢,可她偏生愛上了個什么有沒有的毛頭小子,幾番折騰,姜家答應這毛頭小子若是入贅就讓他倆成婚,故而姜凜雖是姜策玉表哥,卻隨母姓,也落了個‘姜’的姓氏。

    不過姜家并未因此對姜凜有偏見,莫昭離沖他慈愛地笑了笑,上前給他整理了下衣襟:“阿凜,今天留在這兒吃飯,我把你阿爹阿娘也叫來了,你和小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起聚聚熱鬧。”

    姜凜道:“好。”

    見兩人寒暄完了,其余幾人緊接著行了一禮:“姜夫人。”

    莫昭離點頭,繼而對姜策玉道:“難得帶朋友回家,不好好給阿娘介紹一番。”

    姜策玉道:“我正打算說呢。”

    他走到蕭風身邊,介紹前眼睛沒忍住翻了翻,隨后才不情不愿開口:“他是蕭風。”

    接著移動一步,走到洛無律身側:“她是洛無律。”

    最后走到褚蘇身邊。

    “他是……”這兩個字語調明顯高了點兒,反應過來后,他清清嗓子,裝模作樣咳了兩聲,盡量把語氣壓到跟介紹之前那兩個人一樣,“他是褚蘇。”

    姜凜見縫插針補充道:“是策玉的好兄弟!”

    姜策玉被噎了一下,伸手指他:“你要死啊!”

    姜凜笑嘻嘻地:“我說錯了嗎?”

    莫昭離聞言,稍微打量了下褚蘇。

    姜策玉自小便是遠近聞名的混世魔王,或許是自身性格惡劣不招人喜歡,或許是招了嫉妒遭人排擠,又或許是兩者皆有,總之,從小到大,她不曾見過姜策玉與同齡人交好過,更別提帶著他們回家玩兒了。

    莫昭離有段時間十分擔心這樣下去自己兒子會心理變態,便總是帶他出門結交朋友,可沒想到兒子不僅不領情,還連帶著對她也疏遠起來。

    后來好說歹說,小策玉才開口,莫昭離記得很清楚,他那時候說——

    “那些人不僅弱小無能,還愛在背后嚼舌根,當著我的面巴結我,背后卻說我壞話,我討厭和他們一起玩!”說著似乎是感到委屈了,他吸了吸鼻子,“阿娘你再帶著我出去到處跑,我也不要跟你玩兒了!”

    莫昭離看著小策玉強忍眼淚的模樣,終究是放棄了主動給他找朋友的想法,她把小策玉摟入懷中,一下一下輕摸他腦袋,溫聲哄道:“是阿娘不好,阿娘再也不強迫你了,小寶不要不和阿娘玩好不好?”

    自那之后,莫昭離便沒有再干涉過姜策玉的朋友圈子,而除去親戚中的同輩姜凜,姜小霸王也十分不負眾望地獨行俠獨到了十七歲去蘊靈仙山那年。

    莫昭離十分絕望地認命。

    雖然她認為自家小寶是世間頂頂好的兒郎,但依他這性子,或許當真這輩子都交不到一個知心好友了。

    本來都絕望了,本來都認命了。

    可是今天,在他去仙山一年休沐歸家這一天。

    他帶著朋友回家了。

    還不止一個。

    知道這個消息時,她的心情難以用具體詞匯描述,思來想去不得定論,最終還是被姜潮生一語道破——

    “夫人,瞧著小寶交朋友,心里的大石頭是不是終于放下了?”

    莫昭離聞言,終于恍然。

    是了,確是如此。

    心中的石頭終于放下了。

    小寶終究要離家,他們能陪著他的日子實在太少了。

    為人父母,總愛替孩子杞人憂天,她從前一直擔心,小寶一人在外,沒個知心朋友,生病了怎么辦,受傷了怎么辦,委屈了又怎么辦。

    她總害怕他獨自忍著無人傾訴,最終憋出什么心病。她這么日日夜夜想著,姜策玉沒出什么問題,她自己倒是憋了塊兒心病。

    如今得知小寶交了朋友,還要帶回家玩兒,這塊心病終于找到出口,得以消弭。

    最初觀察這行人,瞧著里面有個漂亮水靈的小姑娘,她以為是姜策玉相中了她,可現在看來,倒不是如此。

    褚蘇感受到她的目光,大方與她對視,他眼角眉梢帶著禮貌的笑意,向著她道:“姜夫人,令郎確實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好、好,”莫昭離臉上笑意更深,她眼中蘊著藏不住的滿意之色,“小寶調皮,還望你往后多擔待些。”

    “嗯,”褚蘇道,“他在我們跟前可是穩重得很。”

    姜策玉余光瞅了褚蘇一眼。

    很快又移開。

    *

    臨州富饒,姜氏作為這一帶的第一世家,更是堆金積玉。

    從姜宅的裝潢便可見一斑。

    姜宅朱門巍峨,重檐飛翹,處處皆是金碧輝煌之象。踏入府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闊的庭院,地面由漢白玉石鋪就,庭院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噴泉,噴涌而出的泉水在陽光映射下透出五彩斑斕的光暈,噴泉周圍還擺放著各種奇花異草,爭芳斗艷,好不惹眼。

    褚蘇左右打量了番,心想:難怪當初瞧著京都監時姜策玉會那么驚訝,京都監跟姜宅相比,真不是差的一星半點兒。

    越過庭院便是大廳,大廳門口佇立著一青衣女子,見著他們,遙遙沖他們揮了揮手。

    “小寶,阿凜!”

    “二姐!”姜策玉揮手,小跑過去,“你剛才怎么不去接我?”

    姜月瑤點他鼻尖:“我在準備吃的呀,你們一路奔波勞頓,想來餓得很。”

    “我不餓,”姜策玉嘿嘿笑道,“我更想一回來就看到你。”

    “貧嘴。”

    “阿爹和大哥呢?”姜策玉歪頭往大廳內部瞅,“這里也不見人。”

    “最近這邊邪祟多,阿爹和哥哥接了委托,除祟去了,約莫晚上回來。”

    “哦。”

    “這幾位就是你帶回來的朋友吧,”姜月瑤經過姜策玉,沖褚蘇一行人款款行禮,“多謝各位對我弟弟的照拂包容,月瑤在此謝過了。”

    “二姐你說什么呢。”

    姜策玉不滿她的說辭,嘟囔了幾句,又重新向姜月瑤介紹了番小伙伴。

    姜月瑤露出與莫昭離相同的欣慰神色,領著他們到大廳吃了些東西。

    看幾人酒足飯飽,她對姜策玉道:“小寶,現在離晚宴的時辰還早,帶你的朋友們去市集逛逛吧,看看臨州風景,體驗下這里的風土人情。”

    第50章 調笑 “小姜哥哥,我還想要這個~”……

    姜策玉依著姜月瑤, 將一行人帶出姜宅,打算領到市集上逛逛。

    還沒走到市集,便遠遠看到幾個小孩兒嬉鬧, 這幾人長得惹眼, 小孩兒們早早就湊上來瞧, 瞧了兩眼,其中一個小孩兒猛地‘哎喲’了一聲。

    他拔高嗓門兒,粗著聲音道:“不得了!這不是小霸王嘛!!”

    其余人聽了立馬揉揉眼使勁兒看, 等看清了馬上跟著最開始那個小孩兒起哄起來, 他們一邊往市集里面跑一邊揮手叫嚷——

    “小霸王!!小霸王回來了!”

    還有嘴瓢的:“小王霸、小王霸回來作妖了!!”

    聲音此起彼伏落下,四周一陣雞飛狗跳, 姜策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沖褚蘇幾人招了招手:“走,別管他們。”

    市集人聲鼎沸,一路上, 蘊靈仙山小分隊都備受矚目, 姜策玉所到之處更是竊竊私語接連不斷。

    不過倒也不僅僅只有竊竊私語聲。

    這一路的商販們對姜策玉皆是避之不及, 可經過家酒樓時, 二樓卻是出來了好些姑娘,她們趴在紅木欄桿上沖他們招手,手腕間的翠玉鐲子隨著她們的動作輕微碰撞, 叮鈴作響。

    “小姜哥哥!看這兒!”

    “小姜哥哥,你還是這么風流瀟灑玉樹臨風光彩照人哇~~~”

    “是不是長高啦!”

    “……”

    清脆的少女嬉笑聲紛至沓來, 等接近酒樓了, 有些大膽的姑娘甚至把自己的手帕往姜策玉臉上扔,待看清他周圍好友后,又‘誒誒’了幾聲, 緊接著褚蘇蕭風臉上也被扔了好幾塊帕子,連洛無律也不能幸免。

    褚蘇從頭頂摘下塊帕子,抬頭沖姑娘們露出個十分好看的笑,隨即抬手向她們招了招。

    二樓的嬉笑聲瞬間大了些。

    “這位哥哥,你長得好俊!”

    “不比小姜哥哥差呢!”

    “哥哥上來玩兒呀~”

    “……”

    姜策玉本來懶得管這檔子破事,但看到褚蘇這幅招人的風流樣,心中頓時憋出來股氣,他一把扯過褚蘇手中的帕子,十分沒有風度地往二樓扔了上去:“哪兒來上哪兒玩去!”

    帕子擦過姑娘的側臉,很快又落下。

    柔軟的錦帕擦過側臉,就像一根羽毛拂過,這自然是不痛的,可被砸中的姑娘還是捂住了側臉,裝作被打痛的模樣,嗔怪道:“小姜哥哥還是這么不懂憐香惜玉!”

    話音落下,引起周圍姑娘一陣推搡。

    褚蘇低聲笑了起來,道:“你們這里風土人情確實挺有意思。”

    姜策玉盯著褚蘇,心情不太好地悶哼一聲,快步帶著他們離開酒樓。

    眾人邊走邊聊,聊著聊著姜凜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一拍手掌,道:“策玉,你的好朋友們好不容易來趟臨州,你是不是應該給他們買點臨州特產?”

    “哦,”姜策玉道,“你說得對。”

    接著大手一揮,帶著他們去了家臨州特產店。

    本以為臨州特產是什么吃的玩兒的,不成想,竟然是翡翠玉石。

    幾人進了店,頓時被琳瑯滿目的飾品晃了眼,戒指鐲子瓔珞各種飾品應有盡有,每一件都用上好的檀木盒裝裱著,一看便價值不菲。

    褚蘇掃了一圈,嘆道:“姜策玉,你們臨州比我想象得還要有錢啊。”

    “這里四通八達,繁華點兒正常,”姜策玉食指在閃爍著點點星光的琉璃桌面上點了點,“別忙著感嘆,這里的東西隨便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幾人絲毫不跟臨州小霸王客氣,聞言立刻開始挑選起來。

    褚蘇在店里逛了逛,最終看中了枚長命鎖。

    他個人對寶珠玉石沒有多大興趣,這枚長命鎖是他希望借花獻佛送給尤寶寶的。

    尤寶寶雖然長相可愛,但終究是由怨氣凝成的尸王,骨子里還是帶著股暴戾兇狠勁兒,上次放她出來玩,她瞧見其他小朋友有這玩意兒,當即就要上去搶,若不是褚蘇在旁邊看著,她怕是要直接把那小孩兒脖子扯斷取下這東西了。

    她還小,需要循循善誘,漸漸將脾性收斂起來,這枚長命鎖不如做個獎勵,日后她表現得好了,便借個由頭送給她。

    片刻后,蕭風洛無律也挑選好了,姜策玉結賬時,褚蘇又四處轉了轉,眼神流轉間,驀然定格在角落的一對耳珰上。

    這是對翡翠明月珰,顏色非常清透,主體是兩塊長條形翡翠,中間用了顆白玉珠石銜接,末端墜著幾條流蘇,看上去漂亮極了。

    不過僅僅這些并不能讓褚蘇眼神停留這么久,最關鍵的是,它的色澤類似青銅,與問鼎顏色非常接近。

    他上前撥了撥耳珰流蘇。

    流蘇里似乎藏著幾顆小鈴鐺,這么輕輕一碰,被激出幾道細微卻清脆的碰撞聲。

    褚蘇越看越喜歡,他將檀木盒拿起來,價格吊牌也跟著墜到了一旁。

    看到吊牌上的一串數字,他不可置信睜大了眼,隨即呵呵兩聲,又默默把盒子放了回去。

    也太他媽貴了。

    把人當豬宰呢。

    他果斷離開。

    走了兩步又沒忍住折返。

    嗯……

    讓姜策玉再買一個也沒關系吧,看老板的諂媚樣兒,姜家在這里起碼得屬上上賓了。

    而且本來也是打算送他的。

    他若不喜歡,當掉也不算虧本。

    思及此,褚蘇不再無謂糾結,他清了清嗓子,惡趣味地沖姜策玉喊道:“小姜哥哥,我還想要這個~”

    聲音落下,姜策玉身影肉眼可見地僵了僵。

    耳尖隨之染上抹緋紅。

    他其實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叫法,因為小姑娘們逗他時總愛這么叫,所以他總覺得這稱呼帶了些調笑的意味兒,若是旁人這么喊他,他肯定要生氣發火,要拉著人吵架干架,要把人教訓服氣了才算完。

    可是……方才這聲是褚蘇叫出來的。

    他難以形容現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非要說點什么,絞盡腦汁也只能拿個粗糙的例子作比。

    就像……被小貓撓了一下。

    沒有伸爪子,很輕、很輕地撓了一下。

    撓得人心發顫,喉嚨發癢。

    見姜策玉僵在原地不動,褚蘇又叫了一聲:“小姜哥哥,你……”

    話沒說完,姜策玉猛然回頭打斷,他不想讓其他人察覺出他的異樣,努力裝出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來:“不許這么叫我!”

    褚蘇憋著笑沖他招手:“你過來,我就不叫了。”

    虎牙不自覺咬住下唇,他拳頭捏了松,松了捏,這么多小動作,到嘴邊,卻只余下一句——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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