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恐懼
“那兩個小護士似乎看我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 有些害怕,沒有理我就跑走了。”
謝海安緊閉著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恐懼感浮上心頭, 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涌上心頭的惡心感。
“海安。”冉風放緩了聲音, 盡量平復謝海安痛苦的心情。
“能告訴我,你在恐懼什么嗎?”
謝海安猛然地睜開眼, 眼底的眸光微顫,他有些詫異地看向冉風。
他看出來了
“可以告訴我嗎?海安!
謝海安深深吸了口,混雜的情緒如同沉重的枷鎖, 緊緊束縛著他的靈感。
“在去陽鵬家之前,我就見過那個姓喬的男人!敝x海安重重地呼了口氣, 似乎想把自己口中的濁氣呼出。
冉風溫柔地看著謝海安, 并沒有催促他,只是安靜地等待他調整好心緒開口。
“是我從你家回來的那個晚上, 那天我心情不好,放學后沒有直接回家, 在路上耽擱了很長時間!敝x海安又想到了那個令人惆悵的下午,他懷著滿腹的少年心事躊躇在夕陽之下。
“我在我家單元門口看到的他, 當時他靠在墻邊抽煙,他認得我,我敢確定。我路過的時候我聽到他笑了一聲!笨謶只\罩著謝海安, 讓他有些語無倫次。
冉風的眉頭不經意地蹙了蹙“之后呢?”
“之后我回到家碰到了我”一聲爸字卡在謝海安的喉嚨,終究是沒說出口“他獨自在家!
冉風知道謝海安說的是謝飛單獨在家, 但是他聽得云里霧里, 還是沒聽出謝海安恐懼的源頭。
冉風輕輕扣上了鋼筆的筆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光滑的筆身細細思索。
猛然間他抬起頭,對上了謝海安含著水光支離破碎的眼眸。
謝海安一瞬間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
猛然站起來讓謝海安的眼前有些發黑, 但是喉嚨的翻涌感讓他沒有任何思考的空間,他沖進書房外面的衛生間,抱著馬桶瘋狂地嘔吐。
冉風跟出來看著瘋狂嘔吐的謝海安,那一刻他懂了。
他知道了他在恐懼什么。
他的小狗太善良的,道德的枷鎖束縛著他,把原本就不是他的過錯,全部都堆在了自己身上。
冉風的心攪動著,看到謝海安嘔吐不止,他心疼地想抱抱他的小狗。
看到謝海安從書房跑出來,沙發后面的小冉也竄了出來,跟著兩人進了衛生間。
冉風蹲在謝海安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想讓他舒服一點。
小冉看到謝海安的樣子,圍在兩人身邊著急的哼哼唧唧地叫著。
謝海安吐得昏天暗地,把中午在老宅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到最后只能嘔出胃酸。
吐無可吐他的胃部卻依舊痙攣不止,抽搐地拉扯他的五臟六腑。
他無力地癱倒在地,靠在馬桶邊,大腦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呼吸,心臟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他的神經。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只感覺一把尖銳的刺刀仿佛在割裂他的神經,撕拉拉的疼痛讓他窒息。
頭痛欲裂,五臟六腑也翻江倒海的痛。
除了痛,謝海安感受不到其他。
“海安!嘗試著深呼吸,感受我的動作!
冉風握住了謝海安的手腕,按住了他的內關穴,用拇指輕輕按壓。
“跟著我的節奏呼吸,海安,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冉風溫柔地引導著謝海安的情緒,手上的力道卻逐漸加深。
跟著冉風的節奏呼吸,謝海安逐漸從恍惚的意識中走出來,眼前的白色慢慢消散,冉風的面容漸漸地愈發清晰的浮現在謝海安的眼前。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粘在額頭,胃部還是痙攣著卻沒有東西可以涌上喉管。
此刻的謝海安仿佛是沙灘上擱淺的魚,馬上要干死在炙熱的陽光下,無力地用尾巴拍打著沙土,卻無濟于事,無法再回到海中。
小冉順著謝海安的胳膊的縫隙強行擠入了兩個人中間,踩在謝海安的腿上用濕潤的小黑鼻子拱著謝海安的下巴。
謝海安的神情有些恍惚,濕漉漉的觸感讓他感到了一絲真實。
“冉風”
一瞬間謝海安紅了眼眶,他的聲音有些啞,摻雜著委屈,聽起來可憐極了。
冉風抱住了謝海安的頭,心疼地閉了閉眼,輕輕地摩挲著他的后背“沒事了海安,別怕,我在。”
熟悉的松木香環繞著謝海安,讓他久違的安心,他的情緒逐漸平復,身上也有了知覺。
那條擱淺的要被曬干的魚,再一次被冉風放生到大海中。
“海安,我們不能用預想中未發生的假設去折磨自己。無論你的猜測是真與否,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結局!
“嗯!敝x海安在冉風懷中,靜靜聽著冉風的心跳,冉風的心跳那么響,在他耳側,那一刻,謝海安心中的恐懼煙消云散。
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懷里的小冉卻擠著小腦袋,鉆到兩人中間,探出頭來。
謝海安看著小狗圓滾滾的大眼睛里滿是擔憂,揉揉它的頭“沒事了小冉。”
冉風松開了謝海安,站起身沖謝海安伸出手。
謝海安握著冉風的手指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我好了,走吧回書房吧,可以繼續了!
冉風并沒有再讓謝海安進書房,拉著謝海安讓他坐在沙發上,像謝海安摸小冉一樣揉亂了他的頭發。
“我說了,我們的時間很長,不急于一時,今天我們就到這兒!
說罷,冉風吻了吻謝海安的額頭,轉身進了廚房。
謝海安茫然地坐在沙發上,眼睛卻緊緊盯著廚房里的冉風。
不一會,冉風端著一杯水走出來遞給謝海安“去漱漱口,然后把水喝了,然后過來吃藥!
剛剛不覺得,冉風一說謝海安才覺得自己的口中又苦又澀,他接過冉風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咸咸的。
是一杯淡鹽水,他把水含在口里,看著冉風卻沒有起身。
冉風輕笑一聲,率先去了衛生間,謝海安才跟在他身后去了衛生間漱口。
這是暴露療法初期常見的癥狀,由于剛開始進行脫敏,在病人最開始的回憶后,會有封閉,過度依賴,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在后續反復的回憶中,病人的痛苦會隨著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而減輕,直至完全對痛苦的遭遇脫敏。
暴露療法聽起來容易,實施起來卻非常艱難,一是太多病人無法承受反復的精神折磨而致使自己陷入回憶無法自拔,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導致病情越來越差。
二是脫敏治療不可操之過急,反復的脫敏治療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尤其是前幾次的回憶格外漫長,無疑對病人來說是巨大的考驗。
不過這對于謝海安來說都不是問題,冉風說了,他們有充足的時間,讓他完完全全地被治好。
“身上還難受嗎?”
謝海安把冉風遞過來的藥片乖乖吞下,把水杯放在茶幾上搖了搖頭“沒事了!
“去換衣服!
“要出門嗎?”謝海安抿了抿唇,他并不想出門,尤其是剛剛的治療讓他疲憊,除了冉風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觸,他只想把自己縮在殼里,而這個殼里只有他和冉風。
“去醫院!
“不用,我沒事。”
“海安!比斤L的臉有些冷,他不是商量的語氣,有些嚴肅。
謝海安像一個犯錯的小孩,垂下頭,勾住了冉風的手指輕輕晃動,小聲開口“不去,好不好。我真的沒事!
“海安!比斤L的聲音放緩了些“我一直在,別害怕。不去檢查一下,我不放心。”
謝海安縱然萬般不愿,也沒再違逆冉風,跟著他去了醫院里里外外做了全身檢查,尤其是胃部,兩次嘔吐讓冉風心慌。
拿到檢查結果,冉風松了口氣。
除了有些營養不良,其他的都沒什么問題,胃也沒問題,想必嘔吐只是因為心理上的疾病而產生的身體抗拒。
在醫院折騰了一下午,兩個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
兩個人簡單地吃了口飯,帶著小冉和平安下樓玩。
平安正處在發情期,總是想往小冉身上蹭。
冉風第五次用腿扒拉開企圖爬上小冉身上的平安,無奈地開口道“這怎么辦,小平安發情要什么時候結束呀!
“要一個月呢,等它發情期結束,我給它做個絕育。”
聽到絕育,平安似乎有了反應,跑過來咬住謝海安的褲腳。
冉風被它可愛又愛記仇的樣子逗笑。
謝海安指了指腳邊撕咬自己褲腿的平安“和你一樣愛記仇!
冉風挑挑眉,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什么時候記仇了?”
“你說呢。”謝海安彎了彎嘴角,曖昧的笑一瞬間爆在空氣中。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了味道,細微的甜膩帶著些旖旎蔓延在兩人之間。
“我可不記仇。”冉風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似乎是領口太緊,他漫不經心解開了領口的第二個扣子,露出了光潔的脖頸。
謝海安的喉嚨滾了滾,眸色暗了暗,成年人的暗示就在方寸之間的幾個動作,一瞬間擦槍走火,曖昧的氣息如同煙霧蔓延四散。
“汪!汪!”似乎不滿意被兩人的冷落,小平安不滿意地沖兩個人叫。
冉風蹲下身把平安抱在懷里,小冉看到后也顛顛跑過來,兩只前腿把住冉風的膝蓋,企圖往冉風身上跳,似乎也想被抱起來。
謝海安拍了拍小冉的屁股“小肥狗,都快四十斤了,還要想被抱!
說罷,他拽著小平安的后頸,把他從冉風的懷里揪起來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腦袋“你也是,撒撒嬌就想搶我的地盤?”
冉風抱著肩膀,笑著看著教育兩只小狗的謝海安。
謝海安起身看向冉風,眼中翻滾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隨即冉風輕笑著向謝海安張開肩膀“來吧,和平安搶位置的謝小狗!
謝海安大步跨過去,把冉風緊緊抱進懷里,冉風發絲的清香飄進謝海安的心里,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他低沉地開口“明明是小壞狗和我搶位置。你的懷里是我的位置!
“嗯!都是你的位置。”冉風眼中滿是笑意,愛意順著溢出發脹的心尖溢出。
轉而,冉風看到了墻角路燈后隱藏在黑暗中一抹佝僂的熟悉身影,他的笑僵在臉上。
第72章 你倆這是要去結婚?
“回去吧, 有些晚了,今天太累了。”冉風的眸色暗了暗,微微側身, 讓謝海安背對著陰暗處的那抹身影。
“嗯!敝x海安抬起頭, 冉風溫暖的懷抱讓他有些戀戀不舍。
在兩人沒注意到間隙,平安又騎在了小冉身上。
“平安!又耍流氓!”謝海安俯身摟住平安到肚子, 單手把它抱起來,拍了拍它的腦袋。
冉風無奈的看了看還在傻笑的小冉“得時刻看著它倆,別在生出個小狗來!
“這段時間把平安籠養吧, 等給他絕育之后在放養它!
冉風點點頭,余光看向了遠處路燈后的黑暗角落, 已經沒有人影了。
再抬眼看到謝海安眼中含著曖昧的笑, 輕聲開口道“不讓它生小狗寶寶。”
謝海安的聲音低沉而溫膩,眼波流動間, 冉風就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在說那個瘋狂的下午,謝海安的愛意一次又一次肆意釋放, 壞心眼的哄著他,讓他給他生一堆“小狗崽”。
“不正經!比斤L的耳廓瞬間暈染上一層紅色, 牽著小冉快步向電梯里走。
謝海安跟在他身后進了電梯,狹小的空間里,似有若無的情愫在空氣中暗流涌動。
電梯里沒有人, 謝海安按下樓層,一只手把冉風堵在電梯角落, 另一只手抱著平安“怎么不正經了?”
謝海安靠近冉風, 盯著他泛紅的耳廓,啞聲開口“冉風哥哥在想什么呢?我只不過是不讓小冉生小狗寶!
聽到謝海安說了它的名字,小冉歪著頭, 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靠在一起的奇怪人類。
冉風的心顫了顫,推了推謝海安的胸口“除了小冉也沒人能生小狗寶了。”
“是嗎?”謝海安曖昧的輕笑。
“不然呢?”冉風含情的眉眼淡淡掃了眼謝海安,笑道“不然你生?”
“好,給你生一個小狗寶!敝x海安握住冉風的手指,在臉側蹭了蹭。
“還是算了,養三只小狗已經讓我精疲力盡了,你在生一只我可養不過來了!比斤L順勢用力捏了一把謝海安的臉,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掐痕。
叮地一聲,電梯打開,打破了電梯里旖旎的氣氛。
回到家,謝海安給兩個小狗擦了腳,喂了水后,他把小平安關到籠子里,才回到臥室。
冉風已經洗完澡了,正站在鏡子前吹頭發,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穿梭在發絲中間。
水珠順著他的手臂流下來,滴在地上,滴答滴答的也滴在謝海安的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謝海安走過去,接過了吹風機,給他吹頭發,柔軟潮濕的觸感化在手心,吹風機里的風也把謝海安的心吹的潮呼呼的。
“海安,剛剛遲叔讓我們明天早點去瑞明,你感覺身體怎么樣,要是太累了就在家休息!
謝海安給冉風吹頭發的手頓了頓,他不想出門,準確的是不想產生任何除冉風以外的社交,不想見人,不想和其他人交流,但是如果一個人在家的話
“我和你一起!
“好。明天要見一見你姐姐嗎?”冉風的頭發吹的半干,他拿過謝海安手中的吹風機,獎勵一般的揉了揉謝海安的頭。
“可以嗎?她那個綜藝不是封閉直播錄制的!
冉風輕笑,沖謝海安眨眨眼“你都說我是瑞明的太子爺了,這點特權還是有的!
自從去看了張蘭,謝海安心底對于親人的思念愈發強烈,倒是有一些思念謝海寧了。
“那好,明天想見見姐姐!敝x海安抬頭對上了冉風的眸子,他明白了冉風看出了他對親人的思念,在冉風面前他就像一張白紙,任何的心思都無處可藏。
“去洗澡吧,謝小狗!
謝海安點點頭,溫熱的水從頭頂淋下來打濕了他的頭發,他的心里不安感愈加濃烈。
他清楚這種不安的情緒是來自何處,每當獨處時心里莫名的失落和孤獨感就籠罩著他。
謝海安快速沖了澡,簡單的洗了個頭發,用毛巾擦著頭就走出了浴室。
冉風正靠在床邊看手機,看到冉風的那一瞬間,籠罩在謝海安心頭的失落和孤獨一瞬間彌散。
他走過去從后面抱住冉風的腰,濕漉漉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冉風關上了手機,輕輕安撫著謝海安。
冉風知道謝海安現在有些過度依賴自己,但他私心并不想板正他。
下午的治療里,謝海安回憶了拋棄,背叛。
盡管他面色無常,還和他有說有笑,但是冉風知道,在謝海安的潛意識里,他無時無刻都在恐懼,害怕再一次被拋棄和背叛。
兩個人窩在一起許久,謝海安終于松開了冉風,冉風的肩膀被謝海安的頭發打濕,留下一片潮濕的痕跡。
冉風起身去找謝海安的睡衣,找到睡衣又去了衛生間,謝海安坐在床邊緊緊盯著冉風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直到冉風又回到了他伸手可以碰到的距離,謝海安的心才落了下來。
冉風換了干的睡衣,手里還拿了塊干凈的毛巾。
冉風示意謝海安坐在床邊,隨后冉風上了床,跪在謝海安身后,溫柔的給他擦頭發。
“海安!
“嗯?”謝海安有些茫然的想轉頭看向冉風,卻只看到了他拿著毛巾的手指。
“從倉北出來,你有見過謝叔叔嗎?”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謝海安的心頭涌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是怨恨或許是逃避,混雜在一起,苦澀咸酸。
謝海安搖搖頭。
“如果可以你想見見他嗎?”
謝海安像是沒有聽到冉風的話,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不想。”
冉風輕柔的擦著他的發絲,并為在說話,屋內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毛巾摩擦頭發發出窸窣的聲音。
房間中安靜了許久,冉風聽到了謝海安沉悶的聲音。
“從陽鵬家出來之后,我再也沒見過他,他沒和媽媽離婚,就那樣和那個姓喬的男人消失了!
“最開始我想他,每天都期盼他能回來,回到這個支離破碎家。后來我恨他,恨他拋棄我和媽媽,恨他如此的絕情。”
“后來媽媽去世了,我徹底沒家了。我又在倉北呆了那四年,那里已經把我的恨消磨殆盡了。”
“他選擇的那條路,我無法祝他一路順遂,只求我們再不相見,各走各的路成為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冉風把毛巾放在床邊,從后面抱住了謝海安的肩膀,將頭埋進他的后背。
“海安,你有家,我給你一個家!比斤L悶聲的開口。
謝海安微微側目,溫聲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倆第一次在外面喝酒,當時我背著你回家,曾經許諾過等你長大之后要給你一個家嗎?”
冉風的眼眶有些發酸,他記得那個夜晚,昏暗的路燈下,謝海安背著他穿過漆黑的小巷。
“記得!
謝海安握住冉風抱著他的手腕,粗糙的指腹摩挲著他的皮膚。
冉風從謝海安背上坐起來,想抽回手臂卻被謝海安握住了。
謝海安轉過身,滾燙的手心拽著冉風有些涼的手臂,用力一扯,冉風一個重心不穩向前倒去。
謝海安用后背接住了冉風,握住他另一只手臂,讓他圈住自己的脖頸,把他背在背上。
“當時說等長大給你一個家,我做你的家人,永遠不會拋棄你。冉風,你愿意和我組成一個家嗎,這個家有你,有我,還有我們的小冉和平安!
冉風趴在謝海安的后背上,正如少年時候那般,他把臉埋在謝海安后背,伸出了手指。
“拉鉤,騙人是小狗。”
謝海安如同年少時那樣,一只手托住了冉風的屁股,一只手勾住了冉風的手指蓋了個章。
“拉鉤,騙人是小狗!
那個繁星點綴的夜晚,兩個少年在對方心里埋下的種子,在這一刻真正開出了最美麗的花。
第二天一大早,冉風還沉在夢里,謝海安就早早爬起來遛了狗,買了飯,在鏡子面前搗鼓自己。
冉風頂著微微凌亂的頭發,睡眼惺忪的看著穿著紫色西裝的謝海安。
“怎么打扮這么花哨?”他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光獨特的謝海安。
“這身衣服本來買來準備見冉姨穿的,這不是那天沒穿到!
“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你留著下次見我媽的時候再穿吧!
“誰說今天不是大日子,你快去洗漱!敝x海安低頭看了看,鮮艷的紫色看起來格外明亮,非常滿意。
冉風無奈的笑笑,并沒有在說什么進了衛生間洗漱,洗完漱出來發現謝海安拿出一套暗紅色的西服正在衛生間門口等他。
冉風的眉頭跳了跳,他有些遲疑的看著謝海安殷勤的模樣,指了指那件西裝“什么意思?”
謝海安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把西裝遞給他“你穿這件!
冉風咽了咽口水,不參加什么宴會,穿這么亮顏色的西裝太奇怪了,但是此刻謝小狗盯著他的眼中滿是期待,期待到他不忍心對他說一個不字。
斟酌了許久,冉風還是在謝小狗滿是期待的眼神中接過西裝轉身去了臥室。
暗紅色的西裝,樣式和布料都十分考究,上面用金線繡著精致的刺繡,一看就價值不菲,配著白色的襯衣,讓冉風看起來像暗夜中的貴公子。
“又不是去參加宴會,要穿的這么隆重嗎?”冉風看了看穿著同款紫色西裝的謝海安,還是感覺有些張揚。
“走吧,走吧,別讓遲叔等急了。”
冉風拗不過謝海安,無奈的跟著他下了樓。
到了瑞明,冉風和謝海安果然成了眾人焦點,原本冉風是瑞明太子爺的事在瑞明已經不是秘密,又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的一同出現,引起了不少議論和猜測。
兩人去了頂樓總裁的辦公室,遲暮強看到兩人的打扮,眼皮抽了抽。
“你倆這是要去結婚?”
第73章 合照
謝海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開玩笑道“嗯,去結婚!
遲暮強挑挑眉,抬眼掃了一眼冉風, 冉風淡淡一笑并沒有應謝海安的玩笑話。
遲暮強慵懶地靠在老板椅上, 雙腿交疊在一起,挑眉笑道“那祝你們新婚快樂。坐吧, 兩位新郎!
面對遲暮強的打趣,冉風的神情并未有太大波動,他坦然地坐在沙發上, 暗紅色的西裝更襯得他身形修長筆挺。
比起冉風的泰然自若,謝海安卻被打趣得有些局促。
“發給你的章程看了嗎?”遲暮強收起剛才說笑的神色, 面上添了一抹嚴肅。
“看了。”
“什么想法?”
“于總的重心都在綜藝, 這樣熱度高,但是很難聚攏牢固的粉絲群, 捧出來的都是曇花一現的頂流,楊叔的重心都在拍戲, 但是投資高收益小,盡管楊哥眼光毒辣, 但是三五年捧出一個影帝對瑞明來說跨度太長”
冉風和遲暮強聊工作上的事,謝海安沒太大興趣,他靠在沙發的角落看手機, 他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面的小巧的東西讓他安心。
指尖輕碰堅硬的觸感,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眼睛在手機上心里卻千頭萬緒,有些緊張,還有些隱隱的期待。
“海安, 你怎么想?”遲暮強的聲音打破了謝海安的思緒。
謝海安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遲叔,你們在聊工作,我沒仔細聽您剛剛說什么。”
遲暮強的神色暗了暗,眼中掛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你可要提前適應適應,以后可不能在工作的時候走神!
冉風微微皺眉,遲暮強的含糊不清的語氣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溫聲開口“瑞明之后要開一個新戀綜,叫“兄弟姐妹的戀愛”,如今謝海寧正當紅,這是一次很好的曝光機會,順便可以拆一下之前瑞明推的海風cp!
“。繀⒓泳C藝這個事兒不應該問我姐嗎?”謝海安有些茫然地看向冉風。
“這個戀綜的設定是明星帶著他的素人兄弟姐妹一起參加!比斤L解釋道。
“這樣呀!敝x海安的手指擰在一起,他的內心深處并不想出現在曝光燈前,更何況他根本沒法正常地與陌生人交流接觸。
他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看向冉風“我不是很想”
“海安!边t暮強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算計,似笑非笑的唇角勾著“別那么快拒絕,離綜藝開拍還有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他的話意有所指,難以捉摸。
遲暮強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謝海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困難都和遲叔說,遲叔能幫你的一定幫你!
遲暮強驟然的觸碰,讓謝海安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幸而他馬上移開了手掌。
“走吧,小風,先去開會去吧!
冉風的臉逐漸冷了下來,視線淡淡地落在了遲暮強剛剛碰過謝海安的肩膀上。
遲暮強看了眼冉風,眼底深處散發著意味不明地笑,隨即說道“會議室等你!
言罷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獨留冉風和謝海安在屋內。
冉風站起身走到謝海安身前,他俯視著坐在沙發上的謝海安,眸子里平淡如水眸底卻洶涌著一絲冷意。
他的手掌搭在謝海安的肩膀,正是剛剛遲暮強搭過的地方,滾燙的觸感透過西裝灼燒著謝海安的肩膀。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冉風淡淡的眼眸正看著他,謝海安知道冉風在等他開口。
等他開口主動告訴冉風,他與遲暮強之間對他隱藏的東西。
但是現在他還不能
“你,你快去開會吧,別讓遲叔等急了!
冉風的手指從肩膀移到了謝海安耳側,他捏住了謝海安柔軟的耳垂。
柔軟的觸感并沒有消散冉風心頭的慍怒,他的手指加大了力度,謝海安的耳垂瞬間被捏得通紅。
看著謝海安有些發腫的耳,冉風嘴角云淡風輕地笑了,而眸中卻毫無笑意。
“等下楊明叔帶你去見姐姐,見完姐姐之后在這里等我回來!
冉風松開了謝海安通紅的耳垂,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謝海安松了口氣,心里有些慶幸,冉風沒有追問,如果他追問了自己一定無法忍住脫口而出。
他揉了揉被捏得發腫的耳垂,上面還有冉風指尖的余溫,有些痛,更多的卻是滾燙。
謝海安又摸了摸口袋,心情止不住地雀躍,他已經迫不及待一會和冉風離開。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白胖白胖的男人笑瞇瞇地走進來,他沖謝海安伸出手“你就是小安吧,我是楊明,叫我楊叔就行,之后工作上有什么困難都可以找我。”
謝海安有些猶豫地伸出手臂,他的手臂有些僵硬,不知道該如何擺放才自然,有些緊張地開口說了聲“楊叔!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額頭滲出一滴汗,心跳得有些急促,短暫的握手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別緊張,我可不是吃人的老虎。”楊明笑笑,打趣道。
謝海安也扯著嘴角跟著笑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謝海寧在四樓的練舞室,謝海安跟著楊明從頂樓到四樓,在的電梯里,謝海安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刻。
“就在那個房間,你過去吧,我去開會,一會你直接去遲總辦公室等他就行!
謝海安點點頭,慌忙地接過楊叔遞過來的電梯卡,向他道了謝。
謝海安和謝海寧見面之后,回到遲暮強的辦公室,一推門看到冉風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在看著文件夾。
謝海安的眼角上揚,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聽到開門聲冉風淡淡抬眸,對上謝海安明亮而熱烈的目光,心下那點陰霾竟然迅速散去。
他勾了勾嘴角“怎么?見到姐姐那么高興。”
“嗯,好久沒見她了。你忙完了嗎,忙完我們走唄!
冉風合上了文件,看了看時間“還早,等中午和姐姐一起吃個午飯?”
“下次吧,等她錄完節目,我再好好介紹你們認識。”謝海安走過來抽走了冉風手中的文件夾,放在桌上。
“走唄,中午我帶你出去吃。”
冉風挑挑眉,站起身,謝海安眼中的興奮都要溢出來,如果他身后長了尾巴,此刻一定搖晃得比風扇還快。
“你坐副駕唄,我開車!敝x海安拉開副駕的車門,按照冉風的身形調整了一下副駕駛的座椅,有些期待地看向冉風。
冉風笑著從駕駛座上起身,走到副駕駛座下“怎么突然想開車了?”
“適應適應,以后給你開車的時候多了。”
“要帶我去哪?”冉風坐在副駕駛上,座椅非常柔軟,不知道什么時候謝海安弄了小墊子,上面印了只搖尾巴的小狗,看起來憨態可掬,是謝海安專門為冉風準備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帶你出去?”謝海安有些驚訝。
冉風輕笑“你就差把我要做壞事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謝海安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誰說我要做壞事了。”
“所以我們去哪?”冉風挑挑眉。
“去照相館!敝x海安有些興奮地抿抿唇“我們還沒有過合照,今天去照一張!
冉風無奈笑笑“拍照片就高興成這樣?”
“你不懂,這是我們第一張合照,意義非凡!
冉風不置可否。
到了照相館,冉風以為謝海安說拍一張照片是指一套藝術照片,沒想到謝海安真的只拍了一張照片。
還是一張兩個人端坐在鏡頭前的紅底證件照。
冉風心頭有些說不出的失落,看著謝海安捧著兩個人的證件照傻笑,冉風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西裝“你今天哄我穿這么隆重,就是為了來拍一張證件照!
謝海安將兩個人的證件照小心翼翼地放在相框里,手指隔著玻璃摸著照片中冉風的臉“你都沒笑,要是能笑得溫柔點就好了,不過這樣也很帥!
“你笑得像個小傻子!
謝海安不知道在哪掏出了一個公文包,小心地把照片放在公文包里。
“這是哪來的,今天怎么跟變戲法一樣,一會掏出一個東西!比斤L看了看那個公文包,材質是高端的鱷魚皮,做工精美,走線精良,一看就不是謝海安的東西。
“這是遲叔送我的禮物,慶賀我的新工作!
“新工作?什么工作?”聽到謝海安對遲暮強如此親昵的語氣,眉頭不禁壓了壓。
“晚點告訴你,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冉風心里的失落感被好奇取代,被謝海安的情緒帶動著,唇畔也漾著笑,沒想到謝海安帶他來了高中。
正值暑假,學生都放假了,謝海安在腋下緊緊夾著那個公文包,又穿著一身亮色的西裝,看起來有幾分暴發戶的樣子。
果不其然他被保安攔下了,任他說破嘴皮子,保安也不肯放他進去。
冉風走過來,看到謝海安正在和保安爭執。
“叔,我們真的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畢業了回母校看看!
“你說是就是,你學生證給我看看!
“這都畢業多少年了,哪還能有學生證。”
“那不能放你們進去,校外的閑散人員不能隨便進學校!
“那個是我。”冉風指了指大門口的榮譽墻,淡淡開口道。
榮譽墻榜首便是冉風的照片,他學校里出來的唯一一個省狀元,畢業之后照片被貼在光榮榜上就沒下來過。
保安走過來比著冉風的臉瞧了瞧,有些驚訝“還真是,你就是那個考到宣大的狀元!
“我們想回學校看看。”冉風禮貌地笑笑“不知道您這邊方不方便放我們進去!
“方便,你們進去溜達一圈就出來昂,教學樓鎖著,你們也進不去!北0矝]再為難兩個人,放了兩人進去。
謝海安詫異地張大嘴巴,給冉風比了個大拇指“果然上天還是偏愛成績好的!
“你帶我來這做什么?”冉風漫不經心地掃了掃被謝海安護在懷里的公文包,心下隱隱有些期待里面放了什么。
謝海安拉起冉風的手在校園里慢慢地走,校園里沒有人,盛夏天氣,難得多云,叢叢云層包裹著烈日,收斂了半數暑氣,暖風夾雜著樹葉,吹的謝海安春心蕩漾。
他拉著冉風來到了操場后面的楊樹林,正是當年他們最后一面的地方。
準確地說是冉風最后見到謝海安的地方。
冉風的指尖有些微微顫抖,思緒如同紛飛的柳絮亂飛,心如同被攥緊的鼓槌亂跳。
楊樹的葉子被風吹落,落在冉風的腳邊。
謝海安將手中的公文包打開,從里面取出了三個文件袋,遞給冉風。
“這是什么?”
第74章 求婚
“這是什么?”冉風接過謝海安遞過來的牛皮紙文件袋, 手中的紙袋輕飄飄的,被謝海安當寶貝一樣的東西就這樣塞到自己的手里。
他打開了第一個文件袋,里面是一張銀行卡。
冉風有些疑惑地看向謝海安, 謝海安笑了笑“密碼是你生日, 一共五十六萬,是我現在所有的財產!
冉風的眼眸顫了顫, 他看了看手心小小的卡片,在陽光的反射下邊緣泛起一道白色的光。
“為什么給我?”
謝海安笑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在白楊樹下,那笑容亦如年少時陽光燦爛“這是我的工資卡, 本來就應該交給你保管。”
冉風感覺眼尾有些發酸, 心里脹脹的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打開了第二個牛皮袋。
是一份無償贈與協議和一本房產證。
“這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的“家”, 也是我唯一的產業,寵物店的店鋪, 現在我把他送給你了。”
冉風的手指有些發抖,他的視線落在贈予協議的最后一句話, 是謝海安的字跡。
謝海安先生自愿將此房產無條件贈與冉風先生,無需返還。
他的字向來潦草,但在這份協議上卻一筆一畫十分工整, 透過輕薄的紙張,冉風仿佛能看到謝海安落筆之時專注的神情。
冉風的嘴角漾開一抹笑, 他忍住眼中不斷泛上的酸意。
一張卡和一張紙, 對他來說并不多,可這卻是謝海安的全部。
謝海安把他的全部都給了冉風,也意味著, 冉風拿著他的一切,從今往后,他將再也無法離開冉風。
冉風的心一瞬間化開,被謝海安的愛意包裹。
謝海安的愛向來熱烈而真摯,年少時如此,如今亦如此。
冉風想打開第三個牛皮紙袋子,卻被謝海安握住了手指,他的手掌滾燙貼在冉風的手背上,指尖卻因著緊張而微微顫抖。
冉風抬頭看向謝海安,眨眨眼,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泛了些紅色,眼中泛著細碎溫柔的光。
謝海安輕輕吞了口口水,他有些緊張地瘋狂眨著眼睛,心跳的厲害一直怦怦撞擊著胸口,似乎馬上就要破墻而出。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住了,只有風吹樹葉傳來嘩啦啦的聲音像海嘯呼過。
“冉風!
“那天我約你來這其實是想和你表白,我在心里練習了無數次,要說什么,擺什么姿勢,如果你拒絕我,我要怎么辦。當時反復練習的話如今在我的記憶里已經有些模糊了。”
謝海安頓了頓,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今天還在這兒,我想彌補年少時的沒有說出口的遺憾!
謝海安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個藍色的絲絨小盒子,他單膝跪在地上,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是兩枚鉑金的戒指,在光線的照耀下泛著冷冽的銀光,小巧的雪花形的鉆石內嵌在外壁上,六邊形的雪花像冉風一般透著清冷。
一瞬間冉風的眼中有一團霧氣化開,他眼中晨霧輕拂,笑得如此燦爛。
謝海安撓撓頭,昨天晚上在心里反復練習了許多的煽情話,現在大腦像宕機了一樣,竟然一星半點都想不起來。
只能由著自己的心說出了埋藏在心底最真實的情感。
“冉風,我知道你總是不心安。今天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包括我自己。”
謝海安的嗓子有些啞,聲音有些嗚咽,眼眶酸得很,他拼命眨了眨,抑制住眼中升起的霧氣,舉著絲絨盒子的手有些顫抖。
“我想和你求婚,雖然我們不能登記結婚,但是我還是想你嫁給我,或者娶我,你愿意嗎?我們一起給對方一個家,一起相扶到老,從今往后一起參與對方生命里的每一刻,永不分開!
他們的目光交匯,冉風的心像爆發的火山一般,熔巖迅速彌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而熔巖上蒸騰著的熱氣都是謝海安的愛。
“愿意。”他的聲音溫柔如水,無比繾綣。
冉風伸出手,謝海安將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冉風的無名指上,俯下頭吻上了他的手背。
陽光透過樹葉,絲絲灑落,光影細碎流動,落在兩人身上。
風吹樹葉嘩啦啦地響著,伴著蟬鳴,聲音格外透亮,仿佛是一曲交響樂。
這一刻,他們參加了一場盛大而燦爛的婚禮。
一場只屬于謝海安和冉風的婚禮。
冉風低頭細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啪嗒一聲,一滴清淚落在戒指上的雪花處。
他感覺手指間濕乎乎,這樣的觸感無比的真實,可發生的一切又讓他恍惚得好像在夢中。
“好好的,怎么哭了。”
謝海安站起身抱住冉風,他把冉風摟進懷里,閉上了眼睛忍住了眼中洶涌的酸意。
“別哭,我心疼!
“嗯!比斤L輕輕應了一聲,卻帶著輕微的哭腔,撓著謝海安的心。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嗯!
“別總是懷疑我的真心了,我這顆心早就粘在你身上,再也拿不回來了!
“嗯!比斤L輕輕撫摸著手指上的戒指,又在謝海安懷中輕輕嗯了聲,像一顆石子砸到謝海安心里,攪得謝海安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看最后一個文件袋吧!
謝海安松開了冉風的手,等著冉風打開那個文件袋。
里面是那封被謝海安遺失的情書。
“這是?”冉風小心地把綠色的信紙拿出來,信紙的邊緣已經發黃。
“是那年我給你寫的情書,后面遺失了,現在又找到了。”
冉風打開信紙,垂著眸認真地讀謝海安的信,慢慢眼中又聚起了一團霧氣,轉而又輕笑出聲。
他的笑讓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信里那些矯情的話,當時寫的時候都是情真意切,如今再看有些矯情地讓謝海安尷尬的腳趾摳地。
冉風看完了信,小心翼翼地把他折好放回紙袋之中,眼角眉梢一直掛著燦爛的笑。
“笑話我?”謝海安假裝呲呲牙。
“沒有,開心!比斤L溫情地看著謝海安的眼睛,轉而摟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了上去。
他們的鼻尖碰在一起,像兩只親昵的小動物在互相問候,接著冉風的嘴唇碰上了謝海安的唇,謝海安俯身閉上了眼睛。
冉風的唇瓣無比輕柔,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花瓣,沾著謝海安的唇有些癢,溫暖而潮濕的觸感,小心翼翼地表達著愛意。
這個吻沒有絲毫的侵略性,只是溫柔的貼合,似乎在訴說著無盡繾綣的情話,每一聲細微的喘息都摻雜著無數的深情,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彼此溫柔的呼吸聲和滿含愛意的親吻。
回程的路上,冉風坐在副駕駛,還在反復看謝海安寫的情書。
“有那么好看嗎,都看多少遍了。”被冷落了的謝海安側目看著抱著情書笑的冉風。
“還說我笑得像小傻子,你現在笑得也像小傻子!
“好看!比斤L的視線沒從信紙上移開,語氣里滿是笑意。
“喜歡我再給你寫。這封一會兒背下來了。”
“這封不一樣!
謝海安覺得有些好笑“哪里不一樣?”
“這是少年海安寫給我的!
冉風這話讓謝海安有些吃味兒,他輕嘖了一聲“他寫得有什么了不起,你再看我就給你丟了!
冉風小心翼翼地把情書收好,湊到謝海安面前,眨眨眼睛“怎么還吃自己的醋,謝小狗!
謝海安輕笑一聲“才沒有!
冉風沒有戳破他,把牛皮紙檔案袋放進謝海安的公文包中,手指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是剛剛兩人照相的相框。
冉風把他拿出來,看了看了,相片中的謝海安笑得燦爛,冉風卻略顯嚴肅,加上紅色的背影,他好像知道了謝海安的意思。
“這是結婚照?”
“嗯哼!敝x海安有些開心地揚揚下巴。
“怪不得非要照紅底的。”冉風摸了摸照片上謝海安的眼睛,有些惋惜“我應該笑一笑的,你也不和我說!
“沒事,之后我們再去照,除了紅本本沒法給你,其他的都不會少,求婚,拍結婚照,鉆戒,還有婚禮!
冉風的心里有些悸動,轉而問道“婚禮?”
謝海安點點頭“等之后冉姨同意了我們的事,我們就辦個婚禮!
“我還沒見你姐姐!
“我上午和她說了,她很高興,我能找到一生摯愛!
“是嗎?”冉風輕笑,語氣卻是有些不信。
“遲叔幫我安排了一份新工作,之前一直沒告訴你,你總是因著這個事疑神疑鬼的!
“什么工作?”冉風摩挲著手指上的戒指,心情止不住地好。
“瑞明總經理的秘書兼司機。到時候工資就打到你手里那張卡上,我養你!敝x海安看了眼冉風,語氣賤賤的。
冉風的眼中有一絲詫異,轉而他有些疑惑“瑞明總經理不是我嗎?”
見謝海安賤兮兮地笑,隨即冉風反應過來“賺我的錢養我?”
“嗯呢,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分都不給別人賺。”
“行,有你這么會算賬的老公,我就放心了!
“你叫我什么?”謝海安的心尖酥酥麻麻的,頭腦恍恍惚惚有些飄飄欲仙。
“謝小狗。”冉風勾著唇角,扭過頭看著窗外。
謝海安賴賴唧唧的聲音響起“不是這個,你剛剛叫我什么?再叫一聲!
第75章 自由
謝海安側目看了眼不肯說話的冉風, 他此刻抿著唇忍著笑,一副逗謝海安的樣子。
謝海安像一只黏人的大狗追著冉風,語氣里帶著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撒嬌“你再叫一聲唄!
冉風笑笑, 還是不說話。
“你就壞心眼兒吧!敝x海安鼻子里輕哼一聲“走吧, 下車吧。”
“這是?”
冉風有些驚訝,謝海安帶他來的是他們高中一起吃的那家烤肉店。
已經快十年過去了, 那家小店還如當年一般,木質的招牌看起來有些舊,顏色比高中更淺了些, 經歷了不少滄桑。
中午店里人并不多,再加上暑假, 只有兩三桌人。
老板見到兩個人熱情地招呼過來, 見到兩人的打扮,眼睛笑得瞇成一團“這是剛參加完表演?”
“沒, 沒有。”謝海安不好意思地拘謹笑笑,下意識轉頭看向冉風, 冉風卻沒有給他解圍的意思,眼中帶著些調笑。
幸而老板只是客套也沒追問“快坐兩位, 兩位想坐哪?”
謝海安拉著冉風坐到了之前坐過的位置,兩個人依舊像小時候那樣并排坐著。
冉風輕笑溫聲開口“怎么穿的時候興致勃勃,現在知道害臊了?”
“你就笑話我吧!”謝海安拿著筆在菜單上畫了幾個菜“想吃什么?”
“你點。”
謝海安點了一堆肉, 又點了兩扎啤酒,烤肉在烤盤上滋滋的冒著油, 看起來有些美味。
冉風有些恍惚, 頭微微靠在謝海安肩膀。
恍惚間,他真的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
回到了那個他與謝海安互訴衷腸的夜晚,只是那天外面星夜點點, 而如今外面卻朗日高照。
謝海安夾了一塊烤好的肉吹了吹,吹涼了遞到冉風嘴邊。
冉風回過神,吃掉了謝海安的投喂,開口問道“你答應了遲暮強進娛樂圈嗎?”
“沒有!敝x海安搖搖頭“只是答應了他進瑞明,我沒讀過大學,不知道在瑞明能做什么,他說你會接任總經理的位置,身邊缺個秘書。我覺得應該可以勝任!
“怎么想進瑞明?”冉風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上的戒指,有些心神不安地抿了抿唇。
“你不想我進瑞明嗎?”謝海安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撐著頭側目看向冉風。
冉風微微垂著頭,輕聲道“想!
想你每一刻都在我眼前,無時無刻都在我視線所及的地方,但是這樣對你不公平。
“又胡想什么呢?”謝海安湊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總是在心里胡想亂想!
謝海安打開了一瓶啤酒,倒進冉風面前的玻璃杯。
冉風微微蹙眉,手掌扣在謝海安面前的玻璃杯上“你在吃藥不能喝酒。”
“就喝一點唄,小冉醫生,今天開心就放縱一次好不好?”
冉風猶豫一下,沒再僵持,收回了手。
謝海安把酒倒滿,拿著酒杯和冉風面前的玻璃杯撞了一下。
“我們喝一杯,冉風!
謝海安一飲而盡,冉風卻沒動,只是看著謝海安。
謝海安喝得有些急,一絲酒液順著喉嚨流下。
冉風抽了張紙,擦掉了謝海安脖頸處的酒漬,想抽回手卻被謝海安握住。
謝海安握住冉風的手指細細端詳,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手,手指纖細修長,骨節處有點泛紅,隱隱地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尤其是握著筆的時候,優雅的讓人心動。
“喝了一杯酒就醉了?”冉風看著對著自己的手發呆的謝海安,有些無奈地動了動手指。
“沒醉。”
“冉風!敝x海安摸了摸冉風無名指戒指上的那片小雪花樣式的鉆,它鑲嵌在戒指里,與整個指環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那片雪花,看似是戒指禁錮了它,可它若是離開了戒指,只能變成一顆細小沒有價值的碎鉆,而沒有它的戒指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他們早就不可分割。
“我心甘情愿地!
冉風的眼眸顫了顫,他的心猛地縮了縮,這是謝海安第二次對他心甘情愿這幾個字。
“你和遲叔做了什么交易?讓你去接管了瑞明?和我有關吧!敝x海安撫摸著冉風的手背,光滑細膩的皮膚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你覺得這是你為我做的犧牲嗎?”
謝海安抬眼看向冉風,冉風抿了抿唇,并未出聲。
謝海安輕笑,輕輕吻了吻冉風的手指“你為我犧牲了你的自由,理想,你不心疼自己。我只是換了份工作,你就心疼我丟了自由。”
冉風另一只手端起了裝滿酒的玻璃杯,學著謝海安的樣子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酒順著喉管流下,并不舒服,卻讓冉風感覺十分痛快。
“你說錯了!比斤L壓了壓胃里翻滾的酒氣,淡淡開口“做心理醫生并不是我的理想,所以接管瑞明我并沒有放棄我的理想。至于自由!
冉風輕笑,握住了謝海安的手指“本來就不重要!
謝海安也笑了“是啊,本來就不重要!
我們擁有彼此,就是最自由的事,至于在哪,做什么,又有什么關系。
冉風拘著謝海安,謝海安沒喝幾杯,冉風倒是沒少喝,這個情況肯定是開不了車了。
“叫個代駕?”
“去我家從前的老房子吧,咱們去休息一會,酒勁散了再回去!
謝海安有些詫異“那個房子還沒賣?”
“嗯,舍不得賣!比斤L靠在謝海安身上,頭暈得厲害,他不是一個喜歡酗酒的人,但是他今天真的高興,高興到必須有個口子把心里的情緒泄出來。
謝海安帶他出來喝酒,無疑給了他這樣一個口子。
冉風站起身,身形有些晃蕩,謝海安扶住了冉風,結了賬,兩個人出了小店。
已經快十年沒回這個地方,謝海安對這里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那邊走!比斤L指了指,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腿腳發軟靠在謝海安身上。
“我背你?”
“嗯!
謝海安彎下身,把冉風背在身上,他也喝了些酒,但是背冉風并不是一件吃力的事,只是身上的西服勒得他有些緊。
他把冉風向上顛了顛,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更舒服。
冉風的頭靠在謝海安的肩膀上,地上兩個人的影子纏在一起被陽光拉的很長。
到了少時冉風的家,謝海安有些驚訝,這里不僅裝修和年少時一模一樣,而且打掃得干干凈凈,完全不像很久沒住人的樣子。
謝海安把冉風放在床上,冉風的西裝已經皺了,他想找件舒服的衣服給冉風換上,拉開衣柜,少年時他們穿過的睡衣還整整齊齊地擺在那,還有
謝海安盯著衣柜里的衣服沉默了,他的心驟然開始泛著疼,像被一只大手攥碎,再丟進攪拌機攪成了粉末。
他閉上了眼睛不敢看衣柜里整整齊齊擺放的冉風的西裝。
半晌,他合上了衣柜的門,冉風正躺在床上,半睜著眼睛看著謝海安,因著酒氣,他的眼尾被熏得通紅。
“你一直住在這兒嗎?”
“嗯,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住在這兒!
這個房子離宣城大學很遠,離冉風的工作室和瑞明也很遠,卻擺放了冉風平日里穿的衣服。
他一直住在這,等著自己回來。
早在七年前,冉風就為他放棄了自由。
謝海安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門口走,冉風有些慌亂從床上坐起來,他頭暈得厲害“你去哪?”
謝海安匆匆忙忙從門口走到床邊,吻了吻冉風的額角“等我,很快就回來。”
未散的酒氣攪得謝海安頭疼,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想冉風的這七年,蔣旭真和他說過,冉風找了他七年,他不敢想那七年冉風是怎么過來的。
從他走后,冉風把自己禁錮在這兒,在這方寸之間,再也不曾離開。
他終于懂了冉風的患得患失,懂了自己反復地表達心意,冉風卻還是沒有安全感。
一直以來那個被遺棄的小狗從來不是自己,而是冉風。
謝海安的心疼得喘不上氣,他小跑著去了藥店,加緊腳步只想趕快回到冉風身邊。
他飛奔回來,拎了個小袋子進門。
冉風似乎已經醒酒了,他光著腳坐在沙發上發呆,見謝海安推門進來,冉風猛地抬頭看向門口。
看到冉風濕漉漉的眼神,謝海安的喉嚨堵成一團。
他走到客廳,把冉風打橫抱起來,抱進臥室“又光著腳,地上涼!
冉風似乎沒聽到他的話,輕聲問“你去哪了?”
謝海安把冉風抱到床上,壓在身下,手中的塑料袋隨意丟在床上,里面的小瓶子滾了出來。
“冉風,當時我走后,你連課都不上了,發了瘋地滿世界找我?”謝海安咬住冉風的下巴,冉風吃痛地縮了一下。
冉風愣了一下,不清楚謝海安為什么突然說這個,喃喃道“你突然消失了,你家也空了,沒有人知道你在哪,當時我急瘋了。”
謝海安的手指插入了冉風的指尖,兩人十指相扣,他將冉風抵在床上“所以你就放棄了去海城讀書?放棄了出國進修?一直住在這個老房子里等我回來?現在又放棄了工作室接了瑞明?”
謝海安有些激動,他的眼眶通紅,陷入了一個死角,他的心又酸又脹,無處宣泄。
“你別難過”冉風的眼尾有些泛紅,嗓子啞得有些厲害。
“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小狗”
第76章 吻痕
數十年的愛, 愛到骨子里,兩個人早已經刻在對方的靈魂里,即便打碎化成粉末也會繼續糾葛。
老房子的這個房間, 見證了他們刻骨銘心的愛, 從情竇初開到情根深種。
謝海安的動作粗暴,他咬著冉風的每一寸肌膚, 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融進他的骨血中。
但在冉風疼得發抖的時候,他的心里有止不住地發疼, 他溫柔地吻著冉風,用汗濕的手指摸著他的臉。
……
到后來冉風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嘶啞的聲音有些委屈, 只無力地小聲呢喃“抱!
謝海安眼底通紅,像發了瘋的野獸, 他死盯著冉風,俯身抱住他的同時狠狠咬住了他脆弱的脖頸, 吸吮脖頸處如同藝術品的淡青色的血管。
冉風忍著痛抱住了謝海安的頭,陷入徹底昏迷之前, 他呢喃了一句“別難過了,老公!
謝海安早就瘋了,他心里酸脹的厲害無處宣泄, 一次又一次的瘋狂卻依舊無法填補心中對冉風的占有欲,他不敢想, 冉風這樣的天之驕子, 為了自己蹉跎了多少歲月。
冉風想抬起手摸摸謝小狗的臉,想告訴他,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甘之如飴。
但是他嗓子干得厲害,鼻息間全是腥味混雜著鐵銹味兒,耳邊全是謝海安粗重的喘息,手指連彎曲的力氣都沒有。
他在謝海安兇猛的愛意中喪失了意識。
冉風再次睜眼的時候,天已經昏暗暗地沉成一團。
他有些悵然若失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緩了一會,昏迷前謝海安濕潤猩紅的雙眼還仿佛在他眼前。
愧疚混雜著占有的眼眸扎的他心漏了一個大洞,正呼呼漏風,他摸了摸身側,空的,謝海安不在。
冉風起身動了動肩膀,身體除了有些酸脹外,倒是沒什么不適,低頭看了看,身上換了干爽的睡衣。
客廳的燈卻亮著,他想喊一喊謝海安,嗓子沙啞的卻無法發聲。
冉風坐在床上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起身順著光亮走了過去,看到了廚房里一個熟悉的背影對著他,冉風的心才瞬間落了下來。
此刻,謝海安正光著上身系著圍裙,專心致志地對著廚房的砂鍋在研究什么,他神色認真,并沒有注意冉風站在門口。
研究了好一會,謝海安滿意地蓋上了砂鍋的蓋子,抬頭卻看到了冉風正靠在門口看著他。
謝海安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醒了?”
轉而又微微蹙起眉頭,走到冉風身邊,拉著他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去了臥室。
冉風看著謝海安從臥室拿了雙拖鞋出來,邊走邊像個碎嘴的小老太太一樣嘮叨“怎么又光著腳?地上多涼!
他蹲下身握住冉風的腳,他的腳在謝海安滾燙的手掌里更顯得冰冰涼涼,謝海安嘖了一聲“下次再光著腳在地上走,我就打你屁股。”
冉風勾了勾嘴角,嘶啞地開口“忘了。”
發出的聲音讓謝海安一愣“怎么嗓子啞成這副樣子?像個小公鴨子!
冉風挑挑眉,抬腳踢在半蹲在地上的謝海安的肩膀上,表達自己的不滿,表情分明再說,我嗓子為什么成這樣你不知道嗎?
謝海安握住自己肩膀上的腳,輕輕地把他套在拖鞋上,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溫水。
不冷不熱的水順著腫脹的喉嚨流下來,才讓冉風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謝海安半蹲在地上,把冉風冰冷的腳塞到圍裙下的腰腹處,用胳臂抱住冉風的小腿捂著冰涼的腳心。
謝海安像一個火爐,源源不斷的熱量順著謝海安的腰腹流入冉風的腳心,讓冉風覺得身上舒坦了不少。
廚房里若有若無的香氣飄過來,倒是勾得消耗了一下午體力的冉風肚子有些餓了。
“在做什么吃的!比斤L咳了咳,聲音還是嘶啞得不成樣子。
謝海安蹙了蹙眉“你別說話了,等會吃完飯我去給你買點藥!
冉風乖巧地點點頭,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軟得謝海安心都要化了。
“做的大棗蓮子粥,你睡著的時候我叫的外賣送的食材,正好有砂鍋,想著熬上正好你醒了吃!
冉風抬抬眼,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謝海安勾了勾嘴角“大棗蓮子粥可以養心安神,補脾養胃。”
他頓了頓拉長了尾音“還可以澀腸固精。”
冉風挑挑眉,被謝海安捂著的腳心已經暖過來了,他彎了彎腳趾,順著謝海安腹部的線條緩緩地向下移,勾住了謝海安的褲腰。
謝海安握住了冉風亂動的腳,順勢把他推到沙發上“嗓子都啞成這個樣子了,還鬧我?”
冉風無聲地笑笑,做了個口型“你多喝點!
“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沒受傷吧!敝x海安的手指摩挲著冉風脖子上青紫的痕跡,有啃咬留下的牙印,也有吸吮留下的吻痕,看起來有些嚇人。
冉風搖搖頭,這次謝海安雖然動作有些粗暴,但是理智依舊在線,做之前去買了潤滑,擴張得也仔細,他從不讓冉風在這事上受傷。
“疼嗎?”他輕輕摸著冉風鎖骨上親吻留下的暗紅色“怎么留了這么多痕跡,看著像我家暴你一樣。”
冉風摟住謝海安的脖子,報復似的一口咬住了謝海安的下嘴唇。
謝海安的下唇被咬得有些疼,卻依舊咧著嘴笑著看著撒氣的小狐貍。
兩個人在沙發上膩了一會,吃了飯,謝海安想去給冉風買點緩解喉嚨痛的藥,冉風卻吃得有些積食,想在附近散散步。
蟬鳴清亮,夜色昏暗,兩個人并排慢慢在老巷子散步,仲夏的風不燥,吹得好不愜意。
謝海安去藥店買了藥,又去旁邊的小超市買了瓶水,站在路邊對著藥盒研究了一會,捏了兩顆藥遞給冉風,盯著他乖乖地咽下去。
“好點嗎?”謝海安接過冉風喝完了礦泉水瓶,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水喝掉。
“哪有那么快。”他的聲音還是啞著,卻好了不少。
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個老人正佝僂著身子,身旁拎了個大袋子,里面裝滿了礦泉水瓶,他正貓著腰在垃圾桶里翻找。
謝海安走過去,把礦泉水瓶遞到那人身側“大叔,這個給你!
“哎,哎,謝謝!
熟悉的聲音響起,那人抬起頭,與謝海安四目相對,謝海安手中的礦泉水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海,海安?”那人穿的衣服很樸素,是一件白色的半袖,因著洗滌了多次有些發黃,他的鬢角沾了些白發,凹陷的眼窩里看到謝海安的眼神滿是詫異和欣喜。
他站起身,身上卻有些駝背看起來有些佝僂,他雙手在褲子上搓了搓,眼眶微微泛紅,有些緊張地語無倫次“海安,你怎么來這邊了?你不是住在城北那邊!
熟悉的面孔卻又如此陌生,讓謝海安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哽住。
冉風跟在謝海安身后,走過來看到了男人,有些詫異隨即眉頭擰成一團,良好的修養還是讓他開口打了招呼“謝叔?”
那男人轉頭過來,看向冉風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頭發,止不住地應著“哎,哎,冉風是吧,這么多年你和海安還是這么要好!
“你怎么在這?”謝海安不知道自己心頭現在是什么感覺,他以為自己不恨了,可當他看到謝飛的那一瞬間,恨意如同潮水般裹挾著他,可謝飛如今如此潦倒落魄,又讓他的心底有一絲抽痛。
“我住在這兒,咱們家從前的那個老房子。”謝飛指了指身后,有些局促不安地捏住衣角的下擺,帶著些小心翼翼地懇求“要上去坐坐嗎?”
謝飛的變化太大了,曾經那個文靜溫和,談笑風生的人,如今變得皮膚粗糙黢黑,被歲月的侵蝕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佝僂蒼老得厲害。
謝海安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跟著謝飛回了那個他住了十幾年的家。
家里的格局變化不大,就是角落里堆滿了紙箱子和空的水瓶。
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開啟了謝海安記憶的閥門,那些他曾經在這間房子中的記憶一瞬間擠進他的腦子,壓得他有些喘不上氣。
冉風跟在謝海安的身側,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掌,謝海安緩緩轉過頭對上了冉風沉穩的眸子,混沌的大腦才稍稍有了些清明。
謝飛關上門,看到了兩人親密的小動作,移開眼,說道“隨便坐吧!
他去廚房給兩人倒水,冉風坐在沙發上,謝海安卻沒有坐他環視了一圈,視線落在了電視下柜子上的一張合照。
那是一張被撕碎了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們一家四口,當時張蘭精神最差的時候把它撕碎了,如今它被用透明膠帶小心地拼湊粘好,放進了相框之中。
謝海安移開眼,站在窗邊向外看,快十年過去了,窗外依舊沒變,還是老舊的小區,樓下的路燈壞了一只,一閃一閃的。
一只小蠓蟲趴在紗窗上,忽閃著翅膀,謝海安有些恍惚,一時間他好像回到了十幾歲,那時候他正年少,無憂無慮,姐姐上了大學,父母恩愛,那樣平凡的幸福只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他伸手彈了彈那個蠓蟲,它被震了一下,飛走了。
“喝水,海安,冉風!敝x飛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小心地坐在沙發的另一側。
謝海安沒有轉頭,盯著樓下空曠的道路出神。
房間靜了許久,謝海安的聲音傳來“你怎么會在這兒?”
第77章 懺悔
“幾年前回來, 發現房子空著你媽她去世了,你和海寧也不在這兒住,我就, 就一直住在這。”
謝海安輕聲開口“是呢, 這是你的房子,你想住就能回來住。”
“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海安。”謝飛有些慌亂,他結結巴巴想解釋, 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怎么回來了?”謝海安冷淡地開口,沒有一絲感情。
謝飛垂著頭, 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一副落敗的模樣,他的身體有些顫抖, 眼眶發紅,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海安, 我對不起你們,當年是我被豬油蒙了心, 我一時沖動才離開,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么了!
“我回來發現你媽去世了,我也很痛苦, 我到處找你和你姐,后來在你陽叔那聽說你和你姐過得很好, 我就安心了。”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他的聲音沙啞而破碎,每個字都從胸腔擠出來,痛苦萬分。
謝飛無法忍耐崩潰的情緒捂著臉哭了起來“都是我的錯, 這些年我很想你們,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姐,她還是那么漂亮!
“前幾天我在你媽墓地看到了你,我沒敢上去認你。我好想你們,可能是上天的緣分,讓我們今天又碰到了。”
“你去過我媽墓地?”謝海安頓了頓,他想到了母親墳前的那株開敗了的百合花,深深地吸了口氣。
“知道你媽媽去世后,我在城西那片墓場找了一份守墓的工作,想著可以陪陪她,讓她不那么孤單。”
呵,謝海安嗤笑一聲,回憶像刀鋒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血肉,那些痛苦的過去像鬼魅一般不斷在眼前浮現。
那些難以入眠的夜晚,母親痛苦的嘶喊哭泣,通紅布滿血絲的眼睛,瘋狂的尖叫全都涌入他的腦中,讓他每一次吸氣都像吸入一根針,刺得他的肺腑生疼。
謝飛抹了抹眼淚“海安,我知道你怪爸爸,怪爸爸當年拋棄了你們,是爸爸做錯了,爸爸不求你們原諒,只要知道你們過得好,能遠遠地看你和你姐一眼,就滿足了!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肯定不會再做那樣的選擇,海安”謝飛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隱沒在痛苦的嗚咽聲中。
屋內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謝飛微小的抽泣聲。
“風,你先下樓等我!敝x海安盯著樓下路燈出神,它已經沒有再一閃一閃,而是徹底滅了下來。
冉風站起身,擔憂地看了看謝海安的背影,又看了看沙發角落捂著臉痛哭的謝飛,轉身走出了房間。
關門聲響起,謝海安緩緩轉過身,他對上了謝飛通紅布滿血絲的雙眼,冷冷地開口道“我只問你幾個問題!
謝飛有些茫然地張了張嘴,粗糙的大手擦掉了眼角滑落的淚水,點點頭“海安,你說,爸爸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謝海安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他睜開眼淡淡地看著謝飛,問道“你的工作朝九晚五,那年卻突然出差了一個星期,你沒有出差,是和那個姓喬的在一塊?”
謝飛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血色全無,嘴唇止不住顫抖,他低頭拽住了自己的頭發,喃喃道“是!
這個回答謝海安并不意外,他淡淡看著雙肩顫抖的謝飛,轉而開口道“你出差的最后一天,我在樓道看到過他,若是我回來得再早一點,是不是就能在咱家看到他了?”
謝飛的嘴巴微微張開,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思維也陷入了無限的混亂,他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擠出一個字“是!
謝海安輕笑一聲,他的視線從謝飛身上落回柜子上被粘合在一起的照片上,照片上張蘭溫柔地笑著,謝海安咧著嘴站在張蘭身前。
他輕聲開口“你們在這個房子里做過嗎?”
謝飛的聲音沒有傳來。
寂靜無聲。
無聲勝有聲。
謝海安沒再看謝飛,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前,他停住了開門的手。
“別再去我媽的墳前了,平白臟了她的黃泉路!
謝海安果斷地打開門走了出去,一股惡心感翻江倒海地從胃里翻滾上來,堵著他的喉管,他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撐在樓梯的扶手上穩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緩了許久,那股惡心酸苦的感覺才漸漸平息,頭里的每一根神經都像一根導火索,噼里啪啦地炸響。
他扶著把手踉踉蹌蹌想逃離這兒,卻腿腳發軟怎么都走不快。
走出這棟樓他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此刻冉風正站在那個壞了的路燈下,見到冉風,他快步走過去將他抱在懷里。
謝海安的肩膀開始顫抖,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搖搖欲墜。
“海安,別怕,我們回家!比斤L環抱住謝海安的腰側,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嗯,回家。”謝海安的聲音帶著酸楚。
夜色沉寂,蟬聲嘈雜。
兩個人回到老房子,謝海安坐在沙發上,身上絲絲涼意拔得他發冷,他閉上眼,謝飛的話卻甩不掉地一直往他腦子里沖。
一股惡心的反胃感又涌了上來。
冉風坐在他身旁,啞著聲音開口“藥吃了嗎?”
謝海安緩緩睜開眼,點了點頭,他垂著眼,溫聲開口“你別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許久,謝海安才開了口“當年他走后,媽媽的工作也毀了,她承受不住醫院里的閑言碎語,便離職了,那段時間是媽媽最痛苦的時候,丈夫離去,沒了工作,她每天以淚洗面,渾渾噩噩!
謝海安吸了口氣,緩緩地吐出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后來漸漸地她走出來,可是那時候她卻突然檢查出來乳腺癌,醫生說是良性,沒有擴散,只要切除了就沒關系。她那么愛美,她想放棄任由癌癥擴散,當時陽鵬的媽媽和我輪著勸她,她終于松口了決定去做手術。”
“后來她知道了我也是個同性戀!敝x海安閉上了雙眼“她知道了我給你寫的情書,當時她拿著我的手機,砸到我臉上。手機里有一張照片,是你睡覺的時候我偷拍的!
冉風的心沉了沉,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
“一開始,她對我喊罵,指責我,說我是惡心的同性戀,把我關在衛生間不讓我出去。我知道是因為她病了,太多的變故壓在她身上,她喘不上氣!
“有一天她突然把我放出來,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她抱著我,摸著我的臉和我說我只是病了,她會治好我的病!
謝海安感到身上冷得發寒,可記憶中母親那個懷抱如此的溫暖,可那時候的謝海安不知道,這個溫暖的懷抱,只是死前一杯暖腸的毒酒。
“我以為,苦日子要過去了,沒想到只是她不要我了。”
“幾天之后有幾個警察找到我家,說是這棟樓發生了高空墜物,讓我去配合調查,當時我望向她,她笑著沖我點點頭,我就跟著警察上了一輛面包車!
謝海安苦笑笑“多么拙劣的騙局,那幾個人一點都不像警察,哪有警察會開面包車,我還是跟著他們走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對我笑了,那天她笑得那么溫柔,溫柔到我明知道那是一個騙局,還是心甘情愿地走了進去!
“那是什么地方!
冉風啞著聲開口,在謝海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指尖輕輕顫抖,早在見到謝海安的第一面,他就去查了謝海安那消失的七年,那段時光他甚至不敢看第二遍,如今卻不得不引導謝海安去反復回憶那段陰暗,腐爛的日子。
“最開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上車我就被打暈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拼命地嘶喊,沒有人回應我!
黑暗中謝海安什么都看不到,他拼盡全力地去睜大雙眼,企圖尋找一絲光亮,哪怕只是微弱的一點點,但是一點點都沒有,那個房間仿佛是無盡的深淵。
謝海安置身于無盡的黑暗和無邊無際的孤獨中,那年謝海安不過也才17歲,在那樣漆黑狹小的地方,恐懼無處遁形,最開始他哭喊,企圖叫人來救他,后來他喊的喉嚨嘶啞不能發聲,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然后他趴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摸四周,地上一片潮濕,有的地方還長著黏糊糊的東西,像是青苔,他摸到了堅硬的墻壁,四周是冰冷的墻壁,沒有門,沒有窗,沒有光。
幸運的是,他在角落里摸到兩瓶礦泉水,他喝了一瓶之后嘶啞的嗓子終于好了不少。
謝海安靠在墻壁的角落,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抱著膝蓋捂住地痛哭,當時他以為自己被綁架了,要死在這個漆黑的小房子里。
那里的每一秒都很漫長,恐懼在黑暗中如潮水一波一波地吞噬著謝海安的每一寸神經,他用礦泉水瓶,一下一下敲擊著墻面,在黑暗中發出咚咚聲,這些聲響似乎是謝海安在給自己打氣。
在恐懼中他睡著了,以為睡醒了之后就可以回到家里,睡醒之后又是新一輪的黑暗和恐懼。
在無盡黑暗中更恐懼的是謝海安的胃空空蕩蕩,水也喝光了,下腹一陣脹痛感,想上廁所的感覺一波一波的沖擊著他的神經。
第78章 馴化
漆黑無聲的環境中, 恐懼迅速蔓延,孤獨感和無助感逐漸侵蝕著謝海安的精神。
更崩潰的是,因著嘶喊, 他喝了兩瓶礦泉水, 下腹的脹痛感襲擊著他大腦的神經。
這個房間不大,謝海安平躺的話, 伸開手臂,手腳可以碰到前后兩個墻面,如此小小的一個牢籠又怎會有廁所呢。
黑夜中他的感官和負面情緒被無限放大, 強烈的痛感牽扯著他的自尊,不知道又忍了多久, 他摸到了那個空了的礦泉水瓶。
謝海安再也無法忍耐, 趴跪在地上捂著頭嚎啕大哭,黑暗中擊垮他的不僅僅是他的精神, 還有他作為人的自尊。
突然,一聲沉悶響聲從他頭頂響起, 謝海安的臉上還掛著淚,他仰頭看去, 頭頂被掀開了一個四方的蓋子,他才知道自己是在一個地窖中。
一束光打在謝海安的臉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想站起身,卻因為長久地跪坐下半身又麻又痛, 失去了知覺。
怕那束光消失, 謝海安沖著頭頂大喊“有人嗎?救救我,救命!
“別喊了。”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看到了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生, 他剃了板寸,眼下烏青,嘴角還沾著血,顯然是剛挨了打。
“你是誰?求你救我出去。”強光刺的謝海安的眼睛生疼,被刺痛的眼睛下意識地躺下生理鹽水,但謝海安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就又重新回到那無盡的黑暗中。
“我叫劉明,你現在不能出去,新來的學員要在訓誡所待滿三天,你還要在這兒待兩天!眲⒚鞯穆曇艉艿停f不上的壓抑。
“你接著點,我把饅頭給你丟下去。”說罷劉明把饅頭丟到謝海安懷中,謝海安一時沒反應過來,潔白的饅頭順著他的大腿滾到地上,在地上滾了一圈,沾上一層灰塵。
隨即劉明扔下來兩瓶礦泉水。
謝海安撿起饅頭,舉過頭頂對著劉明“丟到地上了,已經臟了,沒辦法吃了!
“能吃,明天會有人來給你送饅頭和水!眲⒚髯鲃菹胍鹕黼x開。
謝海安慌忙地叫住他“劉明,這是哪里,你為什么不放我出去,求求你帶我出去!
劉明俯身看著謝海安抿了抿唇,緩緩搖了搖頭“來到這就出不去了!
之后無論謝海安再說什么,劉明都沒有應他,只是重重地關上了地牢的門。
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寂靜,黑夜中只能聽見謝海安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聲。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謝海安小心地摸著地,移動到墻邊,順著墻邊爬到墻角處,后背挨著墻角,他將自己縮成一團,才稍微有一點安全感。
靠在墻角的謝海安掏出了懷中的饅頭,饅頭是冷的,還有些硬。
他看不見,用手掌拍了拍饅頭的表面,想把表面的土拍掉。
一口下去,麥芽的香氣混雜著土腥味兒彌散在口腔里,但是他太餓了,如今一個冷梆梆的臟饅頭,竟讓他覺得無比美味。
一個饅頭并不夠果腹,吃完了的謝海安卻覺得更餓了,他憑著記憶中水丟下來的地方去摸索那個被劉明丟下的礦泉水瓶。
可記憶與感覺在黑暗的磁場中是紊亂的,他爬跪在地上摸了許久,才終于摸到了那瓶水。
因為怕上廁所,謝海安不敢多喝,只是輕輕地抿了幾口,稍稍緩解了喉嚨的干澀就擰緊了瓶蓋。
謝海安想著睡一覺就好了,睡到明天等劉明來了之后,再求他讓自己出去,他們一定是搞錯了,他們抓錯人了。
可是胃空虛的蠕動,饑餓燒得謝海安喉嚨泛起一股酸意?赡苁且呀浀酵砩狭,地窖里十分陰冷,冷得謝海安手腳冰涼地縮在角落。
他沒有一絲睡意,睜著眼睛看著無聲的黑暗。
謝海安想到了那幾個警察,他們根本不像警察,他想到了母親的異常。
比起黑暗帶給他的恐懼,他的心中更加恐懼是母親拋棄他了,把他送到這兒。
不會的,謝海安在心里勸慰自己,媽媽是愛我的,一定是他們搞錯了,他們抓錯人了。
可謝海安又想到了,那天母親哭著抱著他,說他只是生病了,她會治好他的病。
媽媽是送自己來治病了嗎?
這里是什么地方
是精神病院嗎?
精神病院能治同性戀嗎?
可是媽媽,這里真的好冷,我好餓,好想回家。
渾渾噩噩中謝海安失去了意識,恍惚間他看到了張蘭和謝飛站在廚房一起包餃子,謝飛笑著沖他喊“別玩了去買瓶醋。”
謝海安從沙發上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一拉開門冉風正站在門口,手里拿了瓶醋,他抿著唇對謝海安開口說道“我能進去一起吃嗎。”
謝海安拉著冉風進門,張蘭的臉色卻突然大變,她指著手機中冉風的照片,對謝海安嘶吼“你和你爸一樣是個惡心的同性戀。”
張蘭的尖叫聲如此刺耳,謝海安身邊的冉風消失了,謝海安捂住耳朵瘋狂地沖進父母的臥室中。
卻看到謝飛和喬濟白光著身子,蓋著被子,躺在母親的床上。
謝飛擰著眉,沖謝海安吼道“滾出去!
身旁的喬濟白挑挑眉,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對著謝海安笑。
謝海安不敢出去,門外是母親的尖叫,門內是父親的橫眉,他渾身發抖進退兩難。
他看了看敞開的窗子,瘋跑向窗子,一躍而下。
砰!
謝海安的心停了一瞬,他猛地驚醒,身上卻無法動彈,四周已經是一片漆黑寂靜,沒有張蘭,沒有謝飛,沒有喬濟白,更沒有冉風。
他動了動手腳,拼命地想坐起身,手腳卻像是還在沉睡中一般無法動彈,只有大腦是清醒的。
謝海安大口喘息著,寒冷的地窖,汗水卻順著他額頭流下來。
他不敢再想,不敢想張蘭,不敢想謝飛。
冉風冉風
謝海安喃喃地喚了兩聲冉風的名字。
四肢好像有了知覺,他緩緩坐起身,躺著不覺得,一坐起來謝海安感覺天旋地轉。
他身上滾燙,頭暈得厲害,謝海安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額頭,燙得厲害,嗓子也干啞得厲害,應該是發燒了。
謝海安摸了摸身側的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清涼的水順著滾燙的喉管涌下來,喉嚨非常舒服。
可水涌到胃里,卻讓原本平靜的胃部一陣痙攣。
咣當一聲,頭頂一聲巨響,謝海安仰頭看去,一陣強光刺進來,謝海安下意識地用手去遮擋那束光。
“是劉明嗎?”謝海安沙啞地張開嘴,眼睛適應了光亮,仰頭看去。
不是劉明,是一個年紀比他大一點的男生,也束著板寸。
“你是誰呀,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那人沒有理他,只是丟進來一個饅頭和一瓶水。
“我好像發燒了,能給我點藥嗎?”
咣當一聲,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一片死寂,正如謝海安的心一樣。
謝海安已經在黑暗中摸東西有了經驗,他摸向那個饅頭的地方,抓起饅頭塞進了嘴里。
也許是太餓了,這個饅頭是謝海安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快樂稍縱即逝,饅頭吃光了,沒有絲毫緩解謝海安的饑餓。
謝海安靠在墻角,許是因著發燒頭昏昏沉沉,許是因著黑暗無聲讓他意識模糊,他的意識又開始神游。
他想到了當時在冉風家,冉風做的那條魚,金黃色的魚肉還沾著醬汁。
謝海安舔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水,肚子好像沒那么餓了。
冉風?謝海安又想到了冉風。
不知道他怎么樣了,他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面了,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嗎?
他們因為什么事情生氣來著?大腦遲鈍的謝海安想了許久,才想起來。
冉風把劉婷寫給他的情書丟在他臉上,問他是不是有病。
如果自己把情書遞給冉風,他會不會把自己寫的情書也丟他臉上,問他是不是惡心的同性戀。
謝海安不敢再想下去,他把頭埋進雙膝,眼淚順著眼角無聲的滑落。
黑夜寂寂,謝海安不敢想任何人,任何事,就這樣徹底失去了意識。
謝海安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不在那個無盡的黑暗的地下室里。
這個房間光線很灰暗,只有一扇排氣窗的縫隙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照在謝海安臉上。
一瞬間謝海安有些恍惚,他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
他坐起身,環顧了眼四周,四周的墻壁因潮濕生滿了青澀霉斑,墻角還結著蜘蛛網,他睡在一個木板床上,一層薄薄的被單充當著褥子壓在身下,身上蓋著一條沒有被套的舊軍被,床是上下鋪的,房間里一共四張床。
水泥地上坑坑洼洼,有一條裂縫,螞蟻從那條縫隙中進進出出。角落中放著一個用來方便的桶,此外一無所有。
“你醒了?”
謝海安的上鋪伸出來一個腦袋,對上了一雙棕色的眸子,是一個少年,也是梳著板寸,看起來年紀比謝海安大一些。
他從床上下來,拿了一個舊茶缸,出了門。
再回來,茶缸里裝了杯熱水。
少年把熱水遞給謝海安,說道“你好像發燒了,但是這種小病教官是不給藥的,你多喝一點熱水吧。”
謝海安接過少年手中的茶缸,嘶啞地開口“謝謝你。”
他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不少“你是誰呀,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叫向乃,這里是倉北國學院!
第79章 規矩
“我叫謝海安, 倉北國學院?這是什么地方,是一個學校嗎?”謝海安環顧四周,這看起來像一個宿舍, 卻又如此破舊不像人住的地方。
“這里是一個學校, 你是因為什么被送進來的?”向乃從床底摸了一個木制的小板凳,坐到了謝海安床邊。
謝海安搖搖頭, 他咕咚咕咚又喝了兩大口熱水,燒得生疼的嗓子才舒服了一點“他們應該搞錯了,我不是自愿來的。”
隨即他坐起身, 頭昏昏沉沉的,他還是忍著痛爬起來“我要出去, 我要回家!
向乃的面色大驚, 慌忙地捂住謝海安的嘴巴,小心地往生銹的鐵門處看去, 見門外無人經過,才擰著眉, 小聲地對謝海安說“千萬別說要出去那種話!讓教官聽到你會挨打的!
他把掙扎的謝海安按在床上,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面上有些焦急地小聲說道“你要是不聽話,會再被關到訓誡所里去的!
訓誡所謝海安停止了掙扎,在地窖的時候, 劉明說新學員要在訓誡所待三天,向乃口中的訓誡所應該就是那個地窖。
謝海安的身上抖了抖, 想到那個陰冷黑暗的地窖, 他周身升起一股寒意,他和向乃解釋道“真的搞錯了,我有學校, 他們抓錯人了,我去和這里管事的人說清楚。”
向乃搖搖頭“不會抓錯人的,這里很多學員都是被父母強行送進來了。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錯,所以才被送進來。”
謝海安茫然地搖搖頭。
“比如上網,逃課,不服管教之類的!
聽了向乃的話,謝海安的眼中出現一抹裂痕,他一直抱著僥幸的心徹底死了下來,這一刻他確定了,是媽媽把他送到這個地方的,因為他是一個同性戀。
“不,不是的,不可能。我要出去,我要回家。”謝海安猛地搖頭,他站起身向生銹的鐵門沖過去,嘴里不斷嘟囔著。
向乃抱住謝海安的腰,強行把他拖回來,他想控制住謝海安,讓他不要發出太大的響聲,嘴里不停說著“你別喊,你別吵,我慢慢和你說。”
卻為時已晚。
生銹的鐵門砰地被一腳踹開,一個穿著綠色迷彩服的男人,手里拿著根棍子,擰著眉沖進來,吼道“喊什么?鬧什么?”
他一腳踹在謝海安的心窩,連帶著向乃,兩個人一起被踹倒在地上。
謝海安被踹得胸口的肋骨生疼,卻還是馬上爬起來“我要回家!
“回家?”那人一臉橫肉,擰著眉,走過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警告地指著他“老實點!
隨即他擰眉沖向乃喊道“你能不能干?不能干滾回去換其他人來!
向乃瞬間紅了眼眶,低著頭連連道歉“抱歉教官,是我的錯,我沒和他說明白。”
正是十幾歲的年紀,驟然被無故毆打的謝海安在地上緩了一會兒,猛地從地上躥起來,一下抱住那個男人的頭,狠狠地一拳打了回去。
那男人沒反應過來,被謝海安打了一個趔趄“操你大爺的,還他媽的敢還手!
男人啐了一口,隨后他抽出手中的教棍子狠狠地打在謝海安身上。
男人力氣比謝海安大,手上又有工具。而且他很會打,知道打哪里讓謝海安疼又不至于打傷他的五臟六腑。
謝海安還發著燒,加上幾天沒怎么好好吃飯,剛剛拼盡全力反抗了一拳,如今早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蜷縮在地上抱住頭,承受著男人的毒打。
旁邊的向乃紅著眼眶,他小聲地求饒“教官,他剛來不懂事,您別生氣了,我一定好好教他!
教官打夠了,解了氣,吐了口唾沫在謝海安身上,用教棍指了指向乃,厲聲道“好好教教他規矩!
向乃連連點頭,直到教官出去關上了鐵門,才敢過來看謝海安的傷勢。
“你沒事吧,還能站起來嗎,我扶你到床上。”
謝海安蜷縮在地上,他感到頭昏眼花,眼冒金星,臉被扇腫了。嘴里混雜著血腥味,那棍子不知道什么材質做的,打在身上比一般的棍子要疼上許多,火辣辣的,卻不會皮開肉綻。
最疼的還是胸口,他感覺胸口的肋骨像被男人踹斷了一樣,稍微一動,就抽絲一樣疼。
向乃扶著他,慢慢坐在那個堅硬的木板床上,有些難受地開口“好好的,非得挨一頓打!
“我要回家。”謝海安坐在床上,弓著身子,這樣的姿勢讓他身上的疼痛稍稍緩解了些。
向乃看著一臉倔強的謝海安,無奈地嘆了口氣“來到這兒,你就出不去了,除非你父母來接你回去!
他摸了摸謝海安的額頭,還是滾燙,轉身出去又給謝海安倒了一杯水,回來看謝海安正扯著脖子往排氣扇外面看,他把水杯重重地放在床上,發出當的一聲。
“你不要想著逃出去,外面有很多教官把守,你要是被抓到就不是一頓毒打那么簡單了。”
向乃見謝海安神情似是不信,解釋道“之前很多人學員試著逃出去,都沒有成功,你聰明一點,不要反抗,好好在這里接受教育,或許有一天你家長就會來帶你回家!
他把水杯向謝海安那邊推了推“多喝點水吧,明天還要上課,要是你還發著燒,吃苦的還是你自己。”
“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是你的學長,之后你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來管!
謝海安接過水杯,破舊的水缸中倒出他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臉上高高隆起的紅腫“你也是教官?”
向乃搖搖頭“我也是學員,但是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牢記于心,你記得越牢固,之后挨的打就越少。聽到了嗎?”
謝海安沒有理他,盯著水缸中微微晃動的水波發呆。
“明天會有老師帶你去接受一周的治療,治療后你會被分到心理教育班,我弟弟也在那個班,他叫向慶,我會讓他多照顧你!
“我們不是一個班嗎?”
“不是,我已經成年了,我是大專班的,是你的學長!
“每個學長會分配幾個學弟學妹帶,多的會分配十個,少的會分配兩三個。你被分給了我,你放心,我不會打你,但是你做錯了事情,會連累到我,所以你不要犯錯!
謝海安撇撇嘴,他看了看向乃的小體格,若是自己吃飽了飯,一拳能打倒三個他。
“接下來,我和你說說學校的制度,你一定聽好了,不要犯錯!
見謝海安有些不專心,向乃有些著急“你認真點,不要連累我!
“知道了!敝x海安垂著頭,身上全是傷,看起來十分可憐,向乃也不忍心責怪他。
“這兩天你暫時會住在這兒,等你接受完治療,正式入學之后才會分配到新宿舍!毕蚰谁h顧了一下四周“你忍一下,等入學了之后住宿的條件會好很多!
“若是我過不了治療,是不是就辦不了入學,就會被送回去了?”
向乃搖搖頭“若是你過不了治療,就會一直住在這接受治療。如果你不聽話,會再被關到訓誡所里,就是你剛剛待的那個地下室!
“在這里,每天早上七點鐘準時起床,你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喝水,上廁所,洗漱,疊被子。等你正式入住之后我會教你怎么疊被子,接下來的十五分鐘需要打掃宿舍,鐵架床、水泥地和螺絲插座上不能有一點兒灰塵。七點半的時候會有學生干部用手和紙巾檢查,要是沒擦干凈就不能吃早飯!
“七點半的時候你需要到操場集合,進行考徳!
“什么是考德?”謝海安擰起眉,不解地問向乃。
“你可以理解為考驗品德,就是對前一天表現不好的學生進行批評,對壞學生進行打戒尺懲罰!
“這不是體罰嗎?這是違法的!況且表現不好指的是什么?”
“噓噓噓!毕蚰宋孀≈x海安的嘴,偷偷瞄了一眼門口,見教官不在門外才松了口氣“你不要亂說話,這叫考德不叫體罰。”
“刷牙洗臉的速度、課上背誦古文的熟練度、站坐姿勢是否標準、隊列練習,有沒有在規定時間上廁所,喝水,對先生是否保持的禮節等等這些都是考德的內容!
“在規定時間上廁所,喝水?是什么意思?”
“只有早上七點到七點十五,中午的十二點到十二點十五,晚上的八點之后,才可以喝水,上廁所。其他時間有特殊情況需要和教官或者先生申請!
“在學校里遇到先生和教官,一定要鞠躬微笑。先生會穿中山裝,教官會穿迷彩服,很好認!
“晚上九點半準時上床休息。暫時就這些!
向乃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要是你犯了錯被懲罰的話,千萬不要躲閃與叫喚,會被加罰。如果你想減輕點處罰,在挨打的時候,就哭吧,教官看到你哭了,會輕一點。”
“為什么?”
向乃悄悄湊到謝海安耳邊,小聲道“在教官和老師的眼中,哭的對自己犯下罪行的懺悔,而不哭是不知羞恥的表現,他們認為肉丨體的懲罰是可以凈化靈魂的污穢!
“這不是神經病嗎?”
第80章 恐懼
向乃皺了皺眉, 有些不悅地白了眼謝海安。
謝海安撇撇嘴,不再出聲。
“我只能幫你這些,但是我勸你, 你最好謹言慎行。如果你嘴上再這樣口無遮攔, 之后會吃很多苦頭!
“我知道了,你放心, 我肯定不連累你就是了。”
向乃嘆了口氣“你就慶幸吧,你遇到了我,如果是其他學長帶你, 現在你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了。”
“學長也可以隨便打人嗎?”
“如果學弟學妹不聽話,負責帶他們的學長可以進行規訓, 若是遇到難以管教或者是不尊重學長的學員, 可以上報給教官。上報給教官考德,可就不會那么簡單了!
向乃嘆了口氣“不過你放心, 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不會欺負你, 也不會報告教官考德的!
謝海安身上有些冷,薄薄的軍被根本沒有任何御寒的能力, 他把頭埋在膝蓋里悶聲說“那你帶了幾個學弟學妹!
“你是第三個!
“那他們聽話嗎?”
向乃垂下頭沉默了,轉而他問謝海安“你是因為什么進來的?”
謝海安沒說話,向乃也沒強迫他, 只是讓他好好休息,隨后上了謝海安的上鋪。
謝海安仰頭躺在床上, 他盯著上鋪的木板發呆, 因著向乃的翻身,窸窸窣窣的木屑順著木板的空氣掉下來,在細微的陽光下照得一清二楚。
謝海安聞到一股土味混雜著霉了的味兒, 是被子上的味兒,他感到有些反胃。
“你不是說入學了就能住好一點的宿舍了嗎?為什么你還住在這兒?”
上鋪沉默了很久,久到謝海安以為向乃睡著了,半晌向乃開口道“我是受了處罰所以才來這兒的,這一周我會一直在這兒住,并且帶你,希望你能盡快入學,這樣我們兩個人都少吃一些苦頭。”
“做了學長也會受處罰嗎?”
向乃的頭從上鋪探下來“是我手中管著的另一個學弟,他想逃跑,后來被抓回來了,我受了他的牽連。所以謝海安,你聽話一點,不要想著逃跑,你跑不掉還會牽連我!
謝海安感到有些厭煩,他翻了個身,把身體蜷縮起來,這樣會讓他感覺更溫暖一些。
昏昏沉沉的謝海安就那樣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刺耳的鈴聲響在逼仄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吵得謝海安頭疼,謝海安用被子蒙住頭,卻被人一把掀開。
“起來了,謝海安,你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快去漱口,喝水,上廁所!
謝海安翻了個身,眼皮沉重地掀不起來,他悶哼了一聲“別吵,我再睡會兒。”
或許早就料到了謝海安這副樣子,向乃拿起接好的冷水,全都潑在謝海安臉上,把謝海安澆了個透心涼。
謝海安猛地從夢里驚醒,他坐起身擰著眉,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底升起來“你做什么?”
“你還有十分鐘,去上廁所喝水,快點,我不想重復第二遍!毕蚰搜壑袧M是慍怒,死死盯著謝海安。
“行了,行了,知道了,催命一樣!敝x海安不耐煩地從床上爬起來,頭不暈了,應該是不燒了,但是被人澆醒讓他心情很差。
他從床上爬起來,卻被向乃一腳踹屁股上。
“快點,別磨蹭了!
謝海安從地上站起來,有些生氣地攥起拳頭擼起袖子,回頭卻看到向乃眼眶發紅,是真心焦急的表情。
謝海安原本縈繞在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他松開了握緊的拳頭,泄氣了“你不會要哭了吧,我快點還不行嗎,你別著急。”
謝海安加快了腳步,去用冰水擼了一把臉,早晨的第一波水,冰得他手指生疼,卻也讓他清醒了不少。
他剛上了廁所就被向乃拉著一路跑到外面的空地上,此刻外面已經站了四個人,三男一女,看起來和他一樣都是新來的,旁邊都站了學長。
學長確實很好認,他們都穿著和向乃一樣的深灰色長袍。
向乃拉著謝海安走到隊伍最后站好,天還黑著,謝海安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片小操場,前面是一個主席臺,主席臺側面有一個孔子的石像,四周沒有燈,只有主席臺上方亮著一盞大燈,把整個操場照得清清楚楚。
“別亂看。”向乃在旁邊輕聲說道。
還未等謝海安回話,就看到有幾個手里拿著教棍穿著迷彩服的人走到了主席臺上,為首的人聲音很大,震得謝海安耳膜作響。
“怎么少一個?”
“報告教官,我們來晚了!币粋穿著深灰色長袍的學長,躬著身,沖教官鞠著四十五度的躬,手中還拽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那男生一臉不服氣岔著腿。
“怎么回事?”為首的教官語氣中滿是威嚴,壓得人喘不上氣。
“報告教官,章奇學員不服從規訓,請教官考德。”
謝海安的心頭一驚,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昨天聽向乃說過考德,好像是很嚴厲的懲罰。
主席臺上的一個教官從臺上走下來,走到章奇面前,厲聲問道“章奇,你為什么來晚?”
章奇漫不經心地咂咂嘴“拜托阿,大哥,你看看這才幾點?天都還黑著,我能起來就不錯了。”
“章奇不尊師長,無故遲到,戒尺五下,思過一天!
聽到教官的話,章奇嗤笑“你算個屁,管老子,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執行!
看到幾個身材魁梧的教官往他這邊來,章奇才感到害怕,他想跑卻被身旁的學長猛地按倒在地上。
一聲慘叫響起“都放開我,放開我,別碰我!
幾個教官掄著教棍,狠狠地抽打在章奇身上,章奇躲無可躲,只能在地上抱頭嘶喊“別打了,我有錢,我給你們錢。”
教棍掄起的風聲呼呼作響,前面的小姑娘已經被嚇哭了,卻不敢出聲,只是肩膀一抖一抖地抽著。
謝海安也有點發抖,他昨天也挨了打,知道那教棍有多疼,章奇的慘叫聲在耳邊回蕩,他不忍心看下去閉上了雙眼。
最終章奇蜷縮在地上,邊哭邊求饒“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幾位教官才收起了手中的棍子,為首的教官開口“雙腿跪地,手臂伸直,戒尺五下!
謝海安的身上有些發抖,剛剛的毒打還不算懲罰嗎,怎么還要打戒尺。
章奇也是這個想法,但是如今的他不敢反抗,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臉上鼻涕一把淚一把,他強忍著身上的痛,伸直了手臂。
所謂的戒尺是一個半米長的鐵尺子,章奇看到后渾身發抖,口中不斷求饒“我錯了,再也不遲到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教官卻并沒有理他,對著他的手狠狠地抽了一下,章奇慘叫地站起身,卻被學長按倒“疼!”
旁邊的教官冷冷開口“躲避懲罰,加罰戒尺五下!
章奇聽到后愣住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他卻不敢亂動。
謝海安也被嚇得發抖,他死死咬住下唇,戒尺拍在肉上的聲音如此地響,讓他不寒而栗。
謝海安閉著眼睛,拳了拳發燙的掌心,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剛剛如果他和向乃犯渾,如今他也會跪在那挨打。
這是謝海安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這里的恐怖,他的內心升起無盡的恐懼。
這里是地獄,他一定要逃出去。
章奇挨完戒尺,被罰去跪在孔子石像前思過。
為首的教官站在主席臺上,掃了眼謝海安這邊,冷聲道“諸位都做得很好,按時來到這里集合,由于大家還未入學,所以早上主要進行體能訓練!
教官看了眼手表“現在是五點半,繞著操場跑十圈,六點鐘準時開飯,跑不完的不許吃飯。聽明白了嗎?”
“跑起來,跑起來。”站在身邊的教官手中的棍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手上,沖四人喊道。
謝海安不敢停地跑起來,他怕那根棍子落在他身上,盡管他平時體力不錯,但是他昨天吃的饅頭早就消化了,還剛生了一場病,驟然跑起來腿腳有些發軟。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耳邊呼哧呼哧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喉嚨涌起一陣血味兒,火辣辣地疼,汗順著他的額頭流進眼睛,他使勁眨了眨沙疼的眼睛,卻沒有力氣抬手去擦汗,腳步重得很但是他不敢停,到最后幾圈的時候,他的腳步幾乎拖在地上。
“最后一圈了,謝海安。”向乃的聲音順著操場邊緣傳到謝海安耳朵里,他自己查著是第九圈,許是向乃給他放水,讓他少跑了一圈,但是謝海安已經思考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腿打顫,跑完最后一圈,累得跪倒在向乃面前。
向乃把謝海安從地上強行拽起來,在他耳邊悄悄說“快站起來,跟在我身后,我做什么,你做什么,知道了嗎?”
謝海安麻木地點點頭,他的小腿哆嗦的厲害,嗓子根本說不出話來,心臟突突突地跳著,身上的汗黏著衣服扎的他難受。
他跟在向乃身后,走到教官面前,向乃鞠躬,謝海安跟著鞠躬“報告教官,謝海安跑完了,申請去吃飯!
“去吧!睘槭椎慕坦冱c點頭。
“謝謝教官!毕蚰碎_口。
謝海安跟著在后面沙啞著嗓子開口“謝謝教官!
向乃攙扶著他,謝海安把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向乃的身上,他累得連屈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慢慢走了很久,謝海安才稍微感到喉嚨的血腥味兒淡了些。
他咳了咳,嘶啞的張開嘴。
“謝謝你,向乃!